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开门进自己房间,詹茜茜留下身后一脸愕然震惊的季雨洁。
原本,室友的话不该对她产生影响力,但她却想起昨天路过的豪华大厦,看见坐进高级房车的男人侧脸,那匆匆一瞥,令她联想到宇勋的身影。
原本一时的影像重叠令她内心发笑,此刻却是撞击她的胸口,有说不上来的恐怖感。
其实从两人的相处交往,她感觉得出阿勋的品味不凡,有时甚至认为他似乎在刻意配合她,他虽外在表现潇洒不羁,却又隐约有种内敛的气质,感觉自幼便受着良好的训练。
虽然她曾有过一些小困惑,但却从没想过怀疑他的身份背景。
不安突然像股巨浪潮流,猛地向她袭击而来,她呼吸一窒,顿觉胃部翻搅,身体冒起冷汗。
她先开门进房,进浴室洗把脸,却感觉胃里难受,忍不住吐了出来。
片刻后,脸色苍白的她坐在单人床上发怔。
一个小时后,她走出套房步下楼,前往地铁站。
季雨洁再度走上昨天漫步的街道,缓缓走近高级住宅区的豪华大厦,她不想怀疑宇勋,但却无法不探究真相,尤其在她突然得知一个震撼的意外后。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雕花铁门,她按下对讲机,告知警卫她想采访住在这栋豪宅的友人。
原本对宇勋住在这里的臆测感到荒谬,却在接近这栋大厦时,更清晰的回想起昨天透过雕花栏杆及喷水池帘幕看见的男人身形,实在太像他了。
交往至今阿勋从未带她前往他的住处,他笑说他住的地方像猪窝,不好意思让她看见,他们多半待在木屋洋房,或偶尔会到她租赁的小套房。
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回应,令季雨洁瞠眸一颤,她报上宇勋的名字,没想到这里真有这个住户。
警卫开启雕花大铁门让她入内,因她欲探访的住户未回来,只能请她暂待在一楼大厅等候。
季雨洁坐在华丽的沙发上,望着调高的天花板浮雕、大型罗马柱及大理石雕像发怔,只觉得视线茫然,脑袋混沌。
阿勋为什么向她隐瞒真正的身份?他对她究竟存着什么心态?他的感情是真心的吗?或只是一场短暂的游戏?
她双手紧握放在腿上,焦虑且害怕,她害怕见到他,逼问出真正的真相,更害怕告诉他,她身体的变化。
她又一次想起昨天在这里看到宇勋时,他跟另一个女人一起坐上车的事。那个年轻女孩是谁?她也住在这里吗?跟他又是何种关系?
阿勋告诉她昨晚是参加谢师宴,然而他却出现在一场名流派对上,他身边是否带着其他女伴?为什么他要刻意对她说谎?
季雨洁越想越惊惶,分秒难耐,如坐针毡,她心口阵阵揪扯着。
第5章(2)
在她感觉已等待煎熬了一世纪之久,身后不远处传来踏进大厅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
“少爷,那栋木屋要退租了吗?”年老的声音恭敬地问。
“雨洁后天要回台湾了,就承租到月底。”年轻且熟悉的声音回道。
季雨洁从沙发站起身,转头看向刚一前一后走近大厅的两个男人。
蓦地,她的心如遭重击,脸色刷白。
“雨洁!你怎么会在这里?”宇勋突地看见她,神色骇然。
她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苏伯,那个自称那栋木屋洋房的主人。
原来,这一切全是他一手安排的!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她强装镇定,冷静问他。
“我……其实是……”没料到她会找上门,宇勋一时口吃无措。
“其实这里是苏伯的住处,你只是来探望父亲的朋友?”她冷冷地嘲讽他。
“雨洁,我可以解释,我一直想告诉你真相。”宇勋跨步上前走近她,神情焦急,第一次感觉她的愤怒不悦。
他早想过在她离开美国之前对她坦诚一切,却没料到是在这种突发状况下。
“解释什么?你租房子让我看顾,支付薪资给我的变相包养行为?”季雨洁内心一揪,他欺骗她的事太多,令她一时难以承受,倍感难堪。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包养?”宇勋神色一凛,不满她用这么不堪的字眼侮辱彼此的感情。“就算我的方式有误,那也是出于好意,你怎能这样曲解我们的感情?”他第一次对女人这么认真,更难以忍受她的恶意扭曲。
“感情?你对我是真心的吗?”抿着唇瓣,心绪紊乱不安。
突然知道他的家世,两人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没有攀上他的虚荣骄傲,只感觉瞬间和他距离遥远,过去的一切宛如幻梦。
“废话!我跟你相处那么久,你会分不清真假?除了隐瞒真实身份,我有哪一点骗了你?”宇勋莫名气恼着。她竟然怀疑他的真心!
如果没有真感情,他何必为了她如此大费周章,更放弃一直以来的自由自在,心甘情愿绑在她身边?
“你对我是真心,那对另一个女孩呢?”想起那个和他一起走出这栋豪宅,一起坐上高级房车,甚至一起出席名流派对的女孩,她的心泛起一股酸楚。
“另一个女孩?”宇勋微愣,不明所以。
“她是不是跟你住在一起?”她不想把话说得难听,然而他的不坦白却让她开启了不信任的门扉。在她的观念里,有钱的少爷公子哥,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谁?我只跟苏伯一起住,你若不信可以跟我上楼查看。”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便要转去搭电梯。
季雨洁却是用力甩开他的桎梏。“不需要。”
“呃……季小姐说的,会不会是费小姐?”一直杵在一旁努力当雕像的苏伯终于开口了。
“你看到嘉雯?”宇勋有些讶异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季雨洁。
难道她误会他脚踏两条船?
“她是三姑丈的侄女,只是跟我一起参加昨天的派对而已,我们完全不是那种关系,苏伯可以作证。”他郑重澄清。
他的解释却没有让季雨洁感到一丝宽慰,她在意的,是两人身份悬殊的那面高耸的墙。
“你去参加派对却骗我是去谢师宴,身为你的女友却无法在公众场合见光。”
她的语气轻淡,却透露无比的失望。
茜茜才交往不到两个月的男友,便已带着她出席上流社会的派对,大方出双入对,而他却找别的女伴同行。
她并非向往出席那种奢豪的宴席,而是这件事的背后,寓意着她的身份无法和他同行。
因为另一件事困扰的她,此时不断被负面情绪所影响,越想越不堪。
“骗你的事我道歉,因为爷爷要我参加那场留学生的交谊派对,我才不得不出席。没带你去是因为尚未对你公开我的身份,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邀你同行,绝不是你无法见光,除了在家庭背景上说了谎之外,我对你的情感绝对是真实无伪。”
宇勋再次强调申明。
原本两人开始交往后,他便打算对她委婉告知真正的家世身份,然而她却先对他说她讨厌有钱人的另一个原因。
她父母在她国中时因一场车祸过世,其实并非单纯的意外,而是被闯红灯的跑车追撞所酿成的悲剧。
肇事者是才刚成年的有钱企业家公子哥,对方的父亲运用金钱权势篡改事实,聘请律师颠倒是非,判决结果竟是她父母自己骑车不甚追撞分隔岛才造成意外。
肇事者反成了被波及的无辜受害者,不但没有任何责任罪行,甚至能反过来要求他们赔偿高级跑车的维修费,肇事者假装慈悲选择和解不予计较,完全撇得干干净净,没钱请律师的她只能跟着亲戚一起愤怒世事不公。
她红着眼眶对他诉说多年前的悲剧,非但让她一夕之间失去至亲,更得不到社会法律的正义伸张。
他为她的遭遇心疼愤怒,却更惊颤而说不出口他有钱有势的显赫背景。
因为如此,他只能一直隐瞒下去,等待将来有适合的机会再向她开诚布公。
“雨洁,是因为得知你讨厌有钱人,我才一直不敢告诉你实情,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否定了我的真心,那对我并不公平。”宇勋缓和了有些激动的语气,低头凝视她。
季雨洁仰着脸蛋,望进他深浓的眸中,心口再度一揪。她想相信他,但她能拿什么当筹码跨越身份悬殊的高墙?
她其实握有筹码,但她不想用这种方式索求他的承诺,于是强自压下激动,试探问:“你对我的真心能维持多久?分隔两地后你还能对我专一吗?”之前的她愿意相信爱情零距离,但得知他的显赫身份,她再没有任何信心去期待远距离的恋情。
“这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了,即使不能常见面,我们还是可以天天电话联络,寒暑假我会回台湾找你,等修完硕士学位我便会回台湾继承家业。”宇勋不认为这是太大的问题,虽然他未曾谈过远距离恋爱,但他对她的感情依旧,并没有分隔两地就要分开的打算。
“就算我们能勉强维系住恋情,但终有一天还是要分开,你跟我是云泥之别,我不可能进入你的世界,不是吗?”季雨洁柳眉轻拧,反问道。“你可曾想过我们能交往多久吗?就算这段时间你肯给我真心,但终有一天你仍要选择与你身份匹配的对象当终生伴侣不是吗?”她低头涩然一笑,一瞬间被强烈的悲伤笼罩。
“雨洁?”她太过忧伤的模样令宇勋陌生,伸手搭上她纤细的肩。
“你想过将来有一天会娶我吗?没有吧!我只是你恋情中的一站,却不会是终点。”她抬眸再度望着他,眼眶酸涩,心口揪疼着。
她从来就不是会梦幻的女孩,他的身份让她意识到现实里两人的不可能,不管两人能交往多久,她终究只会是他的一段恋情。
而她第一次动感情爱上男人,他便把她的身心彻彻底底的捆绑箝制住了。
“雨洁,如果我回答有,那是在虚应你,我们都还太年轻了,无法轻易许诺五年、十年后的未来。我现在不能给你承诺,绝不是因为身份差异,对我而言,你才是天上的云。”宇勋一手搭着她的肩,右手轻抚上她柔美的粉颊,他黑眸深情款款的睇凝着她。
他曾想过在遥远的未来和她共组一个家庭,当两人在那栋温馨的木屋生活时,他脑中曾闪过几次那种温暖的画面,只是对现在的他而言,那确实太虚幻、太遥远了,他不能随意对她开支票。
“我明白了,我们分手吧!”季雨洁轻声道。
第6章(1)
她的声音轻淡无波,却教宇勋搭在她身上的手为之一颤。
“你说什么?”他瞠眸骇然,瞅着她不敢置信。
解释安抚了半天,她竟然宣告分手!
“我们分手吧。”季雨洁再一次强压下欲泛出的泪水,平心静气的说出。“反正我要回台湾了,你也不用烦恼怎么维系远距离恋爱。”她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落在他身后墙面上的大型画框,其实却是模糊对不上焦,看不清那绝美的艺术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宇勋蓦地情绪激动,抓着纤肩的手掌摇晃着她。
“就因为我现在不能许诺将来娶你,所以你提分手?因为知道我的身份就急着逼我娶你?你这样跟拜金女有什么不一样?”他一时失控,口不择言。
季雨洁震惊地抬眸,视线怔怔地锁着他,模糊的眼眶中不自觉滑落热液。
“该死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惊觉说错话伤了她,宇勋既懊恼又焦急。
“雨洁,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我道歉,我刚才说的只是一时气话。”伸手轻揩她的泪水,她却只是瞠眸瞅着他,任凭眼泪不断滑落。
她感受不到他指尖的温柔,只强烈意识到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几近破碎,难以呼吸。
她一直避免跟有钱人扯上关系,不想跟人有金钱上的往来,更不愿成为别人眼中贪图富贵的女人。
他是一时气话也好,是出自潜意识的想法也罢,他都已经彻底伤了她,抹灭了两人曾经单纯美好的恋情。
得知他的身份后,她便有结束关系的打算,即使一度犹豫是否该告知他,她身体里已有他的牵绊,然而此刻再清楚不过了,她绝不会告诉他真相。
她会离开他,从此再也不相往来!
季雨洁摆脱他的手,转身便往大门外走去。
宇勋连忙跨步追上她。“雨洁!”他喊住她,伸手从身后拉住她。
“放手。”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冷,她的身体仿佛罩着一层冰霜,让他不禁松了手。
“再见,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及金钱上的资助,将来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她转过身,向惊愣中的宇勋深深一鞠躬。
语毕,她再度转身,踩着急促的步伐,逐渐远离他。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及金钱上的资助,将来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宇勋僵立在原地,她的话宛如子弹射进他的心,让他一时震骇得无法反应。
他们的交往,他对她的感情用心,竟然被她用一句金钱资助来取代?
他握紧拳头,身体微微发颤。她是他交往过的女友中第一个主动求去的女人,更是第一个否认他的爱情、他的付出的女人。
他体内血液奔腾,感到无比愤怒又痛心疾首。
他自认爱情历练丰富,可以热情大方、可以潇洒放手,现在却被个娇柔的女人狠狠刺伤,还伤得体无完肤。
宇勋怔愣在原地,看着季雨洁的身影逐渐走近雕花大门,看着铁门开启,她走出门外,铁门关上,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对街。
怔愣了许久,直到苏伯忍不住开口叫唤他,他才失魂落魄地转身上楼。
失眠了一整夜,隔天在床上又躺了一上午,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宇勋,终于忍不住翻身下床,出门找季雨洁。
他前往她的租屋处,敲了房门却等不到回应,他再用力敲两下,门开了,却是对面的那扇门。
“你是宇勋?长合集团的小开?雨洁的前任男友!”惊见眼前的男人,詹茜茜瞪大眼,伸手直指着他。
“前面的话正确,但后面那句不对,我是她现任男友。”宇勋黑眸微眯,纠正道。
虽然昨天两人大吵一架,虽然她的话令他受伤气愤不已,但经过了一天沉淀,他已冷静下来,决定要好好找她说清楚。
“你一定是劈腿被雨洁抓到了喔?她昨天回来哭得有够惨的,我失恋那么多次都没她一次流的眼泪多。”她不免为雨洁心疼,甚至自责不该多事告诉她宇勋的身份。
“雨洁人呢?”既然她会伤心哭泣,那昨天对他说的一定是气话。她其实很在意两人的感情,怎会轻易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