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格?」他皱眉。这老头才刚接受他的贿赂就和他谈论品格?
「元老们一致认为,要考验一个人的品格和才智,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个危机,看看谁能在威胁性命的危险中,既能保住金银阁,又能脱困……」姜宗望接着又道。
「威胁性命?」他一怔。
「没错,所以,这次改选,那几个出题元老似乎会在这方面刁难你们,你可要小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哪!」姜宗望意有所指。
难道,这次的改选又要玩命吗?那些元老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看在你我投缘的份上,再给你一个特别的提示,你要小心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人。」姜宗望突然进出这么一句。
自己人?
他心头凛然,正琢磨着话中含意,就听姜宗望出声问道:「咦?那个躲在盆栽后方,鬼鬼祟祟的丫头是你带来的人吗?」
他一怔,转过头,果然见尹适可就缩在盆栽后方探头探脑的,不由得火冒三丈,起身走到盆栽前,双手擦在腰上。
「尹适可,你进来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在车上等着吗?」他瞪着她。
「小静主人说……我必须随时跟着你……」尹适可仍蹲在盆栽后方,用叶片遮住自己的脸,不敢看他。
口口声声小静主人,傅止静的话就是圣旨,他的话她就只当成耳边风,
「我现在在谈重要的事情,出去。」他冷冷地命令。
「没关系,你们继续谈,我保证不会听。」她捂住耳朵。她的偶像不但素行不良,行为不检,还作弊……呜,早知道就别进来。
「出去!」声音不自觉提高八度,他的眉头打上几十道死结,气得想揍人。
姜宗望缓缓踱过来,兴味地看着尹适可,笑道:「这丫头就是这阵子被大家议论纷纷,主人亲自派来的新保镖啊?」
「是的。」杜非同脸色很难看。
「呵呵……长得挺可爱的嘛!」姜宗望笑着打量她。
可爱?这老头的眼睛有问题吗?杜非同瞪向姜宗望。
尹适可仰起脸看着姜宗望,看他满脸老人斑,又干又瘦,不禁脱口道:「哇!老爷爷,您活很久了吧?大概有一百岁吧?」
「别乱说话,他是金银阁的大元老,你要尊称他太公。」杜非同不悦地指正她的称呼。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小丫头,我还不到一百岁,不过的确活很久了,老了却不死啊!」姜宗望没生气,反而被尹适可逗笑了,随口自嘲着。
「哦,老而不死……老而不死就是『贼』……」她灵光一闪,好不容易从贫乏的脑中资料库搜寻到相关字眼,急着想秀一下,但那个「贼」字才说出口,就被气急败坏的杜非同用手掌给蒙住嘴巴。
「她没读什么书,请太公见谅。」杜非同尴尬地向姜宗望道歉。
「哈……她怎么会没读书?没读书还能说得出这句话吗?」姜宗望大笑。
尹适可睁大眼睛,不太懂老头在笑什么,她此刻的心思全被杜非同那只蒙住她嘴巴的手给勾去了。
他的手很大,紧贴着她的唇,掌心微凉、有着淡淡酒味,醺得她脑袋发麻,心跳急促,脸颊烧红……
好喘……好喘……
她忍不住呼出热气,呼得杜非同的掌心一片潮湿,他嫌恶地放开她,瞪她一眼,拿出手帕擦拭。
「也不知道是谁教她读书的,学个半吊子,老是滥用成语。」他啐道。
「她是个武士,既是学武的,书又何必读得太精?」姜宗望笑了笑,向尹适可招招手,「来来来,过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是……」她站起来,正要走过去,却被杜非同用力拉住。
「不用了,她不饿。」
他话刚说完,尹适可的肚子就很不听话地咕咕乱叫。
「哈哈哈……我看她很饿了啊!来吧,陪太公喝点酒……」姜宗望又笑了。
「那个……太公先生,很抱歉,我正在执勤,按规定不能喝酒。」尹适可瞥了眼杜非同的臭脸,哪里还敢跟过去。
「这样啊,真可惜……那下次吧!应该还有机会的。」姜宗望直盯着她,啧啧叹道。
杜非同反感地皱着眉,暗想,这老家伙难不成是个色鬼?但就算是色鬼也未免太不挑了吧?连尹适可这种货色也要?
「是,下次一定找时问陪太公喝酒。」尹适可抱拳道。
「好好好……真是可爱的丫头……」姜宗望笑咪咪地道。
杜非同看不下去了,用力推着尹适可,低斥:「还不快出去?」
「是——」尹适可拖着牛步走出大门。
杜非同这才向姜宗望道:「我得走了,太公,谢谢你刚才的提示。」
「刚才我有说什么吗?」姜宗望耸个肩。
「没有,是我搞错了,你什么也没说。」他很快地会意。
「对啊,你只是来请我喝一杯酒而已。」姜宗望说着摆摆手,佝偻着身子踱出餐厅,先行离去。
果然是只老狐狸。
杜非同暗忖,帮他买单付了款,才转身大步走出餐厅。
尹适可乖乖地在门外候着,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尹适可,你现在是谁的保镖?」他站定,冷冷地瞪向她。
「是你的……」她小声道。
「那你该听谁的命令?」
「小静主人的。」
「你……」这死丫头!他的脸一阵铁绿。
「小静主人事先就说了,叫我要好好保护你……二十四小时都不能松懈……」她理直气壮。
「保护?我看是监视吧?」他冷哼。
「监视?哦不不不!小静主人是怕你受伤啊!你怎么可以用你小人的心来顶小静主人这个君子的肚子呢?」她急道。
「你在说什么?什么用我的心去顶……」他皱眉怒责,但很快地就恍然她指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线条,再度爬满他的额际,他翻个白眼,实在很想敲开她的头,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垃圾。
「小静主人是真的很关心你,才会派我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尹适可仍卖力解释着。
「算了吧!像你这么呆头呆脑,我还真怀疑,一旦有危险,真的能保护得了我吗?」他讥笑。
他瞧不起她……
没关系,被瞧不起又不会少块肉。
「我……虽然不是很强,但有几项很厉害的专长……」她决定好好向他说明自己的长处,不过说着说着脚下突然一绊。
他翻个白眼,走路都走不好的人会有什么「厉害的专长」?摇摇头,迳自迈步走向在门外等候的座车,司机站在车旁,低头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
他正准备跨进车内,倏地,整个人被拉住,向后一扯。
「等等,别上车!」尹适可制止他。
「你干什么……」
他转头怒斥,话声未落,就见尹适可闪到他身前,出手揪住司机领口,一个轻巧反扭,竟将那高大司机摔得四脚朝天。
「你是谁?原来的司机呢?」尹适可一脚踹住那人的胸口,低喝。
杜非同定眼一看,司机果然已经被掉包,只是,更令他意外的是尹适可竟会一下子就发现,并且瞬间就将对方击倒……
「哼!」那人冷哼一声,突然扣住尹适可的脚踝,用力一扭,尹适可站立不稳,向后倒下,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对准杜非同。
杜非同脸色骤变,脑中才意识到危险,枪已响——
这一刹那,一道白光如闪电划过,「砰!锵!」两道奇异的声音撞击着,接着,好像有什么从他面前惮开,掉落地地。
杜非同定眼一看,发现尹适可像弹簧似地立起,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一把奇特的短剑,剑尖正抵住那杀手的脖子。
而刚刚那颗狙击他的子弹,则被平整削成两半,躺在他脚边。
这可不是等闲的杂技,而是一流的真功夫……
他暗暗心惊,没想到外表看来呆拙傻气的尹适可身手这么好。
「你……」杀手显然也被吓坏了,脸色刷白,瞠目结舌。
「你竟敢……竟敢开枪射杜首领?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把原来的司机先生怎么了?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就把你身上的肉全都削光!」尹适可气得夺下他的枪,哇啦地边踹他肚子边破口大骂。
「啊!呜!哇!」那人被踹得痛声疾呼。
「够了,尹适可……」杜非同拉住她,就怕还没问出什么,人就被她踹死了。
「该死的东西!说不说?说不说?」她索性将剑收进黑靴内,用拳头猛打那人的头脸。
「住手——」杜非同不得不从后方架住她的手。
倏地,一道杀气从后方逼来,尹适可几乎是反射性地转身抱住他,向一旁滚开。
「砰砰!」两颗子弹正好击中那杀手,接着又朝他们连续射击。
尹适可抱住杜非同滚了几圈,避开弹道,然后觑了个空档,举枪反击。
只是,她看得见藏身在黑暗中的敌人,却不擅长用枪。
「砰!砰!砰!砰!砰!」一共开了五枪,才将对手击毙。
「呼……解决了,杜首领,你没事吧?」她吁口气,低头询问。
「就算没事,也被你压死了。」杜非同嘴上没好气地道,心里倒是对她的身手颇感惊异。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女人除了枪法不准之外,功夫倒是没砸了黑武士团的招牌。
尹适可这才惊觉地低头,赫然发现自己正跨趴在他身上,而且胸脯还贴压着他的胸膛……
「哇!」她满脸通红,惊呼一声,忙不迭地翻爬下他的身体,不料黑布衣腰间的系带被他的皮带扣环缠勾住,她一急,伸手要解,却不慎碰到他的重要部位。
「喂!你干什么?」他敏感地惊斥。
「对对对……对不……不起……我……我……」她脸红得几乎要冒烟了,愈急得想解,手就愈不听使唤,缠住的点仿佛在跟她作对,一时竟扯不开,还害她下半身不停地撞上他的胯下……
「喂……」他再吼。
「对对对不起……」她快哭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就是解不开啊。
「尹适可!」他被她撩拨得居然有了反应,气急得扣住她的手,一个翻转,反将她压在身下。
她吃了一惊,瞪大双眼。
「真是的!看你笨手笨脚的——」他怒道,干脆自己来,整个人低探,头朝她的胸口挤过来。
哇!
她吓了天大一跳,又惊又羞又不敢推开他,只好紧紧闭上眼睛,整张圆脸揪得像包子,一副任人宰割地转开头。
杜非同轻易解开了缠住两人的勾拙,一抬头,见她紧绷滑稽的模样,又气又好笑,陡地兴起了捉弄她的念头,缓缓俯下脸,在她脸上吹气低唤。
「尹适可……」
她惊得瑟缩了一下,眼睫闪动着,偷偷眯出一条线偷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的俊脸就在她眼前,而且好像……好像要吻她的像子……
老老老天爷!
她呆愕地瞪着,全身僵直如石。
「你刚才……对我性骚扰哦!」他的唇几乎要贴向她了。
「不!绝不是……」她急着澄清,但因为太激动,头不自觉向前,嘴巴一张就不小心碰到他的唇……
两人同时一呆。
一秒,两秒,三秒……
喝!
她杵了三秒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瞪着铜铃般大眼,接着,双颊猛烈爆红,推开他,像一阵风似地旋跃到一旁打转,羞急得语无伦次。
「对不起!我没有……我不是……我只是……那那那个……并不是骚扰……其实……是你自己凑过来……我并没有……没有要吻你……所以……」
他被她的动作惹得一怔,然后,仿佛看穿了什么,慢慢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真笨哪!
呵呵呵……还以为她很难搞定呢!原来他只是没抓到重点,早在她用那种一千瓦的目光盯着他瞧时,他就该看出端倪了,这个土里土气的怪丫头,竟偷偷暗恋他啊!
「怎么了?干嘛吓成那样?」他站起身,噙着坏坏的笑,移向她。
「没没没什么……」她迅速闪到车旁。
「既然没什么,你躲什么躲?」他眯起眼,心情大好,打从她来的那一刻起就闷痛不已的脑袋突然不药而愈。
「是是是你……你说要保持距离的……」她急忙道,但愈急就愈结巴。
「既然叫做『贴身保镖』,又怎么保持距离呢?」他故意暧昧地说着,一步跨到她面前,长手撑在车门上,把她困在他的双臂之间。
她抽气一声,下敢乱动。
「真正的吻可不是碰碰嘴唇而已,要不要我示范一下……」他恶劣地把唇凑到她的嘴边调戏。
她瞪着他的唇节节逼近,完全吓傻了,呼吸中止,脑袋空白,灵魂出窍……
看她呆愕的蠢样,他忍不住发噱,抬起头,轻捏她的圆脸。
「紧张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会吻你啊?别作梦了!」
她双眼暴睁,魂一时回不来。
「不过,看不出来你还满厉害的嘛,谢谢你救了我。」他微微一笑,小小卖弄了一下自己的魅力。
她傻眼,魂恐怕永远回不来了……
他冷笑着,心情好得不得了,之前拿她没辙,不过从现在起,他可就懂得如何治这个土包子了。
「走吧,回去了,看来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在改选前就把我解决掉。」他说着抓起兀自发愣的尹适可,将她推上车,自己也滑进驾驶座,驾着车火速离开。
车子在夜色中狂奔,而尹适可的心,也同样在她的胸口狂奔,从此,再也停不下来。
第五章
「喝!厚!哈!喝!厚!哈!」
一大早,尹适可就到金银阁总部顶楼练功,左右举挥得虎虎生风,腰直,腿绷,眼神凌厉……
自从杜非同遭到袭击之后,她就认为有必要再加紧练习,以免敌人再来袭时应变不及。
不过,练了一阵子之后,她又停了下来,握拳捶着胸口,圆脸上有着一抹困惑。
真奇怪……
最近她胸口一直闷闷的,心跳也时快时慢,快的时候会喘,慢的时候会晕,害她有时希望它干脆不要跳算了,可是心不跳又会死……
真是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病了吧?
不太可能,她从小到大壮得像牛一样,有时想假装生病逃避练功,却连一滴鼻涕也挤不出来。
要说累了……更不可能,从小被师父操练到大,她在六韬馆还可以一天跑山头三趟都没问题,现在区区当个保镖跟进跟出而已,会累才怪。
那么,这心闷又是什么鬼毛病咧?
该不会是这楼太高,空气稀薄吧?她瞄了一眼顶楼与地面的垂直距离,随即摇摇头。
黄山比这里高得多,她可从没喘不过气来。
还是找个时间问问师兄们好了,看看是不是运功运岔了气,必要时跟他们要点通气散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