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氏拍了下桌案,不悦地瞪着媳妇,“你这是在做什么,懂不懂规矩?”
“婆婆,不好了,前头医馆秦公子又来向大伯提亲了!”陈氏无视越氏的不悦,径自说着自己方才打听到的消息。
“什么?!秦风沛又来说亲,这次对象一样是那没教养的纪紫心?!”越氏一听,愤怒拍桌,“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吗,这秦二公子怎么就非得要纪紫心那野丫头不可?”
“这次他向大伯提出娶纪紫心为平妻,大伯的意思好像是随她决定,只要她愿意,他就不反对这门亲事。”
“当真?”
陈氏担忧地看着一张老脸表情变化莫名的越氏,用力点头,“当真,要是为平妻,她恐怕就会点头答应下嫁了,婆婆!”
“这次……恐怕那野丫头会点头下嫁秦府……”越氏沉吟。
“这可不行啊!婆婆,她掌权、掌中馈已经占了所有好处,可不能连婚事都这般称心如意,这样太不公平……”陈氏一想到这些就气得跺脚。
越氏脸色沉了沉,“你说得没错,她生活都已是这般平顺,不需要看人脸色,若婚事又这般称心如意,那就太不公平!”
“就是啊,婆婆,要是让她嫁进秦府这高门,就真的是老天没有睁眼了。”陈氏急着撺掇着越氏,“婆婆您可得想个法子啊,这秦二公子的平妻对象怎么着也得是您最疼爱的孙女月云,绝不能让纪紫心这没娘的野丫头给夺了去。”
越氏横了眼陈氏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冷下脸磨了磨她那一口老牙道:“不用着急,定不让纪紫心称心如意。”
“婆婆,您是已经有什么计策了吗?”陈氏疑惑地看着婆婆那胸有成竹的表情。
越氏眯细了老眼,阴笑两声,“你大嫂的娘家家境不太好,她哥哥的儿子也二十好几尚未娶亲。”
陈氏一听恍然大悟,眼睛一亮,惊喜问道:“婆婆您的意思是……”
“你改天回去传个话,纪紫心年纪虽然大了些,但嫁妆绝对不会少的,如若愿意,让杨家的人私下到府里找我相谈。”
“好的、好的!”
这回春堂算得上是安阳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医馆,每天上门求诊的病人络绎不绝。
自从纪世杰再次为赵天祺诊脉确定已无大碍,现在只需要好好调理便成,无须纪紫心这小医女随侍一旁预防任何突发状况后,纪紫心每天早上便前往医馆帮忙看诊抓药,午后较为空闲时,才回府处理之前因为去灵鹫寺为母亲举行生辰祭而累积担搁的事宜,每天忙得几乎抽不出空前去探视赵天祺,只能命沉香照顾好他。
可不知怎么的,今天却特别忙碌,医馆的大门才刚开,上门看诊的病患已将整个医馆大厅挤得水泄不通,连转身都有些困难。
排队等着看诊的病人多到让人想尖叫,偏偏今天一早天未亮,父亲便被人请去救治一名重病患者未回、坐堂的王大夫妻子要生了让人来请假、回春堂的蓝管事才刚踏出院门准备到院子做她教的养生操,便被上头掉下来的瓦片敲破了头,现在脑震荡在家卧床休养。
整个回春堂就只剩下她与另外三名坐堂大夫,他们四人忙得不可开交,又以她最忙,不只要看诊,还要接手蓝管事收钱记账的工作,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
“姊姊、姊姊,我们去放纸鸢回来了。”
纪紫心忙着打算盘之际,纪子翌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让她不由得停下拨算盘珠子的动作,往大门的方向望去。
看到他那张兴奋的脸蛋,纪紫心眉头不由得皱起,“子翌,你们要去放纸鸢怎么没跟姊姊说一声?”
“是安哥哥要带我去放纸鸢,姊姊放心,子翌有听安哥哥的话,没有给他添麻烦。”
“可是安公子的伤势还未完全复原啊……”
“纪姑娘,你放心好了,在下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不动作过大,是没什么问题的。”从后面走来的赵天祺说道。
纪紫心看了眼他的脸色,确实已经恢复血色,“那好吧。”
忽地,一道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桌椅倾倒的声音,而后几声惊恐的尖叫在她身后爆开。
“啊!”在后院帮忙打杂养一名智障孙女的福望伯,被人毫不留情地丢进医馆里。
他痛苦的哀嚎声才刚落下,蛮横的吆喝怒骂声便传了过来,“混账东西,敢撞老子,老子今天非得给你们好看!”
三名平日在市集里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撇着嘴大摇大摆地走进医馆,对着里头的人叫嚣,“这医馆主事的是谁,给老子出来!”
一些怕事的病人看这三人模样就像是上门来寻仇找事的,纷纷赶紧无声无息地自一旁偷溜出去。
看来是有人上门闹事,纪紫心朝一旁的白果示意,要她先将纪子翌抱到后头去。
“我就是主事的,你们三位有何指教?”纪紫心冷着脸起身向前,嫌恶地睐了眼这三名活像一整个月没洗澡,身上散发着恶心气味,让人忍不住捂着鼻子的恶霸。
那三名恶霸色迷迷地瞅着她,其中一名掉了一颗大门牙的恶霸,向前就要摸她粉嫩的脸蛋一把。
“啧啧,没想到这医馆主事的还是名小娘子啊!”
纪紫心一把将那快摸到她的恶心咸猪手挥开,怒声大喝,“找我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明来意,不要动手动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银针伺候,保准扎成刺猬!
“那老家伙是你医馆的人?”为首身形较为魁梧,留着一把落腮胡的恶霸,指着被他们甩到墙上掉下来,现在被医馆里的学徒扶起,浑身是血、满头半白头发的福望伯。
“是的。”
“这老不死的不长眼撞了老子,老子是来索讨医药费的!”另一名鼻子上有一颗长毛痣的地痞撩起衣袖恶狠狠地怒声吼道。
纪紫心睐了眼被这三个孔武有力的地痞打得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福望伯,这是谁该向谁追讨医药费啊!
“唷,不知道是哪一位被福望伯撞了?”
“你老子我!”鼻子长了长毛痣的地痞拍着胸脯。
“不知道福望伯撞到你哪里?”
“脚!”
纪紫心低头瞄了眼那只穿着草鞋的恶心香港脚,“那不知道你要索取多少医药费?”
“不多,一千两!”
这话才刚说出口,医馆里倏地传来一记猛烈抽气声,被打到几乎晕厥的福望伯马上惊醒过来,“一千两!”
“一千两啊……”她低喃了声。
第三章 满身功夫驱恶霸(2)
福望伯跪在地上猛磕头,“三位大爷,我这条老命你们拿去吧,老朽我连一百两都没有,更别提一千两,三位大爷……”
“老家伙你在回春堂打杂,你出了事情,回春堂主事的人难道不用出来解决?老子要你这一条老命有啥用!”缺了一颗大门牙的恶霸朝福望伯喷着口水喝道。
“如果我不付呢?”
“如果不拿出一千两赔偿,我就砸了你们这间医馆,识相就赶紧拿出来,否则别怪大爷我不讲情面!”长毛痣地痞撩起衣袖,一副要上前揍人的样子。
“情面?我们到官老爷那里去讲情面吧!”纪紫心暗中拿出银针,略微退了一步,好方便等会儿动手。
她虽然不懂功夫,但银针却使得得心应手,要让这三个恶霸不能动弹没有问题。
“正好,官老爷的三姨太是我表妹,我们就去官老爷面前讲情面,这次不是一千两了,是一万两!”留着落腮胡的恶霸大笑一声,抬出表妹的名号。
现在不流行拚爹,改拚妹了啊,也真是够出息的!
“行啊,咱们到官老爷面前讲,你们三人把我府上的长工打成这样,估计得躺在床上疗养三个月,你们又砸坏我医馆里的东西……”纪紫心拿过算盘打得劈啪响,嘴里念念有词,“三个月的医药费三千两、月俸三十两、营养补给费用每个月四百两、大夫每次出诊费用算个一百两,两天一次连续三个月,打个折算你们四千两,还有精神损赔费用三千两,加上你们破坏的桌子、椅子,大约一千两……就算你们一万两千两好了。”
纪紫心甩了下算盘,冷然地看着他们三人,“人命关天,这一万两千两银子恕不赊账,马上拿出来,不然我们就到官府去说个是非曲直,是你们有理还是我漫天开价!”
“你这臭娘们当老子是被唬大的,漫天开价,一个臭老头的医药费敢跟我们讹诈一万两千两银子!”留着落腮胡的恶霸愤怒拍桌。
“我就讹你们怎么着,不过碰了一下你们都敢把一个老人打成这样,喊价千两赔偿金,怎么就只准你们讹人,不许我讹你们了,这是哪一条理啊,你说啊!”纪紫心双手叉腰对着那三名恶霸吼着,跟他们对呛没在怕的。
“这种婆娘就是欠修理……”门牙缺了一颗的恶霸忍不住抬起拳头,冲上来就要打她,可拳头才挥到半空中,这恶霸就被人抬起,整个人撞向大厅里的柱子,倒在地上连动都动不了,痛苦哀嚎。
瞬间,医馆里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往用一只手便将人摔飞出去的赵天祺看去。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像是文弱书生又在医馆里养伤的人,这么厉害,一只手就将这个有他体型两倍大的恶霸给摔出去,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另外两名同伙看到自己的伙伴被人摔出去,着急地抡起拳头向前冲,可人还没靠近赵天祺,他只是微微抬脚,其中一人已经被他一脚踹出医馆,重重摔落在地,还砸坏了好几个放在外头的酒瓮。
她的老天,这安睿也太猛了吧,只消一拳便将人打飞。纪紫心见状马上收回自己的震撼,凉凉地说着,“安睿啊,上一次冒充我爹爹,自称是我老子的人,到现在都还不能开口说话呢!”
“我以为你会跟我说,他现在坟头上的草比人还高。”赵天祺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讲着比他脸还冷的冷笑话。
一拳挥去,那个自称为老子的恶霸,整排牙齿全飞出口跟牙床分家,整个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啊……啊……大侠饶命……”最早飞出去黏在柱子上的恶霸忍着痛,爬到赵天祺跟前满脸惶恐地求饶。
“劳命……我们资道凑了……再也不敢……”满口无牙的恶霸也口齿不清地爬过来求饶。
“饶命?一千两还要讨吗?”
“不讨了、不讨了……这是……这是我们的赔偿……”他们两人纷纷拿出自己的钱袋。
那名被踹到对街的恶霸也爬了进来,没命似的跟着一起双手送上钱袋,“饶命……”
赵天祺眸色阴狠地睐了眼那三个钱袋,“你们这三条命我会暂时留着,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在此恐吓欺压百姓,你们的这条命我便随时收回!”
“是、是、是……”三名恶霸有如龟孙子一样磕头如捣蒜。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出现在我眼前!”
看着那三名恶霸凄惨地爬出医馆,医馆里剩下的人瞬间哄堂大笑,叫好声跟掌声不断。
赵天祺淡漠地睨了已经恢复些血色的福望伯,将那三个钱袋塞到福望伯的手里,“拿着疗伤,买些好吃的。”
“安公子……这我不能收……”福望伯摇头推回给他。
“拿着,你还有孙女要养。”
纪紫心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随即将这份诧异收起。这安睿看起来虽然冷漠不近人情,不过倒是很有义气。
“福望伯,这阵子你就在家好好休养,等伤好了再回来工作,相信你们东家会同意的,是吧,大小姐!”
纪紫心连忙点头,“是啊,福望伯,你好好在家休养,其他事情不用担心,每天该服用的汤药、三餐,我会让人熬好、弄好给你送去,你就在家好好养伤。”
“谢谢小姐……”福望伯感激地老泪纵横。
“不用跟我客气,你们几个抬福望伯进去擦药,滑石,福望伯就交给你,你必须负责将他医治到好。”她同时交代了医馆里的其他学徒负责照看福望伯。
赵天祺不动声色地看着纪紫心,方才的事情她从头到尾淡然处之,脸上从未浮现一丝仓皇或害怕。
一个世界单纯,只周旋于医药与病人,偶尔在后院跟那胖女人、老女人耍耍小心眼的姑娘,遇事却沉稳从容,让他不由得在心底对她赞赏有加。
察觉到他那抹意味不明的眸光,纪紫心歪着头看向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这样一直盯着我,别跟我说你是被我的美貌给迷住,我不信。”
赵天祺摇头嗤笑了声,“我只是有些诧异,所有人都还惊魂未定,你却已经能说笑,你方才那份胆识可不是一般姑娘能有的。”
她睐了他一眼,目光幽幽地看向已经开始整理刚刚被打坏物品的下人们,“当然,我有我被赋予与不能逃避的责任,我爹不在,我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岂能软弱无能!所以遇事,我必须挺身而出。”
被赋予与不能逃避的责任?这一句话震撼了赵天祺,他看着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
“说到责任,今天那三个恶霸虽然被你打跑了,可是我相信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罢休,他们不出现在你眼前,但他们可以在外伏击,我爹不在,我就必须代替他出诊……”她沉凝片刻,“赵天祺,当我的侍卫吧,就一年,一年就好。”
他不假思索地点头回答,“好!”
她顿时瞪大眼,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真的?”
他冷冷看着她那对因他点头同意而闪闪发光的眸子,就像寒冬子夜天空那颗最灼亮的星子,一闪一闪地替他阴暗幽寂的心房带来一丝光亮。
“我从不轻意允诺,既然承诺,自然是真的,我答应做你一年侍卫,就当是还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其实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也不知为什么会无意识地点头答应她,等他惊觉已来不及收回自己说的话,只是他并不后悔这决定。
在他还未厘清自己所想要的是什么之前,这里是一个很适合他暂时落脚的地方。
“真的、真的、真的吗?”她太过震惊他会这么爽快就答应,忍不住问了三遍。
“真的,你说得没错,你是需要一个侍卫,而我身上这点拳脚功夫又刚好可以保护你。”不过很怀疑这一年内她会只让他当侍卫。
“哈,安睿,你真是太谦虚了,你这功夫哪是一点啊,当我的侍卫我都觉得太大材小用了。”
“有这份自知之明不错!”他可是皇帝身边的第一暗卫、暗卫营统领,在京城时便负责保护皇上安全,当她的侍卫确实是大材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