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欢欢、王爷、少爷,所有人都不在她的身边了。
就连他,也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除了教训她,那男人还趁乱摸了她好几处地方,那令人作呕的感觉,她想忘都忘不了。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帮她烧来这桶热水让她沐浴?
看着那冉冉白烟,素白指尖不禁缓缓探入那热烫的水里。
透过水温,她清楚的感觉到,有股强烈的热度渗入了她的体内,将她的恐惧团团包围,心底深处那块她不敢面对的晦暗冰冷,仿佛在瞬间产生无数裂痕,瓦解、崩裂。
热度持续传来,她抚着大掌摸过的脸颊,忽然之间竟无法抑制的落下眼泪。
最初只是几滴泪,然而当她想起埋在黑眸深处的那缕温柔时,泪水就像小雨似地潸然落下。
她放声哭着、呜咽着、哽咽着,企图将心里的悲伤和委屈悉数宣泄。
隔着一扇门,蒙烈只是沉默的听着她的哭声,静立在门外。
守护。
第6章(2)
***
他们并没有在小屋待上太久,翌日一早,蒙烈便带着她离开小屋。
原先她还以为他是打算延续“旧习”,将她带到邻近城镇,将她再交给商队,送走她这个大麻烦,可出乎意料的,策马赶了两日的路后,他却是带着她来到另一处小屋。
这次的小屋位于一大片广大竹林的外缘,看起来似乎无人居住,却很坚固,里头家具陈列得井然有序,日常生活用品也有几项,西侧有间灶房可以炊煮,屋外的空地上甚至还有口水井,只消清理干净,补上柴米油盐酱醋茶,便能够住人。
眼看蒙烈拎着买来的一些东西,理所当然的就往桌上放,圆圆不禁也好奇的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
奇怪,他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有间小屋?难道他曾来过这儿?
适才他在城镇里张罗东西时,分明就曾经过一间客栈,他不到客栈过夜,却来到这间小屋,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这栋小屋虽然看起来像是无人居住,可他们这样贸然入内,似乎并不太好,要是给人知晓告到了官衙,不晓得是会惹上什么麻烦?
放好东西后,蒙烈接着又推开了四面窗扇,掀开木柜自里头拿出几根蜡烛、几块破布,然后走出屋外,迅速自井里打了几桶水,提到西侧灶房里,俨然要在此住下的感觉。
圆圆困惑极了,却不敢开口多问。
不过事实上,她想问的问题可多了。
这两天,她就一直好想问那对夫妻的下场;虽然他们是坏人,可无论对错都该由官府来审判,他却当场砍断了他们的手臂,带着她一走了之。
她亲眼瞧见他们是如何的血流满地,若是因此丧命,那他等同是犯了杀人重罪,一旦让官府的人查到了,那他——
她好愧疚,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担心会有官府的人突然出现,将他捉走,有好几次,她差点就开口劝他别再逃了,然而每当她想起自己就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她就自责的说不出话来。
他是不是就是担心会被官府的人捉到,才会连日赶路,甚至视客栈而不见,闯进这间小屋。
看着桌上买来的食材衣裳,圆圆不禁更愧疚了。
捏紧裙摆,她偷偷探头往外一瞧,正好就瞧见蒙烈不知打哪儿抱来一堆木柴和一把斧头,大力劈起柴来,他的动作迅速又利落,不一会儿所有的木柴全都整齐划一的被劈成两半。
虽然说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然而这一刻,她却由衷的祈求老天爷能够保佑他,别让他被官府的人找到。
一切的过错都是因她而起,他只是为了救她,什么过错都没有。
追根究底她才是该偿命的那个人,等哪天他跑得够远,又决定“扔掉”她后,她就会乖乖去投案,绝不会让他受到牵连。
下定决心之后,她立刻拿起桌上的破布,走出屋外。
此时蒙烈正好抱着劈好的木柴走进灶房,她悄步来到水井边,学着他将木桶扔进井里打水,不料同样的动作他做起来轻松又迅速,她却倍感吃力,尤其这几日她胃口不佳,左手臂上的旧伤尚未痊愈,无法太过出力,一不小心手中的粗绳竟滑了开来。
“啊!”
小嘴逸出轻呼,她想也不想,弯腰就想捞回粗绳,不料重心忽然一个不稳,眼看就要跌进水井里——
“你在做什么?”一双健臂疾如闪电的环住她,带着她迅速离开井边。
瞪着怀里的小女人,蒙烈怀疑自己的心跳会因此停止,而死里逃生的圆圆却是吓得脸色苍白,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到外边来做什么?”他立即沉声质问。
“我......”见他脸色沉凝,她吓得缩起脖子。“对不起,我、我只是想打些水清理桌椅。”
“那些事你不用做。”他皱紧眉头。
“可是——”
“回屋里做好。”不给她机会将话说完,他立即拾起她遗落的破布,迅速打了桶水,回到屋里将所有的家具擦拭干净。
眼看他动作利落的将所有事都包办了,圆圆站在原地,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她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莫怪老是惹他不高兴……
就在她揪着裙摆,迈开小脚,打算乖乖听话回到屋内时,蒙烈却忽然步出屋外,来到她身前,将先前购来的斗篷批到她肩上。
她身体还很虚弱,这几日奔波在外,若不随时保暖必定会染上风寒,然而她却总是不晓得照顾自己。
“要起风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忐忑的猛眨眼,不是很明白他话间的意思,只好自行解释他是在催促她快点进屋。
“好,我马上就进屋。”她匆匆忙忙的又迈开小脚,正想越过他,不料他却忽然圈住她的小手。
“你手臂上的伤还没好。”他又道。
“呃……”她低头瞄了眼自己的左手臂,糟糕,难道他是怀疑她没有搽药吗?“我、我有按时搽药……我也不晓得它为什么好得这么慢,可、可我想再过几天,它应该就会痊愈了……”
看着她嗫嚅不安的拼命解释,冷硬脸庞瞬间闪过一丝复杂。
他沉默了会儿,接着竟伸出大掌,轻轻抚起她消瘦的轮廓。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试着放缓语气。
没料到他会突然有这个举动,圆圆先是一愣,小脸接着瞬间染红。
她又惊又羞,完全不晓得是否该闪躲这亲昵的举动,还是该冷静的将他的话听完,所幸她的烦恼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就将手抽回,只是掌心留下的热度和酥麻感,还是严重扰乱了她的心。
她满脸通红,早已忘了要难过,整个小脑袋瓜想的全是他为什么要摸他?难道她的脸上有脏污?
念头才起,她立刻抬手摸着他适才抚摸的地方。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他又开口道。
她眨眨眼,不禁停下动作。
“只要好好的休息。”
休息?
可她已经休息好几天了,她总是在麻烦他,怎么好意思什么事都不做?何况除了左手臂那为了治疗蛇毒留下的刀伤,其他外伤几乎都已经痊愈,所以适才她才会想要帮忙。
张开小嘴,她鼓起勇气,正想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他,只是话才到舌尖,一道想法却忽然窜过她的脑海——
咦?等等,难道适才他不让她做事,全是因为担心她?
他并不是在斥责她,只是希望她好好的养伤?
想起他总是默默的将所有事先做好,她的心跳竟不由自主的逐渐加快。
在他沉默的注视下,她甚至感觉到有股像蜜似的热浆,自她的心底迅速涌出化开,让她的心房盛满了浓浓的馨甜。
小脸更红,忽然之间她竟不敢再迎视他的目光,只能羞怯的低下头。
“我……知道了。”她轻轻点头。
远方一阵风来,吹得竹叶婆娑作响,也轻轻撩起她耳边的长发。
眼见她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小女人的娇态一览无遗,黑眸掠过一抹幽光,蒙烈不禁又探出手,抚上她那看起来软软嫩嫩、粉润又诱人的小耳朵。
“往后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得先告诉我。”粗糙指腹沿着她的耳廓,享受似的来回抚摸。
这下子圆圆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缩着脖子,早已被他第二波的亲昵举动弄得脑中乱哄哄,压根儿无法思考,只能胡乱点头答应。
“饭也要再多吃一些。”
她又点头。
“等事情办完,我就带你回家。”事情总要有个了结,无论是他和毒魔,抑或是他和她。
那日当他将她拉进怀里,他便决心再也不放开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她。
她还是点头。
看着她羞得连脖子都红了,薄唇似乎有瞬间上扬,他才终于收回手,转身继续砍柴。
而无缘无故被人摸了耳朵的圆圆,却连声抗议的话都不敢说,只能揉紧裙摆,一溜烟的冲进屋子,再也不敢出来。
第7章(1)
虽然有些良心不安,但圆圆还是跟着蒙烈在小屋住了下来,只是用完晚饭、沐浴完后,她却发现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屋里只有一张床!
站在屋里那唯一的床榻前,她不禁低下头,小脸又再次发烫。
这两日为了赶路,他们接连夜宿荒野,倒也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可如今夜就要深了,若是再不把“地盘”分清楚,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睡哪儿?
抬起眼睫,她偷偷瞧着那坐在桌边的高大身影,不禁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
每日这个时候,他总会拿出大刀和匕首专注的上下擦拭,不过她看得出在擦拭刀子的同时,他也正思考着其他事;每当他心里有事时,眼神总是特别的专注,就连神情也有细微的不同。
她实在是不想吵他,但是——
“什么事?”
就在圆圆踌躇不已的时候,不料蒙烈倒先开口了。
他敏锐的侧过头看向她,冷硬五官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更加深邃孤傲,眸光远比手中的大刀还要锐利,让人无所遁形。
小脸微红,她指着另一张椅子,小声问道:“今晚我睡椅子上好吗?”
“你睡床上。”他不容置喙地说道,显得早已将地盘规划好。
“那你呢?”
“我睡哪里都行。”
她看着他高大的身躯,不禁转头看了看屋内四周,除了椅子,实在找不出有哪个地方适合他睡觉。
这几日他们夜宿郊外,他总是随时保持着警戒,不但比她晚睡、比她早起,还得处理大小琐事,她一直很担心他没睡好。
“可是……”她试着开口。
他静静的看着她,耐心的等着她将话说出口。
“可是我当丫鬟时,也经常睡椅子,所以……”她有些无措得绞着指头。“所以今晚我还是睡椅子就好了。”
话才刚说完,她便立刻捧着他买给她的小斗篷,快步走向另一张椅子,正打算坐下时,他却放下大刀霍然起身,一双黑眸直瞪着她,眼底蕴满威严。
她心儿一跳,当下要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小屁股就这么悬在椅子上方。
“我叫你睡床上,你就睡床上。”他动作迅速的拉起她。
“啊!”不敌他的力道,她竟咚的一声撞上他厚实的胸膛。“哇……对不起!”她连忙道歉,素白小手慌乱地抵在他的胸膛上,试着站直身子。
不料他却等不及她站稳,猿臂一伸,竟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蒙、蒙……蒙大侠?”她满脸羞红。
他没理她,只是轻轻的将她放到床榻上。
“睡觉。”他低声命令。
“可是——”
“蒙上被子。”他又命令。
“请你听我说,其实我的想法是——”
她急忙起身,可是大掌不过朝她的臂膀轻轻按下,她就又倒了回去。
高大身躯无声在床边坐下,如同一座磅礴大山压境,更遑论他还像监视罪犯似的,紧迫盯着她每一个动作。
虽然她还想开口发表意见,可慑于他的气势,最终她还是只能抽过被子,动作迅速的盖到身上;表面上她虽是屈服了,可水眸却始终可怜兮兮地瞅着他,仿佛他不肯听她说话,是多么罪大恶极的过错一般。
望着她控诉的表情,冷硬脸庞松了松,蒙烈差点就想仰头叹气。
“合眼。”他很是无奈的又道。
不料她竟没有马上动作,反倒顽固的摇了摇头。
这是她第一次反抗他,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勇敢地坚持一件事。
“别让我说第三遍,合眼。”
圆圆很想继续反抗,然而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却让她的心跳乱了序。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反抗他的一天,以往他只要冷眼一瞪,她就会吓得半死,可自从那日他圈住她的手臂,拉着她踏入那道光束里后,他们之间仿佛也有什么东西悄悄的产生了变化。
她能感觉到,他不再划出界限,虽然依旧不爱说话,却不再冷漠疏远,他甚至会用沉默的行动不着痕迹地体贴着她。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敢这么放肆。
虽然满脸通红,也无法瞧见他的表情,她还是勇敢的张开红唇,将想法说了出来——
“蒙大侠,我觉得我还是去睡椅子好了。”
蒙烈第一次知道,女人一旦固执起来竟然比重犯还要难缠。
不过就是一张床,她也能啰嗦那么久,为什么她就是不肯乖乖睡觉?
“别跟我争论这种小事。”他终于忍不住叹气。
“这才不是小事!”素白小手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竟用力扳开脸上的大掌,她起身看向他,顽固又坚持地说:“这几天你都不曾好好的睡觉,这样你的身体会挨不住的,我真的好担心你,要是官——”
“你担心我?”他截断她的话。
看着那双盈满担忧的水眸,黑眸瞬间变得锐利又黝暗,仿佛像是发现猎物,又像是捉到什么破绽。
“呃……我当然担心你啊……”察觉到他的变化,她立刻气势大落的反问:“这样不好吗?”
“为什么?”他不答反问,眼神更加锐利。
她眨眨眼,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他有恩于她,又这么照顾她她理所当然会担心他,还是因她总是太过笨手笨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所以他认为她关心他很多余?
她抚着胸口,圆圆忽然觉得心好痛好闷。
先前他送她到商队的途中。亲口说出不想与任何人有瓜葛的时候,她的胸口也曾出现过相同的疼痛,只是为什么呢?
见她脸上表情千变万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蒙烈没有继续逼问,只是再次将她按回到床榻上。
“睡吧,我还有事要做。”语毕,他立刻起身走向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