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太太这才发现凌玉曦就站在太夫人的右后方,一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要将她看透似的,她不由得缩了一下。“我……这是真的……”
“祖母,站在这儿容易受寒,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太夫人轻轻的点点头,看了两名粗使婆子一眼,便由着凌玉曦扶着她走到正堂大厅,而两名粗使婆子分别走到三老太太和思罗旁边,将她们拽起来押着跟过去,另外站在院子中间的银喜也被侍卫押送过去。
太夫人喝了一盏凌玉曦亲手冲的安神茶,才正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三老太太,心情沉重的道:“你以为当年执行打扳子的婆子死了,如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娘,我真的是被蒙蔽。”三老太太很想不顾一切的什么都说了,可是她不敢。
“那个婆子染上风寒死了,是不是你做的?”
“娘,这事与我无关,真的!”得知那位婆子染上风寒死了,她也吓了一跳,不过,更觉得松了一口气,谁也不喜欢别人手上捏着可以威胁自己的把柄,可她却忘了,最能够威胁她的人是李允宁。
“因为是你的丫鬟做的,当然与你无关,是吗?”
“思罗……”三老太太惊愕的转头看着思罗,难道那个婆子是她害死的?
思罗面无表情,她已经意识到一件事——今晚的行动没有按照计划发展,很可能是因为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第十一章 揭开真相(2)
三老太太想起来了,当初劝她将银喜放走的人是思罗。“我知道了,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你这个可恶的丫鬟,你为何要害我?!”三老太太忍不住扑过去拉扯思罗,侍立在一旁的粗使婆子连忙上前拉开她。
“我劝三婶还是实话实说,今晚原本要闯进庄子取我性命的盗贼已经被抓了。”凌玉曦实在不忍三老太太满口谎言,这只会让人觉得她死不认错,更难以原谅她。
“我……我只是想报恩,真的,我也没想到你的丫鬟会这么用力的冲撞我,还害我失去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愿意失去孩子,这是真的……娘,相信我,因为李四姑娘将我偷偷拿去当的嫁妆赎回来,并派人送还给我,她请我帮个忙,我觉得是小事,就答应了。”三老太太太语无伦次的慢慢将事情抖了出来。
“李四姑娘?”太夫人闻言一惊,难以相信记忆中性情温和的好姑娘会干出这样的事。
已经说出口了,三老太太的心情也平稳下来,便说得更完整清楚,“娘,您要相信我,当时我并不知道大娃媳妇的丫鬟被李四姑娘收买,她发疯似的冲撞我,可吓坏我了。后来没能保住孩子,我担心娘会详细调查此事,扯出我帮李四姑娘的事,便在思罗的游说下收买婆子,谎称丫鬟被打死了,将人弄出侯府。”
“你真是了不起,连合外人陷害自个儿的侄媳妇!”傅云书未找她理论之前,太夫人也想过凌玉曦很可能遭到陷害,可是千错万错,也绝不是老三媳妇的错,她可是失去孩子啊。
老三没出息,老三媳妇也不曾瞧不起老三,总是夸他好,只要有机会,必能成为子璇的助力,因为如此,她格外疼惜老三媳妇,觉得委屈她了,想着法子补偿她,没想到……真是令人失望透了!
凌玉曦终于证实自个儿的猜测,李四姑娘为了让计划更天衣无缝,同时操纵两颗不相关的棋子。
“当初三婶错了,那也是无心之错,可如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若非候爷派人暗中保护,今晚我可能死在盗贼之手,难道三婶不觉得愧对于我吗?”
“我……李四姑娘说,我们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她捏着过去的事纠缠不清,我不帮她,难保她不会抖出来。而且,我也怕大侄媳妇揪着过去的事不放,转过来对付我。”三老太太看起来张扬,好像很有自信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胆小怕事。
“你怕子璇媳妇对付你,就可以引贼人杀害子璇媳妇吗?”太夫人气得举起手上的拐杖,可是终究忍住没有往她身上打下去。
“娘,我错了……大侄媳妇,我错了……你们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三老太太一会儿爬到太夫人脚前辛苦哀求,一会儿又爬到凌玉曦脚前苦苦哀求,可是两人皆不发一语。
“娘,我真的错了,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三老太太抱着太夫人的双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太夫人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置她,示意婆子先将主仆两个暂时关进房间。
秦湘靠在凌玉曦耳边说了几句话,凌玉曦便走到落魄失神的银喜面前。
“我要知道你为何投靠李四姑娘,卖了自个儿的主子。”虽然银喜不同于银珠是与原主自幼一起长大,而是她订下亲事后,母亲特地再买来伺候的丫鬟,但是银喜出身很可怜,又聪明伶俐,心软的原主很怜惜,还费心的教银喜识字,盼着将来为银喜找到更好的人家嫁了,因此银喜的背主才是原主最不能承受的打击,身子越来越糟,最后熬不过生产。
银喜依然静默不语。
“我不愿意对你用刑。”因为是她的丫鬟,傅峻不好用刑,只能交给她处置。
银喜还是不说话。
“夫人,对这种背主卖主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图的无非是钱财,直接打死她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啃,反正她早就该死了。”秦湘一点都不同情这种没忠贞的人。
“我只是想给自个儿一个放了你的理由。”
银喜终于有反应了,缓缓抬头看着凌玉曦。
“我是医者,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在我眼中都是生命。”
银喜蠕动唇瓣,片刻,才吐出低哑的声音,“小姐恨我吗?”
“与其说恨,还不如说伤透心了。我盼着你与银珠都有好归宿,我待你们情同姊妹,可是没想到,原来我们不同心。”凌玉曦苦笑的摇摇头。“我糊涂了,以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好了,却忘了己所欲,不一定为他人所欲。”
银喜的眼泪无声的滑下来,说了,“我无路可走了,只能背主。”
“为何无路可走?”
“我哥哥可以模仿常人的字,没有十分,也有九成。”
顿了一下,凌玉曦豁然明白,“那张害我爹名誉尽毁的药方出自你哥哥之手。”
“哥哥遭人引诱至赌坊,一开始赢钱,最后却输到卖儿卖女,此时有人愿意为他解围,给他一大笔银子,只要他模仿一张药方。后来李四姑娘找上我,我自知再也无法待在小姐身边,而且当时哥哥沉溺在堵坊无药可救了,只要我帮李四姑娘,李四姑娘就让我父母和弟弟远离京城,还有田地可以耕种吃饭,我也只能舍弃小姐。”
秦湘不屑的冷哼一声,“这位李四姑娘可真是狠毒之人!”
太夫人惊吓的一颤,差一点,她就让如此恶毒的姑娘当子璇的媳妇。
“当你卖身为奴时,你不是与家人断绝关系了吗?”银喜的父母重男轻女,为了让银喜的哥哥读书,想将银喜卖到青楼,不过银喜很聪明,告诉父母,若她沦为妓女,哥哥就算将来能当官,也会因为她这个妹妹无法立足,不如卖到大户人家当婢女,至少不会影响哥哥。
不过卖身为奴时,她还是让父母写下断绝关系的文书,说是预防奴婢的身分会影响哥哥。
银喜苍凉的一笑,“当女儿的,岂能不管父母死活?”
“你父母呢?”
“我爹终于受不了我哥哥,失手打死他,最后自个儿悬梁自尽,娘只好卖了田地,带着我和弟弟回娘家,可是舅母不愿意收留我们,表哥想逼我为妾……这些都过去了,娘觉得还是回京城好了,毕竟这儿是我们最熟悉的地方,好歹可以做工填饱肚子。”
“你去找李四姑娘帮忙?”
银喜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若非她的行踪被人查得一清二楚,傅家的侍卫又如何查到她的下落?
“我娘病得很严重,单靠我和弟弟做工挣银子也无法为她治病,我想,李四姑娘一定找得到好大夫治我娘的病,可是,她不愿意帮我,只丢了一锭银子给我。”
“三日后,你带你娘来庄子,我为她治病。”
银喜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我是医者,对于病人,我不会袖手旁观,但是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管。”她同情银喜的遭遇,但是无法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正如同凌父死了,再也换不回生命。
秦湘微皱了一下眉,显然不同意她的仁慈,但是一句话也没说。
“小姐,谢谢你的大恩大德,银喜来世再报。”银喜整个人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凌玉曦看了秦湘一眼,交代道:“你亲自送她回去。”
秦湘点了点头,上前扶银喜起来,银喜颤抖的行礼告辞。
凌玉曦走到太夫人面前,“祖母,折腾了一夜,您累坏了,还是先回房安置吧。”
太夫人原想说什么,可是纷纷扰扰的一夜真是教人累坏了,便点了点头,吩咐她也赶紧回房安置,便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起身回房。
凌玉曦走到门口,不安的看着先前传来爆炸声的方向,猜想究竟发生什么事。
“小姐,别担心,侯爷不会有事。”银珠轻声道。
是啊,她担心傅云书,直觉告诉她,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与他有关。凌玉曦努力挤出一笑,“累了,回去休息吧。”
虽然累坏了,可是凌玉曦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耳边不时回荡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究竟发生什么事?傅云书是否平安?城里听得见爆炸声吗?小包子听见了,有没有吓坏了?京里是不是乱成一团?
当银珠唤她起来刷牙洗脸时,她脑海依然交织着相同的问题。
简单用过早膳,她原想在院子散步一会儿消食,再去太夫人那儿问安,没想太夫人身边的容嬷嬷前来请她,说是府里的总管来了,因着城里发生大事,于是她赶紧带着银珠和秦湘跟着容嬷嬷转去正堂大厅。
江平行礼问安,便道:“太夫人和夫人可有听见昨夜的爆炸声?”
太夫人点了点头,“发生什么事?”
“镇国公的庄子发生爆炸,正好被带兵出去夜间演练的京卫营武将遇见,不但从庄子找到火药,还发现大量兵器,里头更有一些长相近似倭人的侍卫,身上有着相同图腾的纹身。皇上得知此事,大为震怒,立刻派亲卫军易指挥使带兵围住镇国公府,如今城门关闭,若没有易指挥使的手令,不准进出。”
凌玉曦闻言心惊,镇国公竟然想谋反!
太夫人可吓坏了,她差一点跟镇国公府结亲。
江平可以想象她们此刻的心情,接着又道:“侯爷担心太夫人不知道情况,从庄子回去时被关在城门外,便向易指挥使求得手令,准我出城向太夫人和夫人通报一声,请你们在庄子多待几日再回去。”
“江总管可有见到侯爷?侯爷是否一切安好?”虽说江总管能够出城是傅云书安排的,凌玉曦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侯爷在宫里,我只见到傅峷,不过傅峷请我递话给夫人,侯爷平安无事,因为事关镇国公,侯爷此时不能离开皇上左右。”
凌玉曦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镇国公势力很大,利益纠葛与许多权贵牵连,皇上要动他,怎可能不引起反弹?
“江总管对京中情势了解多少?”
江平显然明白她的意思,安抚道:“夫人别担心,如今掌京卫营的是侯爷,再过去一点是西山大营和北山大营,西山大营的何将军是老侯爷的部下,北山大营是先皇亲信,他们眼中都只有大齐皇帝,因此皇上最重要的是稳住朝堂。朝堂上的大臣一半以上是皇上近年提拔,而与镇国公关系匪浅的大臣大部分是见风转舵的小人,只要镇国公罪证确凿,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太后出手救镇国公,不过如今太后在郢山,没有消息传过去,太后甚至不知道京里出了事。”
她懂了,关闭城门主要是为了阻止有人送消息给太后,而皇上很可能在这几日就会处决镇国公,免得太后得到消息赶回京城。
“江总管还要回府吗?”
“侯爷让我待在庄子,过几日再随着太夫人和夫人回府。”
“小包子呢?”
“小少爷很好,老夫人因为忙着侯府的事,无法将小少爷带在身边,便送到傅园。”
婆母果然值得信赖。凌玉曦唇角微微上扬,如今担心也没用,只能等待……她转头看着太夫人,想问问太夫人有何指示,却见太夫人心神不宁,索性自个儿作主让江总管先下去休息。
凌玉曦起身走到太夫人身边,“今日天气还不错,我陪祖母出去透透气,可好?”
太夫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在凌玉曦的搀扶下起身出了正堂大厅。
两人静静不发一语,待温暖的冬阳落在脸上,太夫人的心情显然平静下来了,出声道:“对不起,因为我的私心,不但让你受罪,还差点给傅家招来大难。”
“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傅家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祖母别再自责了。”
“我想起就害怕……”她以为自个儿看得很明白,结果错了一次又一次,若非子璇去淮州养病见到凌氏,傅家就要迎进一个蛇蝎心肠的丫头当主母……上天保佑!
“我记得第一次送小包子去夫子那儿读书,小包子频频回头看我,结果摔了一跤,我就告诉小包子,人应该往前看,所以,祖母也别再想过去的事。”
闻言,太夫人笑了,“你将祖母当成小包子了。”
凌玉曦也跟着轻声笑了,半晌,她巧妙的转入太夫人最想逃避的问题,“过去的事别想了,可是三婶的事……祖母要如何安排,只怕要费心了。”
顿了一下,太夫人叹了声气,“你有何想法?”
“无论祖母如何决定,相信侯爷跟我都会接受祖母的安排。”
“你们都是好孩子。”太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就老实说吧。”
“是,我以为两个孩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可是三婶继续留在府里,日子不好过。”
太夫人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决定,“让他们出去过吧。”
凌玉曦吓了一跳,“父母在,不分家。”
“其实,勋贵子弟向来早早分家,一来避免权力集中,给朝廷带来负累,也让皇上看得碍眼,二来也是怕生出不一样的心思,没能互相帮衬,反而彼此拖累。丽娘的性子容易被人利用,今日安然度过,下次呢?没有镇国公府,也会有某个妃嫔的娘家,而子璇太引人注目了,容易被人惦记,他们还是早早分出去,免得将来拖累子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