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白?」
我捂住嘴巴,飞快地从餐桌上跳了起来,正要冲出饭厅,脚就被刚刚还坐着的椅子脚给绊了一下。
看着飞快靠近我鼻子的地面,赶紧将捂着嘴的手改成护着肚子,然后闭上双眼。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力道在我撞上地面之前先袭上了我,我睁开眼睛,马上就瞧见尔哲逃一场大难般的表情,然后嗤牙咧嘴伸展背后肌肉。
如果是在过去,我第一件的事情就是赶紧询问尔哲有没有事,但是现在我却立刻从尔哲怀里爬了起来,冲往客厅后面的厕所,打开厕所门,趴到马桶上。
「恶……」
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全部被我吐了出来,连吃鸡汤之前偷偷咬的零食都全贡献给了马桶先生,酸酸的味道开始在喉咙跟鼻间蔓延,呛得我眼泪一起流了下来。最讨厌的是明明就是已经吐到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却还是制止不了席卷全身的恶心感,那种好像要把内脏一起吐出来才甘心的感觉,难过得我开始全身冒冷汗。
「尔白,你还好吗?」
尔哲立刻熟练地赶到我的身边,抽了一堆的卫生纸,帮我擦去嘴边的脏东西,然后,等我确定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之后,紧紧地抱住我,想温暖我不断颤抖的身体。
「尔哲,我好难受喔!」
「乖,过一会就没事了,你知道的对不对?」
「嗯!」我安静地闭上双眼,躺在尔哲的怀里,慢慢等待这一阵又一阵恶心的感觉过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礼拜开始,我几乎是每吃一餐就吐一餐,第一次的时候尔哲还以为我生了什么病,赶紧慌张的把我送到医院让魏梧笙看,然后几乎是花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魏梧笙就确定这不过是怀孕的征兆,也就是俗称的害喜现象。
他说虽然我是男生,但是根据过去每一个实验体的反应,几乎是每一个人都会有同样的现象,只是有些人比较早,有些人比较晩,由于我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佳,很有可能会因此比较严重一点,不过检查后都还算正常,只要忍忍就可以。
但是,没想到情况比魏梧笙想的还要严重,我几乎是每一餐都吐,没吃进多少食物就吐,不管咸的、甜的、油腻的、清淡的食物都一样,一天下来根本就没有多少东西能在胃里消化。
饥饿虚脱在加上不断做恶的感觉下,我在隔天又去了一次医院,这一次伍飞丞也在,他决定每天早上我都必须过去医院吊一次点滴跟打针,这样才有足够的体力跟营养来怀这个小宝宝,至于食物还是一定要吃,不管如何都要多吃一点。
「有没有好多一点了?」尔哲抚着我的背,另一只手接过阿蕊递来的万金油,轻轻地帮我擦在额际的太阳穴,还有人中上,慢慢地将恶心的感觉给压回体内。
「尔哲,我可不可以哭一下?」
虽然才开始吐一个星期,但是每天每餐这样下来,我真的觉得好难过,连身体都吐得没有太大的力气跑跑跳跳,有时候还是尔哲抱着我走,那种身体空荡荡的感觉,跟刚附身到小男孩身体时好像。
「哭了会没力气喔!」尔哲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心疼,坚毅的下巴在我的头顶上摩挲,涂好了药药,轻柔不失力道地在我身上揉捏,将掌心的温度,试图以这样的方式传达到我的身体里。
「嗯!」
我知道会没力气,但是还是想哭,所以将脸埋在尔哲的怀里,小声地哭了起来。
尔哲知道,他的宝贝之所以哭,并不是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痛苦,也绝对不是后悔怀了身体里的小宝宝。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发泄,将那种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身体空虚地找不到一丝力气的难过给全部发泄出来。
他的小宝贝最棒了!
这一个礼拜下来,连他都忍不住想要跟宝贝一起哭泣。
平常尔白上医院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打针,还记得以前刚出实验室的时候,每次斐医生要帮尔白打针时,都要哄好久的时间也不见得愿意从棉被里爬出来。但是最近尔白每天都要打点滴跟打营养针,他可以清楚瞧见那一双大大眼睛里的恐惧与害怕,却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勇敢地伸出颤抖的手,然后闭上双眼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怀里,假装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只是尔白的恐惧与害怕让身体十分的紧绷,结果针头常常已经顺利找到血管插进去,却因为太过紧绷的原因,促使血液倒流,或是针头断裂。
鲜红的血液一下子染满针筒内黄色液体的景象,他看得双眼血丝泛红,尤其是尔白在他怀里终于忍不住因为痛楚而哭出声音的时候,他心疼地几乎以为自己会在那一刻死去。
如果可以,他多想可以不看见这样的尔白。
然而,他又怎么可以……连小小的尔白都这样勇敢的去面对一切了,他又怎么可以逃避,尤其尔白是多么的信任自己,那一只一直紧紧抓着自己大手的小手,从来没有轻易放开过。
他也不能做那个放开手的人。
所以他只能忍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止息的痛楚,亲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哭泣,然后将他勇敢的模样,牢牢的记在心里,然后安慰他陪他一起走过最困难的时候。
「尔哲,我好了。」
「不想吐了?」
怀里的小脸抬起来,圆滚滚的双眼在刚刚哭得红肿,红红的眼睛中央,那一颗如晴空黑夜一般清澈的眼瞳,里头的纯粹一如当年见到的第一眼,有些苍白的小嘴抿了一下,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嗯!我好多了,不想吐了,对不起,尔哲,又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还要继续吃吗?」他几乎可以猜到小东西会给他的答案。
「要!医生说要多吃一点宝宝才有足够的营养成长,而且阿蕊为了那些汤好辛苦,我今天一大早就看到她在厨房里准备了,怎么可以不吃完对不对?」
那一张亳无隐藏的脸上,明明写着目前对食物的感受有多糟,换成别人恐怕连看都不想再看到鸡汤一眼,但是勇敢的尔白,就如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虽然吃了就吐,而且吐得很辛苦,在吐过之后,他还是依然会试着把食物给吃进肚子里,就为了肚子里小宝宝的健康,还有煮东西的人的辛苦。
「没错,我的尔白真棒。」
他的小东西将会是最棒最好的母亲,即使他很单纯,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即使他很胆小又爱哭,但是却没有人可以跟他一样为了宝宝而如此勇敢坚强。
为了这样的尔白,原本还在犹疑着宝宝的存在是否应该,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任何的疑惑。
抱起怀里的身子,虽然小腹微微凸出了一点,不过还是轻得令人担心。
「尔白少爷,有没有好一点了。」
「我好很多了,阿蕊,我还要吃。」
软软的声音在尔哲的怀里轻诉,胖胖的管家阿蕊马上就为那一个勇敢的小宝贝心疼不已,满腔的宠爱几乎都要化成泪水涌出。
「好!好!我马上帮你重新盛一碗,你慢点吃,这一次一定会比较好一点,来!」
尔白看着比刚刚更加清澈的鸡汤一眼,知道刚刚阿蕊又再把上面浮着的油给重新过滤一次,拿起汤匙舀了一口喝下,虽然还是有点想吐的感觉,鼻子中那种酸酸的味道也还在,不过已经可以忍受。
就在这时候,大门突然打了开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一堆的东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哇塞!什么东西这么香?阿蕊,你煮好料的轰!我也要一碗,唉呀!尔白,你在吃东西啊!好久不见了,尔琛哥哥抱一个。」
不愧是干刑警这一份工作的,行动之快速完全没有人反应过来,高大结实的身型立刻就冲上前来,抱起刚刚还坐在饭桌旁的尔白,快速地举高旋转起来,那惊险的动作,差点让在场其它三人的心脏迸出来。
「尔琛!快放下尔白,他……他还在生病!」先反应过来的尔哲马上冲到旁边,伸手把开始有点晕头的尔白给抱到自己怀里,虽然被吓得脑袋空白,不过幸好还记得没把怀孕两个字给说出口。
「啊!是这样吗?对不起,尔白,我不知道你在生病,天啊!你还好吧?」
刚刚才吐过,马上又被转得晕头转向的尔白,唯一能给他的回答就是……
「恶……」
这一次没忍住,刚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到了尔哲身上,急得尔哲赶紧又抱着人冲往厕所,留下担心的陈伯和阿蕊两人,和一脸自责的尔琛目光相对。
陈伯偷偷瞥了二少爷一眼,然后忍住想叹息的冲动。
这下子二少爷看来是已经办完案子,会回到家往,尔白少爷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第八章
我躺在家里的床上,刚刚尔哲才带我去医院吊完点滴回来,因为吊一次点滴大概要四小时左右的时间,尔哲怕我会无聊,总是带着笔记型计算机放影片给我看。
不过当然不是就这样看四个小时,通常前面两个小时都会有医生来教我功课,尔哲担心原本教我国文跟数学的老师会发现我怀孕的事实,所以现在课程干脆让伍飞丞跟魏梧笙还有斐医生三个人当,通常伍飞丞出现的时间会比较多,因为他是三个医生里面目前唯一没工作的一个。
用斐耀光的说法,就是目前只有他是无业游民。
「很痛吗?」
有一次伍飞丞上课上到一半,他看我轻轻压着针头附近的肌肤,然后这么问我。
「打针的时候很痛,现在旁边青青的地方有一点点痛。」连续这么多日子来都要打针的结果,手腕的地方严重淤青,黑黑紫紫的一片看起来有点恐怖,当初小男孩在实验室里的时候,比我现在还凄惨,不但手腕而已,就连头部也常常被针头给刺得青青的。
「抱歉……」
我还记得那时我听见了伍飞丞对我说了这么两个字,虽然很小声,但是我还是听到了。
他是在跟我道歉那时候在实验室的事情吧?
可是,他应该很清楚他真正该道歉的那个人,早已经在那个米白色的小躯体里死去,所以跟我道歉时的模样,才会有着一点点的遗憾。
「尔白,你还好吗?」
我正想着伍飞丞那时候的表情时,尔琛哥哥不晓得在什么时候走进了我的房间,厚实充满茧的大手身过来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满脸的歉意。
那张俊帅庞,竟然跟伍飞丞有一瞬间的相合。
「我很好,尔琛哥哥,那天不是你的错,我本来就在生病,你不知道而已,不要怪自己好吗?这样我会好难过。」
尔琛哥哥不该这样带着抱歉和后悔的表情,该抱歉的人是我,因为我到现在还瞒着尔琛哥哥整个事情的真相,若不是我把自己怀孕的事实瞒着他,那天他也不会那样突然抱着我旋转,吐得太厉害的我在那天的晚上半夜竟然发起高烧,还是尔琛哥哥抱着我用他那一辆可以放警用灯号的车子送急诊。
「本来就是我不对,以前啊!我就一直是像这样凡事不经大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懂得先察看一下环境,现在竟然因为我这个大缺点害你要挂急诊,为什么不该怪我自己,你不用难过,我趁机把自己这个坏习惯给改掉也好,这样以后行动的时候,也少了几分危险你说是不是?」
尔琛哥哥一脸夸张的表情,即使脸上还是有着歉意与自责,不过个性使然,一边对我说着的同时,好像也说服了他自己,看起好多了。
「没错,别让尔哲担心,尔哲总是跟我说,怕你为了追凶手,一脚踩进粪坑里都不晓得。」其实这是以前尔琛哥哥自己嘲笑自己的话,尔哲那么斯文才会说这一类的字句。
「喔!你竟然敢糗我,不要命了是吧!」
「才没有,啊!快放开我,不然我咬你喔!」刚刚还很轻柔摸摸我额头的手,现在化成魔掌,把我可爱柔软的头发给搅得像鸡窝一样,我马上忘记刚刚还在讲什么话题,气得从被被里伸出脚来把人给踹开,还用力丢了一个枕头过去。
枕头很准地在尔琛哥哥高挺的鼻梁上撞出一个红红的印记,看起来好呆好像马戏团的小丑,我马上笑了起来。
「呵呵!这样才像尔白,刚刚那么温柔的尔白我好不习惯,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没见面而已,我还以为那个会到处乱绷乱跳还乱叫的尔白失踪了,原来还在啊!」
「你才会乱跳乱叫,要不是我有小宝……」瞪大双眼,赶紧把刚刚差点吐出去的字句给吞回肚子里。
「小宝?什么小宝?你的新玩具?老哥不会又给你买了新的玩具了吧?这次是什么?比之前那一只八十乘六十公分版还要大只的哈姆太郎?还是实体版的黄金鼠?啊!难道老哥真的做了一个滚轮给你?」
「才不是滚轮!」虽然我真的跟尔哲要过,但是尔哲怎么可能允许,人类的手脚不像老鼠那么灵活,会在滚轮里摔死,而且我才不会把滚轮取名叫做小宝!
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别管尔哲给我买了什么啦!重点是我一直很乖,才不会乱叫乱跳!」
「好好,你最乖了,你最近怎么好像瘦了?还是因为血色太苍白的关系?看起来真不健康,是不是这几个月我不在,所以太想我,想到人都憔悴了?」
「才不会想你想到变憔悴呢!」
「也是,你只会想老哥想到忘记吃点心而已。」
「那又怎样!」
「不怎样,代表你很爱我家老哥,代表我家老哥在你心中的排行还没被甜点给压过去。」又是熟悉的嘲弄表情,虽然我知道那是故意装出来的,可是每次看见忍不住想踹喘他。
相对与尔哲对我的关系,尔琛真的像一个很宠爱很宠爱我的哥哥,每次出完任务回来总不忘记帮我带些我喜欢的东西,平常在家的时候,跟我玩在一起时常被尔哲说没大没小。
「尔琛哥哥,如果有一天……」后面的问句不晓得该怎么问出口。
「有一天什么?」
看我停顿了老半天,后来干脆往我身边一躺的尔琛终于回过头来看我,和尔哲有六分相像的脸庞显得非常的阳刚,和尔哲总是干干净净的模样不太相同的是,尔琛老是不爱把下巴的胡渣渣刮干净一点,再加上平时穿衣服都是舒服就好的关系,有时候出门常被误认为长相很帅的不务正业人士。
但是,绝对不会有哪一个不务正业的人跟尔琛哥哥一样充满着好像永远都用不完的正义感。
我喜欢明明就已经超过二十五岁高龄,还喜欢看咸蛋超人的尔琛哥哥,虽然他常常在陪我散步的时候把我丢给邻居去追扒手或是小偷,要不然就是让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等他帮交通警察写罚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