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手中的马鞭竟然成了一条活生生的蛇,正从她的手臂蜿蜓而上。
「小姐,别怕——,我——」
芸染仙子拉住了正要向前的沈织织,「云罗杼,妳自己都吓得脸色发白了,妳还要去帮什么忙?那是我教训她的,不准妳去。」
「妳做的?」
「对啊!」她的表情看不出半点歉意,「谁教她要打妳!搞不清楚状况。这只是我给她的小小教训,妳放心吧!她死不了,只要她不要尖叫,她手中的蛇就会变回马鞭。」竟然用马鞭打人?!芸染仙子冷冷的看着宋沧花容失色。她要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一辈子都不敢再碰马鞭!听到芸染仙子的话,沈织织连忙上前,用力的捂住了宋伊的嘴,「小姐,别叫了,别再叫了!幻影,那只是幻影。」
因为嘴巴被捂住,只剩下痛苦的呜咽,而果然她手中的蛇立即变回马鞭。
她一脸惨白,将手中的马鞭用力给丢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目光穿梭在沈织织和芸染仙子之间。
「妖怪!妳们是妖怪!」她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跑开。
沈织织无奈的看着她,「她把我们当妖怪了。」
芸染仙子轻耸了下肩,不是很在乎。「别担心她,我会处理。云罗杼,刚才妳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妳是我妹妹!」沈织织没有迟疑的回答。
妹妹?!芸染仙子看着她无瑕的眼神,不自在的脸颊微红。「应该是姊姊才对吧!我已经六百多岁了!」
看着她的神情,沈织织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喂,妳没事吧?」
芸染仙子指了指她的手臂。「不碍事。」她轻瞄了手臂一眼,不以为意。
「这样还不碍事?还要去布庄?」
「当然!」为了秦震,就算她重伤得快要死了,她也会去。「我得去换件衣服,不能让他发现。」
到锦织大赛之前,她不想要节外生枝。
「云罗杼,妳怎么这么傻?妳似乎是为他而生,一心只想着他。」芸染仙子看着她轻喃,「但是他呢?他待妳又如何?」
沈织织几乎是没有思索的回答,「他对我很好!」
「因为他对妳很好,所以妳想跟他一生一世?」
「是啊!与他一生一世,甚至来生来世。」她怯生生的对芸染仙子一笑,「我知道不可能,也会记得与妳的诺言!一旦我替布庄的织布完成之后,我会跟妳走的。」她的眼里有不容忽略的失落神情。
「妳根本就不想走吧!」芸染仙子小声咕哝,但她还是听见了。
「不走成吗?」一想到必须离开秦震,她垂下头,转身离去。
「其实也不是不成……」芸染仙子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的背影。
沈织织因为她的话而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是有个方法可以让妳留下来。」
闻言,她五官一亮,「真的?」
「我没必要骗妳。」芸染仙子不太情愿的撇撇嘴。
「请妳告诉我!」沈织织兴匆匆的拉着她的手。
「织女姊姊说——」她叹口气,无奈的说:「她可以守候牛郎哥哥千年,因为牛郎哥哥的一颗真心,他们之间的情感不管经过多少年,依然为世人传颂,给全天下有情人希望!那妳心上人的真心呢?妳看到了吗?」
秦震的真心?
一直以来,他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人!「他待我极好……」
「我知道。不要一直跟我说他对妳很好!我说的是他的心。他若真在乎妳,是否会愿意拿最重要的东西交换和妳的一生一世?」
沈织织沉默了。秦震最重要的东西,便是秦记布庄。
「如果他可以的话,妳就可以留下来!」
秦震可会为她放弃秦记布庄,换来与她一生相守?沈织织心中茫然了。
「其实不单是妳,」芸染仙子的脚不自在的在地上随意画着,「七巧针与凝彩石也一样,牛郎哥哥要织女姊姊给妳们一个机会,只要妳们的心上人愿意为妳们放弃最重要的东西,妳们就可以留下来。只不过——我私下觉得妳们绝对不会想要留在凡间,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没把织女姊姊的话带到。」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芸染仙子打定主意一定要比促织童子先找到宝物,所以故意不提,可是现在沈织织对她那么好,硬要拆散她和秦震,倒令她有些内疚了。
她苦恼的抓着头,在凡间待久了,连她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沈织织柔柔的看着她,最后轻声说:「谢谢妳。」
「妳为什么还要谢我?」芸染仙子感到意外,「我骗了妳。」
「妳现在告诉我也不迟啊!」她脸上有着恬适的笑容。芸染仙子叹了口气。「妳去跟秦震说吧!」
「我知道,」沈织织脸上不再有这几日的阴霾,「我去布庄了。」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丫头!芸染仙子看着她的背影出神,收回本来想要医治她伤口的念头。正好让秦震那小子看看沈织织为他牺牲多少好了!
看着沈织织喜悦的离去,她只希望到时沈织织不要失望,毕竟秦震未必会为她舍弃秦记布庄。
她搔了搔头,决定不再多想了。
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决定先去教训宋伊那个死丫头,要她滚回家去!不让她有机会再欺负云罗杼。
然后,她得动身去寻找另外两件宝物的下落,她绝对不会让促织童子有机会胜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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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纱配色,丝线絮花,沈织织的手臂正传来剧痛,但她还是手拿木杼,细心的织出繁花锦簇的图案。天空早就已经是漆黑一片,偶尔还传来几声闷雷。布庄内外只剩她一个人,除了织布机的声音外,再没有其它的声响。
终于她受不了疼痛,停下手边的工作。
才完成一半,若再不快点,怕赶不上七夕的织布大赛。
她咬了咬牙,再次拿起木杼。一声轰隆雷响使她一惊,手中的木杼应声掉落,她轻呼了口气敛神,随即听到外头下起滂沱的大雨,她弯下腰,捡起木杼。
「妳来这里做什么?」
听到身后响起的低沉声音,她猛然转头。
一脸阴郁的秦震站在阴影之中。
「你怎么来了?」她不自在的站起身。
「我在府里找不着妳!」他从黑暗中现身,发上还有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弄湿的水滴。她去拿干净的布匹,连忙替他擦拭。秦震拉下她的手,「为什么还来布庄?」
她心虚的逃避他的目光。
在烛光下,他注意到她一脸的苍白,不由得皱起眉头,「若无法完成就算了,我不在乎!」
「你怎么会不在乎?秦记布庄只要能夺冠,一切就可以跟以前一样。」他才不会辜负老爷的期望。
「今年不成,有明年,明年不成,有后年——」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妳不要累坏自己。」
「我不累。」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沈织织终究没有问他是否会为了她放弃布庄,毕竟布庄对他而言是何等重要,要他放弃,未免太过残忍。
所以她决定替他留下布庄,然后自己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随我回去!」秦震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拉着她就要回秦府。
「我真的不累。」她什么都可以听他的,就这件事不可以!
「妳不听我的?」
「不是!而是——我真的不累。」说完,她甩开他的手,又坐回织布机前,重新拿起木杼。
「我说,别做了!」他不客气的拉她起来,阻止她再拚命织布。
喔!他捏到了她的伤口,痛得她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他错愕的看着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怎么了?」
「没……」她拉开他的手,一脸痛苦,「没什么。」
秦震长手一伸,坚持的拉回她,不顾她的惊呼,硬是扯开她的衣襟。
「这是什么?」他惊愕的轻抚过她受伤的手臂。
「痛……」她瑟缩了下。
脸色一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震眼中闪着警告,「别跟我说是因为跌倒!」
她的嘴一撇,吐出两个字,「受伤。」
「废话!」他一把拉过沈织织,让她坐在他大腿上,仔细的看着云朵胎记上的血痕。
「鞭痕!」他的眸光一冷,想起今天匆忙离去的宋伊,「是宋伊!」
「没什么。」她不自在的想要将衣服给拉上来,「况且她人都已经走了。」
宋伊该庆幸她离开得快,不然他会要她付出代价!秦震暗中发誓,如果再有人敢伤害她,他一定会杀了伤害她的人。
沈织织想要拉起衣服,但是他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给大夫看了吗?」
「我自己擦了药,」她垂下眼睫,「只是小伤。」
秦震低下头,用唇轻触了下她的手臂。
他的柔情使她停下动作,看着他,她眼眶一红,咽下喉中的硬块。
「这几日,」他轻声问:
「为什么不快乐?」
她眨了眨眼,「我没有。」
「别说谎!」沈织织叹口气,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她知道他有多重视布庄,她无法开口要他做选择——想到即将和他分离,她靠着他,极需要他的温暖,暖和她的心。
「是因为那个叫芸染的丫头吗?」他轻抚着她的头问。
「不是!」
「那是——」
她直接用嘴盖住了他的口。
秦震先是一惊,尽管他对她有事隐瞒感到恼怒,但是他很快的有了回应,她的吻使他的不悦顿时消失于无形。
他太在乎她,所以她拥有左右他的力量,奇异的在这一刻,她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这一点,只是她竟没有勇气开口要求他……
不久的将来,她不得不放手,因为他们的缘分将尽!
石南领着一个端着洗脸水的丫头推开秦震的房门。几乎在此同时,秦震睁开了眼,怀中的人也动了动身子。有些意外的看着散落在他赤裸身躯的黑色长发。是织丫头?石南的心微惊。「石管事。」秦震的声音冷冷响起。
「是。」他躬身回应。
「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石南的眼睛一转,「我本来就没看到什么。」
他连忙要丫头把东西放下,就带着人退了出去。
沈织织撑起上半身,脸像熟透的苹果,「他看到了。」
「他什么都没看到!」秦震的黑眸里充满笑意。
昨夜在布庄中情难自禁,带她回府后,她本来要去换下被雨打湿的一身衣物,他却硬是把她留在他房里。
「我要娶妳为妻!」
她的心因为他的话而飞舞了起来,「我只是个奴才,你愿意娶我?」
「从一开始,我就没把妳当成奴才!」他的手轻触着她的脸颊,注意到她眼眶中的水雾,「我们这一生注定要绑在一起!妳如此尽心为我,我绝不负妳!」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她很想点头,却无法答应他。「不!」
「什么?」他意外听到她的拒绝。
「不能!」她轻声拒绝,眼泪不知不觉的就要涌出,她赶紧深吸口气,「你是主子,不要娶个奴才。」
「妳在说什么?」她的话令人生气。
「你不要花时间在我身上,因为……」他的眼神使她的话消失在嘴边。
「说啊!我在听!」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很清楚,你应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对象,而不是像我这么一个卑下的奴才,」她的目光急促的梭巡着四周,想要找寻自己的衣物,「少爷,我先去布庄。」之前的亲密全然被痛苦所取代。沈织织心中满是挫败。她多想答应他啊,不能!既然她早晚要离开,就不该给他希望。秦震伸出手拉住她。
「别碰我!」她略带惧意的看着他。
「妳最好告诉我,妳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挡住了她的去路,「不然这一辈子都别想踏出这个房门一步。」
「你在说笑!」
「妳可以试试看。」他的眼神中尽是挑衅。
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但却无力挽回。
「你能放弃秦记布庄吗?」
「什么?」
「秦记布庄——对你最重要的东西,你能放弃吗?」
「我当然不会放弃!」他诅咒了一声,「我现在不想跟妳谈布庄的事!」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沈织织迟疑的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别生气好吗?等锦织大赛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妳可以现在就跟我说明白!」他强迫她迎接他的目光。她轻唤哀求,「别生我的气。」
看到他的眼神因为她的呢喃而浮现挫折感。
「对不起!」
「好吧!」他一把搂住她,最终还是妥协,「我给妳时间,锦织大会之后,妳可得跟我说个明白。」
「好!」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尽情的攫取他给的温暖。
她真能跟他说个明白吗?
只怕到那时,她连跟他道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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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西湖畔穿梭着拥挤的人潮,这是今年江南的重头戏,各个布庄都倾尽全力织出最华丽的图案,图能夺魁。在一幅生动的繁花锦簇被褥前,聚集了最多的人潮。每个人都争相欣赏打败了众多对手而夺冠的秦记布庄的织布,秦记布庄因为这个好成绩也跟着门庭若市。大家都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买到秦记布庄的布,好跟他人炫耀一番。
「云罗杼,妳到底还要看多久?」芸染仙子站在楼台的屋顶上,低头看着底下秦记布庄的人潮。
这个结果明明就是沈织织想要的,她也达成了,照理来说,她应该很开心才对,偏偏她现在却一脸惆怅。
芸染仙子觉得她一辈子都搞不懂凡人在想些什么。
沈织织没有回答,目光不停的梭巡着,直到看到秦震的身影,她的嘴角才扬起一个弧度。
一直以来,她的目光只追寻着他一人,从未改变。
秦震此刻脸上温和的笑意令她移不开目光。这样的笑容最适合他,他该永远这么开心。芸染仙子终于觉得烦了,于是伸出手拉着她,「走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得先带妳回天庭。」
「可是——」
「别可是了,」芸染仙子打断她的话,「再看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等会儿嘛!」沈织织的眼眶红了,「再让我看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妳可以不要这么痛苦!妳现在就去跟他说,如果他能不要秦记布庄,妳就留下,跟他在一起。」
沈织织忍了很久的泪水,刺痛着她的双眼,「我没有办法!没有秦记布庄,他会不快乐。」
芸染仙子不以为然的嘟嚷了一声。果然是个傻子!
天空渐渐暗了,家家户户有女儿的,都准备了香案在虔诚祝祷。一片和乐的气氛之中,偏偏她的身旁传来啜泣声…
「妳真的很笨!」芸染仙子忍不住悴了一句,看着云罗杼哀伤的样子,令她也莫名的难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