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吗?”陶雨诺担心地嘀咕了句。
徐伯伯替他做过检查后,他就一直睡着,这会儿天都黑了,他还是没有醒来,让她不免有些担心地抛下手边的工作,进客房看看他的状况。
听着她软软的语调,赵睿恺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睁开眼,视线便被一张柔美的容颜占满,他的唇似自有意识地张开,吐出不确定的低语。
“煦、煦敏?”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陶雨诺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于是朝他凑近了几分。“你说什么?”
她一靠近,如墨般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肩颈处,甜甜的淡雅香气窜进鼻端,勾挑出他内心某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他与她的关系很亲密吗?为什么她会带给他这样奇怪的感觉?
陶雨诺没听到他再开口说话,不解的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正巧撞进他深深的凝视里,不由得愣住。
在海边救了他时,她便知道他长得十分英俊,脸部轮廓深邃,有着浓眉挺鼻和充满个性的薄唇,是足以吸引每个女人的长相。
但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彷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情人……这种感觉让她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和不自在。
“你……”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赵睿恺已突然捧住她的脸,吻住她。
他的唇一贴来,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属于男性的阳刚气味也在瞬间窜入鼻端,那前所未有的感受让她吓得大惊失色,本能的挣扎。
“放、放开我,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唔、唔……”赵睿恺的身体仍然虚弱,但力气仍大过于陶雨诺,手臂一使劲,她整个人便倒进他怀里,承受他蛮横地吮吻、掠夺。
她惊愕地瞪大眼,感觉他的舌头已经滑入她的口中。
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陶雨诺气愤的挣扎,努力地以舌推挤他不该探进她口中的灵巧狡舌,企图宣示自己的主权不容侵犯。
但在两舌互不相让的推挤下,反倒像情人间浓情难分的纠缠,没多久,她已经感觉身体发热,心口麻烫。
不该是这样的……陶雨诺想推开他,却被身体自然而然迎向他的反应吓着。
难道她真的有这么饥渴,居然允许一个陌生男人吻她?
第2章(2)
“煦、煦敏……我明明那么恨你,为什么就是忘不了你?”赵睿恺吻着她,含着她的唇,梦呓似的喃喃地说着。
这饱含悲伤、无奈的语气让陶雨诺从即将昏乱的迷情中醒了过来,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男人一定把她误认为谁了!
想到这一点,她勉强自己提振起精神,用力地挣出他的怀抱,大声强调。
“你认错人了!”她这一喊,赵睿恺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柔情骤散,迷蒙的神情也在瞬间消失,像是忽然清醒过来。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对不起……”
道歉的同时,他心底也浮现一丝疑惑。煦敏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对着眼前的女人喊出这个名字?
“如果这个情况发生第二次,就请你马上离开!”因为尴尬,陶雨诺原本白嫩的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一双水眸充满戒备地瞪着他。
赵睿恺发现,眼前的女人有张巴掌大的鹅蛋脸,白白净净的脸上没有半点人工粉彩,细致的五官让她看来清雅柔美。
她蓄了 一头几乎及腰的长发,身上所穿的那件无袖米白色亚麻连身洋装,让她看来清灵脱俗,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不否认,她的确是个吸引男人目光的女子,但还不至于美得让他失心疯的想要强吻,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只因她身上散发着一股他说不出的、该死的熟悉感?
赵睿恺未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只是坚定地保证。“你放心,刚才我只是一时失常,才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很清楚,依自己目前的状况,若离开这里,他根本不知该何去何从,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对救他的人有这样侵犯的举动,就算她再美、再吸引人也不行!
陶雨诺感受到他坚定传达的意思,虽然对他并不了解,但却莫名的相信他的保证。
让她不解的是,为何他脸上会有如此充满忧郁、迷惘的神情?
她明白每个人心里多少都有不能对外人揭露的伤,也许他口中的那个煦敏就是让他如此忧郁的原因。
想到他可能遭遇的变故,陶雨诺又不禁心软,扬起一抹浅笑,柔声道:
“好,我信相你。你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来叫你。”
看着她,赵睿恺由衷的感激道:“谢谢你。”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彷佛感觉他幽黑的阵子里有着水光,陶雨诺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心直直地往下坠。
她对他的感觉真的很不对劲!
虽然她气他强吻她,夺走她的初吻,但为何心底深处会涌出一股舍不得他受苦、难过的诡异心情?
陶雨诺思索了片刻便有了答案,或许是因为她平静的生活被这个男人的出现搅和得一团乱,才会对他产生奇怪的感觉。
对,一定是这样!有了自我安慰的答案,她稍稍安了心,走出客房。
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赵睿恺眼神一黯,更多的茫然、不解犹如一团迷雾,将他笼罩。
不管是眼前的女人或是自己失去所有记忆的事,都让他迷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奈的是,此刻的他无法做些什么或改变什么,似乎只能等后脑勺的伤慢慢痊愈再作打算了。
锅中的白粥咕噜咕噜的滚着,陶雨诺站在瓦斯炉前,忘神地搅动着粥,思绪却陷入天人交战的矛盾中。
照理说,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为了保护自己,她该二话不说的把那个男人撵出去。
但不知为什么,当他以无辜又迷惘的眼神看着她时,她说不出请他离开的话。
而且,听到客房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知道他正在沐浴,她居然还想着,是不是要教他出来喝一点粥再吃药,还有,他手臂上的伤口也需要上药……
“需要我帮忙吗?”
突然听到男人略沉的嗓音由背后传来,陶雨诺心头一颤,差一点放开手中的杓子。
家里向来只有她和雪泡泡,屋子里除了她工作时发出的声响,其他时候总是静得落针可闻,她早习惯了这样的安静,这会儿才会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着。
陶雨诺努力镇定心神才转过头望向他,不自在地问:“你、你醒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事。”她扯唇笑了笑,强迫自己以最自然的态度面对他。“你肚子应该饿了吧?”
赵睿恺点了点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地问:“需要我帮忙什么吗?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为了我忙东忙西 ,还有,看医生的钱,之后我会想办法还你。”
虽讶异他会如此直接,她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他能想到这些,代表他应该不是个太无赖的人吧!
陶雨诺微笑道:“不用帮忙,你毕竟受了伤,好好休养比较重要。至于医药费的事,就等你联络上你的家人再说,不急。”
“谢谢。”赵睿恺道了谢,见到锅子里的粥已经滚了,于是走上前说:
“我替你把粥端到餐桌上。”他愿意帮忙,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点头道:“嗯,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关上瓦斯,她将防烫的厚布手套递给他后,转身前去拿碗筷。
“我一向吃得比较清淡,你身上有伤,就暂时戒戒口比较好。”
原木长桌上摆着一盘炒得油亮的蔬菜,一锅海菜蛋花汤,还有一条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鱼,但烤得金黄,香气四溢,光闻就觉得美味。
“还有烤鱼,看起来挺丰富的。”话题转到日常生活,陶雨诺不禁腼腼的一笑。“那是邻居方太太送的,是她老公今天出海捕获的海鱼,很新鲜肥美。这就是住在海边的好处。”
赵睿恺看着她,被她脸上甜美的笑容吸引,不自觉开口问:“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真的没见过面吗?”
一对上他幽深、若以所思的目光,陶雨诺的心跳莫名的乱了节奏,脸颊微微发热。
察觉自己怪异的反应,她不禁好奇,她这是怎么了?是刚刚那个吻带来的后遗症吗?
她暗暗的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陶雨诺直觉的接着问:“是因为我长得像煦敏的关系吗?”
“煦敏?”赵睿恺垂眸掩去对这个名字的陌生感,因为他不想让她察觉他失去记忆的事。
“你……刚刚把我错认成她。”他微蹙起眉,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是吗?”
陶雨诺从他的呓语中猜测,煦敏应该是某个女人的名字,她好奇极了这个女人在他生命中的位置,很想知道为何一提到这个名字,他就一副忧郁的模样,但看见他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
此刻,赵睿恺也不禁在心里自问,为什么会错认这两个女人?是因为她对他很重要吗?而她又是他的什么人?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任何事,于是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沉默不语的神情看起来很忧郁,这份静谧也让陶雨诺有些不自在,拚命地想着要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又尴尬的气氛。
目光一扫,她突然瞥见被她搁在一旁的名片盒,嘴角微扬。“对了,我在你的裤子里找到这个,我想这应该是你的。”
接过她递来的名片盒,赵睿恺仔细看了许久,最后视线定在名片盒背面的“恺”字上,那龙飞凤舞的字像是亲笔签名,但字体的一笔一画,每一个切面都十分工整,又像是以机器刻上去的。
阿恺,只要成功了,有钱了,世上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隐隐约约中,某道声音像从迷雾般的记忆中穿透,窜入他的耳里,像是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点燃了 一盏灯。
赵睿恺想起来了,说话的是他的母亲,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说呢?
他的眉峰攒得更紧,想要从那重重的迷雾中挖掘出更多清明。
发现他也留意到名片盒上的那个字,陶雨诺开口说:“我在想,那会不会是你的名字。”
他蹙着眉,反覆抚摸着那个“恺”字,神情显得高深莫测。
“怎么了吗?”见他抚着名片盒又陷入沉默中,陶雨诺忍不住出声询问。
他回过神来,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笑,看向她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个名片盒竟然没有掉出来,被海水冲走。”
想起自己的惨状,他暗暗叹了口气,接着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阿恺,再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陶雨诺因他突如其来表现出正式的礼节而愣住,看着他有着修长手指的大掌,她呆了几秒才伸出手和他相握。
他的手带着力道,但并没有弄痛她的手,那种诚恳和值得信赖的感觉由然而生,她不由得想,他应该是擅长与人交际的商场精英。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直接叫你恩公吧!”赵睿恺语带幽默的开着玩笑。
陶雨诺被他逗笑了,化解了两人间的那份尴尬。“你叫我雨诺吧!”
第3章(1)
天气晴朗,无云的天空与海平面相连,映入眼中的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爽朗蓝色。
赵睿恺坐在屋外花园的石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雪泡泡身上那团宛如雪球的毛,若有所思。
他已经住在陶雨诺这里一段时间,后脑勺肿起的包也消得差不多,但他的记忆完全无所进展,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以养伤为名,成天无所事事,脑子一空下来便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使得心情异常焦躁。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应该找些什么事来做,转移一下注意力比较好。
这个想法一浮现,赵睿恺放眼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定在花园北侧那间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木屋上,心里有了个想法。
几日前的午后下了一场雷阵雨,当时他和陶雨诺才刚吃完午餐,他帮忙洗碗时,从水槽前方的窗子看见那间小木屋上腐朽的木板又被强风吹落了几片,其中一片只剩一角还固定在屋子上,不时随着风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陶雨诺听到声音,循声望去,后来发现他的目光也停留在相同的地方,便感叹着道:“那间小木屋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自己盖的,早些年状况还不错,但在海边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下,如今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了。”
爷爷在时,不时可见到他为小木屋钉钉补捕,但爷爷走了五年后的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小木屋已经毁朽至此。
“不打算拆掉或找人来整修吗?”那间小木屋,与被她整理得井然有序、活力充沛的花圃和菜园实在不太协调。
“那是爷爷一手打造的,我舍不得拆掉。”略沉默了会儿,陶雨诺又说:
“那里阳光好,其实拿来当工作室满不错的……等我忙完手头上的案子,再去镇上找人来估价,修理一番吧。”
当时赵睿恺没有多想,现在一动起这个念头,他才发觉自己应该是会木工的,脑中浮现自己动手刨木打钉的画面。
难道他是个装潢师傅?他无法确定,但这件事应该是他目前能够替陶雨诺做的事,至少也可以让他忙碌,不再胡思乱想。
心里有了想法后,他立即到陶雨诺的工作室外敲门,想与她商量这件事。
“请进。”赵睿恺一进入工作室,被他单手抱着的雪泡泡一见到主人,立即兴奋的从他怀里挣脱。
因为赵睿恺很高,雪泡泡是凌空往陶雨诺的工作桌飞跃而去。
陶雨诺见到它就这样飞扑过来,吓得惊呼出声。“雪泡泡,不行!”
但为时已晚,兴奋的雪泡泡已经跳上她的工作桌,撞翻了桌上的水彩颜料。
赵睿恺眼明手快地替陶雨诺抢救了几张画稿,但铅笔草稿却抢救不及,被倾倒的颜料染上五颜六色。
雪泡泡似乎也吓着了,而且身上雪白的毛被溅上数色颜料,它直觉地拱起身子,甩了甩后跳下工作桌。
它这个动作让正站在桌前的两人来不及反应,身上、脸上或多或少都被雪泡泡甩出的颜料溅着。
看见赵睿恺脸上五颜六色的颜料,瞬间成了花脸猫,陶雨诺还来不及笑,便发现雪泡泡沾满各色颜料的四只小脚在白橡木地板上留下了脚印,于是赶忙上前想要抱住它。
“欸,不行!别再跑了!”若让它四处跑,地板成了大画布,印满了它沾上颜料的脚印,她得花多少时间清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