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给他的,察妮能给,也已经给了!一双美丽的大眼蒙上一层水气,她忍着失落,忍着嫉妒,忍着……心乱如麻啊!
“汗帝,孩子的名子还没取,就等您亲自命名了。”察妮幸福洋溢的说。
“孩子的名字朕早取好了,就取名赤鹰,他将会是带领我金栈飞向天际的赤色飞鹰!”
察妮睁大了眼睛。这话的意思是― 他想将这天下交给自己的孩子?! 她惊喜震撼,旁人则是欣羡不已,而那冉璧玺隐含的泪光悄悄落下了。
他对她死了心,所以有了这安排……难怪察妮欣喜若狂。
“赤鹰!这名字好,多谢汗帝了,赤鹰将来长大也会明了这名字的意义的!”
察妮激动的说。
“嗯。”他颔首,正要将孩子交还给她,孩子却扯着他的衣袖不肯离开他的怀抱。
“孩子认父亲,不走呢!”察妮喜孜孜的道。
他笑了笑,又抱了一会。
此时察妮对燕里安使了眼色,她会意,立即上前道:“汗帝,察妮妹妹辛苦生下赤鹰,您得好好赏她,这未来不知您有何安排?”
他轻扯嘴角道:“察妮不用回牢里去了,封号归还,赐你为伏妃,品阶仅次于皇后,列位与玉妃同等。”
察妮闻言立即喜不自胜的跪下谢恩。母凭子贵,察妮不仅回复了妃子身分,还升高了品阶,冉璧玺的心绪刹那间紊乱了,脑海中尽是他说过的话!你都不吃味的吗?都不在乎她怀的是朕的孩子,你不怕朕会因为孩子而重新接纳她吗?
察妮生的孩子朕不会期待,唯有你冉壁玺与朕的孩子,朕才有当父亲的心情……
等察妮生下孩子后,朕就会送她回大牢里去……
这些话言犹在耳,可是……察妮毕竟是孩子的亲娘,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他这么做是对的,是对的……她该体谅他、支持他的……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脚步不由自主的往门外退,一步步地挪,大家的视线都在孩子与察妮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消失,她想默默的离开这不属于她该出现的地方……
“娘娘,您要回去了吗?”喜东珠突然出声。
她僵硬的回头一看,哲勒沐也骤然往门口望来,见着她已站在门旁,眼里充满焦躁,察妮怨恨的目光也随之而至。
她心口用力一抽,脸上一热,转身拔腿奔离,耳后彷佛听见察妮哭求哲勒沐多留一会的声音……之后,她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管了。
外头大雪纷飞,极为冷寒,屋里暖炉起了三座,冉璧玺坐在热炕上缝着衣服。
“娘娘,喝些热奶茶取暖吧,在咱们蒙古,这可是最佳的砝寒圣品。”喜东珠端了杯茶过来。
“好。”她放下缝了一半的衣服,端过喜东珠手中的热奶茶喝着。
“主子这可是要缝给小皇子的?”瞄了一眼搁在一旁的小衣服问。
“嗯。”她一面喝着奶茶,点首。
“您这是何必?察妮娘娘又不会接受。”喜东珠撇着嘴说。想起那日主子送上金锁片时察妮娘娘说的话,说什么主子送礼不是真心,不屑主子给的任何东西,人家态度都摆得这么清楚了,主子还费精神做这衣服,不是自讨没趣吗?
冉璧玺叹了一声,“她不接受是她的事,这是我对孩子的心意。”她淡淡的说。
喜东珠摇着头。主子心地实在太好了,但察妮娘娘可就没主子这么善良,生下皇子后,她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行事嚣张,处处争排场,正在坐月子的她,竟要求十人伺候她饮食,连给小皇子的奶娘都征调了十二人,吃喝用度样样要高过主子,现下只差还没吵着要搬进主子这座延春阁来,可她相信,这女人不久就会开口了。
汗帝的态度竟也是由她,只要她开口的事,件件依她,这可教她更加张狂了,连当初为了救她出了不少力的燕里安娘娘去见她,都吃了不少次闭门羹,不是说在静养,就说正在喂奶,总之,对燕里安娘娘可以说是过河拆桥,完全不理会了。
燕里安娘娘几次到主子这里来诉苦,主子都只是安慰她,要她别多想,兴许真是不巧,每回偏遇人家有事。
可谁的眼睛不是雪亮的,那女人现在是得势正锐不可当,明明产妇不好出来抛头露面的,她却天天抱着孩子在宫里四处走动,好似在招摇她生了个儿子,让人见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以她现下的心思大概想借着孩子,直接问鼎皇后之位吧?
“对了,主子,今日的奶茶味道如何?”不想惹主子伤怀,喜东珠转了话题。
“很不错,我才正要问,你今天煮的茶怎么特别香?”
她立即呵呵笑了起来,“真有特别的香?这可是奴婢写信向在蒙古的婶娘讨来的煮茶秘方。”她得意的说。
“喔?”既然她这么费心,冉璧玺也就多喝了两口。“奴婢的婶娘可是煮奶茶的高手,喝过的都说好,这回她不只教我煮茶方法,也在信里提了不少蒙古点心的做法,哪天奴婢做给您尝尝……对了,说起这些,婶娘其实还提了其它的事,有一件事奴婢说了怕吓到您。”喜东珠原本还眉飞色舞的说着话,但神情突然就变了,显得有些哀痛。
“怎么了?”冉璧玺讶异的问。
“就是……那些曾为您医治过箭伤的医官们,他们突然都过世了,其中一个就是婶娘的儿子……”这是最教她难过的了。
“为什么会死得这么突然?”冉璧玺震惊的站起身,还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喜东珠赶忙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娘娘别急,婶娘信里说,他们好像是为了试药草,不慎集体中毒身亡的……只是碰巧,死的全是当时曾为您医治过的那些医官……”
冉璧玺脸色倏青,呼吸也急促起来。这不是巧合……不是巧合……是那男人下的手!
“娘娘,您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喜东珠讶然的看着她。
“哲勒沐人呢?他在哪里?”她倏地焦急的抓住她的手急问。
“您这么急着找汗帝做什么― ”
“他在哪里?!”她表情惊恐,语气已变。
喜东珠受惊,不敢再多问。“汗帝这时间应该在大明殿上批折子。娘娘,您要过去好歹也披件雪袍再走,这样会着凉的― ”
她话还没说完,冉璧玺已冲出去了,也顾不得回头拿什么雪袍,喜东珠连忙先去取了袍子,就追人去了。
冉璧玺心神不宁的出了延春阁,朝着大明殿匆匆而去。
“哎哟!”一名太监迎面差点撞上她。
她因此险些跌地,幸亏随后追来的喜东珠脚程快,赶上了,连忙扶住她,她这才没摔着。
“你这冒失鬼,这是急着要上哪去?万一撞伤了娘娘,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扶着主子站稳后,喜东珠生气的骂人。
“我……这个……奴才是急着向汗帝禀报事情,跑得急了,这才没注意到娘娘圣驾,奴才该死,还请娘娘恕罪!”太监着急的说。
“这么急,是要向汗帝禀报什么?”冉璧玺问。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让她的心坪坪跳个不停。
“这……”还没先向汗帝禀报过,直接告诉娘娘好吗?
“你尽管说,汗帝责怪我来担,是不是……谁又发生了意外?”她颤声问。
太监讶然的望了她一眼,“娘娘是不是也得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果然有意外!她心跳要停了。
“是察妮娘娘她……”
“她怎么了?”一听到察妮的名字,她声音整个拔尖了。
“察妮娘娘一刻前失足跌入龙池里,不幸,殁了。”说话的是赤力,他原是待在大明殿里伺候哲勒沐的,这会已来到她身后。
冉璧玺摇了一下身子。察妮……死了?怎么会……
“娘娘,汗帝知道您来了,要奴才来请您进去。”赤力恭身请她移驾。
她目光立即往大殿的方向瞪去,急喘了几声,提了气的冲进去。一入内,就见哲勒沐坐在长椅上等她。他神色笃然,但在见到她单薄的衣着后,立即微怒的奔上前。“怎么也不穿件外套再出来?伺候你的人都在做些什么事?!”他握起她冰冷的手在掌心搓着,为她取暖。
“你……你怎能连察妮也杀了,他是赤鹰的亲娘啊!”冉璧玺抽开手,痛心疾首的指摘他。
哲勒沐沉下脸来,半晌后才道:“赤鹰是你的孩子,察妮只是生母,而你才是真正扶养赤鹰的人。”
“什么?”
“这孩子以后跟着你,你是他唯一的母亲。”
她瞪大眼睛,突然想明白了,原来那察妮是空欢喜一场,哲勒沐一开始就决定这么做了,先恢复察妮尊贵的身分,不让孩子的出身因母亲蒙上污点,接着让察妮死去,再要她亲自扶养孩子,将来孩子继承皇位,她也将以孩子母亲的身分,顺理成章成为皇太后。
天啊,她夺走了察妮的一切,夺走了察妮的孩子……
“察妮是因我而死,居然是因我而死……”眼眶倏然积满了难以接受的泪水。
“人不是你杀的,是朕,是朕想杀她,你不必!”
“住口,我害死的不只是察妮,还有那些医官!”她痛哭失声。“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为什么?”
“那些医官敢瞒着朕如此重大的事,难道不该死?!”哲勒沐忿忿的说完后,瞧见她绝望的神情,心下遽然惊慌起来。“璧玺……”
她却奋力推开了他,“不要碰我,我怕你……我怕你……”
他立刻僵直得如同一尊雕像般瞪视着她,“你说什么?”
无助的泪颗颗落下,捣着唇,冉璧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转身,奔出大明殿。
“虬龙!”
“你是……玉帝?!”哲勒沐下意识的摸了模自己的额头,那里果然又冒出鲜血来。他愤怒的擦了又擦,血还是冒不停。
玉帝轻笑。“臭老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这血是怎么回事?!”他息怒质问。
“这是为惩罚你爹当年的恶行,我用北海赤红玉柱打出来的。”
“我爹?!”
“我指的可不是你这世的爹,是给你龙魂的爹,龙王。”
他沉眯了眼,“既然是惩罚龙王,为何我要代为受罪?”他模摸着还在渗血的眉。
“受罪?这可不是一般的血,将来等你悟出如何爱人后,这血之于你,可是无比珍贵,你会对我感激不尽的。”
他皱紧眉头,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小子,你等着心痛吧……”
“喂,臭老头,你去哪里?说清楚!”哲勒沐由梦中惊醒。
“主子,您作恶梦了吗?”赤力赶紧递上白巾,以为他额上又见血了,不过这回并没有见到血迹。
“嗯……”哲勒沐恍神的推开白巾,对梦境中老头的话有着深深的不安。
“主子,那撞伤娘娘的人还关在牢里,您要处置了吗?”赤力见他神志恍惚忐忑志怎,心下惊异,想借着问他一些事,唤回他的思绪。两天前,娘娘和汗帝闹得不欢而终后,遂带着喜东珠出宫去城外的古寺上香,好稍减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哪知竟不慎撞车,那驾车的老汉立即被逮,照理说,那老汉罪该万死,早该教汗帝砍下脑袋,但汗帝却只是将那人关在牢里。
哲勒沐这才轻甩了甩头,回过神来转首望向昏迷两天的女人。即使她已成为他的,他依然抓不住她的心,做任何事都能吓跑她,给她再多的爱都不够,面对他时,她心中永远带着畏惧。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消除她对他的恐惧?
“马车冲撞是意外,朕暂时不想杀人……一切等她醒来再说。”哲勒沐道。
赤力立时明白了。主子这是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触怒娘娘,生怕若再多出一条人命,这后果更加难以收拾。
“去,再去将御医唤来,瞧瞧她怎么还未醒来?”他沉下声吩咐。
赤力连忙应声退下,但在赶去御医所前,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见主子双眸瞬也不瞬地痴望着床上的人儿,他有些感叹,原来外表冷酷绝情的主子,当真正爱上一个人后,也会这般的失魂落魄。他摇着头,不敢再耽误,主子心急爱妃的伤势,等太久,回头惨的不只是他,连来迟的御医也有事。
哲勒沐盯着不省人事的冉璧玺,心痛难当。
“你这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朕?醒来吧……别再折磨朕了,朕以后都听你的……这可好,这可好?”他抚着她苍白无血色的容颜,这股心痛难以形容,他不曾想过,自己会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到这等地步。
那日她满脸淌血的被送回宫来,差点没吓掉自己一条命。
想起那日她奔离大明殿时深惧绝望的神色,他心惊又悔恨,不要― 他不要再见到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她眼底,要知道,她怕他,他更怕她,怕她眼底的排斥,怕她说出恨他的话。
原来他竟是这样一个脆弱的人,脆弱得不堪这女人一个眼神的攻击……但他心甘情愿在面对她时变得软弱,铁汉柔情,是不是就是这么一回事?
“嗯……”
第9章
冉璧玺想起三个月前在金銮殿上,她在众人面前接过他赋予的象征皇后的玉玺以及册后的封文时,心中的激动与紧张至今仍难以忘怀。她以汉人的身分被册封为皇后,那些自认血统优越的蒙古王公贵族们,阶级观念强烈,必曾对哲勒沐激烈的反对过,可是他还是独排众议,坚持立她为后,这份情意,让她发誓要用自己全部的爱来回报他,此刻瞧着他悠然展笑的走向自己,她眸光不曾稍瞬地凝望着他,等待他的靠近。
蓦然,她视线一晃,眼前黑了一片。
“怎么了?”见她突然揉起眼睛来,哲勒沐加快脚步的走到她身边,一手扶在她的腰上。
她与哲勒沐独坐于高台上,额伦与库开分坐台下两旁的首位,各王公大臣再依序排坐在他们之后。随侍的喜东珠对她解释,这诈马宴又称“质孙宴”,“质孙”蒙古语意为“颜色”,这席上天子与百官都会穿上统一颜色的服装,即称为“质孙服”
她扭头见平日皆穿着白色衣袍的哲勒沐,今日穿上与众人同色的紫色衣服,而自己一身盛装也是紫色的,头上还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这帽子名唤“罟罟冠”
先前喜东珠就说了,在蒙古只有地位极高的贵妇才得以佩带。
此刻筵席上,数千人穿着同色衣服,看上去场面极为震撼惊人,果然大大彰显了蒙古人如虹的气势。
宴上,哲勒沐当场赏赐不少大礼给臣子,获礼者无不感到无上的荣耀。这情景让她瞬间了悟,这场盛会还有另一项意义,君王欲藉此来凝聚王公朝臣对他的向心力,这可是极具政治色彩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