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妒火中烧,气得额上青筋浮起。“孔安南,又雪万般好,你万般疼爱,可又如何,你终究被她骗得团团转,你才是傻子!”话落,她忽然大笑起来。
他一怔。“什么意思?”
“哼,你当自己聪明绝顶,没人能耍你,可又雪偏就耍了你一回,你却还当她是宝的供着!”
他用力扼住她的手腕拉向自己,沉眸问她,“把话说清楚,又雪做了什么?”
她哼笑,“告诉你吧,那日我去唐家织造,你知道我见到谁了吗?”
“直接说重点!”孔安南没耐性与她玩猜谜。
她的手被他捏得极痛,恨恨的瞪着他说:“我见到又香。”
“又香在唐家做什么?”又香被他卖给开铺子的小商户,怎会在唐家织造?
“是啊,她在唐家织造做什么?那日我去时,只有瞥到她的背影,原也没有多想,但这个月,我在家里天天无所事事的等你,这才想通了为什么。”她笑得得意。“我不妨提醒你,又香与又雪情同姊妹,怎会突然闹翻?又香又怎会自己要求离开,这中间没有鬼吗?还有,你忘了,又香本姓丁。”
孔安南双眼暴突。“你是说,又雪故意让又香犯错被赶出绣坊,然后安排她去唐家织造为太后娘娘缝制宴服?不,又香没有这个能力,她哪里做得出那样一套出色的宴服……”
“她设计不出来,难道又雪不能帮忙吗?”
他的脸沉下来。“所以那套宴服真正的设计者是又雪?!”想通了所有事后,他顿时怒不可遏。
“就说你蠢,你还不信。”秦敏儿幸灾乐祸的刺激他。
他怒形于色,再次愤怒的揪住她。“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怪她看他笑话。
“我为了你,弄得自己身败名裂,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他腐心切齿。
“其实我现在说也不迟,就像你羞辱我一样,也让我当面羞辱你一回!”她痛快的说。
“你这贱人!”他用力打了她一耳光。
秦敏儿被打得嘴角破裂,仍是仰头大笑。“孔安南,枉你聪明一世,这次也栽在一个女人手上,这女人不仅拒绝你,还私通敌人给你好看,你这回跌得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你就继续宝贝她吧,有朝一日,你会成为她的裙下冤魂,而我会记得看你的笑话,哈哈哈……”
他发指眦裂,掐着她的脖子直到她再也笑不出来……
“你说那人真是明云?!”唐元宁听见由漠北归来的人禀报后,十分惊喜。
唐元宁派去漠北的人回报说,陆明云一年前的确私逃,而被杀的那位少年是与他一起逃的人,可那少年不信跟着陆明云能逃脱成功,便自己独自脱队,结果被抓回去处死,陆明云则不知去向。
但他们继续追查下去,发现离漠北约三百里的村落有一处茅屋,里头住的人长相与陆明云相近,因为派去的人没人真正见过陆明云,便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唐元宁要找的人,可也不敢惊动对方,怕让他以为是追兵,反将他吓跑,这才连日赶回来请唐元宁拿主意,瞧该如何是好?
“照这么形容,这长相十之八九就是陆公子无误!”章再生也兴奋不已。
“姊姊若得知消息,定会喜极而泣!不过,漠北遥远,要怎么样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少爷呢?”
又香欢喜之余焦急的问。
“我亲自走一趟才能确认。”唐元宁说。
章再生吓了一跳。“少爷要亲自去?漠北可是蛮荒之地,常有盗匪出没,您去了岂不很危险?
不如让小的去就好,小的也是认识陆公子的,见到他,小的一定认得出来。”章再生不想主子涉险,自愿前往漠北认人。
“不然我去也行,若真是少爷,他见了我不会跑的,我正好对他说小姐的近况。”又香提议。
“不,又香是女子,去漠北不方便,再生则是可以陪我一道,路上也能有个照应。”唐元宁言下之意还是坚持亲自前往。
“其实少爷您不一定非要自己去不可,小的能办好这件事的。”章再生还是想劝他不要亲自冒险。
“不管如何,我都想自己去见明云,一来,这人若真的是明云,我立即就能出手帮他。二来,我要向他求娶明雪,多一刻都不想拖。”
章再生张口要再说什么,半晌又闭上,求娶的事,他亲耳听见陆小姐拒绝了,可少爷没放弃,仍想得到陆公子的支持,若是陆公子同意了,也许陆小姐的态度也会软化,得知少爷的想法,他还能阻止吗?只能默默去张罗少爷要出远门的事。
又香感动万分,唐公子对姊姊用情至深,为了争取姊姊,连生命危险都不顾了。
茶馆的雅间内,又香告诉陆明雪可能找到陆明云的事,陆明雪听了惊喜,随即又得知唐元宁已亲自出发去漠北找人,倒令她惊愕了。
“他都去了五、六天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若早知道,我还能阻止的。”陆明雪责怪又香。自己虽急于找到大哥,但也不会不顾唐元宁的安危,让他去冒险。
又香一脸委屈。“是唐公子不让我事先对你说的,他也是怕你阻止,本来还要我等他回来,若是得了好消息再告诉你,若不是,就干脆别对你提起这事,免得又让你失望,是我自己耐不住,还是先对你说了。”
“我都这样对他了,他何苦还要为我着想这么多……”陆明雪心头发热,真觉得愧对他。
当日同样在这家茶馆的雅间里,她拒绝了他的求婚,可他显然不放弃,仍想努力,这男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似乎谁也劝不了。
“姊姊,唐公子对你可真是有情有义,还兼爱到骨子里,可姊姊对他却是狠心了些,说实话,我都替他抱不平了。”又香看不过去的道。
“我也是为他好……”她喉间微涩的说。
“胡说,姊姊才真叫自私,若真为他好怎会想看他伤心难过,再说奴籍又如何?身份配不配与人无关,是与心有关,若是相爱,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你不懂,他爹娘皆在,即便他真愿意一辈子只有我一个,但唐家两老也肯定不愿意没有嫡子嫡孙传宗接代,况且西朝讲阶级、重嫡庶,我生的孩子不能是嫡子,将来连孩子都会受人歧视,我不想让他将来为难。”
她来自未来,本身不会有阶级意识,但自从来到西朝之后,她晓得自己可以不在乎,可是这个社会却不会接纳,这就是现实。
又香听了这些话,总算明白了她的顾忌,不禁为她叹气起来,想再开口时,忽然有群人闯了进来。
“你们哪个是又雪?”来人喝问。
“你们是谁?”又香吃惊的问。
“废话少说,你是又雪?”来人指着又香确认身份。
“我……我不是……”
“不是就闪边去,那你就一定是又雪了!”来人拉开又香,又指向陆明雪。
“对,我是又雪。”这些人想做什么?陆明雪愕然的站起身来。
“将她带走!”来人大喝,左右立刻有人将陆明雪架起来。
“你们要带我姊姊上哪,快放了她!”又香脸都吓白了,焦急的阻止着。
“我们是官府的人,这人得带走!”来人见又香被吓得快昏倒了,勉强解释了几句。
“官府的人?我犯了什么罪吗?”陆明雪不解的问。
“不知道,上头交代来抓人,咱们就来了,犯什么罪等进了衙门就知道。”
“我姊姊不可能犯罪的,求求官爷们放人!”又香马上求情。
“啰唆,有没有犯罪进了衙门就清楚了,你不要耽误咱们抓人,若再妨碍,咱们连你也一并抓起来问罪!”官府的人恐吓又香后拉着陆明雪就要走。
“不可以,放开我姊姊!”又香抢上前不让他们将陆明雪带走。
“滚开!”来人极为粗鲁,竟踹了又香。
又香肚子被踹,仍忍痛要赶上前去救人,不能让姊姊被带走。
“又香,别慌,你快去请孔安南出面,让他到衙门来找我。”事发突然,陆明雪也心惊了,而孔安南毕竟是她的东家,她出事,理所当然由他出面解决。
她话才说完,人已被衙役们架走。
第十二章 终是一报还一报(1)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陆明雪蜷缩着身子蹲在角落,满心的不安,左思右想怎么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会被官府抓?
这会只盼孔安南得到通知后,会愿意走这一趟来帮她。
自己对他还有点价值,他应该不会弃之不理才对。
陆明雪忐忑的等待着,终于,听见有脚步声往这里走来。
她快速的抬首,果然见到孔安南,他和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一道过来,她猜这人就是京城县令。
孔安南这是带人过来救她了!
“安南,你说的是这人?”西朝京城建在宛县,此人便是宛县县令,姓张,单名一个通字。
他指着牢里的陆明雪问孔安南。
“是,就是她。”孔安南应声。
“那好。来人,进去将人带出来。”张通吩咐。
“是。”狱卒得令立刻将牢房的门打开,将陆明雪领出来。
“谢谢了!”陆明雪虽尚不知何故被抓,孔安南又是怎么找来县令的,但还是先道了谢,打算回去后再向他问个仔细。
孔安南蓦然冷笑。“谢我什么?”
“谢您相救之恩……”她忽然发现他眼神竟然十分阴毒,不由得心惊起来,身子也往后倒退去,谁知这一退,就立刻有人将她拖往墙边,用铁链将她的四肢铐住,她花容失色的惊喊,“你们想做什么?”
“你瞧不出来吗?张大人准备对你严刑拷打。”孔安南笑里藏刀,口里说出阴狠的话语。
陆明雪一阵哆嗦,脑子也混沌。“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要接受严刑拷打?”
“偷窃,你偷了东西。”张通说。
她怔住。“我偷了什么?”
“来人,把在她屋里搜出来的赃物拿过来让她瞧瞧。”张通吩咐。
狱卒马上将一个四方盒子拿过来,盖子一开,里头是一把剪刀。
陆明雪见了此物,倒抽一口气。“这是东家赠与我的,怎会是赃物?”这是那把钢制剪刀,孔安南由杭州回来时送给她的,如何变成是她偷的了?
“笑话,这把剪刀是所有裁缝师梦寐以求的东西,不仅少见而且珍贵,价值不菲,我怎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一个绣娘,而且还是个贱奴,贱奴怎么配拥有这把剪刀!”孔安南冷声说道。
“你……”陆明雪错愕,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进官府了,因为他买通县令陷害她。
“赃物在此,你还狡辩不认罪,难怪安南说得对你用刑才行,否则你不会肯说实话。来人,用刑!”张通命人取来鞭子。
陆明雪面无血色。“你们想屈打成招?”
“那又如何?奴籍偷窃是重罪,处死都可以,更何况你还不肯认罪!”张通说。
“不……孔安南,你为什么要诬陷我?”她朝孔安南怒问。
“你问我吗?那何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孔安南的笑容越发森冷。
陆明雪倏然心惊,莫非他已经知道她联合唐元宁欺骗他的事?!
“你这女人当真太不知好歹,拒绝做我的妾,我尚还能忍,但欺骗了我,害我错失皇商之名,这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恨声说完,抚着她的脸颊,露出惋惜之色。
陆明雪眉头皱起,显露厌恶之色。
“可惜我之前还想着若好好对待你,你不是愚蠢的女人,不会傻得一再拒绝我,最后总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我,可没想到你竟然背叛我,彻底将我对你的那点怜惜之心都给抹煞了,你的才能既不能为我所用,又不能对我倾心,那留着你何用,不如毁之、弃之!”他蓦然狠戾的捏住她的下颚,直到她痛得紧皱眉头,差点捏碎她的颚骨才松手。
“安南,不过就是名贱奴,还啰唆什么,动刑了,直到她认罪为止。”张通不耐烦的一声令下。
狱卒听令,孔安南一后退,长鞭立刻朝陆明雪甩去,陆明雪吃痛,闷叫一声,还来不及吐气,另一鞭随即而来,她痛彻心腑,几欲昏厥。
“招还是不招?”张通逼问。
她痛得全身冒出冷汗,愤怒的瞪向恶毒的孔安南,咬紧牙根摇首,“我没偷,这把剪刀是孔安南送给我的。”
“大胆刁奴,还不认罪,再打!”
张通话落,那如煞星般索命的鞭子又甩上来,在她即将痛昏前,耳边还听见孔安南恶毒的声音——
“若鞭刑不够,就用针刑,听说针扎进指头也是椎心的痛……”
陆明雪死气沉沉的趴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身子重如铁铅,瞧着牢房墙上那唯一通气的小洞,从自己趴着的角度,可以看见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雷声不时轰轰作响,这是下了第几天的雨了?
她日夜的被用刑,都几天几夜了,她全身无一处不带伤,可她没有掉下一滴讨饶的泪水,她晓得孔安南存心要她求饶,她若求饶,他也许会放过她,但她偏不向他低头,就算最后会死在这里,她也认了。
外头淅沥哗啦的雨水声与几滴不小心由小洞溅到自己身上的雨水,这些都让陆明雪感觉自己还活着,不是毫无知觉的人,不过,她应该也活不久吧,她疲累的闭上眼睛,脑中慢慢浮现自穿越来到此后的种种遭遇。
自己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官家千金,变成失去自由、尊严的低等奴隶,再到现今的阶下囚,这趟穿越之旅算是要终结了吗?
她心里苦笑,无法理解自己经历这趟穿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为了让她尝尽世间的起伏冷暖吗?
若仅是这样,自己在未来一样也能接受历练和折磨,又何必来这一遭呢?
她不断的自问,意识渐渐模糊……
“明……明雪……”
突地,她听见一道破碎的叫唤声,她眉心一纠,这声音好熟悉……
“明雪……”
啊,是唐大哥,自己想他了吗?居然产生幻听。
唐大哥此刻应该还在漠北,那里离这里千里远,哪能这么快回来……果然是幻听无误。
那就继续闭着眼,想象那男人就在她身边,唤着自己、陪着自己吧,如此即便下一刻死了,下场也不算太寂寥……
“明雪,你睁开眼,是我!”
这次的声音焦躁中多了惊恐。
陆明雪眉心蹙得更深,这幻听也太真实了吧?
她忍不住听话的努力掀开眼睫,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风尘仆仆、极度忧愁又关切的脸庞。
“你……你是真实的……”她一张口才发现喉咙干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你撑着,我会救你出去的!”见她被荼毒得不成人形,唐元宁心如火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