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关上笔电,发动车子。
“当然。”
“庆余,待会我们要回家炒饭,你要不要一道来?”周持南没心眼地问着。
刚发动的车子被包庆余狠踩煞车,一整个晃动得厉害,包庆余瞪大眼看着后照镜笑得纯真无垢的周持南,再看向正恶瞪着自己的南仲威,马上明白有个坏人正暗中使坏,而且还不允他揭发。
“你们……慢慢炒,我公司还有事。”无奈,他变成共犯了。
“公司这么忙啊?”
“很忙,非常忙,恐怕今天晚上回不了家了。”他得要跟稚青说一声,晚一点回家,省得打扰人家炒饭。
“是喔。”周持南一脸惋惜。
包庆余则是无奈叹气,可怜她未解世事的小兔儿,从此栽在坏心大野狼的手中了,而他……
成了把她推进火坑的帮凶,想至此,他就忍不住心痛了起来。
真是太邪恶了,南仲威!
把他俩载到家时,包庆余终究逃不过内心的苛责,就在他们下车的瞬间,放声大喊,“姿颖,所谓的炒饭就是办事,你到底懂不懂?”
话落,二话不说,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周持南愣在当场,未觉恰吉已经兴奋地迎接前来,缓缓回头望着撇唇咂嘴的男人,又羞又恼地问:“你又捉弄我?”
“哪有?”他一派认真地问:“我是在教你。”
“教我什么?”
“教你多多学习知识,累积生活常识,而很多事,纸上谈兵是没用的,身体力行才能实践学习的目的。”于是,他再度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察觉她欲挣扎,他随即警告着。“我的伤还没好,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让我伤上加伤。”
“你伤都还没好,还办什么事?”她羞恼骂道。
“欸,也是,没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办事?走,试试。”
“试什么,你……恰吉,咬他的脚!”她立刻指挥在身边兴奋团团转的恰吉。
恰吉哪里真听得懂命令?但它瞧她往南仲威的脚上一比,立刻冲向前,咬住他的裤脚不断地甩着头。
“恰吉,你想死是不是!”敢咬他,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手一被松脱,周持南拔腿就跑。
“陆姿颖,你给我停住,你怀孕还敢给我跑那么快!”见她像阵风般地呼啸而过,南仲威真是傻眼极了,没想到她跑起来竟像一阵风。
周持南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医生又没说我不能跑!”
“你……恰吉,给我松口!”该死的,他的裤管都破了!
周持南见状,不禁露齿逸笑,笑声犹如银铃般清脆,在春暖的阳光底下,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亮,美得教他转不开眼,可问题是——“混蛋,你连我的鞋子都咬,你是饿疯了是不是?!
还有你,陆姿颖,不准再跑了!”
隔天一早,是周持南首度上班。
虽说离开这座堡垒,前往陌生之地上班,得要和陌生人互动,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考验,尽管如此,她还是得试着踏出第一步,因为她必须多加学习,更因为她想要寻找周湘。
“在基金会里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吴秘书,要是有什么你处理不了的问题,尽管打电话给我,要是我没空,就找稚青或庆余,晚上再过来接你下班,别到处走动,手机一定要带在身边,知不知道?”
把她送到基金会楼下,南仲威一遍遍地嘱咐着。
周持南还没应声,坐在前座的易稚青掏了掏耳朵。“老板,你一直在跳针,要不要干脆拿录音笔录起来重复播放就好。”
“你不说话,我不会当你是哑巴。”
“也是啦,人家老板夫妻情深,离情依依,我实在不应该杀风景,可问题是不要因为你迟到,害我也跟着迟到,好吗!”又不是十八相送,会不会演太长了?“而且人家吴秘书也站在旁边等很久了,你好歹也替人家着想一下。”
南仲威瞪了她一眼,又跟周持南叨念了几句,才要包庆余开车离去。
周持南目送车子远离,顿觉心底有点慌,这才惊觉原来这段时日被他们给宠得都忘了自己是多么怕生。
因为他们个个好相处,才教她慢慢地放松自己,而这个陌生之地……看来得要再适应一次了。
“执行长?”吴淑丽在她身后轻唤着。
周持南深吸口气,面无表情地回头。“这里就是陆氏美术馆?”她看向一楼的店门,玻璃造景门面,里头一览无遗,可见里头占地应该不小,而摆在最前头的展览应该是字画。
“是,一楼是美术馆,二楼则是基金会的办公室,执行长想先到美术馆吗?”
“不是说捐赠慈善晚会的物件都放在美术馆的保险库?”这几日晚上接受稚青的教导,虽然对于计算机的使用方法还是一头雾水,但稚青交代要先着手处理的,她一件都没忘。
“是,那我先带执行长往这边走。”吴淑丽轻扬笑意,领着她走进美术馆里。
周持南边走边看向挂在墙面参展的字画,眉头不禁微皱着,只觉得这么点程度也能参展,这……美术馆水平会不会太低了一点?
“执行长?”察觉她没跟上,吴淑丽赶忙回头。
“这位大师在国内出名吗?”也许是她太严苛,但她真的觉得这字没有写得很好,说不定她还写得比较好。
“执行长,这是你和潘夫人一起捧出来的胡大师,现在他的作品在市场上都是六位数起跳的。”
吴淑丽压低音量解释着。
周持南微扬起眉,算是明白了。说白了,就是用钱砸出来的名气,用权势框出来的艺术。这一点,从古至今,压根没变。
不再多看,跟着吴淑丽走进后方的保险库里。
保险库里犹如当铺的小型货楼,分成两层楼,墙上满是货架,物品全都装箱,只能凭箱外的名称和序号,一一比对货单。
她比对着,看着货单上标示的金额和数量,一一开箱查看,但愈是看,眉头愈是攒得紧。
这些东西真的值这个价钱吗?她疑问着,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件两尺高的窄颈青花瓷瓶,瓶身发出的声音轻而无力,别说青瓷上的花纹俗艳无光,就连青瓷本身都不是上品,为什么这样的一只瓶子会是标上两百万?
她翻看数据,并不是名师之作,而是清朝的宫廷青瓷……这骗人的吧,宫廷的花样怎可能如此俗气?
“执行长,有什么问题吗?”吴淑丽见她手抚着青瓷,停在青瓷前的时间太长,教她不得不问。
“这是谁捐赠的?”
“呃……这是南瀛证券捐赠的。”
“南瀛证券?”周持南想了下。“是证券公司的总经理负责的?”
“是。”
周持南神色不变地看着瓷瓶,寻思片刻,说:“把所有南瀛证券捐赠和得标的相关资料准备好,全部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她一字一句说得极轻,手心有点微湿。虽说是现学现卖,但完全照稚青的教导,她应该有说得很好吧。
偷偷吁了口气,她才又继续往下比对对象。
然而跟在她身后的吴淑丽已是冷汗涔涔,觉得失去记忆的陆姿颖,一身寒凛气势,教人不寒而栗,俨然像是换了个人。
“还习惯吗?”
“还可以。”回答的人翻着办公桌上一落落的文件,已经不知道是翻到第几本,但她知道这些东西下班前是看不完的。
“有没有什么不懂的?”
“呃……”原则上,只要是字,她大概都看得懂,可实际上,当很多字凑在一起时,她有点不太懂。
庆幸的是她有自己的办公室,不用和太多人碰面,让她可以少点紧绷感。
电话那头传来南仲威低低的笑声。“要是有看不懂的,带回家,我帮你看。”
“嗯……那可能要一个大布袋。”她估算着。
那头回应的是南仲威毫不客气地大笑声,笑得爽朗而迷人,但他们好歹也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她慢慢摸清这笑声底下的真正含意。
“不要再嘲笑我,要不然我不跟你说话了。”她哼了声,瞪着手机画面上的他。
第一次使用手机,听见他的声音,看到他的影像时,教她惊奇不已,也让她明白原来那次在电视上看到稚青,就是同样的原理,但等使用太多次,加上他老是在那头大笑嘲笑她后,她突然觉得这种让她自取其辱的东西实在太无趣了。
“叫吴秘书把资料存进随身碟,你把随身碟带回家就好。”他止住笑,一脸正经地说。
“这样说就可以?”她默记着。
第9章(2)
“嗯。”他顿了下,以沙哑的低嗓喊着,“姿颖。”
“嗯?”她看了眼手机,明明屏幕里的他很小,但她就是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视线,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自己,教她浑身不自在。
“晚上吃什么?”他问得很认真。
“要是回去时间还早,我可以下厨。”冰箱里还有食材,弄点简单的不成问题。
“我想炒饭。”
“……只有蛋炒饭。”她垂着脸,热意从耳垂烫了上来。
“我说的是办事。”他哑声说着。
“没有事,不用办!”她满脸通红,羞恼瞪着他。“你不要再闹我了,再捉弄我,我真的会生气。”
果不其然,她看见他拍桌大笑。
真的是很可恶的男人,最近真的以捉弄她为乐……她真搞不懂捉弄她,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不跟你说了。”她幽幽说着,不等他笑完就打算结束视讯。
“等等,我七点过去接你。”
她想了下,“七点回到家都很晚了,我哪里来得及准备晚餐?”
“所以,我们去外面吃,吃点不一样的,庆祝你上班。”
这也能庆祝?周持南苦笑了下,但终究是他的心意,“那我等你。”
“到了打电话给你,你再从楼上下来。”
“好。”
“觉得看不懂的数据,要吴秘书存到随身碟拿回来给我。”
“好。”
“觉得想我,就打电话给我。”
“好……我没有想你。”为什么要想,他今天一直打电话给她,手机上就可以看见他,有什么好想的?
“为什么不想,你要想我才行。”
“我代替她想你可不可以?大伙都在等你开会,你是把我们都当傻子是不是?”
她突地听见易稚青的声音,瞧他一脸悻悻然地撇了撇唇,低声道:“不说了,我要开会了,你有空想我。”
她本想回没空,却听他以极轻的音说:“想你。”不等她响应,他那头已经先结束通讯,留下她呆愣愣地看着手机发呆。
想她?简单两个字,教她的脸无法控制地发烫着。
原来,他想她,所以一直打电话吗?
他总爱捉弄人,真心话却不说,她哪里会懂?忖着,抚了抚发烫的颊,她喝了口茶,硬是把心思专注在工作上。
眼前的资料是近几年南瀛证券身为第三方,在陆氏基金会主持的各场慈善拍卖会上所赞助或捐赠的对象,每一样都拥有完整的履历,但是她怎么看都不觉得那些对象值得那么高的金额。
而且最吊诡的是,拍卖得标的买主是重迭的,等于说只要是南瀛证券捐赠或赞助的对象,几乎都是那几位买主得标……不知怎地,她觉得这种做法和以往娘曾说过的一件事很相似,可一时间想不起来。
她眉头深锁,余光瞥见手机,想起他刚刚说的话,教她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干脆抓起手机,放进自己的包包里,但就在她手抽出的瞬间,一张在夹层里的纸跟着掉落在地,她拾起打开一瞧,神色愣了下。
“离婚协议书?”她喃着,心想这难不成就是休书?
依稀记得她在医院初次清醒、二叔给她打镇定剂昏睡之前,她隐约听见他们提及她身上有毒,南仲威则提起他们是为了离婚才会出了意外……当初因为事不关己,所以这件事她就给忘了,如今这离婚协议书的出现,教她不禁深思这个问题。
离婚协议书上,双方都已经签字,意味着两人都同意离婚……所以,如果不是这场意外,南仲威早就和陆姿颖离婚了。
可是,这个身体已经怀有孩子,为什么陆姿颖还要离婚,又是谁在她身上下毒?
毒肯定是当日服下的……是陆姿颖自己服下的,还是被人下毒?
陆姿颖……向群,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不寻常,会不会跟这些事有关?
才刚将离婚协议书再放回隔层里,突地听见开门声,她眉眼不抬地问:“吴秘书,联络上周总了吗?”她中午时就吩咐过她,但直到现在都三点多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哪位周总?”
男人的声音教她猛地抬眼,眉头随即攒起。“你并没有跟我预约就闯进我的办公室,象话吗?”
这是几句易稚青教她应急用的话语,她一直牢记着,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不过,为何吴秘书没有跟她通报一声,就让这个男人进她的办公室?
向群微眯起斯文又无害的眼,偏着头想了下。“以往我进你的办公室哪里需要预约。”
“以前我不管,往后都比照办理。”她态度强硬地道,双手在办公桌底下紧紧交握着,不准自己退缩。
“你说你失忆,但你却在查我的帐……是南仲威要你这么做的?”修长的指轻敲她面前的资料。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不,你懂的,你明明就很清楚南仲威的为人,他蛮横霸道,就像是商场上的秃鹰,把人逼到绝境再将对方啃得尸骨不存,就如当年他决定娶你,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事实上他根本不爱你,他甚至讨厌你,因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在他身边,只有有用的棋子,而你现在甘愿变成他手上的棋子了?”
周持南直睇着他,沉住气地道:“我不是他手中的棋子。”南仲威讨厌陆姿颖?她不禁想起在医院初醒时,他待自己的态度相当傲慢无礼……所以,向群说的是真的?
“你是!如果你不是,为何在宋董事的豪宅派对上,你要让他吻你?你可知道他在作戏,他要让在场董事以为你们如胶似漆,可事实上他总是对你不理不睬,你现在不过是失忆,把他对你的恶意都给忘了,你不会明白当我看见他吻你时,我的心有多痛!”向群上前紧搂住她。
周持南吓了跳,肩膀一抖,随即挣开,一把将他推开几步远。
他在说什么?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他跟陆姿颖之间……
“我们早就决定在一起,那天,你和他决议要离婚,但却在路上发生意外……肯定是他发现你怀孕了,他丢不起这个脸,所以制造意外要杀了你,没料到你却没事,甚至还失忆,所以他现在要利用你,替自己打造正面形象。”
周持南抽了口气,纤瘦身形微晃了下,小手下意识地抚着小腹——这个孩子不是南仲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