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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另一种面貌 page 5 作者:听荷

  目瞪口呆的岂止她们俩,朝露也被震住了。

  “这就应了那句老话,办法总比困难多,呵。”他笑得很轻松,一点也没有故作逞强的味道。

  略微扶了一下桌子,他探身从桌角的一迭纸杯里抽了两个,将牛奶注满,“妳们做后勤也很辛苦,喝一点补充一**能。对了……”他的视线突然往旁边一扫,吓得原本看着他的朝露立即心虚地低下头。“牛奶常温不好保存,你们要不要也来一点?”

  他……是在问谁?朝露愣了愣。

  “嘿,邻居!”

  那是个称得上俏皮的声音,语气随兴又洒脱,却带着成熟男人的磁性,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声音的主人适合做教育人的工作。

  邻居?难道那个人最后的一句问话对象是她和方蕴洲?

  “谢谢,我……”她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窝有些凹,眼神深邃、坦荡澄澈,毫无疏离冷峻之感,见状,她忽然把原本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男子很快又倒了两杯牛奶,略侧过身,向朝露和方蕴洲扬了扬嘴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下午“听风竞走”活动结束后,朝露忙着收拾现场,等被公司的车送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母亲贺蕊兰似乎睡了。

  朝露近些年来很少看电视,这会儿因为洗完澡反而添了些精神,一时不想睡,加上头发没有完全干,便打开了电视机,对于播什么节目她完全不在意,只是随便看看打发时间。她把音量调到最低,手里握着遥控器,眼睛盯着屏幕,心神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过了不知多久,困意渐渐来袭,她打了个哈欠,准备上个厕所就关电视睡觉,出来时却听见母亲的房里似乎有被刻意压抑的呻吟。她心里一急,顾不得敲门就开门进去。

  “妈!”打开房里的灯,只见贺蕊兰弓着身子缩在被子里,表情很痛苦,朝露趴到床前,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妳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贺蕊兰伸出一只手握住她,并试图坐起来,朝露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替她调整好枕头。

  贺蕊兰坐好后,勉强笑了笑,“今天换浴室灯泡的时候闪了一下腰,没什么大不了的。妳要是不困,就拿红花油给我揉揉。”说着,指了指对面的五斗柜。

  朝露找来红花油,小心地撕开母亲之前自己贴的膏药片,替她揉搓起来,“妈,如果到早上还不舒服,我陪妳去看医生。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的手法对不对,也不知道妳伤得多严重,我……”

  “我的伤不严重,倒是明天有件事让我担心。”

  “什么事?”

  “明天我还要去人家家里干活呢,我这样子……恐怕是干不了了。”

  “那就请假一天吧。”朝露没想太多,“我早就说了,既然我开始工作,妳也不必再那么辛苦,我们省吃俭用,也不缺妳一份薪水,妳干脆辞职吧。”

  “妳还没出嫁,我想替妳存些嫁妆。”见朝露想要反驳,贺蕊兰又道:“好了,辞不辞这个以后再说,只是明天我非去不可。”

  朝露的心里一动,“是……妳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人?”

  贺蕊兰点头,“就是他。他一个人住虽也习惯,到底有些活儿是做不了的,吃喝方面恐怕只能胡乱打发。要是平时,让他回家一趟,和老爷子互相照应一天就行,只是我看他明天未必有力气回家……哦对了,他今天也去参加了妳说的那个什么竞走,这才改了礼拜天去他那里,要不然,我原本都是礼拜六去的。

  “他呀,要是知道分寸,早些退出还好,否则这一天走下来,我真担心他明天还能不能下地!真搞不懂他干么和自己过不去,逞强也不是这么个逞强法,想必他自己也知道此举不妥,才会瞒着老爷子,只偷偷让我改时间去他那里。”似乎是觉得话题扯远了,贺蕊兰顿了顿,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妳说,这样我能放心明天放他一个人在家吗?”

  朝露拉开五斗柜的抽屉,把红花油放回去,背对着母亲低头道:“若实在不行,妳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另外找人照顾一天,他总有朋友什么的,说不定……还有女朋友呢。”

  她想起那天在“猫与钢琴”里见到的鬈发女郎,看他们那亲密的样子,说是恋人也极有可能。

  “他要是有女朋友,我还会想介绍给妳?”

  “也许那时没有,现在有了,也说不定早就有了,只是妳不知道。他的条件其实也不差,找个女朋友也没那么难,是不是?”朝露坐回床沿。

  “哎,这孩子就吃亏在他那身体上,如果不是残疾……”

  朝露想起很多个画面,从“猫与钢琴”到今天的竞走现场,每一个都是那个人左腿无力地划着半圈的样子,是那样刺目、刺心。

  她不禁脱口问道:“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说起来造孽!原本好端端一个健全孩子,一帆风顺地活到了二十多岁,没想到一场车祸让他昏迷了好几年,大家都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醒了,幸好老天开眼,没有让他一直睡下去。只是在他不省人事的那几年,他妈走了,女朋友也跟人跑了,醒过来时又发现身体成了这个样子,光想想就够伤心了,好在这孩子充满毅力、心胸宽大。不说别的,单说两件事,一是拖着这样的身子一个人去德国留学,边复健边念到了博士毕业;二是他到现在还和当年的女朋友,连同她的丈夫跟好朋友似的,这份勇气、这份气度,几个人能有?”

  朝露心中暗叹,原来这人有过如此经历……见母亲大有继续夸奖的态势,便笑着打断,“好了妈,别的先不说了,明天妳在家休息一天,我替妳去。”

  贺蕊兰一惊,“妳?!妳怎么能……”话说了半句,眼神倏然一转,连带语调都变得柔软下来,“嗯,也只好这样了。”

  朝露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她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呢!去了那里总得有个称呼,明天现问总是不太礼貌。

  “妈,那个人我该怎么称呼他?”

  “小褚啊。”贺蕊兰声音里有些困意,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哦,我平时叫他小褚叫习惯了,全名叫褚云衡。”

  朝露本想问是哪几个字,话到嘴边却咽下了。她不想让母亲觉得她很在乎这个人,惹来无谓的揣测。再者,明天去了那里横竖称呼一声“褚先生”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朝露和贺蕊兰一起吃了早饭,贺蕊兰觉得应该先给褚云衡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换女儿替她去,朝露想了想,劝她暂且不要打。

  “听妳这两次谈起他,我觉得妳要是现在打了这通电话,没准他就不好意思让我顶替妳去,咬咬牙自己逞强撑下来了。就像妳说的,平常日子还没什么,经过昨天那么大的运动量,他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

  贺蕊兰点头,觉得有道理,“还是妳心细。妳到了那里,如果他搞不清妳的来路,不同意妳帮忙,妳让他当场打个电话给我,我再跟他说。”

  “好。”

  吃完早饭,朝露便出门了,平常母亲每个礼拜六会赶在午饭前去褚云衡的住处,帮他做完午饭后再做两小时的家务,朝露虽然自信应付得过来,但毕竟没在别人家做过活,一路上,随着离褚云衡的公寓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坏了母亲的招牌。

  褚云衡的公寓就在F大附近,只有两条马路之隔,这里距离市区很远,近年通了地铁,因此交通还算便利,她先照母亲的交代在小区附近的大卖场买了些菜,循着门牌号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公寓,在楼下按了对讲机,等了两分钟,大门“喀嚓”一声打开了。

  朝露心想,他也不问问是谁,就不怕来的是坏人?以他的身体,如果遇袭该如何应对?想归想,人已经往里走了,进了电梯,她按下七楼的按钮。

  看着那发光的数字“7”,她脑子里不知怎么胡乱转起念头,要是发生什么事,对他来说,还是住得低些更方便逃生吧……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她回过神来,一下子抛开了乱七八糟的杂念,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前按了门铃。

  门开得很快,显然里面的人已经早早守在门口,朝露见褚云衡今天竟然坐在轮椅上,就知道他昨天累得不轻。

  褚云衡见到她一怔,看出他脸上的疑惑,朝露正要开口解释自己的身分,他却恍然大悟地点头微笑道:“哦,妳是昨天的邻居。”

  朝露想起昨天活动的补给点他请自己和方蕴洲喝牛奶时的情形,如今“邻居”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更添上一份旧友重逢般的亲和。

  朝露感觉自己没刚才那么拘谨了,跟着笑道:“是的,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面……”

  “那么妳今天是?”褚云衡虽然还没弄清她到此的目的,右手却已拨动轮圈,让出了进门的通道。

  朝露直接走了进去,带上门,“你好,褚先生。我是贺蕊兰的女儿,我妈妈受伤来不了,让我代替她一次,褚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卖力地把活儿做好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贺阿姨没事吧?”

  “昨天不小心扭了腰,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哦,没有大碍就好。”褚云衡指了指房里的一张椅子,示意朝露坐下来,“只不过我挺过意不去的,如果你们事先告诉我一声,就不用特地麻烦妳跑这一趟了。等贺阿姨身体好了,晚几天过来也是一样,我这里没有急着非做不可的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才没让我妈提早给你打电话……”她咕哝。

  “哦?”褚云衡的轮椅朝她趋近了一小步,抬起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第2章(2)

  朝露蓦地住了口,心里暗惊幸好被他打断,不然险些说溜了嘴,把担心他经过了一天的竞走,特别需要有人照顾的话说出来,要是这样,不等于承认自己事先就知道他是谁吗?这样一来,要是褚云衡再细想,保不齐就会起疑。

  在褚云衡的世界里,他们在竞走之前不曾见面,照理说直到他打开门,他们才发现原来是昨天萍水相逢过的人,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曾经预备安排给他的相亲对象吧?

  幸好褚云衡像是没疑心,笑了笑又说:“妳来当然能帮到我很多,谢谢妳。那……说真的,我有些饿了。”

  朝露心头一松,也跟着笑了,“好的,我去做饭。”

  褚云衡跟着她到厨房门口,一边看她一边说:“坦白告诉我,妳的厨艺怎么样?”

  “还能凑合吧。”朝露耸耸肩,“这取决于你对食物的标准,还有你是否挑食。”

  她说完,就见到褚云衡若有似无地抿起嘴唇,笑了一下,接着听他说道:“妳的回答很严谨。”

  “那么你的标准是?”

  “比学校餐厅的菜或者我煮的面好吃就可以。”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顺便说一句,我基本不挑食,只是不吃辣。”

  朝露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标准不算高。”

  “那我就放心了。”他含蓄地笑着,在轮椅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右手轻轻捶了捶腿,麻痹的左臂也略微伸展了一下。

  朝露看得出来他有些疲态,遂劝道:“这里马上要起油锅,油烟大得很,你进房里等吧,饭好了我叫你。”

  “好,那这里交给妳了。”说着将轮椅掉了个头。

  “你一个人可以过去吗?”朝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的意思是,你一只手可以推轮椅吗?”

  褚云衡灵巧地将轮椅转向她,脸上不见任何不快的情绪,低头拨了两下轮圈,“看出来没有?我这轮椅是特制的,有双层的手圈,外面那个大圈对应的是右手,里层那个小的对应的是我左侧的轮子,中间有传动杆,所以我用起来很得心应手。”

  难怪他用一只手便可操控自如。朝露这才恍然大悟,“抱歉!是我太孤陋寡闻了。”而且还多事又多话。

  “怎么会?一般人当然搞不清楚这些设备。”他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

  这让朝露发现,他有很好看的一对眉毛,很黑、很浓,有着弧度坚毅的眉峰。

  他再度驱动轮椅转身离开,露出他挺直的脊背和饱满的后脑杓,丢开了手杖的褚云衡,虽无法像常人那般行走,却因没有了蹒跚步履的妨碍,显得比平常更俊逸洒脱。

  朝露听母亲说过,褚云衡爱喝汤,因此,来这之前她就特地在菜场买了个花鲢鱼头,进厨房第一件事就是先处理鱼头,用油两面煸过再加水煲汤,随后才开始洗米、挑菜,忙了一个小时,总算大功告成。

  见褚云衡不在厅里,朝露刚要进卧室去叫他,不经意低头看到围裙上的几滴油渍,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把围裙脱下,挂回厨房门后的挂钩,又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和脸,这才去叫褚云衡。

  门压根儿没关,但她还是敲了门。

  褚云衡半卧着,身后有两个大大的靠枕,腿上盖了条毯子,他在床上支了张小桌,放了一台iPad。

  “可以吃饭了。”

  他抬起头,“好,妳先出去,我马上来。”

  她顺从地嗯了一声便退出房间,想了想,还是给他带上了门。

  他并没有在房里磨蹭很久,便重新坐回轮椅来到厅里,直到他坐到餐桌旁,放下剎车,朝露才拉开椅子坐下。

  汤和饭已经事先盛在碗里,就放在褚云衡的面前,他先喝了一口汤,连赞美味,让辛苦了大半天的朝露颇感欣慰。

  朝露也喝了一口汤,又尝了亲自做的鱼香肉丝和刀豆炒马铃薯条,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称不上大厨手艺,总算没有出丑,她可不希望褚云衡只是出于涵养才夸奖她。而且说实话,她很想好好做一顿饭给他吃,不只是因为她今天是来替母亲工作,也因为她能够想象,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很难吃到一顿好吃的家常菜,更何况经过了昨天的一番折腾,身体也需要营养。

  吃完饭后,朝露准备开始整理家务。

  她曾大略地问过母亲,每次来褚云衡这里要做些什么,当时母亲只说了几项,她还不信,真的到了这儿才发现需要她做的事确实少得可怜。

  房间的装潢很新,收拾得也很干净,卧室和客厅里偶尔有几本书或者几个靠垫堆放得不甚整齐,却也只是给屋子添了些人居住饼的痕迹,并没有多么凌乱,连厨房的瓦斯炉都没有多少油腻,除了玻璃窗和一些死角,几乎不见灰尘。

  朝露在心里叹服,这个男人的身体这么不便,房间倒比自己的还整洁,平时她下班回到家往往很累,东西什么的时常乱摆,有空想起来了才收拾一下,不过既然是到别人家里来帮忙,当然不同于在自己家里的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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