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萨怔然,一时间竟只能啼笑皆非的看他。“好。”
端起丈人的架子,洛库伦轻唔了声,起身让位。
待洛库伦离开后,允萨坐在床榻边,细细察看她身上被火灼伤的伤口,大掌却不安分了。
他轻轻将她耳旁几绺不听话的发丝拨归位,又顺势探了她的额、轻抚她的颊,一举一动,尽是爱怜。
“唔……”
允萨发现洛翩翩的长睫微微扇了扇,胸口中的重石倏地消失,喉间的紧窒这时才完全放松。
“翩翩、翩翩……你醒了吗?”定定瞅着人儿,允萨握住她略凉的小手轻唤。
听到那急切、深情的呼唤,她眼神迷蒙地逸出柔柔的低语。“唔……允萨,是你吗?”
“是我。”似要确定眼前的人真的苏醒,他坐在榻边,用力握住她的小手,让她确定他的存在。
“嘻……你的手好粗……好痒……”
她咯咯地轻笑出声。
“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不解地眨了眨眸,洛翩翩柔声反问。
得不到他的回答,她抬高柔荑,轻抚他憔悴的面容,语气疑惑的问:“允萨,为什么你看起来好糟……像个野蛮子?还有,你和人打架了吗?”
他挺直的鼻梁有着未散的鸟青与瘀血,在他的俊颜上显得特别突兀。
允萨苦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对她说,自己脸上的伤是她阿爹一时激动下的杰作。
她的手缓缓抚过他拧蹙的浓眉、滑过他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冒着胡髭的刚毅下颚,水灵的眸看起来好忧伤。
“你在想什么?身子不舒服吗?”那爱笑的小脸带着忧郁,他发现她眸底的哀伤,允萨呐呐的问。
轻抿着红唇,她沉吟半晌才不确定的说:“允萨,我一定是在作梦……我梦见戟为了救我,被火烧死了——”
他怔了怔,强笑着想转移她的注意力。“翩翩,你先喝药好吗?这药凉了味道会变苦。”
“不喝,我的心已经够苦了。”紧抿的嘴角颤了颤,她的心已缓缓痛了起来。
瞧见自己手上的烫伤,洛翩翩知道那不是梦,只是允萨不愿她伤心,所以不敢明说,但她知道的。
不自觉的眼泪缓缓滑下,一想起“戟”,她的心就揪得发痛。
“阿爹总说戟和害死姐姐的异种海东青一样,是不祥之鹰……他知道这一回是戟救了我吗?”
他微颔首,叹了口气,为她的傻气心疼地揩去她脸上的泪水。“傻丫头,那是戟的决定,你别哭了。”
“允萨!”她用力握住他的手,苍白的唇瓣被她无意识的轻咬,沁出血红。
忆及“戟”的死,以及被被当成妖女架上火刑祭台的点滴,仍让她余悸犹存的止不住打起哆嗦。
看着她神魂未定的模样,允萨抱起她,让她枕在自己胸前。“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等你康复后,若真想再养鹰,我再帮你寻一只,嗯?”
“不养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只鹰可以取代戟。”
对两只异种海东青而言,它们的“特别”,在人世间不一定是好事。
或许,“戟”回到属于它的世界,会有不同的命运也说不定。
用力深吸了口气,洛翩翩柔顺靠在允萨怀里,双手圈住他结实的腰。
“允萨,你就一直这么抱着我,好吗?”
洛翩翩恋上他的怀抱,渴望每夜都能依靠着他,感受他温和却又强大的力量,希望他的力量能永远包围着她。
“好,一切都依你。”感觉到她抱紧自己,允萨用力回抱她,心中无限感激上苍,让他还有爱人的机会。
感受到属于他的温暖穿透衣衫,沁入她的胸膛,温暖了她的心,洛翩翩唇边扬起满足的笑容。
就在允萨以为她睡着时,她喃声道:“允萨……我可以不要喝药吗?”
允萨不动声色的扬眉,似已料到她不会乖乖的吃药。
“大夫说这帖药主要功用是安定宁神,你喝了才会睡得好。”
他可以宠她,但为了她的身子,却是没有商榷的余地。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会睡得好。”她撒娇的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想要耍赖不吃药。
“你不喝身体好不了,咱们就没办法成亲,不是夫妻,我睡在你身边,你阿爹一定会砍了我。”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允萨说得感叹。
洛翩翩怔怔的瞅他,有些迷糊了。
允萨的话里似乎有种博取同情的意味?
一时间,她脑中混乱的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喔!想要比可怜,她不会输他的。
“唔……。我好难过,心情又苦,喝了药,会苦上加苦更睡不好。”
她秀眉紧蹙,好半晌才可怜兮兮地嘟囔。
“这么说来,你舍得让我被你阿爹砍就是了。”他长叹一气,指了指自己鼻梁上的瘀青,语气万分无奈。“我绝对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他的回答让洛翩翩一呆。“阿爹他打你?为什么?”
“上一回他赏我两拳,我无怨尤,是我没保护好他的宝贝女儿,不过这一回若真惹毛了他,我想……咱们是成不了亲的。”
允萨对自己的装腔作势,竟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谁会想得到向来行事刚正果断的他,会在多年后,被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改变了?
她回过神,哑着声急道:“好、好!我喝、我喝就是了。”
看着他鼻粱上的瘀青,洛翩翩心疼得直想质问老爹。
允萨凝着她,严峻的嘴角扬起浅弧,眼神深沉了几分,流露出一抹暧昧眼神。“真乖,我有赏。”
洛翩翩尚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软唇倏地便被他用力攫住。
她被吻的神志昏沉,而允萨不知在何时,已将苦苦的药汁哺喂进她的口中。
不期然地咽下那苦涩的药汁,洛翩翩张唇抗议。“啊!好苦——”
“傻丫头,往后的日子,咱们要同甘共苦的。”
语毕,他再一次俯下脸,深深吻住她的朱唇,将她压进床榻,唇瓣热烈纠缠。
苦味渐褪,味蕾由涩转甜,弄不清是药甜,又或者是情意甜。
洛翩翩的藕臂不自禁勾住允萨的颈,唇舌回应他的用心良苦。
在情意缱绻中,拥抱的身影在烛光照映下交叠成一个。
两人相遇的点滴悄悄的浮现彼此的脑中——
他接住她的绣花小鞋、她骄蛮的一咬定情……丝丝缕缕缠绕他们之间的情缘,在那时就已萌生,缘分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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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唉!不学了、不学了,怎么这么难呐!”
沮丧的盯着桌上纷乱打结的丝线已经半个时辰,洛翩翩受不了的嚷着。
“谁让你总是静不下来!光刺绣这一点,你就追不上你阿姐。”
洛母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女儿娇俏的鼻,感叹的开口。
“阿娘,你就别泼我冷水了,你再帮我挑个简单一点的花色,好不好?”
在几个月前,穆图和洛库伦为允萨与洛翩翩的婚事定下婚期。
而洛翩翩为了替允萨缝制一件属于“瑶五寨”的服饰,已经苦恼了好一阵子。
如发般细的针线,整日在她脑中缠啊缠、绕啊绕,害得她爱笑的小脸都愁苦了起来。
“你连绣条直线都像蜈蚣走路,让阿娘怎么帮你呐?”
一块块的布帛被宝贝女儿缝缀上各色交杂的丝线,远瞧还真像极了她苦皱的小脸。
真不知她绣的是衣衫,还是她的小脸?
洛母揉了揉眉心,头痛地着实不知该从何帮起。
不理会娘亲的语重心长,她托着下颚,黑溜溜的眸转动着灵灿的光采,努力想着办法。
洛母哪里不了解自家闺女,性子野得片刻都静不下来,她早料着会有今日了。
“别净想些歪主意,只要心定,没有难得倒的事。”
“我觉得是阿娘偏心,一定是你把所有刺绣的好功力都遗传给阿姐了。”
瑶族妇女向来擅长刺绣,不管在衣襟、袖口,或是裤脚镶边处,都可以见到上头绣有精美的图案花纹。
唯独她绣不了诸神、花鸟,倒绣出了一堆凌乱线条。
“唉!你若真这么想,那阿娘可真帮不了你了!”
洛母将针包、绣线、剪子及布料收进竹篮里,心里已有代女为夫缝制新衣的打算了。
“不一定要会刺绣才能当好媳妇吧?阿爹总跟允萨说,娶我是他上辈子求来的福气。”
她黑溜溜的水眸闪耀着天真的光采,还不忘将阿爹的话搬出来壮声势。
“那是你爹把你宠上天了。”洛母轻斥道,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套刺绣用具。“绣不好没关系,至少练练针黹。”
叫苦连天地垂下肩头,洛翩翩简直快晕了。“还要练针黹?”
“那当然,难不成让你练习绣个十指血痕还难为你了?”
在“瑶五寨”男子的白色长裤上,总会绣上五条垂直红线,相传那是瑶族祖先为了捍卫民族尊严而带伤奋战的十指血痕。
“当然难为,简直侮辱祖先了。”她咕哝着。
“既然绣不了花蝶,至少也要会些针线活,为夫婿、孩子缝衣补鞋,难不成以后还要丢回来给阿娘做?”
洛母叨叨念着,洛翩翩脑中却是主意不断。
或许……她可以找当事人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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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迎亲的前几日,洛翩翩偷偷跑到允萨房里。
一进门,她也不拐弯抹角,直率的问:“允萨,你真的要娶我吗?”
以为她心里不安,允萨瞅着她粉嫩的脸蛋,掀唇笑道:“不是早说过没有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吗?怎么还会这么问?”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允萨的承诺,但她还是忍不住感动的想流泪。“你是说真的……”
“傻丫头,你阿爹总说娶你是我的福气,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听见她微微的叹息,他似笑非笑地扬唇反问。
她眨着大眼,迫不及待的说:“只要不做针黹,我可以帮你生很多小允萨,让你多子多孙,福气绵延。”
允萨愣了愣,忍不住低笑出声。“你今天就是来跟我说这个?”
“当然,阿娘说我手拙,不会针线活……我觉得先跟你说清楚,总比成了亲你才后悔娶我来得好。”她一张小脸好不委屈。
允萨被她的说法逗得大笑。“嗯……用针线活来换小孩,似乎还挺划算的。”
“这么说来,你还是想娶我啰?”她兴奋的小脸染上霞红,可爱的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他慎重的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又道:“不过,除了小允萨外,再多生几个小翩翩应该也不错,热闹些……”
洛翩翩心里的那一块大石,在他的话中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她感动得眼眶开始发热潮湿。
“允萨,我真是好爱你!”她偎进他怀里,主动送上她甜蜜的唇瓣,率直的说出心里的爱意。
瞧着她可爱又深情的模样,一股热气一个劲地冲到头顶,允萨再难自持,俯首吮吻住洛翩翩爱笑柔软的唇瓣。
澎湃的思绪如潮,往后他——允萨·伊尔根觉罗,再也不是沧海中的孤帆……
几日后,“瑶五寨”通宵达旦、吟歌祝贺的迎亲乐音,回荡在绿水山林之中。
不断萦绕山谷间的幸福乐音,你听到了吗?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夜绝影与水蕴曦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裙子516《丈夫真为难》之三——“计偷良人”。
2、欲知雪蝶儿与巫循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裙子531《缚情咒》之一——“无毒不娘子”。
3、敬请期待季洁最新力作!
被剪掉的片断
情笙真意动吗?桐桐VS意湛风
隆冬,冷冽寒风刺骨。
带着微笑的唇轻轻抵在笙口,纤柔的指落在笙管上,未多时,温婉的律音缓缓逸出,回荡在弥漫着萧瑟气息的林间。
“唔……”
桐普晴水灿的眸落向靠在树干上痛苦呻吟的身影,她起落在金芦笙上的长指,似喜见春花的蝴蝶,更加灵巧地飞舞起来。
旋律优柔的乐音扬起同时,桐普晴心想,用乐音医好这些人后,她便可以启程回苗寨。
到“努拉怀洞”禀告祖先爷爷,她已经洗清意、桐两家几十年来的误会,让他老人家可以安息。
思绪随着乐音辗转流泄,但瞬间这些求她相救的汉子登时口吐鲜血。
重伤的汉子发出悲凄的哀号,痛苦的吼着:“我……错信你……你这妖女用乐音杀人,像百年前流传的传说一般……”
汉子话还没说完,抽搐几下便断了气。
“为什么?”桐普晴诧异地撤指,乐音瞬间止住,林子里恢复原有的宁静。
尚未由震惊回过神,一群手持兵刀的武林人士涌入林子里。
“拿下那妖女!”
轻颤的长睫藏着不安,当眸光若有所思的扫过人群,直落在意湛风漠然的脸上时,桐普晴泛着湿意的眼眶已落下泪,低喃道:“为什么……”
她手中的金芦笙因她的震愕而落地,滚动到意湛风湖绿色袍底下的脚前。
震惊的水眸凝视着眼前清俊雅逸的男子片刻,桐普晴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你骗我?”
“是我错信你。”发丝随风飞扬,意湛风俊柔的脸庞勾起冷笑,眼神有抹撕心裂肺的痛楚。
桐普晴怔了怔,这才知道,原来意湛风从头到尾根本没相信过她。
在她出苗寨寻到意湛风时,她单纯的以为桐、意两家的恩怨,会因为两人的交集而一笔勾消。
然而……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不知在何时,纯白雪絮轻轻飘坠在天地间。
桐普晴唇角缓缓溢出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被雪轻覆的银白天地,聚集成一弯血色小溪。
她纤柔的身形因为受到重创,颤栗得如被寒风扫落的枯叶。
能伤人,也会伤到吹奏者心脉的乐谱,似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刨开她的心肺,震得她心脉俱伤。
给她谱乐的是意湛风,赠她疗伤乐谱的是意湛风……
她心魂俱裂,向来如水澄澈的灿眸,顿时蒙眬。
合上眼前,天地在瞬间颠覆,映入眼底的是那一群自认为武林正义之士唾弃的表情,以及心爱男子无动于衷的陌然神色。
桐普晴唇边扬起一抹凄冷的笑,嘲笑着自己的错爱……但她却无悔呐……
晃身坠地的纤躯已不清楚,此刻令她寒彻心扉的是身下的雪,抑或是意湛风冰冷的黑眸……
◎编注:
想知道意湛风与桐普晴及两家的百年情仇吗?敬请期待《缚情咒》之四——“专宠俏娘子”。
后记
爱你就是要——咬你 ◎季家小洁
哇!哇!哇!——
写后记的同时才发现,这是小洁的第二十本书耶!
虽然小洁的作品并不是什么足以炫耀的丰功伟业,但真的觉得挺不可思议的ㄋ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