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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床上的陌生人 page 4 作者:香弥

  那静室似乎安置了什么辟邪之物,白荷无法跟进去,只好自个儿一人四处溜达,半途遇见孟清聿夫妇,两人关心的与她叙了几句话。

  瞅见两人亲昵的手挽着手,白荷羡慕的脱口而出,“孟伯伯、孟伯母感情真好。”说着这话时,她脑海里突然掠过一男一女,两人的面容有些模糊,瞧不清楚。不知为什么,她直觉这两人是夫妻,但两人的关系很疏离,不像孟氏夫妻这般亲密。

  钱苡安含笑的看了身旁的丈夫一眼,“我和你孟伯伯自小一块长大,又成亲二十几年,这都老夫老妻了。”成亲后,她与丈夫一直很恩爱,这一生她最满意的事便是嫁给了丈夫,如今儿子已平安无事,此生可说别无所求了,当然若是能再添个儿媳妇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瞅着白荷这个名义上的儿媳妇,她十分中意,即使知道自个儿离魂,她仍一直不急不躁,不忧不惧,这分从容淡定让她很欣赏。

  她心中不禁暗自期盼白荷仍是未嫁之身,如此一来,说不得两人有缘能做婆媳。

  一旁的孟清聿则关切的询问白荷,“你可有想起什么事来?”

  白荷轻摇螓首。

  钱苡安安慰了她一句,“不要紧,我们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也许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白荷颔首,再叙了几句后,她目送两人离开,怔怔的注视着他们交握在一块的手,和并肩而行的亲昵身影。

  她忍不住艳羡的想着,要是以后她和她的夫君也能这般就好。

  难得有情郎,白首不相离。可这有情郎绝不能多情,只能对她一心一意,要是他三心两意,见一个爱一个,那不要也罢,她不愿像母亲一样……想到这儿,白荷忽然一愣,她母亲是什么样的?

  她努力想了想,最后一无所获,什么也没再想起来。

  孟家有一处禁地不准任何人擅入,这事在白荷来到孟家的翌日便被叮嘱过。

  她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至于为满足好奇心就擅闯禁地,她顶多只在那处禁地——白阁附近张望几眼。

  白阁是栋两层楼的阁楼,样式与孟家其他的房舍相差不多,皆是黑瓦白墙的建筑,四周栽满了山茶花,孟家人和下人皆不敢随意前来,故而此处十分清幽静谧,只有一名年纪约莫五旬的侍者守在门前。

  今晚孟息风入睡后,白荷一人闲着无聊,四处游荡,不经意飘到白阁附近,那名侍者似乎也去就寝了,白阁前无人看守。

  她瞥了一眼,准备飘到其他地方时,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冰冰凉凉,宛如夏日溪涧从山石间落下的清冽嗓音。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她惊疑不定的四下逡巡,想找出是谁在说话,忽然之间,白阁紧闭的雕花木门仿佛被一道风给吹开了。

  “姑娘请进。”那嗓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她有些惊疑,不过略一迟疑后,仍缓缓飘了过去。

  进去后,屋里没有点灯,但她是一抹魂魄,能在夜里视物,望见有一人端坐在蒲团上,她好奇的靠近,瞧见那人一头霜白的长发没有束起,随意披散在肩上,接着在看清他的面容时,她倒吸了一口气。

  倘若这世间真有神仙,应当便是如此吧。他俊美无俦,肤如白玉,五官细致得犹如上天精心雕琢,完美得令人屏息。

  “你是谁?”仿佛怕亵渎了这谪仙般的男子,她小心翼翼出声询问。

  “孟家的人都叫我叔祖。”他抬目看向她。

  “可你看起来似乎并不老。”她直言不讳的表示。

  “我已活了许久。”久到他都记不得他的年纪了。

  她怔怔的望着他那双仿佛浸染了沧桑岁月的枯寂眼神,脱口问道:“你怎么会住在这禁地里?”

  “因我不欲见外人。”

  “那你为何让我进来?”

  “因为你与孟家有缘。”她是他所测算到的契机,既能解了息风身上的咒,而他寻觅多年之人也将因她出现,因此他特意见她一面。

  这是白荷最后所记得的话,而后她连自个儿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等再回过神来已是翌日清晨。

  她迷迷糊糊的张开双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了孟息风的寝房,思及昨夜的事,她兴匆匆将此事告诉孟息风。

  “孟息风,我昨晚进了白阁,见到你们叔祖了!”

  正要洗漱的孟息风神色一沉,“你擅闯了禁地?”

  “我没有擅闯进去,是叔祖让我进去的。”她将昨日被叔祖叫进禁地之事告诉他。

  听完,孟息风有些讶异,“叔祖让你进去?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跟你们孟家有缘。”她托着腮颊,有些懊恼自己竟然想不起那位叔祖的模样了。

  孟息风略一沉吟,告诫她,“你进禁地见了叔祖的事,别再对其他人提起。”

  “为什么?”

  “你一个外人进了孟家禁地难免引人非议。”在孟家,除了历任的家主夫妇,无人能有幸得见叔祖,就连他也不曾。叔祖见了她,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又不是我自个儿闯进去的。”她叨念了句,不过还是顺从的点头答应,没再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

  第3章(1)

  一得知孟息风要出门去捉妖的事,白荷飞也似的赶来,一路飘到了他面前。

  “孟息风,我听说你要去捉妖,我也要去!”她一脸兴高采烈,两眼晶亮的望住他。

  被她那明亮的眼神盯着,静默片刻,他面无表情的驳道:“我是出门办事,你去做什么?”

  “我没见过妖怪,你让我去嘛,我保证绝不会妨碍你捉妖。”

  他不发一语的往马房走。

  她不死心的跟在他身边,软语央求着,“我一定不会坏你的事,你让我去开开眼嘛。”

  他抬目觑看她一眼,“我若不让你去,你会留下来吗?”

  “不会!”她毫不迟疑的回答。

  孟息风没再出声,迳自往前走着。

  看向他的背影,白荷后知后觉的醒悟到他八成是默许她跟了,欣喜的绽露出笑颜,一脸乖巧的表示,“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他警告她,“你若乱跑跟丢回不来,届时无法返回自己的肉身,真成了孤魂野鬼,可别怨人。”

  他明明是冷着脸说出这话,她却从他这番警告里听出了他的关心之意,连忙道:“你放心,我一定紧紧跟牢你,不离开半步。”

  说完,见他从马房里牵出一匹黑色骏马,他跨上马儿后,她也赶紧飘上后方马背。

  孟息风回头睐她一眼,薄唇微微一动似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扯着缰绳驭马从后门离开。

  孟家祖宅坐落于泗水城外梧栖山半山腰之处,白墙黑瓦,周遭山林围绕,十分清幽。孟息风沿着山径纵马下山,白荷坐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沿途景致,这几天她虽然常在孟家闲晃,却也不敢离得太远,这还是头一次下山。

  山路颠簸,可她是一抹魂魄,丝毫不受影响,稳稳地安坐在马背上,正确的说,是飘在马背上。须臾后,她才突然发觉,她能飘,压根用不着跟他一块坐在马背上。

  然而看着坐在她身前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她忽然觉得与他这般同乘一马似乎也不错,仿佛两人真是一对夫妻似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发觉自己竟不觉得排斥,孟息风虽然老是板着张脸,不过相处几天下来她并不讨厌他,倘若……她恢复记忆后确定自己还未嫁人,要不干脆就嫁给他好了。

  孟伯父、孟伯母那么恩爱,说不定以后他们两人也能那般。

  一路上,白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来到山下,孟息风进了城后,来到一处宅院前。

  他向门房表明身分,门房进去通报后,很快宅里出来了一位四旬左右,模样高瘦的管事,那管事一见到他,十分客气的迎他入内。

  “孟天师,快请进,我家老爷正等着您呢!”

  孟息风将马儿交给一个小厮,跟着管事走进去。

  白荷跟在他身后,一边打量这座宅子。在她看来,这宅子不大,那些梁柱上的雕刻不够雅致,园中栽种的花木泰半都只是些凡品。

  她不知这座在她眼里很是普通的宅邸,它的主人却是泗水城的首富,在泗水城百姓眼里,朱家可是高不可攀的大户人家。

  孟息风被管事引进厅里,朱老爷连忙起身相迎。

  “孟天师,你总算来了,犬子等着你救命哪!”朱老爷身形福泰,约莫五十岁左右,唇上蓄着两撇胡子。他经营玉器致富,为人慷慨,常施粥赠药救济贫穷的百姓,帮助了不少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孟息风,两年前贯穿泗水城的那条泗水相继有十来个人离奇溺毙,连官府都查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闹得众人一时人心惶惶,当时便是孟息风出手收了在泗水里肆虐的水妖,泗水这才重新平静下来,不再有无辜之人溺死河里。

  近来儿子出事后,接连请了几个大夫都没用,而后有人提起他是不是中邪了,他这才想起孟息风,赶紧差人去请他过来。

  孟息风也没多问,直接说道:“带我去瞧瞧令公子。”

  “好好,孟天师请随我来。”朱老爷领着他往儿子的寝房走去,丝毫没瞧见跟在一旁的白荷。

  还没到厅房,便听见屋里传来阵阵哀鸣的呻吟声——

  “好痛、好痛,疼死我了……”

  白荷好奇的先一步飘进房里,一进去就见到床榻旁有两个丫头按着在床榻上痛得打滚的一名男子的双手,似是在阻止他去挠自个儿的脸。

  “少爷别抓脸。”

  她走近仔细一瞧,发现那男子全身肿胀,尤其那张脸又红又肿,五官全都挤成一团,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有些吓人。

  在她之后,孟息风也跟着朱老爷进来,他没走近床榻,只是淡淡投去一眼便将目光移向屋顶的横梁上。

  白荷发现,也随着他抬目往上头看,讶异的瞅见有只白猫就站在横梁上,正拱起背脊,露出尖牙朝他们龇着牙,似是在威赫他们。

  “那只猫该不会就是妖怪吧?”她好奇的指着那只白猫问孟息风。

  孟息风点点头。

  朱老爷也留意到他望向横梁的眼神,跟着抬眼看过去,只觉得眼前似有白影一闪而过,仔细再看,却什么也没见到。

  孟息风见白猫躲进一根梁柱后,收回眼神,走向床榻。

  床榻上的男子看见父亲过来,虚弱的朝着父亲哀嚎,“爹,我疼得快掉死了,你再不想办法救我,等我一死,咱们朱家就断子绝孙了。”

  “爹请来孟天师救你了,你再忍一忍,很快就没事了。”安抚了儿子一句,朱老爷赶紧抬头询问孟息风,“孟天师,依你看,小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全身肿胀成这般?可是沾了什脏东西?”

  孟息风没回答朱老爷的话,目光冷沉的看向床榻上的朱少爷,问他,“你是不是曾对猫做过什么事?”

  “什么猫,我不知道,我爹不是请你来救我吗?你还不快救我,我快疼死了!”朱少爷疼得没心思去想自己曾做过什么事,朝他吼道。

  朱老爷见儿子这般,一脸心疼,“孟天师,小儿这可是中邪了?你看要不要先施法帮小儿祛邪,再来问别的事?”

  孟息风没理会朱老爷,望住朱少爷沉声再问:“你是不是对猫做过什么事?”

  见他一再问着这事,白荷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眼又从梁柱后现身的白猫。

  朱老爷不明白孟息风为何一直追问这无关紧要的事,一时着急,忍不住催促道:“孟天师,你还是先帮小儿施法吧,至于猫的事,晚点再说成不?”

  孟息风冷冷的说了一句,“他若不老实回答,恕我帮不了他。”

  “这……难道这事与猫有关吗?”朱老爷一悟之后,登时醒悟过来,孟息风不会无缘无故问儿子猫的事,他连忙看向儿子,催促道:“你快回答孟天师的话,你是不是对猫做过什么事?”

  朱少爷呻吟的哀嚎着,“爹,我疼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旁边那两个丫鬟,其中一个犹豫了下,嗫嚅的出声道:“老爷,少爷几个月前发现一窝小白猫,一时好玩将它们捉来玩弄,打断它们的四肢,再剖开它们的肚子,之后又拿火烧它们,最后还用脚把没烧死的小猫一一踩死。”

  听见朱少爷竟如此虐杀那些小猫,白荷抬头瞥了横梁上那只白猫,心里已约略明白,那几只小猫多半是这只白猫生的,它八成是来为自个儿的孩子们报仇。

  再瞅了床榻上的朱少爷一眼,适才的不忍之心全消,她语带不忿的朝孟息风说道:“朱少爷对那些小猫做出这么残忍的事,你不要救他了,他这是罪有应得!”孟息风淡淡觑她一眼,没有作声。

  朱老爷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十分溺爱,他不是不知道儿子平日没少做那些欺男霸女的事,也常拿下人和那些牲畜撒气,只是不知儿子居然残暴到这种地步,登时又惊又怒的斥责儿子几句,“好端端的,你去为难那些猫做什么?”

  “那不过只是几只畜牲!”朱少爷仍不觉得自个儿有错。

  孟风息面无表情的开口,“万物皆有灵,一报还一报。朱少爷,你在虐杀那些猫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闻言,朱老爷忙问:“孟天师,你的意思是小儿眼下这般情形,全是因那几只惨死的小猫作祟吗?”

  孟息风摇头,瞧见白荷竟飘到横粱上,他眉头微皱,那白猫已成精,如今因孩子惨死而挟带怨气,白荷虽是魂魄,却也易被怨气所伤,正要叫她下来时,却听她对着那猫说话——

  “换作我是你,我的孩子被人这般虐杀,我也饶不了那人,这朱少爷真是太可恶了!”

  白猫听她这么说,原本覼着牙的凶狠模样忽地微微一敛。

  白荷见状继续说道:“你放心,若是孟息风非要收了你,我一定帮你。”她拍着胸脯一脸仗义的表情,接着劝道:“不过趁他还没动手,你快逃吧,等孟息风离开后,你再偷偷回来报仇就是。”她认为做恶事之人都该受到惩罚,这白猫为了自个儿惨死的孩子来找朱少爷报仇,并没有错。

  见她竟当着他的面唆使白猫逃走,孟息风抬了抬眉,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窄口细颈输着麒麟纹的白玉瓶,施法念了几句咒语,扬手一挥,顷瞬间白荷和白猫便一块被收进白玉瓶里。

  朱老爷瞪大眼看着孟息风拿在手里的白玉瓶,适才见他拿着瓶子念了几句咒语,便朝着横梁一挥,隐约间见到有一、两道白影被收进白玉瓶里,他有些惊疑不定,“孟天师这是把那作祟的猫灵给收了吗?”

  孟息风没有多做解释,只道:“猫妖我已收了,不过奉劝朱老爷,你这些年行善无数,这次尚且能护得朱少爷一时。然而孽做多了终究得偿还,倘若朱少爷残暴的性子再不改,下一回可就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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