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作主叫他们和离,他岂能不认?”这才是太夫人难以释怀之处,武阳侯府的门面是靠侯爷支撑,但是谁不知道侯府是她说了算数,他如何能反驳她的决定?
侯爷又不是提线木偶,岂能由着太夫人说如何就如何?但这话容嬷嬷可不敢说出来,老侯爷辞世时,侯爷年纪尚轻,还不足以担负武阳侯府,太夫人硬是咬着牙擦过来,是以侯府上上下下全看着太夫人行事,因此太夫人早就认定侯府非她不可,却忘了侯爷会长大,如今更因为身有军功,就是镇国公都不敢小看,要不,镇国公为何愿意将最宝贝的女儿嫁给侯爷?
“我看他也不是多喜欢凌氏,为何坚持不愿和离?”若当初孙子和凌氏很眉爱,她还真不敢如此草率的作主让他们和离。
容嬷嬷可不敢随意吐露心声,太夫人生性好强,根本无法接受任何人凌驾在她之上,即使侯爷长大了,有本事了,那也是她的孙子。
“他去淮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迟疑了一下,容嬷嬷猜测道:“侯爷会不会在淮州见到凌氏?”
太夫人惊愕的瞪大眼睛,“没错,要不,为何他从淮州回来就改变主意?”
“太夫人要不要让人进来问话?”
太夫人摇了摇头,“子璇带去淮州的人皆是傅家军,他们只听子璇的命令,你等着,往后傅峻也不会来了。”
“要不,派人暗中跟着侯爷?”
“子璇身边有傅家军的人跟着,想跟踪他恐怕不容易,倒是他身边的人……”太夫人略一思付,连忙叫她身边的大丫鬟传话给侯府的总管江平,请他派人暗中跟着傅云书身边的侍卫,挑个最不起眼的跟踪。
太夫人觉得头很痛,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说,他真的想将凌氏接回来吗?”
主子开口问了,容嬷嬷只好避重就轻的提出看法,“老奴以为,侯爷可能觉得愧对凌氏,因此不愿意丢下凌氏不管。”
太夫人仔细想了想,终于想明白了,“是啊,新婚不久就丢下凌氏去了北城关,他当然觉得对不起凌氏,好巧不巧,凌家此时遭逢劫难,我们侯府落井下石逼凌氏和离,他对凌氏的愧疚心就更重了。”
“太夫人也别着急,总要先确认凌氏此时身在何处。”
太夫人点点头,“没错,总要知道人在哪儿,即使子璇不愿和离,我要凌氏和离,凌氏也不会有第二句话。”她实在瞧不上凌氏,没见过如此小家子气的,如何当得起侯爷夫人?
侯爷已经插手,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容嬷嬷想想还是少说几句,毕竟情况如今不明,多说无益。
最近人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心情愉悦,可是除了当事者,没有人知道真正原因。
皇帝齐常安心情一好,见到傅云书第一件事不是讨论那些沉闷的政事,而是拉着他进御书房下棋。
“朕已经快六年未曾跟你下棋了。”
“皇上身边高手如云,如今我已经不是皇上的对手了。”
齐常安孩子气的哼了一声,“你别在朕面前装模作样,论到棋艺,你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虽然他们同年,但是在齐常安的心目中,傅云书就像年长了好几岁的哥哥。说起来,他们同样被迫年纪轻轻就要独当一面,但两人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傅云书跳脱贵公子的光环,最后独自踏上领兵北征之路;他努力在母后的“庇护”下生活,却始络难以甩掉母后的威逼……如今再也不同了,母后的羽翼已经受伤了,不过,就不知道母后是否能看清楚。
“这些年微臣只是偶尔跟自个儿下棋,很少与人对奕。”傅云书身边的人都不擅长下棋,当然没有人可以陪他下棋,不过最近比较好了,曦儿偶尔能陪他下棋,曦儿是个厉害的对手,可惜她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今日朕就可以一探究竟。”
“还望皇上手下留情。”
“若是朕对你手下留情,朕岂不是要败在你手上?”齐常安摇了摇头,一言双关的接着道:“不行不行,摩拳擦掌那么多年了,今日非杀得你俯首称臣。”
“微臣自始至终是微臣,未曾有过一丁点不该有的心思。”
齐常安手执黑子,傅云书手执白子,棋局很快展开,两人看起来好像全神贯注投入其中,唯有近身伺候的总管太监知道这不过是掩饰。
“你抽掉镇国公的钱袋子,朕觉得阴霾一扫而空。”
“皇上,吴家垮台,从此为海上买卖打开新局面,江南的赋税会让皇上的国库变得充盈许多,以后无论是北夏、西蛮、西南夷、南闽有异动,皇上都不必担心大齐必须穷其国力与之对抗,但是,再多的好处也没有定罪镇国公这一项。”傅云书并没有皇上的乐观,镇国公府不过是少了一个最重要的钱袋子,以后想干大事就不能太随意了。
齐常安不慌不忙的勾唇一笑,“朕问你一句,镇国公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银子可以收买人,可以建立关系。”
“只是收买人,建立关系?你不觉得镇国公的野心太小了吗?”
“若是贵妃娘娘生个儿子,镇国公长期建立的人脉和关系就能发挥极大作用。”说白了,镇国公想得可是很远,若是手上没有不畏皇上驾崩的筹码——皇子,造反也不过是为他人抬轿。
“比起你,朕更了解镇国公这个舅舅,等李贵妃生儿子,这要多久?若是李贵妃一直不生儿子,他如何是好?他啊,最大的缺点就是没耐性,要不,明知道朕看他不顺眼了,他就应该收敛,而非继续我行我素。”他没有让李贵妃生孩子的打算,李贵妃又岂能生出儿子?
“皇上以为镇国公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这正是朕想知道的事。”
“皇上要微臣调查此事?”
“这事不急,你要先进入京卫营,拔掉那些碍眼的家伙。”齐常安从袖袋取出一张纸递给傅云书。“你如何拔掉这些人,是死是活,是留是去,朕没意见,至于应该拔擢哪些武将上来,朕只有一个要求——不属老臣,也不属新贵。”
傅云书点了点头,打开纸张细细看了一遍,便丢进香炉烧了。
“你没有疑问?”
“皇上如何说,微臣如何做,不过,不与老臣也不与新贵扯上关系的武将少之又少。”
虽然新贵乃皇上一手提拔,但是皇上预防新贵步上老臣后尘,实乃人之常情。
“朕知道,若真有一两个扯上关系的倒也无妨。”
“无论用谁,总要皇上见过之后再行决定。”无论他想提拔谁,也要不着痕迹的透过皇上的手,这是为了降低皇上对他的防心:。
齐常安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有心思闲聊了,“京中如今所有人最关心的都是你的亲事,你想要娶哪家姑娘?”
“皇上别拿微臣说笑,微臣早就有妻室了。”
齐常安稀奇的挑了挑眉,“你们不是早就和离了吗?”
“微臣未曾写过和离文书,何来和离一事?”
齐常安这下没心思装模作样了,放下手上的黑子,饶富兴味的瞅着傅云书,“你可知道凌大夫惹上人命官司被驱逐出京?”
“皇上不是已经大赦天下了吗?”
“对哦,朕倒是忘了这事……难道凌大夫要回京了?”当初下旨将凌大夫驱逐出京,这始终是齐常安心头的一个疙瘩。凌大夫是个好大夫,但镇国公容不下凌大夫,逼得他这个皇帝不得不成为镇国公手上的一把刀,这岂不是教人不痛快?
“岳父与世长辞有三年多了。”
齐常安神情一肃,“天妒英才。”
傅云书不愿多说什么,岳父早逝何尝没有皇上一份?可是他也明白,当时由不得皇上,皇上想必也很憋屈。
“你立了大功,朕还没给你赏赐,你要什么?”
“若皇上要给微臣赏赐,就请皇上封妻子凌氏为县主。”
这会儿齐常安终于相信他没有和离另娶之意。“凌氏对你没有任何助益。”
“皇上,微臣娶妻不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任何助益。因为微臣不在身边,没能尽到护卫她的责任,致使她受了委屈,如今微臣想为她出一口气。”
“你在淮州遇到凌氏?”
“是,微臣在淮州遇到妻子,还见到儿子。”
瞬间,齐常安威严的形象完全崩塌,两眼激动的暴凸,整个人差一点跳起来,几案上的棋局全毁了,黑子白子散落一地。“你有儿子了?!”
“是,请皇上暂时为微臣保密。”
“朕最喜欢为别人保密了,不过,你可要说清楚怎么一回事。”这会儿齐常安完全成了三姑六婆。
一旁侍立的总管太监悄悄的将几案清得一干二净,换上齐常安最爱的六安瓜片。
接下来的故事时间方是傅云书今日主要目的,他不会让自个儿妻儿仿佛见不得人似的藏在后面,他们要站在他身边,人人都要知道他们的身分,想来想去,他索性先将他们介绍给大齐最尊贵的人。
第九章 幕后黑手现身(1)
进京三日,凌霄已顺利拜了林夫子推荐的曾夫子为师,而凌玉曦也开始了行医计划,当然,为了方便行医,她还是女扮男装。
当铃医并不容易,若非穷人家没银子看大夫,没有人愿意找铃医,可是,凌玉曦第一次觉得当大夫很有意义,不是为了银子,而是单单为了帮助有需要的人。这一刻,她开始了解凌父为何抑郁而终,当你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存在价值,你对生命的期待也就一点一滴的消失。不过,换成是她,她会走到更穷困的地方行医,总会遇到病人,遇到可以证明自个儿的机会。
因此,即使当铃医会遇到挫折,她也不气馁,只要有人愿意相信她,终有一日,她的医术会得到认可。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不过五日,她救了一个误食毒草的孩子,就开始有人找她看病,相信假以时日,那些苦哈哈的村民一见到她,就会喊她一声“凌大夫”。
每日来回奔波,回来还要陪儿子读书习字,另外还要思索赚钱大计,虽然傅云书给了她一迭银票,可是,她不喜欢当一个等着夫君给银子的妻子,她要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也许,她可以在京城开一间食记药膳楼的分店,只是这儿离淮州太远了,纪老夫人不知道会不会不想掺一脚?
“是不是很累?”傅云书送宝贝儿子回房睡觉,回来就看见凌玉曦苦恼的趴在几案上。
凌玉曦摇了摇头,坐起身。“我在想事。”
“想什么?”
“想着如何运用我的专长获取利益。”
“给你。”傅云书递了一个匣子给她。
凌玉曦好奇的打开匣子,翻看了一下,竟是土地的鱼鳞册,还有海上贸易的文契,不由得一怔,转而看着一脸含笑的傅云书。
“我给你添妆。”傅云书随即指着海上贸易的文契。“原本,这次海上买卖皇上和淮州三家商贾各占两成,我和刘穆言各占一成,可是,为了搭上吴子钰,我舍了半成,于是我只剩下半成,三家商贾见了觉得不妥,毕竟我是这次海上买卖的主事者,于是各让出半成给我,而我将原来的半成给吴子钰,吴子钰就变成一成,而我就变成一成半。”
凌玉曦迟疑的眨了眨眼睛,“给我?”
“当然,这不就是你的愿望吗?成为……”傅云书顿住了,小包子如何说呢?怎么不记得了呢?
“小富婆。”凌玉曦关上匣子,笑咪咪的张开双手圈住厘子。
“这么开心?”傅云书忍俊不禁的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凌玉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其实,我很讨厌没有银子的感觉,想做什么,总要考虑再二一,譬如,到穷乡僻坏给人治病,以前在淮州连想都不敢想,可是成了小富婆就不必担心饿肚子,说当铃医就当铃医,多潇洒啊。”
虽然过去都过去了,傅云书还是觉得很心疼。“好,我让你当小富婆,所以,我已经代你接受刘穆言和吴子钰的提议。”
怔楞了下,凌玉曦一脸迷惑,“什么提议?”
“刘穆言想跟你合伙开药膳楼,而吴子钰想跟你合伙开糕点铺子,他们的目标都是将你脑子里面的想法发扬到大齐每个州城。”傅云书伸手轻轻遮住她正要张开发表意见的嘴巴。
“你先听我说,刘穆言会代你出面与纪家商讨,若是纪家愿意,纪家和刘穆言各占四成,你占两成,而这两成一如你先前的安排,留给凌家;至于吴子钰要开的糕点铺子,他与皇上各占四成,你两成,而这两成你就留着塞自个儿的小库房,不单单可以当小富婆,还可以当大富婆。”虽然不清楚她如何生出如此奇怪的词,但是不难猜出其中的含意。
凌玉曦知道吴子钰揭发吴家勾结海盗有功,因此吴家垮了,他却没事,还保住了他姨娘,不过,皇上是怎么回事?
傅云书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补充说明,“我跟皇上提起你和小包子,不知不觉就说太多了,皇上听见赚钱的机会也来了兴致,可是药膳楼有纪家,不好再插手,而皇上有意扶持吴子钰,就加入糕饼铺子占四成。”
凌玉曦有点消化不良。“我要与皇上合伙做生意?”
“你能够让皇上赚钱,跟皇上有点交情总是好事。”
“你要保证我能够让皇上赚钱。”
“我尝过你做的糕点,又好吃又新颖,绝对可以赚钱。”
若是她这个美食专家无法靠吃的赚钱,那还真是说不过去。“不过,皇上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跟着我们做生意好吗?”
“先皇花银子从不手软,因此国库有些吃紧,如今稍有起色,却连吴家查封的一半都不到,再说了,皇上不是所有的赏赐都可以明着从国库支取,当然要有自个儿的小库房。”
她懂了,皇上也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只能用私房钱打赏。“看样子,我真的有机会成为大富婆哦。”
傅云书靠过去亲吻她的唇,“原来我的曦儿是个贪财的。”
“我不偷不抢,靠的是自个儿的本事,有何不可?”
“可,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过,明日你别出门,我让人牙子送丫鬟婆子过来,你给自个儿挑两个丫鬟,给小包子挑一个丫鬟,另外挑个能干一点的婆子。以后你回侯府,单靠银珠和秦湘是不够的。”
“我也不知道何时能回侯府,何必着急?”
“早早备着,就可以早早教好规矩,免得突然提早回侯府,手上没有可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