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她差点五体投地跪下来感谢各路神明。
这年头,果然混什么饭吃都不容易啊!呜呜呜。
苗倦倦只顾着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小命得保,全然没有意识到映在一边铜镜里的自己,小脸晕红如盛放桃花,气息娇乱、鬓紊发散,一派春情无限的妩媚样……
第3章(2)
接下来几天,苗倦倦战战兢兢,连最喜欢的睡觉嗜好都被迫摆一旁去,每天睁开眼就是紧张,害怕又被王爷大老板惦记着了。
不过幸好,老天开眼,一连七天都不见王爷再踏入小纨院,王大总管也没有再送来一些她本来会很高兴笑纳,可是只要一想到是王爷不知出自啥目的的赏赐,就忍不住会心生疑窦、寒毛直竖的金银珠宝来。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苗倦倦也从原本的备战状态,又恢复成了过去两年来那样吃饱睡睡饱吃、其乐乐无穷的米虫生涯。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自那夜后不见王爷再贵人踏贱地后,痴心在她耳边碎碎念的习惯也就越来越严重了。
“小主,这椒盐花生是这样吃法的吗?您怎么就一点儿也不顾念自己的身材呢?知不知道八颗花生如同一瓢油啊?您到底要奴婢跟您说多少次才记得住呢?还有,窈窕身段乃留住主子欢心的首要条件,您别成天尽糟蹋行不行?奴婢求求您了……”
痴心每天追在她屁股后头,一下子忿忿叨絮,一下子苦口婆心,一下子泪如雨下,要是稍稍意志不坚定的,还真是有可能会被这个忠心小丫鬟搞到精神耗弱,只能自尽以谢天下了。
只可惜,非常有战斗力的痴心一对上养猪业及米虫界双重身份代表的苗倦倦,也只有注定完败的份。
“痴心,这花生真好味。”她眉开眼笑,一脸满足地喀啦喀啦嚼着花生,不忘赞美劳苦功高的小丫鬟。“哎呀!我真是幸福啊,都不知是几世烧来的好香,居然能得痴心在身边照顾我,正所谓人生但求一知己,死而无憾,好痴心就是我苗倦倦的知己呀!”
痴心被赞得小脸一红,登时有些结巴起来,“小主你、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转移话题,糊弄奴婢……”
“咱俩谁跟谁啊?”她笑咪咪的看着贴身丫鬟,“身为小主的我,又怎么会觉得冰雪聪明、伶俐可爱如痴心是可以轻轻松松、三言两语就糊弄得过的呢?对吧?是说这椒盐花生到底是怎么做的?是痴心的独门秘方吗?吃来可比上次大厨房分配给咱们的花椒花生美味太多了。”
“嗳,其实也没什么独门秘方啦,只是恰巧合了小主您的胃口罢了,呵呵!”果不其然,痴心一下子就被绕昏头了,脸儿红红乐呵呵地忙和自家小主分享美食心得。“就炒的时候椒盐晚些下,那香味儿才够足,还有还有花生得蒸得透,不用水煮,这样炒起来嚼劲才好……”
“是吗?真的呀?好厉害,我从没想过可以这样做耶!”
这对主仆,一时间还真是分不出究竟谁比谁更笨。
伫立在门边的玄怀月,脸上神色不知该喜该怒还是该笑好,一方面又颇为懊恼自己身为漠北之王,堂堂亲王之尊居然被对笨主仆无视到了极点,一方面却又觉得站在这边继续看她俩比笨好像也不错。
毕竟放眼天下无事,漠北又太平许久,之前没带眼出生的那票马贼已经被飞狐儿郎们歼灭了,那些小邦小国也还没敢乱蠢动,他闲到只能在后院里这花采完那丛去,几乎无聊到索性替门下儿郎们举办个相亲大会了。
现下好不容易发现自家王府后院有苗倦倦这等极品笨的女子,倒令他打从一开始想要好生“教训教训”她的兴致,已经迅速上升至想好生“玩玩弄弄”她的境界了。
诚如他这几日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的: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吃多了,偶尔来盘白菜豆腐清清口倒也不错。
玄怀月想得入神,全然掩饰不住自己虎视耽耽、眼放狼光、满脸“性致”浓厚、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神情。
话说回来,为何自那夜之后他“失踪”数日,就不见她有丝毫担忧或是半分清瘦?非但如此,还能吃能睡,脸色红润,眉开眼笑。
思及此,他笑意盈盈的眉眼瞬间又有转黑趋势。
“嗯咳。”狄大亲王终于按捺不住,重重咳出声。
苗倦倦和痴心同时望向声音来处,不过反应却是大大不同,一个是瞬间掉了下巴,一个则是惊喜万分,就差没拍手欢呼了。
“奴婢见过王爷。”痴心连忙一扯还在发呆的苗倦倦,急急福了个身。“小主,王爷来了,您快些跟王爷见礼呀,不是说这几日很是思念王爷吗?”
她骇然无比地望了痴心一眼,光天化日这么信口雌黄也行吗?
玄怀月一听小丫鬟如此禀报,男性尊严登时大大获得满足,正想矜持地挑眉假作浑不在意,却在瞥见苗倦倦那副嘴角微抽、活像见到鬼的表情时,火气又猛然往上窜烧了。
“本王渴了。”他不动声色地道。
“奴婢马上去沏茶。”痴心热情地拍了拍原就干净的檀木太师椅,还不忘用肘顶了自家小主一记,边陪笑边拚命使眼色。“王爷请坐,小主您也坐呀。”
苗倦倦岂有不知她的意思是,叫她想办法也“坐到”王爷腿上去,就像所有后院美人争宠卖媚的手段一样。
可她只要一想起那夜发生过的一切,不知怎的就觉尴尬得很,连招呼起来都掩不住一丝僵硬。“咳,是、是呀,王爷您请坐。”
“嗯。”玄怀月不客气地朝主位的太师椅上一坐,斜挑浓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王这几日公务繁忙,未能前来相见佳人,倦倦不会见怪本王吧?”
“王爷乃国之重臣,贵人事多,公务繁忙也是应该的。”苗倦倦眼睛一亮,满脸谄媚讨好地道:“奴婢身为后院一小小侍妾,哪敢耽误王爷大事呢?所以还请王爷切莫放在心上。既然王爷公务繁忙,奴婢就不浪费王爷宝贵的时间了,王爷走好,王爷再见……”
他笑眼一僵。“苗倦倦!”
“奴婢在。”
“你这是在赶本王?”
“……不不不!”啊,漏馅了,苗倦倦赶紧采迂回战术,露出一脸诚惶诚恐、指天誓日、一片丹心唯天可表之色。“王爷对奴婢如此爱重,连公务繁忙也不忘来看看奴婢,奴婢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胆敢赶王爷走呢?”
“去他娘的公务繁忙!”这女人存心气死他不成?!
苗倦倦瑟缩了下,忍不住暗暗叫苦,这年头当大爷的怎么都这么难伺候?
罢了罢了,再如何他也是自己的顶头老板,想安然在王府后院混吃一生,还是得哄得这位王爷大人高兴了才行。
“是奴婢说错话了。”她假意轻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陪笑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不如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往后奴婢再不敢胡言乱语,惹您不快了。”
“嗯。”玄怀月哼了一声,果然脸色好看了些。“不过本王很不喜你口口声声自称奴婢,你可是本王的妾,身份是摆在那儿的,如何和那些伺候人的下人一样?”
苗倦倦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敢情这位王爷是忘了自己王府定下来的家规了?
“回王爷,王府家规第三百七十条有云:低等及未曾侍寝之小妾,身份层级等同王府二等丫鬟,主子前后须自称奴婢,违者罚三个月月银,累犯者杖责五大板。”她只得背诵出家规,以示证明。“所以王爷,奴婢本就该自称奴婢,请王爷明察。”
“你是低等小妾?”他摩挲下巴,问出一句。
“是。”她眼角微抽了一下,自己念了这么大篇,莫非王爷大人就只记得这一句吗?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
然后呢?然后呢?
都已经问到这个份儿上了,那现在是不是应该要因怜生疼,然后金口一开,大大方方赏个恩典,助她登上中等小妾宝座吗?
苗倦倦终于想起了中等小妾等同于两倍月银,再抑不住地两眼发绿光,热切切巴望向他。
玄怀月接触到她热烈渴望的亮晶晶眼儿,几乎可以在里头清楚看见银子的形状……嗯哼!
但见玄大王爷修长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露齿一笑,优雅起身。“本王还有公务,先走了。倦倦就不用送了。”
剧情急转直下,苗倦倦谄媚的笑容还凝在脸上,玄怀月挺拔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什、什么呀?”她一回过神来,忍不住气愤难平,就差没对门口方向补了一记恶狠狠的中指。“王爷就可以耍着人玩吗?王爷就可以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吗——呃,不对,他是可以……可是这样算什么嘛?这样耍我究竟有什么好处啊?”
可怜的苗倦倦至今犹不知,自己小妾的身份已从“王爷玩物”沦落至“王爷玩具”的地步了。
痴心欢天喜地的捧着茶进来,可才一跨进门,满脸喜色瞬间全垮了。
“小主,王爷呢?您不要告诉我王爷已经走了,拜托不要!”
“王爷已经走了。”她有一丝讪然,不好意思地道。
“不——”痴心几乎当场趴地哀号。“不不不——王爷好不容易才来的,小主,您到底知不知道王爷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又踏入小纨院的——您居然没有留住王爷,您您您——奴婢好命苦哇!奴婢遇主不淑啊——呜呜呜……”
对于贴身丫鬟充满戏剧张力、夸张至极的嚎啕大哭,苗倦倦除了尴尬地安慰几句,实在也很束手无策,爱莫能助。
怎么说呢?腿长在王爷身上,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从来就不是谁能左右决定的呀!
“痴心,你节哀吧!”她想半天,也只能再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痴心闻言,哭得更悲催了。
第4章(1)
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亵渎。
——〈班昭女诫四>
做为一只后院米虫,最幸福的事就是能成天爱吃就吃爱睡就睡,无事看看闲书,数数银子,钓钓鱼什么的。
其实身为后院女人,大家的生活模式都是差不多的,但有种苗倦倦从小时候看那些姨娘,一直到现在看王府后院那些美人,始终令她无法适应的行为,那就是——扑蝶。
到底是谁规定上至千金小姐下至美女小妾,人人都一定非得扑蝶来着?
今日春光极好,微风薰人欲醉,苗倦倦坐在小湖边垂钓,钓着钓着又开始打起瞌睡来,却隐约听见了身后有扰攘娇笑声如银铃般细碎响起。
“咯咯咯咯……”
“呵呵呵呵……”
“您瞧您瞧,它朝您那儿飞过去了!”
“这儿这儿,它在这儿呢!”
“十八夫人,奴婢围住它了,快来!”
“今儿这只紫金大斑蝶是我的,谁都别跟我抢!”
苗倦倦顶了顶帽檐,朝后瞄了眼,险些笑出来,喃喃道:“喔,扑蝶啊?”
可怜的紫金大斑蝶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遇上了这群如狼似虎的美人儿,真惨。
苗倦倦非常知情识趣地将竹椅拉得离她们更远,几乎拉进了小湖边的一丛花影内,却没想到忽然听得扑通一声——
“天哪!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十八夫人落水了!”
“十八夫人被人推落水了!”
一声声娇笑瞬间变成了惊声尖叫,苗倦倦忍不住好奇探出头一看,却没想到被股重力拉扯着跌跌撞撞了出去。
“抓到了!奴婢抓到凶手了!”一个拔尖的女声得意地高嚷了起来。
苗倦倦差点被扯得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却甩脱不开那如爪般牢牢扣住自己手腕的粗壮丫鬟。
再一看,眼前一群身着粉红或鹅黄的女子纷纷冲将上来,像是捉拿朝廷钦犯,将她围了个铁桶似地水泄不通。
她匆匆瞄了一眼,自小久历宅斗的脑袋瓜瞬间恍然大悟——
哎,陷害啊?!
苗倦倦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暗骂自己今天干嘛没事出门来?要是一直躲在小纨院里睡大头觉,想必这堆女人也找不着这么明显的机会可以挖坑给她跳吧?
娘啦!都是可恶的玄大王爷,没事害她变成众人眼中的箭靶……
“这年头低调做人与世无争就是白日梦啊!”她咕哝。
那名美丽的可怜落水女已经被闻声而来的侍卫们救了上来,浑身湿淋淋地蜷缩在丫鬟怀里哆嗦着,苍白的小脸蛋满是受冻柔弱之色,模样楚楚,我见犹怜。
“大胆贱人!居然胆敢对我家小姐动手。”那名牢牢扣住她手腕的粗壮丫鬟迫不及待大骂,眸底闪烁着诡计得逞的贪婪愉快之色。“你可知道我家小姐除了是王爷最为宠爱的十八夫人外,还是护勇国公家的千金,哼!都不知你竟是哪来的狗胆,竟然企图谋害我家小姐……来人,还不快把这个贱婢押下去重打八十大板!”
这八十大板要当真打下去,苗倦倦就想不重新投胎也不行了。
“唉。”她顾不得被抓得剧痛不已的手腕,未语先叹息。“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事到如今,你这心狠手辣的贱婢还有什么话说?”那粗壮丫鬟冷笑道。
“正主儿都还没开口,你这配角儿嚷嚷得震天价响,万一事有不成,知不知道死的就是你这出头鸟?”苗倦倦用另一手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娟秀的脸蛋,面色颇为无奈。“姑娘,有风切莫驶尽帆,忠心诚可贵,小命也要紧哪!”
粗壮丫鬟一窒,神色略微不安。
十八夫人柳无双瑟瑟抖着,眸光一闪,低低啜泣了起来。“你、你好狠的心,好毒辣的口……好,好,你不认,我就等着王爷给我作主……呜呜……”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声。
刹那间全场气氛又是一变,众人不约而同屏气凝神,静得鸦雀无声,唯剩下柳无双那哀哀啜泣的声儿,更显得分外可怜楚楚、楚楚可怜。
“这都是在做什么?”气势恢宏的玄怀月一降临现场,冷眸电光般迅速一扫,十有八个都颤了颤,急急低下头去。
唯二的一个是姿容宛若风中柳,瑟瑟娇柔,弱不胜衣的柳无双,一个是衣饰简单,面上瞌睡痕迹未褪,满脸无奈的苗倦倦。
“王爷……呜呜呜,您要给妾身作主呀……”柳无双裹上了丫鬟因“先见之明”而携来披上的披风,依旧掩不住腰若约素、纤细怜人的身段,娇弱弱地呜咽着扑进玄怀月的怀里,“妾身不知哪儿得罪了这位妹妹,竟、竟被她狠心推入湖中险些淹死,妾身差一点就再不能见到王爷您了,呜呜呜……”
他怜惜疼宠地环拥着佳人腰肢,抚慰道:“双儿,你受苦了,别怕,本王在此。来人!还不快传大夫,还有姜汤,热水,没瞧见你们主子一身湿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