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上,丫鬟正端着热腾腾的早膳上桌,上好了早膳便退下了。
赵蓉蓉在赵府的时候,多数时候皆是独食,这倒是头一回跟这么多人一同用膳,她等着长辈先动手再食。
令她意外的是,婆婆没有假以他人之手,而是自己起来替公公张罗,再看一旁的大嫂也为大哥布菜,赵蓉蓉思忖一会儿,也有模有样地学着。
她正要替罗逸端一碗白粥的时候,罗逸开口了,“一碗白粥、一个肉包、一个咸菜饼。”
赵蓉蓉愣了一会儿,直到他又瞪她了,她才明白过来刚刚罗逸很“好心”地告诉自己他要吃什么,她应了一声,将他说的食物摆在他面前,待她坐下时,发现罗家人都惊奇地看着他们,这是怎么了?
罗大少爷揶揄地看了弟弟一眼,“阿逸,你真是心疼弟妹。”一旁的大嫂笑嘻嘻地捂着嘴笑个不停。
罗逸不理会他,迳自吃饭,赵蓉蓉则是羞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低着头安静地用早膳。
早膳之后,他们便回到罗逸的逸园,罗逸指着一间厢房道:“你住这一间。”
罗逸应该是喜欢独居的,昨夜肯跟她一同,是因为洞房花烛夜,所以天一亮便跟她挑明说了。
但赵蓉蓉心里想的不仅仅是这样,罗逸以后还会娶正室,说不定还会纳妾,这正侧之分现在就得有,便让她睡隔壁。
这样也好,她也一向是自己一个人睡,多一个人也不习惯,不过听别人说,新娶的女子总是要多被宠着的,而她才一夜就失了宠,会不会太可怜了?
赵蓉蓉想归想,倒不会真的自艾自怜,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便进那间厢房收拾了一番,以确定晚上可以睡觉。
晚上的时候,丫鬟拿着食盒过来,一见到赵蓉蓉便行了礼,动作快速地取出饭菜,放在桌上之后便离开了。
一日三餐,赵蓉蓉早膳是与罗家人一同吃的,而其余两顿是由丫鬟送至逸园的,除了送饭的丫鬟之外,她就没有见到其他人了。
赵蓉蓉觉得逸园可谓是完全遗世独立,而她的夫君则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她移动着莲步往书房走去,轻叩了几下门,“吃饭了。”
赵蓉蓉下意识地避开对罗逸的称呼,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在婆婆面前,她是喊他夫君,可私下里她是怎么也喊不出来,他们仍是陌生人,要她一下子对他亲热,恐怕是相当难。
书房里没有声响,赵蓉蓉又喊了一遍,仍是得不到回应,她蛾眉微蹙,推开了门。
看到的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美男睡图,罗逸仰躺在贵妃椅上,早上还束得好好的发丝,此刻凌乱地披散在贵妃椅上,一手枕在后脑下,一手平放在小腹上,右腿微微曲起,左腿则是翘在右腿上,长袍微乱地覆在他的身上,微露出少许胸膛。
他的睡姿一派轻松闲逸,赵蓉蓉走近一看,他的眼紧闭着,似乎睡得很沉。
“罗、罗逸?”赵蓉蓉轻喊着他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她伸手推了推他,“该用膳了。”
手正要碰上他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墨玉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眼里有着如冰的冷意,她屏息看着他,怯怯地收回手,“你醒了?”
罗逸眨了眨眼,神智微微清醒,“嗯。”声音带着睡醒的沙哑,身子动了动,却发现腿麻了。
“腿麻了?”赵蓉蓉看着他的神色轻轻地问,见他青着脸,她坐在床榻上,伸手将他的腿搁在膝盖上,“我替你揉揉。”
娘亲在世时,睡醒时常常腿麻,她会替娘亲揉揉,那时娘亲会夸奖她懂事听话,想到往日清贫却平淡的生活,赵蓉蓉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你在想什么?”罗逸开口问道,什么事情能让她流露出这副神情,似是缅怀某人。
“我在想我娘,她以前也会这样。”赵蓉蓉柔柔地说。
“岳母吗?”罗逸低吟着,看来她与她娘亲的感情很好。
赵蓉蓉听到他的话,只一愣,“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赵蓉蓉现在才知道她的夫君对她是多么不上心,居然不知道,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娘亲已经去世了,我与现在的赵夫人……大娘的感情不是很好。”
赵蓉蓉说得很委婉,岂止是不好,根本是水火不容,即便娘亲被赵老爷冷落,刘氏妒心已生,暗地里故意折腾她们,伙食上的苛刻、生活用度的克扣,当真是活生生的正室欺压侧室的悲惨事实。
赵蓉蓉忆起娘亲去世前对她说的话,宁嫁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侧室也好、妾也好,她想嫁一个普通人,可女子的婚姻大事由爹娘决定,她就是不想也没有办法,只有在罗逸娶正室之前,她尽力地做好本分,将来也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罗逸对赵蓉蓉的事情没有特意去了解,只知道她是庶出,却没料到她的娘亲已经去世。
“是吗?”罗逸应了一声,没有太多的反应,对他而言,庶出也好、嫡出也好,只要能生就好,最重要的是不要吵到他。
赵蓉蓉默默地替他捏了一会儿的腿,“好些了吗?”她的小手软软的、嫩嫩的,揉着腿的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罗逸有些意犹未尽,看了她一眼,“嗯。”
“那用膳吧,否则凉了就不好了。”赵蓉蓉站了起来,姿态盈盈地往外走。
属于她独有的清香在她离开的时候也淡了,罗逸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走了出去。
他们用完膳之后,罗逸又回了书房,赵蓉蓉自己一个人逛了一下逸园,惊喜地发现在他们厢房不远处有一澡间,她早想沐浴了,可又没有人告诉她位置,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在赵府的时候,她都要自己打水烧水。
但这澡间造得很有意思,澡间外有一处凹陷,下面有着烧过的木柴,而对应凹陷的内部是一个能容下两人大的池子。
惊喜过后,赵蓉蓉不知道怎么用,最后只能望洋兴叹,她走到水井边,自己打了水放在木盆里,走回了厢房。
如今是夏末,傍晚时分的水有点凉但不冷,她心里盘算着明天找人问问那澡间怎么用,或者哪里有热水,否则等天气冷了,日日用凉水,她的身子也扛不住。
赵蓉蓉轻解罗裳,褪去所有衣物,光洁的身子裸露出来,她用棉帕沾了水,轻轻地擦拭着身子。
过了一会,她擦好身子正要穿衣的时候,厢房的门突然被人由外推了进来,她惊得站在原地,月光倾泻而入,她隐隐地看见一抹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颀长的身影停驻在门边。
“你……”罗逸愣住了,月光之下,美人一身媲美白玉的肌肤隐隐地泛着闪亮的光泽,那抹光泽连一向爱研究美玉的他都叹为观止,他在院子里逛着,见赵蓉蓉似乎还没睡,便进来瞧瞧,迎接他的却是这么活色生香的一幕。
“出、出去。”赵蓉蓉赶紧拿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身子,身体因羞臊而泛起淡淡的粉红,看起来既可爱又诱人。
罗逸就像着了魔一样,他忍不住看着她,甚至走上前,大掌覆在她瑟瑟发抖的纤体上,感觉到她的寒意,他皱眉道:“为什么用凉水?”赵蓉蓉也是无奈,娘亲自幼说,女子用热水为宜,冷水要少触碰。
她懒得回答他,更没有心思去想他的问题,跑到床上将棉被盖在自己的身上,掩得实实在在的,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瓜。
“你进来怎么可以不敲门?”赵蓉蓉生气地说。
罗逸脸一沉,“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进出还要敲门?”
听完他的话,赵蓉蓉也联想到自己也是属于他的,所以她不该质问他,但她仍是不开心,稚气地嘟着嘴,“不管怎么样,总得出一个声。”
她的话让罗逸眉间的褶皱更深了,“那你为什么不上门栓?”
赵蓉蓉一傻,他说的也是,只是她忘了。
见她无语了,罗逸满意了,又加了一句,“以后你要做什么不愿让人知道的事情,便拴上门栓,不若的话,你就得习惯我这样进进出出。”
听到他的话,赵蓉蓉差点就晕了,见过不讲理的,却没有见过他这种霸道又讽刺的不讲理。
若是她上了门栓,那她就是做了什么不愿让人知的事,若是她不上门栓,以后就得常常不小心被他看光光。
赵蓉蓉气得脸都红了,这个男人还是不要开口的好,一开口便会让人对他的感觉幻灭。
罗逸的手心有一种蚂蚁噬骨的错觉,很痒很痒,痒得很不舒服,而他的心口那儿又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他的眼渐渐地沉了下来,关上门走到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赵蓉蓉渐渐地意识到,此刻夜黑风高,正是万籁俱寂之时,而他此刻的神情高深莫测,眼里有着一抹她不解的情绪,幽暗之中有一抹小火苗在燃烧,似是生气却不像,赵蓉蓉下意识地扭着身子,恨不得将脸也埋进被褥中。
罗逸坐了下来,大掌轻抚着她的脸颊,她的脸颊热得有一股热气在冒,连他都能感觉到,他邪笑道:“很热?”
“有、有点。”赵蓉蓉不由自主地结巴。
“既然如此,就把被子掀开吧。”罗逸说着状似好心地替她掀开被子,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曼妙的身姿。
昨晚她喝醉了,他来不及对她做什么,而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要不做些什么,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
第3章(1)
“嗯……”赵蓉蓉轻吟一声,悠悠地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泡在水里,热热的水让她的身体舒缓了不少,她动也不想动,只要她稍稍动一下,四肢百骸就会传来一阵疼,身体就像是被人给打散了,又装了回去。
氤氲的热气环绕在她的身边,她慢半拍地发现她的腰间环着一双结实的手臂,她惊讶地抬头,看见了他正闭目养神,他是有多大胆,竟然抱着她一同沐浴。
“罗逸?”她小声地喊他。
罗逸眼未睁开,“醒了?”
“嗯。”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澡间?”
“嗯。”
“我晚上也想用澡间,却不知道怎么用。”赵蓉蓉好奇地问他。
“将水放在池里,在外头用柴木烧,烧到了你觉得刚刚好就灭掉。”他简单明了地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她笑了笑,“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真是一个好方法。”罗逸睁开眼,清净的眼眸里映射着她的笑颜,“我。”
“咦?”这个法子确实是好,因为大多数富裕人家都是让仆人烧好水,再抬进房中用,一来一回花了不少的时间,“你怎么想到的?”
“不就是和灶房里做饭一样的道理。”只是灶房里烧的是饭菜,这澡间烧的是人。
听他这么一说,赵蓉蓉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呢。”
“出去吧,水快凉了。”罗逸突然开口道。
赵蓉蓉应了一声,双手环住胸部跨出了池子,捡起一旁的衣物穿了起来,转过身时却见罗逸仍坐着不动,“你……”
“你先出去。”罗逸冷然地开口。
听到他的话,赵蓉蓉没有多说什么,点了一下头便出去了。
坐着的罗逸在她离开之后,似有所觉地伸手往怀里抓了抓,她一离开似乎就感觉少了什么,真是奇怪了。
赵蓉蓉一离开澡间,就回自己的厢房了,外头天还黑着,她快步地走入厢房,一股情欲的味道迎面而来,她娇羞地打开窗户,让空气吹散,走近床榻,凌乱的床榻让她面红耳赤,原来男女之间是这么一回事。
四肢纠缠、不分彼此、相濡以沫……她赶紧摇头,将脑海里不该有的场景甩出脑海。
赵蓉蓉慌乱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叠新的被褥,将那一床不堪入目的被褥换下,一抹刺眼的红映入眼中,她快速地别开眼。
收拾好之后,她又坐了一会儿,忍着酸痛起身关了窗户,关门之前她偷偷地看了隔壁的厢房一眼,他约莫已经睡下了,她关了门,躺在床上就寝了。
第二日,赵蓉蓉贪睡了一会儿才起来,一番梳洗之后,她走出厢房,双腿似乎有些疲软,她走得也比较慢,她坐在石亭里等罗逸,罗家的规矩之一便是要一家人一同用早膳,可等了一会儿却仍不见罗逸的身影。
赵蓉蓉便走到罗逸的厢房外,敲了敲门,喊了他的名字,他没有任何回应,说不定他还在睡,她便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等不到的罗逸正躺在床榻上呢,她走了过去,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罗逸,该起来了。”
罗逸只哼了一声,眼睛都未睁开便背对着她,赵蓉蓉直觉不对劲,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手心一片热。
“罗逸!”他发烧了,难道是昨晚在澡间受凉了?赵蓉蓉紧张地跟他说:“罗逸、罗逸,你别睡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赵蓉蓉正要走出去时,皓腕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不用了。”罗逸闭着眼睛,头痛得厉害,却不想看大夫,“我休息一会儿便成了。”
“胡说,你都爬不起来了。”赵蓉蓉才不信他,扯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回被窝里,安抚地说:“你躺着别动,我去去就回。”
罗逸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赵蓉蓉快步跑开的身影,眉头皱了一个川字出来。
赵蓉蓉刚走出逸园便看见几个丫鬟,她吩咐其中一个去请大夫,又让另一个丫鬟去告诉罗父、罗母一声,她就折了回来。
赵蓉蓉的娘亲身子不好,常常生病,她渐渐懂得一些照顾病人基本的方式,她从柜子里拿了一叠被褥盖在他的身上,“发烧了就要多盖一点,若是能出汗就更好了。”
罗逸没有理她,只是听着,听她有条不紊地替他盖好被,接着跑到外面,过了一会儿便回来了,一阵水声响起,接着一只凉凉的瓷杯触碰着他的薄唇。
“喝点热水会舒服一些,小心烫。”她温柔地说。
赵蓉蓉的动作很娴熟,好像干过千百回了,他记得她说过她的娘亲早已过世,看来她应该是照顾久病缠身的娘亲,才会这么干练。
然后她便不动了,就坐在床边陪着他,不久之后大夫来了,替他诊脉后开了药方。
罗逸听到大哥的声音,“阿逸怎么会发烧呢?”
“嗯,应该是夜里受寒了。”是赵蓉蓉的声音。
“蓉蓉,辛苦你照料逸儿了。”是他娘亲的声音。
“蓉蓉知道了,爹娘放心吧。”
赵蓉蓉的保证就像是包着丝绸的石头,看似绵软,实则让听者闻之安心,一种暖流滑过心间,身体的不适退散了不少。
赵蓉蓉亲自替罗逸服药,等罗逸服下药汁之后,她便坐在一边陪着他,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替他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