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为后来你哥也加了进来。”
你哥?我从心底里有点抗拒这个称呼,“郑毅他是怎么追你的?”
卢静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原来,那天课间的时候卢静和另两个女同学在走廊上聊天,郑毅正好从对面走过来,到她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下,不过只说了一句话:“你别个华夏在一起了,跟我。”
结果在她望着郑毅那张年轻英俊又男人味十足的脸,就傻傻的嗯了一声,答应了。
啊?就这样!
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虽然不太情愿,但我也不得不再次钦佩起郑毅,同样都是很直接的表达凡是,郑毅却赢的太轻松了。
卢静说华夏是个有些冷漠而且很狂傲的人,而郑毅却完全不同,平时跟谁都能有说有小,很会耍宝拉风。但这两个人一到她面前却是完全颠倒了过来。华夏跟她一切的时候像是个孩子,成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没完没了,说起话来嘴上跟抹了蜜一样的,腻到人的骨髓里。郑毅对着卢静,却总阴沉着张脸,从来也见不着他笑一下,话也少的可怜。
一开始是因为常跟华夏在一起,郑毅又是他形影不离的哥们儿,卢静才认识他的,但她一直又有点害怕郑毅,感觉郑毅看她眼神里有些极其复杂的东西,有些时候还让人恐惧。
“那时候,我以为他很讨厌我。”卢静说着耸耸肩,“可没想到他是喜欢我的,我想大概他心里也是一直在挣扎的吧?他和华夏那么好,友情和爱情之间也很难取舍的啊!”
友情和爱情?真的是这样么?
看着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卢静,我心中有些疑惑,从我的感觉来说,我并不觉得郑毅喜欢她,因为以前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郑毅看着我的时候比看她的还要多,虽然他也很照顾卢静,凡事也都依着她来办,但我总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根本没有恋人的感觉。
郑毅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感觉他很累,好像卢静是华夏托给他的责任一样。
我想,郑毅他看着我的时候,应该是在看着我身上华夏的影子的吧?
如果事情真的跟我想的一样的话……
那么卢静、华夏、郑毅,他们三人间的关系,真正的情况应该是怎么样呢?
和卢静一直聊到很晚,我最后也答应她会找个时间跟郑毅好好谈一次。
对,我答应了。
不过这也只是口头的不是么?答应,并不表示我真的能下定决心去做到。
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原谅他。
第六章
撩拨起的往事
是风也吹不过的奇迹
给我的爱也是这样么?我想问的
你静静的来又静静的离去
留下的是一根刺
你把它狠狠的按在我心里
你不爱我
是的
你不爱我
因为你的刺让我一生不能再爱
日子在懦弱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但时间仍然不能磨平我心中的那道伤疤。
到了十二月,气温骤然下降,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的冷。我所处的这个在长江口的东部城市似乎失去了海上暖气流的庇护,身上的衣服一加再加却依旧留不住温暖。
那一晚,我裹得跟北极熊似的和另一个同学在夜市里吃大排挡,天太冷,我们点了点啤酒,之后就头脑发胀的和他打了个愚蠢的赌,具体赌的什么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我输了,而代价就是必须从夜市一直步行回家。
我家住在西门,离这里十站路都不止。
他用激将法,说我不到半路肯定会打车回去,我这人其实也没什么屁本事,就是脾气倔的像头牛。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一脚踹开凳子起来,大步向前……
瞄了一下出发的时间是晚上10点半,现在已经靠近12点40,天哪……走了两个多小时才一半路下来?我想拍自己脑袋。
大马路上只有橙黄色的路灯陪着我,偶尔能瞥见的人影估计不是流浪汉就是夜游的,凉风袭袭,让我开始第120回的后悔,心里也是毛毛的,生怕碰上什么半路抢劫的。
脑子里乱转着要是现在能有辆出租从我面前过,我想我一定会拦下来,就算是破坏赌约也无所谓了,再说他也不会知道,然后又想,搞什么,我孙齐天可不是孬种,怎么可以临阵退却!
好在走的是大路,六车道的,很宽敞,路灯也都挺亮的。
感觉又是迎头一阵冷风,心里有开始嘀咕,哎,我造什么孽啊。
终于走到了解放桥,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的跳进我的眼帘。
虽说他是背对着我,扒在桥栏杆上抽烟。
风吹着,将他的头发吹散,随风而动。那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和寞落,那一瞬间,我几乎想要立刻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可是我剩下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却决不允许自己这么去做。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郑毅警惕的回过头。
下一个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就像两座相对而望数百年的石像。
我看不清楚他现在的表情,因为灯光是那么的幽暗。
“孙齐天?”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这一声不太真切的问候。
竟然是叫孙齐天,这么分生的叫法,真是让人难受,这伤痛在我心里。
一阵风又吹来,眼睛变得有点干涩,我低下头用力的揉了揉。
再抬头的时候郑毅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手上的烟被扔到了地上,他用脚碾了碾在风中一亮一亮的烟头:“还好吧?……你……这阵子挺冷的瞧你穿的。”
我瞪着他,因为我找不到不去面对他的理由。“我恨你。”我突然说,然后不知怎么的头就低下去了,没敢抬头看他在听到这话后的表情,而且语调在我自己听来也是那种一点也不坚定的,像一个赌气的孩子。
一阵沉默……郑毅说:“我也是,我也恨你。”
“为什么?”我不明白,明明是他把我打的那么惨。
郑毅淡然一笑:“对不起,那天把你打成那样,是我头脑发热,心里不舒坦……你……很痛吧?听说你还住院了。”
我往后跳了一步,“当然痛,你当我浑身镶着铁皮啊!”我话说的毫不客气。
“那现在能原谅我了吗?”
我愣住,这个问题我也反复思量过不知多少遍。
“能原谅我吗?”郑毅用听着特诚恳的眼光看着我,是特别温柔的那种,看的我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他又想了一下说:“饿了吧?呆会我请你吃烤红薯。”
“靠,你当我是什么?开啥玩笑,以为一个烤红薯就能把我打发了?!我孙齐天要死要活的恨你恨了那么久,翻来覆去的想了你那么久,要是吃你个红薯就原谅你的话,这样的话……我还不如……不如……操,我找块豆腐撞死得了……”其实我恨他不久,也就一个月。
我以为他会上来安慰我,至少要说句客套的,说带我去吃顿好的补补,可又是半天,一点动静没有。
“那个……哪里有卖红薯的?”几分钟的激烈思想斗争过后,我又妥协了。
唉!真他妈是懦夫一个!
郑毅开怀大笑,一副胜利的样子,好像就差没当场摆个“V”型的手势自我陶醉一番。
哼!我想骂他小人得志,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给他一个下马威;“不过……现在都1点多了,恐怕你想买也买不到了!”我摆出一脸看你怎么办又摊摊手表示遗憾。
“什么?1点了?”郑毅如梦方醒的大叫,转而又是一副大哥的派头,“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儿瞎逛悠什么呢?想被变态强奸啊!”
唉?这叫个什么人啊!怎么说话的,刚刚还是谁在那低声下气的道歉来着?
“你现在也不是在外面鬼混吗!难道想半路拦个人强奸啊!”我不甘示弱的反驳。
郑毅眉头一皱:“你个小孩真他妈的欠打啊!”
我被他吓的本能向后倒退几步。
“呵呵。”郑毅又大笑,“我又不真是只老虎,吃不了你的。走,我知道有个地方,这会绝对还有卖的。”说完,他顾做神秘的一笑。
一小时后。
“大爷,麻烦您拿两个红薯。”郑毅的脸凑到铁炉子旁磋着手说,“给捡个好点的,红皮的吧?”
我站在他旁边不停的用嘴往双手里哈气,好冷啊,旁边就靠个火炉,怎么还这么冷啊,鬼天气,真太冷了。
郑毅跟那位大爷在那挑肥拣瘦的弄了好一阵,又给讨价还价了一番,才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红薯过来。
“哪,补偿你,分你个大的。”
“本来就该给我大的。”我接过来,让红薯的热量充分的温暖我的手掌。
亏他想的出来,竟然把我带到东门火车站来,这里是远郊,不仅有火车停靠,而且长途汽车也在附近歇脚,这儿的许多饭店好些个都是白天关门,到了夜里却是灯火通明。
只不过这样一来,离的家就更远了。
我小心的撕开红薯皮,金黄色的瓤亮闪闪的冒着热气,看起来分外的诱人。
郑毅那边早已经啃了大半,只听他自言自语的说:“还不错,烤得挺透。”他见我对着红薯发呆不满意的嚷道:“想什么呢!还不快吃,都要凉了。”
幽黄的灯光印着他英俊的脸庞,我开始有些幻想便没头没脑的冒出句话:“要是能一直就这样就好了。”
“什么?”郑毅被我搞的莫名其妙,“一直都这样?哈哈,一直吃红薯?噎死你!”
我想要是郑毅一直欠我的,是不是就能一直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想想又不对……因为他温柔的对象是华夏,而我是孙齐天……
啃完红薯郑毅叫我去他那凑合一晚。我说不去,还很认真的把和同学打赌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他看看我,一副你他妈的真傻B的表情,“算了吧,你还真打算走回去?都凌晨2点多了。”郑毅说,“走,到我家去,跟你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再想说不。
他瞪我一眼,“你不去,把你打昏了拖回去!”
我知道他这人是言出必行,只好作罢,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了辆出租。
那晚在郑毅家,我却是一夜没睡,因为郑毅给我讲了许多事情,像放幻灯一样的全部摊在我面前,关于他的过去,关于华夏,而这些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对于郑毅来说,家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童年的记忆里是充斥着脾气暴烈的父亲的吼叫和神经质母亲断断续续的哭泣,以及一屋子瓷碗碎片的狼籍。
就像小说里所描写的每一个自幼不幸的人一样,郑毅是在夹缝中艰难的生存,在阴暗又破碎的心灵中活着,而童年时光里的唯一一点点亮色就是一个叫华夏的男孩。
华夏是他的邻居,他的朋友,他的亲人。
每当家里闹得不可开交,郑毅他就会跑到华夏那儿去,躲上一两个晚上,这样才能暂时的忘却灰色的生活。
华夏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有文化,有教养,两人恩爱和睦,这一切都让郑毅羡慕,他时常会做一些怪梦,在梦中,华夏的父母变成了他的父母,而华夏则是他的兄弟,总是跟在他身边,总会甜甜的叫他一声哥。
郑毅看着天花板说:“我记得特别清楚,他们家华夏父母的卧室里挂着一张很大的结婚照,华叔搂着阿姨,看起来特别特别的幸福,我总是望着它发呆,有时候我会想,我父母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照片?他们照相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不过我想应该也是非常恩爱的。”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郑毅家没完没了的硝烟终于结束了。
他父母离婚,各自分了钱和房子,虽然在名义上郑毅被判给了母亲,可那女人跟别人的男人很快好上了,而且等她拿了结婚证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遥无音训。
就在那个晚上,郑毅放学回来,背着书包一个人坐在家门口,望着楼梯口等着他妈妈,他整整等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华夏出门取牛奶的时候看见郑毅斜靠在墙角睡着了,他跑过去推醒他,“你怎么睡这儿的?”
睁开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刹那间郑毅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有哭,因为他早就料到会有这天,所以只是淡淡的说:“我妈不要我了。”
这淡淡的一句回忆起来会有多少苦涩?
那时的华夏也还是个孩子,说明白了其实他也很不明白这字中的含义,但是却说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要就不要,谁稀罕她。我要,郑毅,我要你。”他这几句话说的气势十足,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的牢牢钉在了郑毅心里。
之后,大约有两个多月,郑毅一直住在华夏家。
华夏的父母一直都觉得他很可怜,现在他没了去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郑毅于是就在这段时间里稍稍的感受了一个普通家庭的温暖,那些在华夏看来没完没了的唠叨和严厉的批评却能让他满心欢喜。
如果能一直这样,一直和华夏这样生活在一起,有这样幸福的家庭,这样的温暖,郑毅说自己想把这些统统留住。
可惜好景不长,人类生来就有自私的天性。
郑毅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家境并不富足的华夏父母也总不能一直养着他。于是郑毅被送回到了他姥爷家。
郑毅的姥爷早年住在农村,后来政府第三次公路扩建征用了他的地,半强制的扒了他的房子,但还是照顾到他年纪大了,给他在城里分里间小平房。
老人家没了土地每天也只能靠那些个拆迁费度日。当华夏的父母几经周折的找到老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非常吃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外孙,而郑毅也从没听他母亲提起过这位姥爷。
直到很多年以后郑毅才渐渐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原来他母亲年轻时曾经也是一位为了爱情顽强抗争过一把的恋爱新女性。她爱上了村里的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然后两人有了关系,于是郑毅的母亲对家里说自己要结婚,全家人都反对,这也是当然。但家人这些苦口婆心都是白费,最终这对青年男女还是上了火车私奔了,跑进了城市。从此这对父女就再没联系过。
郑毅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就是这种爱情下的产物,呵,爱情……”
家里的事渐渐在郑毅的学校中传开了,老师们背地里咬咬耳朵就算了,学生之间却是讲的明目张胆。
有人开始嘲笑他,小孩们学着从大人那听到的,把难听的话都说出来。
血淋淋的伤疤再一次被人揭开,就像野猫被人撕裂了爪子。
郑毅从那时侯开始用拳头讲话,班级里学校里谁再敢讲他的坏话,谁再敢说他的家,他就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