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翠鸾闻言颔首附和,“这倒可行,不过得先调查他们有哪些对头,还有那些对头成不成得了事?”
景韶轻描淡写地开口,“这事简单,只消让被张老爷虐死的那几个小妾的娘家人告上提刑官,把事情闹大,自然会有人出面收拾张老爷一家人。”对付一个已告老还乡的侍郎,对他而言并不难。
“可水秀说张家已拿钱堵住那几个被虐死的小妾的娘家人。”汤水淳担心那些人不肯出面。
“既然张家能用钱堵住他们的嘴,我们为何不能再用钱撬开他们的嘴?”说到钱财,景家比张家只多不少,若张老爷出十两堵住他们的嘴,他可以出三十两撬开他们的嘴。
汤水淳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要用钱买通他们?”
“那几个小妾的娘家人不顾她们的死活收钱了事,自然也能再被钱给收买。”
提起那几个小妾的家人,霍翠鸾一脸不屑。
几人很快定下计策。
在霍翠鸾离开之后,汤水淳想起先前在厨房发现的那个方子,决定把这事先告诉景韶。
“……我已把今日炖汤药的药材调换过,但眼下的问题是当初那方子是怎么来的?”
“你确定那方子是避孕所用?”听完她所说,景韶剑眉紧磨。
“没错,你若是不相信,可以找大夫问问。”
“倘若真如那丫头所说,府里头的女眷癸水结束后,都服用那帖方子来调理身子,那么当初拿出这张方子的人的目的是……”
目的不难想象,汤水淳接腔说道:“怕是不想让某些人怀孕。”
这件事关系到景家的子嗣,非同小可,景韶即刻命人叫来何管事,要查清这张方子是怎么来的。
结果下人找遍整座景府,迟迟找不到何管事,最后一直找到他所住的房间,竟发现他的细软全都不见了。
在寻找何管事的期间,为求慎重,景韶找来大夫,亲自询问那帖药的事,那大夫听了他所说的那几味药后,说法与汤水淳相同,“这方子是妇人为了避免怀胎,在癸水干净后所服用。”
这件事惊动了韩氏,她召来儿子、媳妇询问发生何事。
景韶将事情禀告母亲,听毕,韩氏惊怒至极,“要是这件事没有被水淳发现,日后水淳也误食了这汤药,那她岂不是也不能受孕吗!这何管事竟敢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来,想断了咱们景家的子嗣!”
韩氏震怒的命人叫来为霍翠鸾煎药的那丫头,质问她,“这药你煎多久了?都煎给哪些人服用过?”
“回老太太的话,这药奴婢煎了五、六年,几房太太和姨娘在癸水干净后,都会吩咐厨房煎补药服用。”回答完,她吓得跪下来求饶,“老太太,奴婢真不知道这方子会害人不能怀胎,药材全是何管事拿给奴婢的,奴婢真以为这方子只是在调理身子。”
这事,汤水淳先前便询问过她,知她是真不知情,她出声诘问她另一件事,“你是不是把这件事泄露给何管事知道?”
那丫鬟急忙道:“没有,二太太先前便叮嘱了奴婢,奴婢绝不敢把这事泄露给其他人知道!”
“那何管事是如何得知此事,而神不知鬼不觉的提前逃走?”汤水淳质疑。
“这奴婢也不知道,二太太,奴婢发誓,这件事奴婢绝没有泄露半句,倘若奴婢有一句虚言,就叫奴婢不得好死!”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不惜发下毒誓。
见再问不出其他事,汤水淳也没再为难她,让她先下去。
这事很快也传到霍翠鸾和简霜霜耳里,两人分别同她们的丈夫一块过来。
霍翠鸾一来,便气愤的破口大骂,“我就说我这身子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都蹦不出一个孩子,原来全是何管事搞的鬼!”骂着,她恶狠狠的剜了简霜霜一眼,“可何管事一个奴才,怎敢干出这种事来,这背后定是有人唆使,娘,您可要揪出幕后那黑心肝的主使者!”
简霜霜却是难得的出声附和她,“没错,请娘定要揪出幕后的主使者来,这些年来那药我也喝了不少,怪不得我在生了照儿和宣儿之后,就再无所出。”
景昌这时也面露不忿之色,“不只霜霜,连我那两个小妾,这些年来肚皮也都没动静,我原先还奇怪,怎么咱们府里除了照儿和宣儿,这几年来再没有其他的孩子出生,原来全是那方子在作祟。”他完全忘了自个儿还有个早夭的儿子景朔。
霍翠鸾怒目瞪向简霜霜,张口想再说什么,却被景惟拦住,神色严肃的警告她,“这事娘自会查个清楚,你不要再多嘴。”
她满脸不甘的闭上嘴。何管事跑了,这下要从何查起?!
她和三房的小妾都没有孩子,只有简霜霜生了两个,这事再清楚不过,分明就是简霜霜指使何管事所为,她还有脸说自个儿也服用了那药,说不得药她是让人煎了,可她压根就没吃过。
因为两房的女眷都是受害者,最后,韩氏只得吩咐景韶加派人手,去把何管事抓回来,好查清楚究竟谁是幕后主使之人。
出了老太太房里,霍翠鸾不悦的质问丈夫,“你方才为何不让我说?”
“我知道你想说谁,但你可有证据?”景惟反问。
“我……”她被问得一窒。
景惟警告妻子,“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回到卧房里,一个婆子谨慎的关上门,房里只有她和主子两人,她庆幸的开口道:“还好璎珞那时上厨房恰好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这才来得及安排何管事暗中离开,否则他要是被抓住,还不全部都招了出来。”
简霜霜面沉如水,“没想到那女人竟认得那方子,我还以为她只是会做几道药膳,倒是小觑了她。”幸好当年她在生下老二之后,不想再生,故而这几年来也让厨房给她煎了那药服用,方才才有借口可以摆脱嫌疑。
那婆子有些担忧,“那现下咱们该怎么办?四太太已经怀疑到咱们头上了。”
简霜霜思忖道:“她只是怀疑又没证据,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先按兵不动,待这场风波过了再说。”
这几年来霍翠鸾处处与她作对,她从没计较,是因为有跋扈的霍翠鸾在,更衬出她的贤慧与容人的雅量。
那婆子点点头,接着皱眉道:“汤氏比起二爷前头四个太太,倒是不好对付多了,万一她替二爷生下了儿子,您的盘算可全都要落空了。”
简霜霜圆润的脸庞没了平日的温婉,阴冷一笑,“那也要她能生得出来。”她处心积虑谋划这么多年的事,绝不容人来破坏。
两人说话时,浑然不知小朔也站在房里,静静的将两人所说的话记下,待两人没再说话时,他才穿墙离开。
他很快飘到汤水淳的房里,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她适才听见的事——
“姊姊、姊姊,你们在找的那个何管事被她们送走了。”
汤水淳虽然听见小朔的话,但此时景韶正与她在一块,她不好询问小朔话里的她们指的是谁。
“咳,我去净房一下。”急着想知道小朔口中所说的人是谁,她编了个借口,匆匆走出房门。
悄悄躲到墙角,她这才开口询问跟着过来的小朔,“你刚才说是谁把何管事送走的?”
“是我嫡母她们。”
“你怎么知道?”这事果然与简霜霜有关!
“我听到的。”他在景府里四处飘荡,看见一群人到处在寻找何管事,后来他来到祖母的屋子里,看见姊姊和一群大人神色严肃的在说着事情,他不太明白是什么事,却听出那事跟何管事有关。
所以他也在府里头四处帮忙寻找何管事,找着找着,便找到了他嫡母的房里,又恰好听见她们所说的话。
“那你可有听到她们把何管事送去哪里?”汤水淳连忙追问。
“没有。”小朔摇着小脑袋。“要不然我再去偷听。”
她点点头,接着正色嘱咐他,“小朔,这件事很重要,如果你听见她们说出何管事的藏身之处,便立刻过来告诉我。”
“好。”他要离开时,汤水淳叫住他。
“小朔。”
他回头,“姊姊还有什么事?”
她温声向他道谢,“小朔,谢谢你,还有,你自个儿也要当心点。”明知除了她,没人能瞧见他,但思及他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她还是忍不住关心的叮咛他。
他瘦巴巴的小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能帮姊姊做事我很高兴。”
看着他那小小的身子穿墙而过,她忍不住想,这次若能把简霜霜揪出来,她曾对小朔做过的那些事,也该揭发出来,还给小朔一个公道。
第7章(1)
景韶持续派人找何管事,同时也没落下对付张老爷的事,派了亲信周堂飞和严庆亲自去办这事。
而这几日里汤家的人没再上门,张家那边也没派人过来要人。
反倒是涂凤宝不知打哪得知他要对付张老爷的事,上门找上景韶,“这么好玩的事你怎么没找我?”
景韶瞟他一眼,“你嫌你得罪的人还不够多吗?”
涂凤宝轻蔑的哼道:“张老爷算是哪根葱,我还怕他不成。”
“你若真闲着没事做,不如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府里的一个厨房管事,姓何。”
“你府里的管事要我帮你找?这算哪门子的事?”以为他这是在耍弄他,涂凤宝没好气道。
景韶将何管事逃走的事简单告诉他,“我派人找了他好几日,连他老家都去找过,一直找不到他的踪影。”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涂凤宝幸灾乐祸道:“啧啧啧,一个小小的管事就敢做出这种事,我看你们景家该好好整顿整顿了,不知还有多少虫子藏在里头。”
对他的奚落,景韶倒也没介怀,颔首道:“确实是该整顿整顿。”
“我若是帮你找到人,你要如何答谢我?”涂凤宝还没开始找人,就急着先讨赏。
“你若真找到人,日后染坊的颜料我亲自教你调。”他前阵子与涂凤宝合伙买下一处布庄和染坊,准备要仿效云霞纸,将布料也染成云霞色,但染料会另外调配,不会与云霞纸一样。
他讨价还价,“不如你把那云霞纸的配方告诉我。”
景韶没开口,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涂凤宝被他那双幽黑的眼给看得打了个冷颤,知道自个儿的要求太过了,他摸摸鼻子收回话,“算了、算了,当我没说。你把那姓何的模样画给我,我帮你去找人。”
汤水秀的伤一日日痊愈,而外头已有几户人家向提刑官具状上告张老爷虐死他们女儿一事,因张老爷所犯下的事令人发指,轰动了整个淮州城。
淮州城距离京城不远,约莫两日的路程,不过若是快马加鞭,在清晨出发,入夜便可抵达,这件事在景韶托了几个京城的朋友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很快传到京城那些官员的耳中,再传到皇帝的跟前。
有言官上奏,指张老爷虽已告老还乡,但此事关乎数条人命,非同小可,请皇上派人详加彻查,若这事是诬告,那就该还给张老爷一个清白,免得他晚年还得蒙受此不白之冤,但若真有其事,便该重惩,以还给那些受他迫害的小妾们一个公道。
皇帝准其所奏,下令大理寺与刑部协同提刑官一块调查此事。
这事很快传回淮州城,汤业群闻知消息后大吃一惊,他没有料到张老爷的事竟会闹到皇上跟前去了。
心下惶然不安,尤其知府先前还有意无意朝他说了几句话——
本官记得汤大人你有个庶女也嫁给了这张老爷为妾,她人可还安好?有否像那几户状告张老爷的人家所说那般,也遭到了张老爷残忍的凌虐?
前段时日水秀逃出张府时,他明知水秀被凌虐之事,却不顾她的死活派人上景家讨人,后来妻子也亲自前去要人,若是让人得知他不管女儿死活,还想把她送回张府的事,他可会被人戮脊梁骨……想到这里他倏然一惊。
这一切难不成是景家所为?!
下一瞬他又怀疑,景家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怀着惊疑不定的心,他派人到景家要叫女儿回来质问,不料派去的下人回来禀告,“老爷,景家管事说八小姐忙着照顾重伤的十小姐,抽不出空回来见您。”
汤业群震怒,“她这分明是推托之词,混帐,竟然连我的话也敢不听!”那日夫人从景府回来时说的话果然没有错,水淳根本就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汤家把她养到这么大,她就是这样回报汤家的!
“娘,昨儿个睡得可好?”清晨,汤水淳来向韩氏请安,霍翠鸾、简霜霜以及景昌的两个侍妾也在屋里头。
韩氏摇头叹道:“唉,我一想到那何管事干出这种事,祸害咱家们这么久,这几日心就揪成一团。咱们景家待下人一向不薄,他怎么能做出这种没良心的事!”
霍翠鸾回道:“娘,这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他。”眼神忿忿的扫向简霜霜。
韩氏何尝看不出来老四媳妇是在暗指老三媳妇,但她认为老三媳妇也是受害者,且两人素来不合,老四媳妇这几年来老是挑老三媳妇的刺,所以只当这回也是借机刁难她。
“这事待抓到何管事就能查个水落石出,现下你没再喝那药,说不定很快肚子就能有好消息。”韩氏劝慰了她几句。
简霜霜脸上仍带着平日常见的温婉,似是不知霍翠鸾暗指她的事,看向汤水淳,语带商量的说道:“我瞧二嫂这段时日为娘炖药膳调理身子,让娘身子骨好了许多,不如麻烦二嫂也找个药膳方子给四弟妹,好让厨子炖给她吃,说不得能尽快受孕,四弟妹这几年迟迟未能怀胎,心里可是没少着急。”
霍翠鸾不领她的好意,没好气的回了话,“我的事用不着你多管。”她心中认定简霜霜就是幕后主使者,恨死她了,哪里肯听她的话。
汤水淳微笑答道:“我瞧四弟妹身子不错,这些年来一直未能受孕,皆因饮了那帖药的关系,如今药停了,兴许过一阵子就能有好消息也不一定。”说到这儿,她话题一转,望向韩氏,“娘,前阵子出了何管事那事,相公他前两日曾跟我提起,何管事区区一个下人,竟敢背着主子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是不是咱们对府里的下人太宽松,才让心怀不轨的下人有空子可钻,要我整顿整顿,莫再发生这种事。”
听见是儿子的意思,韩氏颔首,“确实是该整顿整顿,免得再让居心不良的下人有机可乘,你是当家主母,这事你看着办吧,把那些不用心替咱们办事的下人都揪出来,咱们府里不再留这种人。”她自问这些年来一向宽待下人,却招来这种事,让她有些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