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疯子!”司徒云从矮榻上站起,也龇牙咧嘴地回嘴道。
“二位,若是我们音量过大有所打扰,你们可以明说。但直接称人是疯子,那便是失礼。”谷长风沉声说道,沉稳姿态自有一种不凡气度。
两名客人看着他,停顿了一会之后,其中一人才板着脸说道:“是她先威胁我们的。”
“他们一看即知是来自外地,行仪上或许与我们不尽相同,对许多事情感到惊异亦是情有可原,二位应当善意回应而非恶意讥讽。”谷长风说。“你既要带他们出来,就要把他们教好,跟他们说……”
“你敢教训他!”司徒莫明立刻往前要冲向客人。
“莫明,站住。”谷长风低喝一声。
司徒莫明硬生生停下脚步。
“莫明,不要站住,把他们揍到鼻青脸肿。”司徒云双手叉腰地说道。乌金凤一语不发地继续喝酒吃饭。
“我有错在先,不该以为这酒楼是我的,便没有交代他们该注意的事项。”谷长风一揖身,知道搬出名号会是处理事情的最快方式。
“你是谷当家!”两名客人跳了起身。
这一排大街原本是处大沟,谷长风买下整顿了一年,填平了大沟、盖起了房舍。他们如今也承租了其中两间,怎么敢得罪谷长风。
“准备两份三勒酒让这两位先生带回去。”谷长风说。
“不知谷当家到来,失礼。”两位客人连忙起身行礼。“早就听说‘三勒酒’这从西域传入的好酒就属谷家酒楼酿得最是地道了,多谢谷当家。”
“失什么礼?你们知道他是谁,才觉得失礼,这样算什么有礼?”乌春凤冷冷抛去一句。
“夫人说得好!”客人打哈哈笑道。
“我娘子人好,还要你们说吗!再不走,我揍到你们飞出去!”司徒云瞪着他们说道。
“我们这就告退,请谷当家莫怪。”两名客人对着他们又是作揖又是打恭,好一会之后才离开。
“这就是我不喜欢外头人的原因,一定要看对方有几多银两几间屋子,才决定对方说的话能不能听。”乌春凤说。
“没关系,咱们再几日便回去了。”司徒云说。
博士送客完毕,返回时,谷长风向他问道:“他们可是承租了铺子?”
“是。当家的如何得知?”博士说。
“若是寻常客人无所求于我,不需说那么多谄媚之词。”谷长风说。
“以后不要租给他们了。”司徒云说。“当然要租。”
“你敢违抗岳父的话!”司徒云一拍桌子,气得脸红脖子粗。
“当然要租,但要租得比以前还贵,这样才能拿他们付我的钱带着一家子吃香喝辣。”谷长风说。
“好女婿!”司徒云乐得抱住了他,还用力拍他的肩膀。
谷长风先是一僵,既而便微笑地接受了所有的对待。
“爹,你不要抱他抱那么久。”司徒莫明扯扯爹的衣摆,还努了下唇。
“怕他爱上我吗?”司徒云说。
谷长风倒抽一口气,立刻往后退了三步。
“好了,谷长风不是说要回房吗?去吧。”乌春凤大掌一挥说道。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看到你们,才不要这么快回房去,是吧……”司徒莫明抬头看向谷长风,眼睛突然大睁。“你你你你快回房休息!”
“什么不累!你之前擦了那药膏,整张脸皱到我都看不出来你变丑了。现在瞧你眼眶这么黑,脸色这么苍白,脸颊也凹进去了!不妙,真的不妙!”司徒莫明捧着他的脸,哇哇大叫道。
“我若没了这张皮相,你难道不敝我妻子?”谷长风皱眉说道。
“我是认定你了。但是,如果你变丑了,我怕自己会提前嫌弃你啊。”司徒莫明一脸坦荡地看着他。
“好了,为了不让你提前嫌恶,我这就回房盥洗、睡饱,还你一个原来的我,这样总成了吧。”谷长风敲了下她的头。
“这还差不多。”
“你还好意思说他,你来这里之后,脸都圆了一圈了,再肿下去都成一颗球了!”司徒云倾身捏了下女儿的脸。
“唉呀,这样好吃的东西多,又不像在谷里一样,到哪里都要东奔西跑。吃多又不动,自然就圆嘛。
反正,他又不是因为我的脸才娶我的。”司徒莫明扯扯谷长风的袖子。“是吧?”
“当然。”谷长风笑着点头。
如今他看人,看的是心,而不是只看到这人能带给他的利益,这一切都是她教会他的?也是她让他知道,光是爱护对方便能得到多大的满足。
“你。们看吧,我就知道他娶我,不是因为我的脸,而是我的力大无穷。”司徒莫明得意洋洋地说道。
谷长风的笑僵在脸上。“我不是贪你这个。”
“那你贪我哪个?”她奇怪地看着他。
谷长风看着她,迟迟不语。
她看得着急了,猛扯了他的手臂几下。“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贪我?这样表示你不够喜欢我啊!”
“我贪你的开心和笑容。”他低声说道。
“这样我就放心了。”她挨向他,撞了他几下。“那还不简单,给我吃的,你就可以占我便宜了。”
谷长风大笑出声,忍不住紧握住她的手。
“爹,阿娘,我们回房了喔。”她压低声音嘿嘿笑着,兴奋得脸颊微微红着。
“我看他现在一脸很想煮饭的样子。”
“我没有。”谷长风轻咳一声,耳朵开始变红。
“也是啦,你今天这么累,应该是没法子煮了。我可以体谅的。”
司徒云和乌金凤看到谷长风被女儿闹得百口莫辩的样子,同时大笑出声。司徒莫明见爹娘笑得开心,也跟着大笑。
“不能煮也好,现在早点睡,明天我们一早就出门准备回子虚谷。”司徒莫明说道。
谷长风很快看了司徒莫明一眼,再抬头时迎上的却是乌春凤锐利的目光。
“我想你是有话要跟她说,是吧?”乌金凤说。
“是。”谷长风对着岳母一揖身,对于她的佩服已经无法再多。
乌春凤看着女婿,再看看女儿,最终挥挥手让他离开。“有话要说就快回房吧。”
谷长风点头,拉着莫明的手离开。
“你叹什么气?”司徒云不解地问着妻子。
“鸟儿翅膀硬了,该有自己的巢了。她早晚都是要做出选择的。”
“她为什么要有其它的巢!她不需要!”司徒云瞪大眼,已经红了眼眶。
“她可以有两个巢和三个照顾她的人,这样岂不更好吗?”乌春凤拍拍丈夫的肩膀。
“那我要跟着她,两巢并一巢。”
“那你就自己待在这里好了,我可住不惯这种要和人虚伪来虚伪去的地方。”
“不,我嫁妻随妻,你在哪我就在哪。”司徒云一把抱住乌春凤,把眼泪鼻涕全擦在她胸前。
“丢不丢人啊。有人在看。”乌春凤指指博士。
博士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即便被人抓到偷看还是动弹不得。在谷家酒楼敝事的第一原则就是不对客人有太多评论,但眼前这对夫妻的奇特言行,真的让他睦目结舌,很想问问他们是打从哪来的奇人异事啊。
“你有什么想问?”乌金凤喝了酒,心情尚可,决定给这个招呼得很热络的博士一个方便。
“我我……我可以问吗?”博士慢慢地靠近他们。
“准!顺便一起过来喝酒。”司徒云拍拍桌子说道。
博士眼巴巴地挨了过去,半个时辰之后,博士醉倒在店里,留下已经知道好酒摆在哪里,开始把自己当成博士的一对夫妻,把店里的酒全尝了个遍。
就在谷家夫妻还在大赞“好酒”之时,谷长风已拉着司徒莫明回到房里。他才在榻上坐下,鞋还没脱,她就扑到他身上,抱着他问道:“官府那边都没事了吗?那个沐香兰是真的死透了,不会突然活过来乱砍人了吧?”
“放心,一切都处理好了。”他抚了下她的发。
“那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快说完,我也有好多话想说。”
“你先说。”
“那我先找到位置坐。”她推他在榻边盘腿坐下,自己则窝躺进他怀里。“沐香兰为什么要对你动手?为什么她不杀了你弟弟和叔父后再逃走?那样不是比较快?”
“和他们相较之下,我才是不容易被糊弄的那个。杀了我,她才能一劳永逸在谷家安逸终生。”
“也是喔。宰了你,他们两个又定不了她的罪,她想干么就可以干么。”司徒莫明想到沐香兰的狡辩,还是忍不住咬紧了牙根。
“犯不着为了一个毒蝎心肠的女人气坏自己。”他轻捏了两下她的脸。
“她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会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爱她?本来就不是大家都喜欢吃一样的东西啊。人家不爱不吃也不行,还要毁了别人,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
“这样自私之人本就不少,只是她更偏激一些罢了。当人心里只有自己时,对于所有违逆其意愿的人事物,便会看不顺眼或动手毁灭,甚且不会有任何内疚感。”
“真是可怕。像我们子虚谷多好,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人。”她笑眯眯地仰头看他。“很棒吧。”
“因为你们那里只有你们三个人。”
“错!”她哈哈笑着,戳戳他胸膛。“现在有四个了。若是我们再有了孩子,那就是五个、六个、七个了……”
“莫明,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他倾身向前,握住她肩膀,让她坐正,以便他能看着她眼睛说话。
“如今虽已知晓沐香兰就是凶手,但谷家和酒楼的事务败坏许久,需要一些时间处理,我不能跟你回子虚谷。”他放不下谷家事务,也没打算就此退隐江湖。但莫明的意思,显然便是如此。
“没问题啊,等你处理好,我们再回去。”
“谷家酒楼生意养活了很多人,我如果就此放下,避居到子虚谷,那些人该乍心么营生。”他握住她的手。
“这还不简单啊,你把家产全都变卖再分给他们不就得了。”她笑着,开始觉得他有点傻了。
“坐吃山空,再多的银两都会败得精光。他们需要学习一技之长,我日后会将酿酒技术慢慢传授下去,但是这些事都需要时间,所以……”
“所以,你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跟我一块回去子虚谷?”她皱起眉,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我每年都能带你回去探望子虚谷。但是,我并不想长期住在那里。”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说道。
她扁着嘴不开心了,抽回被他握住的手,闷声说道:“那你还要多久时间才能长期住在那里?”
“至少十年。”
司徒莫明倒抽一口气。
“十年!那就是不跟我回子虚谷住的意思了!”司徒莫明翻身下榻,躁动的情绪让她在原地弹跳着。
“这种大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一般而言,成亲之后,女子都跟随着男方居住的。我原本以为你说的回子虚谷,是要回去小住的意思。”
“不是不是就不是!”她跺了下脚,开始在房内不停走动着。“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外头,外头豺狼虎豹坏人这么多,你又这么弱。”
“莫明,我在外头很平安的。沐香兰毕竟只是个意外。”
“那我怎么办?我不想一个人回去。”她扁着嘴,一脸要哭的神情。
他走到她面前,拥她入怀。“你不能考虑一下,每年陪我在外头待几个月,我再陪你回子虚谷一个月,这样不好吗?”
“不好啦!”她扬臂想甩开他的手,偏偏他握得牢紧,怎么都不肯放。
“放手!”她气了,大喝一声一使劲。
他被她狠狠摔回榻边。
“我不是故意的……”她立刻冲到他身边,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把他拎起来。
“我只是很烦……”
他张手环住她。“不要再推开我了。”
她把额头抵在他胸前,吸气吐气了好半天后,才冒出一句:“你们那里不是很多人都三妻四妾吗?”
他挑起她的下颚,深深地看着她。
“莫明,我不会再娶其他女子……”
“我没问你。我是在想我是不是也该娶一个可以跟我待在山里的丈夫,然后你就当我外头的那个丈夫,等我出谷时……”
“你想都别想!”
谷长风眼里闪过怒焰,紧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拖到面前。
第10章(2)
“为什么?”她眨了眨眼。
“我不许!”
“我也没允许你有什么三妻四妾啊。”
“那是遇见你之前。难道我之后娶妾,你也无关痛痒吗?”
“不可以!连说都不可以说!”
她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咬住他的唇。
谷长风的满腔怒气此时有了出口,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唇齿交缠。两人吻得急,又都迫不及待地想碰触彼此,便双双倒到了榻上。
两人衣服扯得七零八落,却完全不影响他们碰触彼此的力道与热情,啮咬与亲吻声在屋内回响。
他低头吻住她一声呻吟,长指往下探着她的动情之处,让她在他指下拱起如弓。
她迷蒙地睁开眼,仰看着他的脸庞,突然脱口问道:“你看起来很累,可以煮饭吗?”
“我没说我累,是你嫌我丑,要我去睡觉。”
“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很累。”她抚着他的脸庞,忽而一个跃身,反客为主地将他压在身下。
“不然,你躺着,让我来就好。”
谷长风瞪大眼,耳朵发热,可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排斥她的提议。
“你知道怎么……”
“帮我。”
她动情非常却经验不足的身子只能在他身上厮磨着。
他倒抽好几口气,险些就要把持不住,手掌蓦地扣住她腰身,利落地让两人分毫不差地结合了。
她手掌贴在他胸膛,身躯起伏着,却始终掌握不到要诀,只得眼色迷蒙地睨着他。
“快点帮我。”
他叹了口气,当然是又帮了。然后一一司徒莫明再一次地后悔了。
好累!生米煮成熟饭这事真的比练功还累啊!练功还能摸鱼打混一下,可他根本不给她休息时间。
谷长风根本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累,她才是那个做到最后,已经彻底摊倒的人。虽然后面几次都是他在动,但她的感受那么多,怎么可能不激动。加上还要忍着不大吼大叫,力气耗尽得更多啊。
于是,当远方鸡鸣响起,她由着他从身后与她合而为一,再一次地于欢爱中崩溃后,她缩啊缩地缩到榻边最里侧,带着哭声说道:“……不要了……”
“莫明。”他偎到她身边,俯首亲吻着她的耳朵。
“不要了。”她闭着眼睛,神智已不清。“你只能有我一个丈夫。”
“我也不会想跟别的人生米煮成熟饭。但是,我一个人会很无聊……”
“我会挑人送去陪你。”“嗯,要好玩一点的……”
“就知道玩。”见她一脸入睡神态,他轻晃了下她的小脸。“我过几天先送你们回子虚谷,待我这里整顿好,立刻就去谷里陪你住一小段时间,如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