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跟利曜南在一起就是跟我作对!况且妳不但跟他见面,还睡了一晚!这样还不算跟我作对?!」
智珍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她咬着唇噙住涌入眼眶的泪水,苍白地呢喃:「爸?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怎么可以这样指控我?」
「难道这不是事实?!」谭家嗣忽然发起脾气--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用力往墙上摔去!凌空飞过的档案夹撞击到墙面后反弹,尖锐的档案夹边缘,刚好划过智珍的手臂,那瞬间,她的手臂上蓦然出现一道血痕。
但她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彷佛毫无知觉。
谭家嗣眼眶发红,气息急促。「妳为什么不闪开?为什么不闪开?!」对于自己粗暴的行为,谭家嗣没有懊悔,反而歇斯底里地对着智珍吼叫。
泪水蓦然滑下智珍的眼眶。「爸,不要这样,不要再这样了……」她用力咬着下唇,心痛地呢喃,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已经很久很久,她不曾再见到失控的父亲,久到她以为一切已经控制住……
然而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知道事情从来没有过去。
谭家嗣的表情僵硬,他瞪着自己的女儿,胸口仍然不断地起伏着,过了有一分钟之久,他才渐渐控制情绪。
「妳发过誓,不会背叛我的。」谭家嗣的声调冷硬,但他的情绪似乎已经慢慢平缓。
「我没背叛您,真的没有……」她的眼泪无法停止。
谭家嗣面无表地瞪着泪涟涟的女儿,片刻之后,他脸上的暴戾之气却忽然软化了。「智珍,妳受伤了?」他看智珍手臂上淌下的鲜血,声音意外地颤抖以及脆弱。
「我没事……」她虚弱呢喃。「已经没事了。」
谭家嗣的表情垮下,他杲住,怔怔地瞪着女儿手臂上的伤口。「刚才……刚才我出手伤害妳了吗?」他喃喃问。
「我没事……这点小伤无所谓,您不要担心了。」她走到父亲身边,没有一丝责怪,反而流露出深浓的关切。「爸,不要这样对待我,也不要这样对待您自己了,好吗?」
谭家嗣眉宇深锁,半晌后他重重地抹了一把脸,然后抬头问智珍:「那么妳会答应,离利曜南远远的,永远不会因为他背叛我?」他突然捉住她,几近逼迫又带着哀恸的眼神,警告且悲伤地质问她。
智珍悲切地看着父亲。「我不会,我当然不会为了他背叛您,永远永远都不会的。」她的眸子里重新凝聚了重重水雾。「您忘了?我发过誓,我以他发过誓,您忘了吗?」
「对,妳发过誓了!」谭家嗣放开女儿,脸上露出笑容。「所以,以后妳会听我的话,跟我一起对付利曜南?」
智珍没回答。
「回答我的问题,智珍。」谭家嗣的理性显然尚未完全消失,他的笑容变得冷酷,不容女儿规避问题。
「您……想怎么样对付他?」智珍沉重地反问自己的父亲。
「他既然要捷运案,那就给他!」谭家嗣的笑容更深,隐含阴沉的算计。
智珍沉默着,面无表情地,望着父亲脸上贪婪的表情。
谭家嗣瞇起眼,突然反手捉住她--
「他想要捷运案,我可以给他!他想纠缠妳,那么妳也不必拒绝他!」他阴沉地道:「既然他一定要纠缠妳,妳就顺理成章地让他接近。」
「爸?」她酸楚地看着父亲疯狂的表情。
「听见没有?!妳要让他以为还有机会,让他彻底失去抗拒妳的能力!」谭家嗣沉声命令她。「妳听见没有?!」
智珍的表情绝望……
她知道父亲并未放弃与利曜南的战争。利曜南从父亲手中夺走「成功」,就是一个错误,也许连她也无力去弥补的错误。
总裁办公室门外,室内的对话一清二楚地传进姜文的耳朵里。他冷静地守候在门外,深沉的脸孔没有任何激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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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嗣似乎故意安排智珍,出席红狮金控的股东会。
这一是场自助式筵席,在一名红狮股东的阳明山别墅上举行。晚宴上,谭家嗣故意避开利曜南,也不与其针锋相对,彷佛对捷运案一事已经释怀。但智珍知道,父亲心中根本不曾放下,他似乎另有野心……
晚宴上,智珍见到往常根本就不出席的利曜南。
而她居然逃难似地奔离父亲身边,远远地避到前院侧边的花园一角,躲藏在隐密的花坛边。尽管父亲曾经警告过她,要求她不必刻意躲利曜南,然而父亲闪烁的言辞似乎包藏着机心!
这一切的一切已然乱了调,她已经完全丧失判断是非的能力。
站了许久,智珍的腿终于酸了,她慢慢坐到花坛的矮墙上,心事重重地仰首凝望着天边一弯新月……
「见到我就躲,这不像妳的作风。」利曜南早已跟随在智珍身后,站在花园中许久。
听见他的声音,智珍的身体微微轻颤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跑开,但终究没有逃走。因为她知道,利曜南一定会追来。
利曜南索性走到她身边,陪她坐在矮砖墙上。「妳不必从医院逃走,因为躲开我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我家大门的钥匙?」她幽幽地问,与他的对话似乎没有交集。
「想要钥匙,只要找一名锁匠就能得到。」
她回眸凝望他。「你是说,你找锁匠打开我家大门,然后复制钥匙?」
「这只是其中一种办法。」他低笑。
「你一直,就是这么横行霸道吗?」她没有表情,淡淡地间他。
「不是。」他收起笑脸,眸光专注。「只有在妳试图逃开我的时候。」
第8章(2)
她别开眼,回避他过于深邃的眼眸。
「回家后,我会换一副钥匙,再扣上十道内锁。」她下结论。
「就算这么做也避不开我,除非妳把自己锁在笼子里,永远不见人。」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你的固执又凭什么影响我的自由?」
「妳一直就是自由的。倘若妳不在乎我的存在,那么我的固执就再也影响不了妳。」他低柔地回答。
「那么我求你,走开,离我远远的。」
「不可能。」他送还她三个字,温柔且坚定。
她屏息对峙,直到确定他无比坚持,金石也无法摧折。她溃然丧败,无可奈何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利曜南深深地凝望她。「同样的话,我也想问妳。」他不为所动。
智珍别开脸不看他的眼与眉,因为那儿有一种太过深邃,她承受不起的东西。「我爸的个性很执着,他从不放弃想得到手的东西。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因为我们是敌人,不是朋友。」
「妳在担心我?」他英俊的脸孔乍然露出笑容。
智珍骤然从矮墙上站起来。「我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何必担心你?」她的眸光锊烁,然后调头欲走。
利曜南突然拉住她的手--
智珍一时挣脱不开,她回首瞪视他,却看到他坚定的眼神。坚持不下这一刻,和曜南突然使力--智珍一失足便跌进他的怀里!
「你……」她挣不开他有力的双臂,随即一个湿热的吻,就重重地落在她苍白的唇上……
这一刻,时间彷佛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与后悔都已经无济于事,她根本就摆脱不了他坚固的执着。
「放开我……」她挣扎着低泣。
但利曜南强壮的手臂如两条铁钳,固执地箝住她的身体与心灵,火热的舌早已窜入她柔软的唇内,饥渴地吸吮、狂烈地索求着她的软化与臣服……
智珍完全崩溃了!
她根本就料不到他会如此大胆,如此放肆……
「不要!」喘息空档,她骤然推开他。
然后她踉舱着,狼狈地退到花园另一头。「你太过分了!」她苍白地指控他,眼泪却莫名地流下来。
为掩饰自己的泪水,她调头跑开--
利曜南面无表情。他深沉的双眼,骤然浮现一层浓重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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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进别墅前,智珍用力擦掉脸颊上的泪水。然后,她惊讶地看见姜文正站在父亲身边。
「智珍,妳跑到哪里去了?快过来!」谭家嗣召唤怔立在大门口的女儿。
智珍走到父亲身边,她出神地凝望姜文。
「怎么了?妳看起来好象不认识我的样子!」姜文开玩笑。
「你……你怎么来了?」她不明白。
「是董事长要我来的。」姜文的笑容开朗。
谭家嗣脸上浮现一闪即逝的狡狯。「等一下我要回饭店,妳自己一个人上山我不放心,所以刚才出门前我打电话给姜文,我吩咐他等到九点钟再开车过来,宴会结束后可以送妳回家。」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叫车自己回去。」智珍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父亲会突然如此依赖姜文?
「姜文是妳的未婚夫,他来接妳是应该的。」谭家嗣淡淡地道:「我刚才已经答应他,等回到新加坡后,你们两人立刻就举办婚礼。」
智珍愣住。
「智珍,」姜文拉住智珍的手。「今天晚上我有很多话想对妳说,我先送妳回去吧!」他的语调温柔。
尽管智珍对父亲若无其事的表情,感到怀疑,她下意识地觉得父亲的行为并不单纯。
虽然她确实答应过姜文,回到新加坡后两人立刻结婚。然而父亲也曾经要求过她,不必拒绝利曜南的追求!那么他突然承诺姜文结婚一事,又是为了什么?
「智珍?怎么了?爸刚才提的事,难道妳不高兴?」姜文轻轻搂住她的腰,他伸手温柔地抚平她折起的眉头。
姜文的话让她震撼。「我没有,」她急切地,冲着姜文微笑。「我只是累了,你送我回家吧!」尽管她的笑容是苍白的。
「但是妳看起来很不一样,只是因为累吗?我是妳的未婚夫,如果妳有心事一定要告诉我。」他看着她,认真地道。
然而姜文的认真,却差点让她泫然欲泣--
她为什么无法承受姜文的「认真」?她问自己,却又想回避答案……
「妳看起来,真的是累了。」姜文叹息一声。「走吧,我的车子就停在大门口,我马上开车送妳回去。」
智珍说不出话,只能任由姜文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然而,她早知道自己不能如此轻易幸免!
她跟姜文在前院遇见了利曜南。
他的眸子看来异常冷厉,并且正瞪视着姜文与她交握的手。
然而他仅仅固执而且阴沉地,瞪着她与姜文从他面前走开,而没有采取任何动作……
就在智珍以为自己可以喘一口气时,身后却突然传出玻璃砸碎的尖锐声响,以及女宾客的尖叫声--
她愕然呆住,然后就再也无法移动脚步。
姜文的脸色突然陷入凝重,然而他蛰伏着、没有动静。
「利先生,您流了好多的血!」一名女宾客尖叫着。
终于,智珍再也抗拒不了转身的冲动--
前方草皮上散布着破碎的酒杯残骸,利曜南的右掌流出大量的、可怕的鲜血,转瞬间他昂贵的西装下襬已经沾染了大片血迹!
他看起来伤得很重,脸上却毫无表情。
「不……」眼前这幕,让智珍无意识地发出破碎的呢喃。
利曜南瞪着她,突然大踏步朝智珍走来--
「跟我走!」他站在智珍面前,直接提出要求。
她不动,也不能说话,脸色惨白。
「利曜南,你疯了?!」姜文上前斥责这个掌上严重流着鲜血的男人。
利曜南根本不理会姜文,只对智珍说话。「除非妳跟我走,否则,我们就站在这里耗着!」
他明知道自己受伤,伤口还汨汩地流着鲜血,然而他却拿自己的伤来威胁她!
智珍木然地瞪着他,心底不断回荡着:他是疯子!他完全失去了理性,他已经疯了……
旁边有人走来,试图将利曜南送到医院,但他却动也不动,任谁都拉不走。
她明白,他是铁了心。
利曜南手掌上的伤口仍然在淌着血,她的心一阵抽搐与绞痛……
「好,我跟你走。」她对着利曜南,脸色惨白地承诺。
「智珍?!』姜文猛地调头,严肃地凝望他的未婚妻。
然而智珍却恍若未闻,她主动松开姜文的手。利曜南立刻以未受伤的左手,拉起智珍调头就走。
「智珍!」姜文跨出一步,在后头呼唤。
然而他终究没有追上前……
因为他明白,即使将智珍追回来,她仍然会转身跟随利曜南离开。这是智珍的选择,而他应该在她尚未抉择之前,就做旧跟利曜南同样的事,这样就能阻止她离开自己……然而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他是否缺乏勇气?
「不,他是疯子……我才是智珍的未婚夫,我才是智珍未来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咀嚼着苦涩,姜文寒声提醒自己。
第9章(1)
待利曜南手掌上又深又长的伤口包扎妥当,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乍见清理好的深长血口,实在叫人触目惊心!那伤口总共缝了三十多针,庆幸的是未伤到末棺神经,影响手部运动功能。
「明天新闻一定会以头条报导这件事,所有认识你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们会以为这则新闻是杜撰的,因为这一点都不像利曜南会做出来的事。」瞪着他包扎好的手掌,智珍喃喃地道。
「妳认为,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问,自始至终,医生包扎伤口时他的视线不曾离开她。
「至少,不会是这么不理性的事。」她神情严肃,始终拒绝直视他的眼睛。
利曜南知道她避开自己的视线,代表什么意义。「酒杯不小心摔到地上,我只是在捡起碎片时被割伤。」他道。
「但是你拒绝包扎。」她指责他。「你不应该这么任性的。」
「在那个时候,在那样的情景下,看到别的男人即将要把妳带走,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口中的『那个男人』是我的未婚夫。况且,不是他要把我带走,而是我决定跟他一起走的!」
利曜南表情僵硬。
智珍站起来,脸色沉重。「既然你已经没事,那么我也该走了。」
「妳就这么急着走?」他沉声道。
智珍站在急诊处门口。「今天晚上陪你来包扎的人,应该是李芳渝小姐才对,如果你在红狮大楼那晚跟我说过的话是真心的,那么,就绝对不要辜负她。」
说完话,她默然走开。
利曜南没有追出去。他坐在急诊处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瞪着医院地上光洁的石板,握紧右拳,直至右掌雪白的纱布上,一点一滴渗出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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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珍失神地走出医院,她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压抑着莫大的痛苦……泪水在她走出急诊处大门这一刻悄声滑下。
「智珍!」
急诊室外,突然有人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