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不敢说谎。”老鸨忙说。
万宗离推测道:“看来抓娘娘来此的人假扮老鸨,便是想掩饰真实的身分,这中间大有问题,恐怕当年娘娘从被抓送进这间妓院起一切就不单纯了。”
阿紫面上没了血色。“那表示我被抓不是正好倒霉被盯上,而是早有预谋,让人刻意抓来的?”
“没错,臣请问娘娘,当年王爷可有接到任何绑人勒索的信函?”万宗离开始办起案来,抽丝剥茧的问。
“没有,父王是一直到我出事,受我通知,才赶来此地见我,在这之前他没得到任何消息。
“那就不是单纯的觊觎你郡主的身分而索财了。”万宗离沉思道。
谷若扬神色阴沉,得知当年是有人蓄意要绑阿紫,他沉怒不已。
“皇上,不如咱们先去瞧瞧当年找到您的那间厢房,也许在那里郡主会想到什么。”尤一东建议。
谷若扬点头,一行人往那厢房去,妓院里的人因不知谷若扬等的身分,只见平日嚣张的老鸨,今日不知哪里不对劲,一张年过半百的脸惨白得透不出血色不说,腿也软绵绵似的,是让人揪着走的,而揪着她的人自是尤一东。
到了这间屋子,老镍颤抖的说:“这屋子……奴婢一直保留着,没敢碰……”妓院重新开张,她花了不少钱整理过各处,唯有这里她保留没有动,因为这里是当今皇上待过的地方,她下意识里害怕,能不碰便不去碰了。
“阿紫,尤一东发现朕失踪后,便是在此处找到朕的,而你对这里可有印象?”谷若扬脸色沉凝的问。
他发现自己中了春药后,推开那妓女,便是倒在这里的,而她若有印象,两人便可能是在这相遇的。
阿紫朝这间奢靡俗丽的厢房巡视了一圈,但什么记忆也没有。
“我还是想不起任何事。”她摇头,丧气的说。
谷若扬也有些失望,叹口气。“没关系,咱们再到其他处看看吧。”
他拥着阿紫走出屋子,又去到当年关阿紫的柴房。
对这柴房阿紫是有记忆的,宋姊绑着她,对她说要将她送给某人破身,让她认命点,当时她极为害怕……
谷若扬见她身子微瑟,将她拥得更紧些。“怎么了?”
“我是在这里见到宋姊的……”
他脸一沉,明白当日她受人逼迫时有多么的惊慌害怕。
“别怕,这人不能再伤害你了。”他安抚道。
阿紫这才心神安稳下来,却也不愿意在此处多待,他便带着她离开柴房,只是出了柴房不远,行经一间堆空酒坛的仓房时,她忽然全身阴凉起来,下意识的走了过去,不安的推开那仓房的门,当她走进去时,立即倒抽一口气,全身战栗起来。
他心惊,“阿紫?”
万宗离也担心的望着她,但有谷若扬在,他不敢再靠近她。
她脸色煞白,“这里……我好像……来过!”她忽然头痛欲裂起来,隐约感觉这是个令她极度恐惧的地方。
谷若扬神色一凝,抱住了她。
那尤一东却是兴奋的,追问道:“娘娘可是想起什么了?”
她抱着头,越是努力要想起什么,越是想不起来,内心更是莫名的害怕。
“我好难受……我不想待在这里……”她双手慌忙地攀上谷若扬的颈脖,脸蛋藏在他怀里,惶恐的她急促地喘息。
谷若扬见她的样子,心疼宛若肉割,已猜出此处应该就是他当年伤害她的地方。
思及当时自己药效发作,必是粗暴如野兽,身下的阿紫会如何下场他可想而知,要不然她都已失忆了,来到这里却还是如此惊恐。
他惊痛,哑声道:“好,咱们这就走!”他几分慌张,舍不得她再感受这股伤害。
“让官府拆了这里,朕不要让阿紫再见到这里任何的一景一物。”他抱着她,临走前吩咐尤一东。
老鸨听见这话马上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谷若扬带着阿紫快步走出妓院,刚要上马车,忽然有一个人撞了上来,这人撞上来后也不抬头看人,只伏在地上较敕发抖。
尤一东一惊,过去一脚将这人踢开,“大胆!”
那人竟是女子,身子一滚,撞上马车轮子,一时痛得起不了身,万宗离蹙眉,不忍心要去将人扶起来时,那女子却惊慌失措的跑开了,这跑着时略略回过头来,月光下,谷若扬瞥见了她的长相。
一行四人回到客栈时天还未亮,还能有时间歇息一会儿。阿紫自来到鲁镇后,精神状况一直不好,谷若扬欲将她安置睡下,但她仍紧紧抱着他的颈子不放,心情极为不安稳。拥着她,他凤阵沉痛,仿佛有人拿刀子在他心窝深处狠狠剜了数刀,久久无法止痛。蓦地,他睑色微变,阿紫此时心绪极为敏感,感受到他的异样,正要开口问,他已朝她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下一刻,他抱着她飞身跃出客栈窗子,堵在一个正想逃的女子面前。
阿紫勾着他的颈子,教他稳稳的抱着,见他寒月下瞪着眼前仓皇恐惧的人。
阿紫由这女子的衣着发现,这人便是在妓院门口突然撞上来的人。
女子忽地一声哀号,因为尤一东出现折了她一条膀子,将她押跪在地上。
“你总算出现了,咱们就等你了!”尤一东啐声道。
“这怎么回事,你们都知道这人会找来?”阿紫惊讶的问。
“没错,不瞒娘娘说,这人就是当年胆敢向皇上下药的妓女,奴才找她多年,一直无所获,想不到这回倒自投罗网了。”尤一东兴奋的说。
“就是你向若扬哥哥下的药?”阿紫离开谷若扬的怀抱,吃惊的看着那女子。
这人名叫默娘,这时抬起脸来瞧向阿紫,那容颜绝美,只是眼神惊惶不定。
“当年这件事确实是罪女所为。”默娘说。
“大胆女子,向皇上下药,还敢现身,你不怕死?!”万宗离也走了出来,怒道。
“罪女怕死,所以发觉皇上再回到鲁镇,这才来向皇上说清楚当年的事,罪女会这么做是被逼的,请皇上网开一面,放过罪女。”她身子一抖,咬牙说道。胆敢毒害皇上,这几年暗卫没有断过打听她、寻找她,让她不能轻易露面,因为她晓得这一现身,必遭横死,只是多年来躲躲藏藏的日子她过怕了,这回偶然间发觉皇上居然再回到鲁镇,认为机不可失,想为自己赌一把,当面说出事实,盼皇上能饶自己一命。
“你说被逼,如何被逼?皇上在此,你所言必要属实,若有谎言狡辩,皇上必不饶你,本官亦会当场办了你!”在谷若扬开口前,万宗离先严声提醒她。
她神色一整。“罪女所言必句句实言,绝无一句假话!罪女原本是岷江边的一名摇橹女,一日有人找上罪女,给了罪女一大笔钱,要罪女去杀一个人,罪女家中有重病老母,急需银两治病,便答应了。
“那人让罪女假扮成妓女,在某人酒中下毒,罪女原本要照做,不巧听见给罪女毒药的人私下与人说话,竟道要下毒的对象是当今皇上!罪女大惊,哪敢下手,正巧见妓院厢房里有一包其他姐儿搁下的春药,心想两害相权取其轻,春药还能解,毒药下肚就不能活了,罪女便偷偷将药调换过来——”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阿紫,“您就是当年落难的郡主吧?”
阿紫讶然,“你也识得我?”默娘点头,“罪女当年见过您。”
“你是如何见到我的?”阿紫急问,这人也许知道自己失去的那一段记忆是什么。
“郡主别急,等听罪女将事情继续说下去,您就会知道了。”
“那还不快说!”尤一东也急,马上催促。
“是,罪女刚将毒药换成春药,就听见外头有动静,打开门缝看出去,一对主仆正让人押着要去接客,这在妓院是常有的事,罪女心中虽不忍,但此刻自身难保,也帮不上忙,但转眼只见那对主仆居然打昏了那押她们的人逃脱了,罪女见她们躲到廊上最里面的仓房,这时有人来敲门,问罪女可有看到她们的去向,罪女指了反方向支开他们,只是他们没找到人,很快就又回来了,罪女躲着偷听见他们的交谈,这才知那对主仆的身分是王府的郡主与婢女,是刻意让人绑来这斩草除根的。”
阿紫明白过来,默娘见到的那对主仆就是自己与鸳鸯,原来这女子帮过她们!“你说斩草除根,这是什么意思?”她惊问道。
“具体什么事罪女不是很清楚,只听他们说:『云家人都死绝了,这个也不能留,那屋里的人还等着见她最后一面,如今人跑了,怎么交代?』”
众人听了这话皆大吃一惊,这事居然还意外扯上当年云家叛国的案子?
“皇上,那云家莫非有冤,否则为何有人要云家死绝,连娘娘都不放过?”尤一东说。
“没错,那云家通敌叛国的案子臣前一阵子也调查过,疑点重重,也许真有冤情,是让人陷害的。”万宗离也道。
“我云家百口人可能死于无辜,请你再想想,当日还听见了些什么?”阿紫已满心惊颤的跑到默娘的面前,激切的问。
默娘见她如此,认真再想一想。“罪女记得那些人还说过,云家要做忠臣,那就活该被灭门。”
阿紫心房一瞬间收紧,身子急遽跌下,双眼瞪大,久久说不出话。
谷若扬去扶她起来。“阿紫,你放心,若云家有冤,朕定会为你平反。”他肃然承诺。
她泪流满面了。“若我真能亲眼看到云家平反,就不枉满门皆死,只有我独活了。”
众人欷吁不已。
第十章 还差一步(2)
“臣回京后必彻查此事,再回禀皇上与娘娘的。”万宗离沉重的说。
阿紫感激的点点头,再度看向默娘。“你还有话未说完,你是怎么向若扬哥哥下药的?仔细说来吧!”
“是,皇上让人引到罪女这里来,那找罪女来的人,以为罪女貌美,必定可以成功引诱皇上喝下剧毒,可皇上是追人而来,根本无心于女色,对罪女又怎会青睐,皇上只逼问罪女可有看见一个黑衣人往这儿来,罪女否认,皇上马上就要走,罪女被逼急了,担心那人不会放过罪女,罪女只得出其不意的吻住皇上,实则将春药送入他口中。
“皇上得知有异,推开罪女时那药丸已滑进咽喉,得知自己吞了东西,皇上立即就要杀了罪女,只是这春药药力极强,罪女也不过稍含了那药的表面,就已感到全身燥热,更何况皇上吞下整整一颗,马上就发作的倒下,人虽未昏迷,但模样十分难受。罪女见状,登时又害怕了,心想皇上不能留在屋里,否则不久那人就会发现皇上没死,还是会杀了皇上。
“慌乱中想起郡主就在廊底的那间仓房,不如就将皇上送去那里,郡主也是皇族中人,应识得皇上,就由郡主照顾皇上,反正等天亮,皇上药效过了,也能将郡主一并救走。罪女盘算好后,便偷偷将神智逐渐迷失的皇上带到那仓房与郡主一起了。”
“是你将朕带去阿紫那儿的?”谷若扬疾言遽色,怒火中烧起来,这女人害得他伤害阿紫,让阿紫痛苦多年,自己也因而无法靠近阿紫,就是因眼前这女子的所作所为!
阿紫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过程,见他大怒,那表情像是要立即杀了默娘,默娘惊得战栗不止,她赶紧横上前去,挡在默娘身前,不让他动手,“不要杀她,她救了您——”
“但她害了你!”他怒不可遏。
“我虽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形,但相信我见到您后定是高兴的,且不管发生什么事也都是心甘情愿的,这女人没做错。”阿紫含泪道。
他眼神暴烈,“阿紫,你让开,让朕杀了她!”他坚持要杀。
“皇上,您若真想杀人,不如再等等,先问这女人知不知道后来的事,毕竟您二人对当时的事都记不清了,而奴才找到您时并未见到郡主,此刻正好透过这人知道所有的事。”尤一东说。
他闻言这才没有马上动手,可那默娘已吓得瑟缩不已。
“还不说,朕对阿紫做了什么,她为何会受伤失忆?”他怒问。
“这……罪女送您去仓房之后,担心那群人不会放过自己,不敢再待着,所以逃了,后头您与郡主发生什么事,罪女全然不知。”她只想着自己救过他,说出实情后,皇上该能从轻发落,给她一条生路,怎知得知自己将中了春药的他带去郡主身边时,他会怒得即刻要将自己杀了,难道她赌错了,根本不该来,不该说出这一切?
众人不禁失望起来,还以为从她嘴里可以听到后来的事,却是依然未知,谷若扬他尤其暴怒,怒目瞪向全身抖颤不休的默娘,“你若真想让朕放过你,可以,立即说出雇用你的人是谁!”
默娘有了一线生机,忙仰头道:“罪女本来也不清楚是谁,但近来那人又派人来找罪女问起当年的事,反被罪女套出话来,得知那真正雇用奴婢的人是朝中大臣,这人叫——”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喉上多了一支飞刀,有人从远处射中她的咽喉,将她一刀毙命。
阿紫大惊失色,谷若扬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多见血腥,与此同时万宗离也变了脸,尤一东迅速追去,须臾后回来,身后已多了个人,暗卫方才将杀人的人抓住交给他。
“怎么是你?”被抓回来的人是个女的,阿紫瞧仔细这中年女子的面容后惊诧不已,这女人竟是当年那个假老鸨宋姊!可她为什么要杀默娘?
“娘娘莫惊,这人真名罗宋娇,是这间客栈幕后老板。”尤一东竟说。
“这……怎么回事?”阿紫更讶异了。
“当咱们一踏进这间客栈,皇上就发觉有异了,有人盯着咱们,便吩咐奴才让人暗中去查,这才晓得这间客栈的主子来历不单纯,幕后老板是个金国人,而后奴才听见娘娘提起假老鸨脸上有颗痣,鲜明的特徵立刻让奴才想起暗卫形容的这个姓罗宋的金国女人的样子,便暗禀了皇上,本打算先处理完默娘,再去好好查查这女人的,哪知她却先杀了默娘。”尤一东懊恨的解释道。
阿紫愕然,“如此说来,当年自我踏进这间客栈就已掉落圈套了?”她瞪向罗宋娇。
“说,当年你意欲将我送给谁?杀了默娘又想隐藏什么?还有,我云家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她逼问道。此人既是金国人,那事情更显复杂了,这阴谋有很大可能与金国有关。
“没错,若论罪下来,当诛你九族,你罗宋家族一个也活不了!还不从实招来。”万宗离也严声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