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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王爷 page 10 作者:夏蕗

  玉莲不语,沐香又道:“后来,娘因为绝食过久,终于体力不支去世了,我跟弟弟都知道那个村子不能再留,便连夜逃到京城投靠亲戚,为了不让他们有太大的负担,为了能让我弟弟、我苏家的一脉香菸至少能平安长大,我选择了入宫当宫女,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减轻别人的负担,而且……待在宫里,我就能找到当年主导这件案子的官员……”

  玉莲听明白了,脱口而出:“莫非……当年朝廷派来的主事者,是……王爷?”

  其实不用沭香说,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玉莲一阵晕眩,没有办法开口,久久无法打破沉默,直到沐香望向她。

  “夫人。”沐香看着玉莲,问道:“现在你已全盘了解了,我是一个只要存在,就会对王爷产生威胁的女子,你又要如何处置我?”

  “怎么处置你?”玉莲忍下住要苦笑,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又如何插手别人的生与死?

  “你还是将一切如实向王爷坦承,由他来决定该怎么做吧!”

  “这是不可能的。”玉莲话刚说完,没想到就遭到沐香的否定。“沐香不想让王爷知道这件事,除非他自己想起来,如果他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我爹的死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那你呢?你的情感又算得什么?”玉莲反问:“我见你对王爷嘘寒问暖不是假的,难道身为一个女人对你而言不及报仇来得重要?”

  “从母亲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中只剩下仇恨。”沭香苦道:“人在走路的时候总会踩过几只蚂蚁,对王爷来说,我爹的性命就等于那只蚂蚁,是不重要也跟他无关的,可是对我来说,那却是毁了我家的重大事件……他对我来说……是仇人……”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看着五莲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有着悲怜与同情。

  “我……”沐香突然笑了。“其实夫人跟我一样呢!我们都是被命运摆布的人,只是夫人较沭香,更加幸运罢了……”

  更加幸运?

  玉莲实在不懂沐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而沐香也没打算再解释。

  她可没那么好心,要她亲手解开玉莲舆承璿之间长久下来越缠越死的结,那她的苦恋又算得上什么?虽然她其实是不讨厌玉莲的,但立场的区分,却使她们今生今世永远不可能有和平共处的时候,何况她也做不到。

  而且,她有更好的办法……

  “夫人,该说的,沭香都已经说完了,如果您没有别的问题,那么现在,您能让沐香离开了吗?”

  玉莲自然没有下放她走的理由,沭香于是徐徐起身,向玉莲福了福身子之后,转身向外走。

  “沐香姑娘。”

  沭香回过头。

  玉莲仍旧坐在原位,双手端放在膝上,诚恳地道:“因为了解了你的苦衷,我更无法视若无睹,明天开始我会让一些人跟在你身边,防止你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情,这点,希望你能谅解。”

  “当然。”沐香露出灿烂微笑。“一切听凭夫人的吩咐。”

  沐香离开了,随着门被带上的声音,玉莲陡然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她无神地瞧着沐香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沐香的笑容令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而即将发生什么事的预感,更让她的心怦怦直跳、惴惴不安。

  *

  玉莲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沐香离开后不过一个时辰,隽王府内突然传来吵杂的巨响!

  “失火了!失火了!”

  彻夜里,向来宁静幽深的隽王府角落响起一阵此起彼落的呼喊,惊醒了所有的人,玉莲惊讶地冲出房外,远处火光冲天,将整栋屋宇照亮得如同白昼。

  火焰在玉莲眼中跳动着,她喃喃自语:“这就是你要的结果?这就是你要的?”

  火势吞噬了窗、攀柱上梁,穿破了屋瓦,四窜乱扭的火舌简直像庆典一样,这可怖却几至绚烂的一幕,恰恰正是沐香从来给她的一贯印象……

  美丽,却又危险。

  玉石俱焚,就是你要的?

  正当玉莲怔怔地想着时,小翠从前方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夫人!不好了!失火了!”

  她跑到玉莲身前,玉莲的目光仍一瞬下瞬地朝着失火处望。

  “小翠,她怎么了?”

  “她?”小翠愣了一下,但立即便想到玉莲说的人应该是沐香。“不晓得啊。”

  “快去探看。”玉莲低声催促。“起火的地方离她的住处很近,不……应该就是在那里……”

  小翠闻言,身子微微一耸,忙不迭地答应。

  “奴婢立刻去!”

  第8章(2)

  火场,焰光冲天,火势熊熊,所有的长工、奴仆通通都醒了,拿着可以盛水的容器便纷纷上前救火,一团混乱之下,小翠随手抓住了一个长工。

  “张叔,房子里头有人吗?”

  那叫张叔的男子一脸凄惨。“怎么没有?还有好几个丫头在里面睡着呢!救出来都没气儿了!”

  小翠脸一变。“那……怎么起的火?”

  “这我就不晓得了,你别妨碍我救火!火场里头还有人哪!要有什么事到花房前头去问吧!”

  “花房前?”

  “救出来的人都往那送了!大小姐你帮帮忙让让啊!”张叔丢下这么一句,便撇开小翠匆忙去了。

  小翠急忙赶到花房,那里也是一堆人来来去去,慌乱地四处帮忙,而地上则躺了几个人,衣服都被烧得破破烂烂,有的身上已经铺了草席,有的仍旧昏迷下醒,一片痛哭失声中,小翠才看到沐香,她背靠在墙上,秀发凌乱、满脸脏污,正想趋前,一个人却突然自她身后抢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沐香身边。

  那是王爷。

  “为什么这么做?”黑夜里,身着玄色长袍、散着发的承璿,在火光映照下犹如一头贲起的鹰。

  他的眼里燃烧着火炬,正望着这如谜一般的女子,他知道是她放的火,因为起火处正是沐香的房间。

  沐香流下了两行泪,她想说话,喉头却是一阵腥甜,血从嘴角缓缓留了下来,承璿心知不好,连忙街上前去。

  “你吃了什么?!吐出来!”他伸手想去挖沐香的喉咙,沐香却笑着抓下他的手……

  “没用的……来不及了……”沭香痴恋地望着他。“王爷……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在这最后一刻……让沐香……问……”

  承璿无语,只能点头。

  沐香缓慢而困难地说着:“王爷……您……您从来不曾喜欢过沐香吧……”

  “你……”

  “一丁点儿……也没有吧?”沐香微笑地轻轻抓住承璿的手臂。“那……那为什么……三番两次……维护于我?却又……不舍得,施舍我一点点温情?”

  她眼中的绝望、悲切,是那么清楚了然,承璿沉默了下,明白她的时间不多……

  “为了你的父亲。”

  沐香猛然一震。

  “你……你知道了?”

  承璿点点头,沐香激动之余,又是一阵吐血。

  这是她再怎么样都不会想到的答案!难道承璿早就明白她的身分还有遭遇,所以才会一再容忍、一再为了她与玉莲渐行渐远?

  一切都是为了弥补啊!

  “说到底不是为了我……”她喃喃地道。

  “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承璿望着她,哑声问道:“为什么不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可以好好的处理这件事情,为什么要这么极端,你可知这把火,毁掉了多少人的性命?”

  沐香在笑,但泪却不曾止。

  “原来王爷也会觉得痛惜吗?沐香以为,这些人的性命对您来说不过形同蝼蚁……”说到这里,她突然感到肚腹里传来一阵强烈剧痛,仿佛要将她五脏六腑全掏出来一样,沭香努力地压抑着痛处,还不行……还不是时候哪!

  “王爷不必对沐香感到歉疚,毕竟现在我的手上也沾上鲜血了……”沭香无力地瞟望了邻近的尸首一眼,淡淡地道:“幸亏是、是夫人……她帮我……做了这个决定……沐香……死也不悔……”

  “夫人?你说玉莲?”承璿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她做了什么?

  “是……是啊……”沐香笑得凄艳。“是夫人……给了沐香一条路走……”

  说着说着,她紧握成拳的手,忽然缓缓地松开,承璿看到了,那是一个小丹瓶,塞在瓶口的布团早被推开,沐香很明显地便是将瓶中之物一饮而尽。

  “你的意思是说……这药是玉莲给你的?”

  沭香不语,但是笑了。

  “王爷……能跟在您身边,侍奉您左右……沐香真的很高兴……”一股巨大的拉力自冥冥中传来,抽去了她仅存的力气,连意识终将虚无,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沐香的头无力地瘫软下来,眼角余光却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子戊,她至亲至爱,却又不得已抛弃了的弟弟。

  永别了……子戊,沭香不胜眷恋地望着青年悲切的形容,绽出了微笑,而后闭上了眼睛。

  沐香死了。

  小翠惊愕不已地看着这一切,等到沐香在承璿怀中断了气,她才回过神来,想到必须立即回去通知玉莲,但才回过身,她就发现玉莲竟已悄悄站在她身后,没有表情的脸上一片苍白。

  “夫人!”

  听到小翠的声音,玉莲突然回神,但却不理会小翠,迳自旋身向后走开。

  “夫人!”小翠仍喊着。

  但玉莲就像没听到似的迳自往自个儿的居处走,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你在叫谁?”

  那低沉阴郁的声音,令人听着不禁一抖,小翠转过身来,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竟是承璿!

  “王……王爷!”

  “我问你刚刚看到谁?”

  承璿盛怒的模样逼得小翠喘不过气来,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直觉便垂下头去。

  “奴……奴婢看到夫人刚刚还站在这儿的,才出声唤了唤她,谁想夫人却不理我,掉头就走了……”

  话说到这里,承璿突然拔足追去,就这么将连话都还没说完的小翠当场撇下。

  *

  玉莲回到处所,四下张望了望,心里一片空白的她已经失去了方向,无意识地目光扫到了窗旁的镜台,她走上前,坐下来,拿起木梳,轻轻整理起头发。

  只要她一日还是隽王把,表面上的礼仪就必须注重,但如果不是了呢?

  淡淡的一阵酸涌上,让她几乎无法自持,但即便如此,她仍旧没有歇手,继续以缓慢且规律的动作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直到承璿踢开她的房门为止。

  一声巨响在身后石破天惊地响起,木门也在强而有力的劲力之下当场被踹破,承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玉莲紧紧捏住梳子,控制着自己不回过头。

  不回过头,不与他正面交锋,即便她清楚明白她的丈夫为何而来、为谁而来。

  “为何逼死沐香?”承璿的声音白玉莲身后响起,沉痛至极。

  他要得到一个解释,清清楚楚完完整整,不被任何人蒙蔽。

  “你不是都看见了?”这样大怒而毫无理性的跑来与她对质,不就等于採信了沭香的说法?“对,是我逼死的。”

  承璿闻言,整个人失去了理智,一把将玉莲从椅上拉起来。

  “那我也杀了你!”

  “杀吧!”玉莲的回答依旧简短,恍似她没有心、没有情,这副空壳已经什么都不剩。

  承璿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表情,蓦地笑了。

  “不,我不杀你。”他的声音掠过一丝残忍。“我有更好的办法回报你所施予我的……”

  玉莲微微一怔,是她错看了吗?她怎么感觉到承璿的眼中似有一丝绝望?

  是他们拿着长剑抵着对方的咽喉,一路走到这个地步的,先刺对方的人是她,但他却也插进她的血肉里了……

  他们都伤痕累累,血流不停……

  “来人!”

  承璿的声音将玉莲带回了现实,几乎同一时刻,门边有个下人连滚带爬的摸了进来,低伏在承璿面前,唯唯诺诺地应声。

  “王爷……”

  玉莲怜悯地望着他,可怜的家伙,他肯定吓坏了吧?

  “王妃近日来精神不济、身体欠安,一见阳光便头晕目眩,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即日起移居后院偏房,任何人不得打搅,明白没有?!”

  任何一个头脑正常、会察言观色的人,即使听到这两句话,也不会觉得承璿是真心真意地在为妻子着想,这根本是变相的软禁啊!那下人还正自惶惑,耳边又传来承璿的声音。

  “听清楚没有?!”

  被他那么一吼,哪还管得了什么软禁不软禁,那下人慌忙再次匍地,大声应答:“听……听清楚了!”

  “既然听清楚,还不去办?”

  “是、是!”那下人连忙起身,走到元玉莲身旁,战战兢兢地道:“王……王妃……你……您请……”

  玉莲无声地冷笑了笑,没有丝毫的犹疑,挺直腰杆转身起步,步出了这个曾经属于隽王王妃、曾经属于她的房间。

  然而承璿却仍不罢休。

  “我只再问你一次,为什么?”

  也许,曾经有那么半秒的冲动,让玉莲想转过身来,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但在和平到来之前,等待她的又将会是什么?争吵?羞辱?还是更多的误会?

  不,她再也承受不起了,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停在这里吧!一切都无所谓了……

  但为什么还是感到痛?

  玉莲每走一步,就离承璿越来越远,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完全做到对承璿毫无感觉,至少如同表面那样坚强,然而当他的眼神带着敌意时,她却又恍如掉进了绝望的深谷,那里幽黑阴闇、没有一丝光的地方。

  泪水从心底汩出,她死咬住下唇,因为唯有如此,哽咽的哭声方无法穿溃她的心防。

  玉莲自此深锁后院,从这天起,隽王府上妃名存实亡,而隽王承璿未再娶一房半妾。

  第9章(1)

  十年后,京城某间茶楼。

  茶馆里,台上的卖唱姑娘正用着浑圆清越的嗓音唱着南方特有的靡软小调,台下的客人则就着茶壶与瓜子闲闲地嗑牙聊天,除了各地见闻,京城天天都不乏讨论的话题,尤其是宫廷秘事,一堵黄墙内多少宫闱暗事,皇亲国戚毕竟也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对平民百姓来说,这些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人,能够被说嘴个几句、挖挖揭揭一些烂疮疤,可也是大快人心的美事。

  “喂喂喂,听说皇上又要下召选秀女了,咱们这个皇上,正经国家大事倒也罢了,偏偏对女色顶执着的!”张三说。

  “他老人家可好,御女无数还是龙体安康,不像老子这把年纪这副身体。”李四看看自己的裤裆,叹了口气。“哎,怠忽职守已久喽!”

  众人一阵哄笑,笑了一场后,才有人正色出声。“不过啊,都是同胞兄弟,怎么差这么多?你们看看隽王府的隽王爷,倒是完全跟‘那一位’两模两样,不但吃暍嫖赌样样不沾,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纳妾还是养伶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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