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反唇相稽让他不由得挑起眉梢。“用这种态度请求别人帮忙,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相公的意思是要我下跪恳求,才会答应帮这个忙?”湘裙真的被激怒了,这个男人高高在上惯了,每个人都得看他脸色,就连她这个妻子也不例外,不过现在不一样了。“那么大可不必。”
“真的不必吗?”他想知道妻子现在的想法。
湘裙昂高秀美的下颚。“不管做何买卖营生,都得按着朝廷的规矩来,走后门或靠裙带关系,并不是光明正大的方法。”这个道理她至少还懂得,只是以前的自己为何不就这么回绝娘家呢?
“以前的你总是求我看在生下璇玉的情分上,再帮一次忙,只不过一次之后又再一次,要的也愈来意多。”瞿仲昂嘲讽地说。
她不禁满脸困窘,无法为娘家的贪心,以及自己的软弱说话。“相公如果觉得为难,大可以拒绝。”
“为难倒是不会,那些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我也想要看看……”他笑得讽刺。“你的娘家能够贪婪到什么地步。”
湘裙被他说得有些难堪,还有更多的怒火。“听相公的口气,可见得这辈子从来没求过人,也没被拒绝过。”
“我的确没求过人,也不曾被人拒绝。”瞿仲昂也很坦白的承认。
她淡讽地笑了笑。“那么相公就无法体会求助无门的痛苦,不懂得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你不是已经忘了过去的事?”
“是忘了,不过这段日子所经历的事,就已经让我有深刻的感触。”
湘裙深吸了口气。“相公要求我当个“贤妻”,那么你呢?又是个“良人”吗?”
“难道不是?”瞿仲昂马上听出她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自己不是个好丈夫。
见他根本不明白,也不知反省,湘裙便不再多言了。“相公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求相公帮忙了。”
“喔。”他对这一点很不以为然。
湘裙握紧手中的杯子。“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
“怎么处理?”
“就按着朝廷的规矩来,我不过是有个当首辅的相公,就算愿意帮忙,也应该适可而止,更应该避嫌,以免相公遭人非议,就算皇上有心袒护,久而久之,也会颇有微词……”这就是公婆不满她这个媳妇儿的地方,只会担心受到娘家的斥责,却没有替自己的夫婿着想,现在终于懂了。
“皇上毕竟是皇上,今天可以宠信一个人,明天也可以杀了他,因此更不可恃宠而骄。”这个道理她还懂得。
瞿仲昂一怔。
他从来不需要妻子担心这种事,也不认为她能把事情想得那么远,若哪天不高兴,随时可以把之前给予的好处全部收回,阮家就算败了,又与自己何干,更何况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不过听她这么说,瞿仲昂不得不用正眼来看待妻子,这个女人真的空了,不只有自己的见解,行为举止也变得比过去大胆,而且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
过去是否太小看她了?
以前并不认为自己的妻子有多特别,只因为注定要娶她为妻,所以只要求温顺听话,能为他多生几个儿子好传宗接代就够了,可是这一刻,面前的女人突然变得十分耀眼,不再只是个模糊的影像,让瞿仲昂感受到身为夫婿的威严受到严厉挑战之余,偏偏又移不开双眼。
“相公在看什么?”发觉对面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湘裙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面颊,还以为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当然是看你。”瞿仲昂揶揄地笑了笑。
“这是在挖苦?”都成亲七年了,还没看够?
“你总是怀疑我的话。”他扯高一边的嘴角,不怒反笑。
“那是因为失去以前的记忆,让我……不知该相信谁。”湘裙轻叹道。
“我是你相公,当然要相信我了。”他理所当然地回道。
闻言,湘裙瞟了他一眼,虽然没把话说出口,不过表情已经说明一切,那就是想要得到自己的信任还早得很。
“若这回你不肯帮忙,你二哥可不会善罢干休。”瞿仲昂当做没看到。
向来习惯主导一切,也能完全掌控,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却开始不敢小觑自己的妻子,因为不确定她还会有何出人意表的反应。
湘裙沉默了下。“说也奇怪,当二哥要我说服相公答应帮忙,我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要求,那时……我真的不认为这么做是错的,尽管他和我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可是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客观地思索该不该帮这个忙……”
说着,她用小手掩唇,灿笑如花,也别有一番妩媚风情。
“想到他对着我大吼大叫,还命令我要照他的话去做不可,那时我还真是恨不得拿东西塞住他那张大嘴,甚至一脚将他踢出大门,可管不了他是不是我二哥……真不懂以前为何不这么做,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见眼前的妻子不再像过去那样温婉乖顺,反而直接坦白,老实地说出心底话,该骂就骂,虽然言语有些粗鲁,可是这样直率的她却让瞿仲昂心跳加速,体内的血液也不禁沸腾。
夫妻七年,这一刹那,他才真正对妻子动了心。
瞿仲昂一直以为想要的是个听话顺从的妻子,说不定连自己都不明白真正要的是什么,直到心动了才恍然大悟。
“不过从二哥今天的态度来看,就知道过去也都是这样对我的,我竟然连还手都不会,任由他欺负,真是笨透了,以后可不会再这样……”湘裙傲气十足地说道:“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瞿仲昂从座椅上起身,来到她面前,这回不打算让妻子有拒绝的机会。“我这个相公可不是摆着好看,自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相公也是同样欺负我的人,我才不稀罕你替我讨回公道。”气呼呼地当面指责。
他没想到妻子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我何时欺负你了?”瞿仲昂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她娇哼一声。“相公还是一点都不明白……”
“我只明白一件事……”瞿仲昂掌心抚上婀娜有致的娇躯,也太清楚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只要轻轻地撩拨,便会瘫软在怀中。“就是我想要你……”
湘裙发出一声抽气,想要抗拒,可是身子偏偏不听使唤。“你要……做什么?不行……”
她才发出声音,红唇就被男性嘴巴覆上了。
就因为太明了乘胜追击的道理,要是让她反应过来,只怕又会跟前几次一样,口口声声请他“见谅”了。
这么一想,瞿仲昂加深了这个吻,轻咬慢啜,几乎让湘裙无法喘过气来,抗拒的力道也自然愈来愈弱了。
瞿仲昂一把将妻子打横抱起,走进了寝房。
屋内早已点着小小的烛火,此刻弥漫着无限春意。
“不……不要……”湘裙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尽管脑子不断提醒着,不能让这个男人得逞了,否则就前功尽弃,可是每一个抚弄都让已经相当薄弱的意志力更加不堪一击。
他再次吻上那张红唇,不想听妻子吐出拒绝的话语。
“嗯……”她转动着螓首,想要摆脱男人的吻,也不忘挥舞着双手。
“你不可能一辈子拒绝我……”他——褪去妻子身上的衣裙,带着薄茧的掌心抚上那片细致无瑕的肌肤,以及看不出生过孩子的纤弱身段,感受到它激起不同于以往的欲/望。
她气恼身子背叛了自己,无法抗拒这个男人的求欢。
尽管他们是夫妻,但是总希望能得到真正的怜爱和疼惜,而不只是yu/望。
希望相公能爱上她,难道这个想法太贪心了?
“不要……”湘裙哽声地喊道。
瞿仲昂可以感受到身下的娇躯正在等待着自己,而他也不想再等了。
“嗯……”湘裙即使忘了过去七年来有过的敦伦,可是当灼热的坚硬抵着自己的柔软,在这一刹那,她明白那是什么。
瞿仲昂俊脸因欲火而泛红,彷佛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头一回体会何谓情\yu。
他用着从未有过的力道,也达到过去没有的深度,一次又一次,攻占妻子的身心,这回要让她牢牢记在心里,不准再忘记了。
在这个夜里,好像有什么被改变了。
不只是两人的关系,连同心境也跟过去不再相同。
第5章(1)
卯时——
梦里出现几道模糊的人影,湘裙怎么也看不清楚,于是走近一点,可是人影也跟着拉远,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男人和女人对话的声音。
“那丫头要是再不听话……过两年就把她卖了……”
“……反正不是……亲生的……”
“要保守秘密……”
湘裙陡地睁开眼皮,本能地去回想方才所作的梦……不,或许不是梦,而是跟过去的记忆有关,可是醒来之后就全忘了。
“唉!”她叹了口气,看来只有等待“过去”主动找到“现在”,才有可能全部想起来。
她望着帐顶,只能这么自我安慰,直到这时才感觉到有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努力集中焦距,似乎是一条男性臂膀。
接着,湘裙不需要偏头去看,已经听见耳畔传来男人的呼吸声,热气瞬间从脸蛋上冒出,昨晚的回忆跟着浮现在脑海当中。
想到那些羞人的动作,还有明明应该阻止的话语,最后化成了一声声娇吟,代表着全然地臣服,这一刻让湘裙巴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最后,所有的坚持还是成了泡影。
这个男人要的是她的臣服,根本不想付出。
若是以为用这一招就可以摆平她,让她又跟以前一样乖乖听话,那可就错了,湘裙忿忿地忖道。
“起来!”
她抬起玉腕,用力地推着躺在身畔的男人。
“唔……什么……”瞿仲昂在睡梦中发出咕哝。
湘裙气自己无法抗拒到底,更气这个男人太过狡猾,不禁怒火中烧,索性使出全力,将他推下床去。
“哇啊……”在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一阵剧痛,让他马上惊醒过来。“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湘裙顾不得身子的酸疼,拾起他的衣裤,直接扔到他脸上去。“你要是以为用像昨晚……那种手段,就可以让我变回以前那个温顺听话,没有主见,又不敢反抗的贤妻,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在说什么?”瞿仲昂裸着身子站起身。
“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没那么想……”他套上裤子。
“就算相公是天,我也只不过要求一点尊重,还有希望相公能多用一点心……”湘裙随手套上大袖背子,又生气又委屈,不禁红了眼眶。“既然相公连这些都不肯给,我真不晓得要如何跟你做一辈子的夫妻……”
“我……”瞿仲昂不禁语塞。
湘裙跌坐在床上,已经没有怒气,只剩下浓浓的沮丧。“请相公先离开,让我好好想一想。”
他应该说些什么的。
可是向来都是别人听他的,他从来不需要跟人低头,又遑论是解释,更想不到居然也有辞穷的一天。
瞿仲昂穿上鞋子,手上抓着交领襕衫便离开了。
端着洗脸水要进来伺候的青儿见到大少爷从房里出来,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愣住了。
直到瞿仲昂走远,青儿才赶紧走进寝房,只见少夫人一脸颓丧,欲哭无泪的模样,怯怯地开口——
“少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吵架了吧?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湘裙回过神来。“没什么。”
该怎么做才能让相公明白自己也需要被了解、被关心,以及尊重呢?湘裙真的很担心又爱上他一次,结果还是落得眼以前的自己同样下场,根水不要奢望得到那个男人的心,那么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
于是,一直到午膳过后,湘裙都待在屋里休息,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一直在思索着往后夫妻该如何相处。
到了申时,管事派了婢女前来禀报,说虽老爷要离开之前想见她一面。
“二哥要回去了?”湘裙到内厅见了兄长。
阮兆铭低哼一声,想到妹婿昨晚接近半夜才回府,连面也没见到,今早他又已经出门,心里还真是呕。
“真的要一个月才能给我答复?”他不善地问。
她颔了下首。“没错。”
“好,我就回去等你的消息,要是你敢不答应,爹娘那一关看你怎么过。”说阮兆铭气冲冲地走了。
湘裙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所谓的兄妹,只不过是被利用的对象,二哥根本不把她当做是亲手足,那么爹娘总该为她着想吧?就算女儿不比儿子,毕竟是亲生骨肉不是吗?
就算过去总是迫于亲情的压力,无论是什么无理的要求,都不得不答应帮忙,可是总该有个限度,不能太过强人所难,或许她该找个机会和娘家的亲人好好地说个清楚。
一桩突发的意外事故,导致自己失去记忆,也让湘裙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对于错误的事要想办法去纠正过来。
当晚,瞿仲昂亥时左右回到府里。
他在换下章服之后,再度想起早上和妻子的不欢而散——
“就算相公是天,我也只不过要求一点尊重,还有希望相公能多用点心……”
妻子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第一次,瞿仲昂愿意去反省自己的行为。
在这二十八年来,他可以说过得相当顺遂,原本也只是个小小七品知县的爹,因为自己的出生,从此官运亨通,一路高升,若不是心疾所致,不得不辞官,他们父子俩如今可以同朝为官,权势之大,无人能出其右。
也就因为从小到大,彷佛真的受到老天爷的眷顾,想要的没有得不到,从来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去争取,就能手到擒来,每个人来到他面前,无不曲意奉承、百般讨好,自己更是习惯站在高处,用嘲谑讽刺的眼光来看待众人的逢迎巴结,总认为既然有求于人,就得付出相同的代价,提供一些乐子让他欣赏也是理所当然,何错之有?
“相公从来没求过人,也没被拒绝过……”
“相公根本无法体会求助无门的痛苦,不懂得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瞿仲昂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可是居然指责他不是”良人”,这话就未免太过分了,听了心里更不舒坦。
难不成在妻子眼中,他真是个恶夫不成?
他又真的是个不尊重妻子,也从未对妻子用过心的夫婿吗?自己在她眼中,就真的这么差劲?
于是,瞿仲昂决定去问个清楚,他究竟什么地方不尊重?又是什么地方不用心了?当他走进院落,一样先往小厅走去,可是当他来到门外,却见屋里一片黑暗,妻子并不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