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璧玺从不饮酒,但今天气氛欢乐,场中还有人唱歌跳舞,纵情开怀,她也感域染了这愉快的气氛,便接过酒杯,小小地喝了一口,果然没什么酒味,但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不甚喜欢,一口过后,没再多喝。
“皇后舞艺超群,臣等不知是否有这荣幸再次观看到皇后绝美的舞姿?”台下库开突然开口要求要她献艺跳舞。
她吓了一跳,看向身旁的哲勒沐,他竟也是含笑的鼓励,她见他似乎饮了不少酒,双颊有些许红晕,看来他今天心情非常的好,她不由得放下羞赧的心情,轻轻点头同意了。
“这舞我为你而跳,你要认真仔细瞧了。”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哲勒沐惊喜,在她腰间轻捏一把,她咯笑的闪身,优雅的步到台下去。
记得上回在众人面前跳舞时是被逼的,不得不跳,可今日心情完全不同,她舞得轻松,舞得惬意,舞得尽兴。
这舞姿比之上次更加令人炫目,犹如凤凰展翅,美不胜收,瞧得众人眼睛发直,别说移开视线了,连眨一下眼都舍不得。
她轻灵的在场中旋身再旋身,身上佩带的珍珠长炼也跟着旋出一片珠海来,哲勒沐忘情的步下台阶,众人见他来到场中央,开始鼓噪要两人共舞,他朝她伸出手,她微笑的几个跳跃后,展翅飞向他,他抱着她在场中转了一圈,众人大声叫好。她踏了脚,再度由他身上灵巧滑开,回首朝他轻抛了记媚眼,示意她将再度飞回他身旁,他俊脸含笑,双眸跳跃着光芒,敞开双臂等着迎接她。
她的笑容极美,让所有人迷醉,轻跃几下,看准了他的位置,一跃便可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但是当身子跃起的刹那,她眼前莫名一黑,等亮光再次出现时,面前朝她伸出的手臂竟散成了好几双,她分不清他的所在地了,不禁秀眉急蹙,脸色骤变。
哲勒沐见她身子虽飞向他,但落势已变,似乎抓不准方向跟力道,他大惊,快速移动步伐在她摔地前惊险的接住她。
“璧玺!”他神情大变的将她安全抱进怀里后,心脏仍兀自急跳。
四周的人也瞧惊了眼,纷纷大呼好险。
冉璧玺则是花容变色,脑袋空白,连思考都停止了。
“你有受伤吗?”见她面色发青,哲勒沐急急询问。
她傻了半晌后才回神,“我……刚喝了一口酒,可能……醉了。”她惊魂未定的说。
“醉了啊”
“嗯……”她尴尬语塞。
“哈哈哈,皇后娘娘娇贵,原来是不胜酒力啊!”额伦刻意出声调笑,让众人跟着哄然大笑,令原本紧绷的气氛霎时又重回欢乐。
哲勒沐也扬笑的将冉璧玺抱回台上,他脸上虽是笑着,可全身肌肉依然紧绷,将她安置在身边后,手臂还是紧紧的搂住她,搂得她的腰都发痛了。
“哲勒沐……”
“以后连一小口的酒,也不许喝了。”他低声霸道的要求。
她不敢违逆,深知方才的事吓到他了,而自己何尝不也受到惊吓了。
奇怪了,她确定自己没喝醉,可是近来为什么看东西老会眼花?
瞧向台下,不意迎上额伦关切的目光,她朝他心虚的一笑,在哲勒沐注意到以前就将视线转开,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再度惹得他们兄弟间关系紧张。
但事实上,哲勒沐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他因为听见身后喜东珠的嘀咕而皱起眉―
“才喝上一小小口而已啊?而且我压根没在里头放酒,不过是图气氛,才说那是酒的……娘娘怎会醉眼到看不清汗帝的位置?她这视力是越来越糟了……”哲勒沐表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延春阁里,哲勒沐双目紧盯着正仔细为冉璧玺检查眼力的程太医。
“如何?”他表情凝重的问。
“这……”程太医吞吐起来。
哲勒沐立即神情一变,显得锐利骇人。
程太医心惊,模样更显惶恐。
“程太医有话直说无妨,我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冉璧玺自己也很想知道结果。
“呃……请问娘娘眼睛是否经常感到酸疼?有时还会瞬间视线模糊看不清?”
“对,娘娘经常喊眼睛酸累,也经常眼花撞到束西。”喜东珠抢着代答。
“这些事朕怎么不知道?”哲勒沐马上拉下脸来。
喜东珠膀子一缩,担忧的瞧向主子。冉璧玺马上叹气的对着哲勒沐道:“眼酸这种小事,是我要喜东珠别多嘴告诉你的。”
“哼!你的事朕哪件能当成小事看待了!”他生气的甩袖道。
她不禁苦笑,就是因为任何事都是大事,她才不想将事情“闹大”,这会他晓得了,果然又惹他发火,她无奈的再叹一口气,转向程太医问道:“这有很大的问题吗?”
“嗯……请问娘娘这状况多久了?”
“自从那日在城外被撞后……距今该有半年以上了。怎么,该不会是那次落下的病根吧?”她紧张的问。
程太医深沉的点了点头,汗水开始劈啪咱滴落,转眼颈子已湿了一圈。
“说清楚!”哲勒沐表情像是要吞人了。
他连汗也不敢抹。“娘娘的脑部当时受创,外观看起来并无大碍,可脑子里头却不断出血……这血块恐怕就是造成娘娘视力减退的肇因……”
“这会如何呢?”他声音已经明显的僵硬了。
他猛吞口水。“娘娘不久……渐渐的就会失明!”
“混帐东西,你敢信口开河!”哲勒沐狠狠的就朝他掴下一巴掌。程太医被打跪在地上,连起身都不敢,身子直颤抖。“当初她有问题你没能及时发现,这会还敢对朕说浑话,你说朕会不会杀了你? ”他气急败坏的怒责道。
“请汗帝饶命!”程太医身子抖得不象话。
“哲勒沐,别这样,这不是程太医的错!”冉璧玺见程太医被打,赶紧出声为他开脱。
“他失职,医术不精,朕根本不信你会失明,你若失明,朕第一个挖出他的眼睛谢罪。”哲勒沐怒极。
冉璧玺见那程太医已然要吓晕,她力持镇定,忍住心慌的再问:“程太医……你好好说,我真会失明吗?”她其实也害怕得不想相信。
程太医抖缩着抬起头来,“是……而且……兴许再过几个月,血块再大些,届时您……您就完全看不见了。”
她惊愕无语,怎么……会这样?
顿时,她的身子被哲勒沐抱住了。“朕不会让你看不见的,朕会要人治愈你,你不会有事的!”他急切的安慰。
“呃……嗯……”她僵直的点头,可内心已紊乱成一团。
“璧玺,你别慌,你信朕吧,朕不会让你的眼前变黑的!”
“嗯……我信你……”但她双眼发直,心乱如麻。
“璧玺!”他呼唤着她,可她耳中再也听不见任何话。
“将那撞伤皇后的人给朕杀了!”哲勒沐大为震怒。
“是!”赤力火速退下执行命令。
那老汉驾车撞伤皇后,之前以为皇后无碍,便将人释放,想不到皇后眼睛竟会出问题,这老汉是非死不可了!
赤力一走,哲勒沐转身回到延春阁,现在那儿随时都有一票大夫在,他命全国医术高明的大夫都得进宫为皇后诊治,这已是这个月来的第三批人了。
几乎每个诊过她的人都束手无策,摇着头的离开,他怒火攻心,心急如焚,却也无法可想,只能不断找人入宫,期盼能出现一线生机。当他来到延春阁外,又听见有人叹气离去。他铁青着脸跨进门坎,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冉璧玺失望的泪痕,他心痛如绞,也愤怒无比。
“滚,全滚出去!”他朝着那些无用的人大吼。
众人全抱头鼠窜的滚出去。
冉璧玺幽幽地望着愤怒的他,吸着鼻子。“哲勒沐,别再找人来了,没用的。”她柔声说。
“谁说没用?!朕一定会找到方法治愈你的眼睛!”
她朝他忧戚一笑。“别为难这些大夫了,现在的我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趁我还能看得见,好好的看你,我不想忘记你的模样。”
他闻言一震,“璧玺……”
“你过来,靠我近些好吗?”她轻柔的呼唤他。
他哽咽了,知道她现在只能瞧见五步以内距离的人事,远的她不是看不清,而是看不见了。
他快步走近她,握住她的手。“璧玺,朕在这儿,朕在这儿!”
“嗯。”她泪水满眶,捧着他的脸庞,睁大模糊的眼,想仔细将他看清楚。可惜,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她眼睛真不行了,怎么看,都觉得他的轮廓看不真切。哲勒沐痴望着她水亮的明眸,如此明媚的眼睛即将失去光彩,他难以忍受,实在难以忍受,愤怒得握紧双拳,愤恨难平!
这女人为何如此苦命,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的承受他的娇宠?老天何以这般苛待她!
“哲勒沐……你别为我心急,若上苍真要我失去双眼,这也是我的命,我不怪任何人……”她叹口气,将小脸贴向他的胸襟,就这般倚着。“哲勒沐……明天陪我看日出好吗?”她哽声问。
“好……咱们一起看。”他用饱含压抑的声音道。
“还有,日落时你也陪我,夕阳也很美的。”
“嗯……朕答应你,陪你看尽每一天的日升日落……”他红了眼眶。
酸涩的泪水在她的笑靥中滑下,“哲勒沐,不要难过,我有你陪着,并不觉得害怕。”
他猛地用力抱住她,一滴泪正悄然滑过他刚毅的脸庞。
“是的,没什么好怕的,你有朕,有朕!”
“哲勒沐。”
“怎么了?”只要她睁眼一唤,他一定在身边。冉璧玺轻转头,见他正对着自己笑,不安的心绪平稳了许多。
“这时间你不是该去前殿与大臣议事了吗?”
“朕不去了,就交由额伦与库开去应付就可以了。”他仍窝在她身边不肯走。
“这怎么行?你是汗帝,怎能将责任抛开全丢给人臣去做,我可不想你因为我被人骂是置国事于不顾的昏君。”她推他离开。
“可是!”
“快去吧,早些回来陪我就是了,别为了我误了正事。”她不得不板起脸来要求。
他无奈的摇头,“好吧,朕会尽快回到你身边的。”他虽放心不下,但拗不过她,还是命人为他更衣整装,上朝去了。冉璧玺望着他步出房门,视线依稀还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躯,瞧见他依恋不舍的频频回首,所以她一直保持着微笑,就算眼里已看不见他,她的笑容还是不减,
要让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她嘴角浮现的笑花。
“娘娘,汗帝已经走远看不见了。”喜东珠用着干巴巴的声音告诉她。
“是吗……”她的笑容转瞬消失无踪了。
“娘娘,您可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啊?”喜东珠再也忍不住的哭出来了。
她坐在床边,呆呆傻傻的也不知道要如何响应,就任喜东珠独自哭个彻底。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慌,一慌哲勒沐会比她更慌,只要她能镇定住,她与他就能撑下去。
“娘娘,燕里安娘娘来探望您了,您见是不见?”不知过了多久,喜东珠来报。
她瞧向窗外的天色,有点灰暗……她吓了一跳,天要黑了吗?“喜东珠,什么时候了?”
“都快午时了。”
“才午时?”那天色应该还很亮啊!她不安的绞了一下手。唉,虽然还不到傍晚,但算算她竟也莫名的枯坐几个时辰了。“快去请人进来,顺便要人备膳,我想留姊姊用膳。”她交代道。
“是。”这燕里安娘娘来得正好,这会汗帝不在,有燕里安娘娘相陪是再好不过的,总比主子一个人发怔乱想的好。
可这燕里安一进屋就先哭红了眼睛。“皇后妹妹怎么会这样?这真要看不见了,老天就真的不长眼了。”燕里安牵着她的手哭着说。
冉璧玺反而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姊姊是真心担心我,可我没事的,看不见依然可以过日子,没关系的。”
“你没关系,可是汗帝他!唉,我瞧这阵子他为你心力交瘁,整个人憔悴得,你若真到了完全看不见东西的地步,我怕他、他!”燕里安一连叹了数说不下去了,频频掉泪。
那男人的状况不会比她好,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他会整个人憔悴到让人看不下去,她不禁忧愁得再也撑不起笑容来。
一旁的喜东珠瞧了着急,以为燕里安娘娘来多少能帮着主子打点气,哪知却反而惹得主子的心情更糟。幸亏燕里安娘娘草草吃完饭就回去了,不然主子再继续面对她,只有更哭丧着脸罢了。
燕里安娘娘回去后,她抱来太子赤鹰,娘娘陪着太子玩了一会,好不容易捱到汗帝回来,她才将太子抱离。
汗帝回来后,她见主子虽是强颜欢笑,不过起码是笑着的,她真怕极了主子那不言不语、双眼呆滞无光的模样。
哲勒沐陪着冉璧玺看完夕阳,用了晚膳,换她陪他批阅奏折。
冉璧玺半卧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腿上盖着一条金丝软被,阖着眼假寐,以为他正专心在看折子,可她不知,他的目光根本没瞧桌上的折子半眼,他一双黑瞳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望,眼神中满是浓烈的不舍,以及更多拧人的心痛……
“额伦呢?怎么不见他在朝上?”下朝后,哲勒沐一面快速往延春阁的方向走,一面问向跟在身侧的库开。
“王爷说是打听到一位专治眼疾的名医,他前去请人了。”库开回道。
“额伦他……”哲勒沐稍慢了脚步,蹙起眉。他对璧玺的心还是没变,这小子竟是与自己一样的痴情。他要不是自己疼爱有加的胞弟,自己恐怕已经对他……
哲勒沐纵然心中有着不快,但此刻也只有喟叹了。女人只有一个,而她选择了他,他也容不下额伦介入。这小子自是清楚明白,但情关难过,唯有任额伦自己想办法解脱了。
“汗帝,延春阁到了。”库开见他似乎陷入沉思,出声提醒。
他这才回神,瞥见延春阁已在眼前,冉璧玺竟站在二十步外的门前,眉宇挫败,但仍非常努力的眺望着。
他胸口一紧,恐惧袭来,生怕现在的她已经再也瞧不见他了。
这么一想,让他惊恐得不敢再往前踏上一步。
“汗帝?”库开见他面色煞白,没再移动脚步,提醒似的唤了唤他。
哲勒沐什么话也没说,朝库开摆了手,要他无声退去。
库开瞧瞧前方努力睁着眼的女人,再瞧身边主子痛苦压抑的神情,抿下嘴角,心酸无奈的悄声离开。库开走后,哲勒沐独自静静望了她好一会,等她渐渐露出心神不宁的神色,他这才举步往前走,故意将音量提高的道:“朕下朝了,皇后等很久了吗?”听见他的声音,她脸色转变,绽出笑容来。“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