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皇上,你这么做是弑君!”一旁的凤喜也难掩惊愕,她知道少爷是吩咐万瑞去保护皇上,并没有让他杀了皇上。
“弑君又如何?为君者若无法明辨是非、宠信奸佞、杀戮无辜臣民,那他就不配成为统领一国的君王。”万瑞接着望向封清澜提醒道:“你别忘了,他也是你的杀母仇人,当年就是他亲自下令赐死你娘的。”
“我没忘。”
“你该不会还顾念着父子之情吧?”万瑞摊开两手,凉道:“若是如此,我杀了你父皇,你可以杀了我替他报仇。”
封清澜神色凝沉的望着他。“你是我兄弟,我不可能杀你。”
他对父皇,早已没有父子之情,万瑞才是他亲如血脉的兄弟,两人多年来为了替亲人复仇而共同努力的情谊,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无法取代的。
闻言,万瑞低笑一声,眼里露出一丝暖意。“昏君一死对你也有好处,你这个三皇子可以直接登基称帝。”
封清澜轻叹一声,“我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太子和皇上一死,只怕会让朝政陷入混乱。”
“你真的不想当皇帝?”万瑞再次确认。
“我从来没有这个野心。”
“既然你不想当皇帝,不是还有个现成的吗?”万瑞瞟向杵在门口的四皇子。
他彷佛被他们适才所说的话给吓住了,一脸错愕震惊。
“四皇子,这么晚怎么还不睡?”看见他,封清澜眉峰微蹙。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你……”安明靖神色激动的望着他,“你们刚说父皇死了……是真的吗?!还有,你真的是我三皇兄吗?!”
他今日回到京城后,心头一直隐隐觉得不安,没想到父皇竟然驾崩了,连太子都死了,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封清澜因为乍闻万瑞杀了皇上的事很是吃惊,一时没留意到他,不知他来了多久、听见多少,沉吟了下,避重就轻的说道:“今晚太子意欲谋反逼宫,率领了一群侍卫和士兵进宫,皇上不幸在这场变故中驾崩了。”
“太子谋反,这是为何?他已经是太子,父皇定会传位给他,他何必要逼宫呢?”安明靖困惑不解。
听他的反应,似乎并不知道皇上是万瑞所杀,封清澜便放心不少。“也许是因为他受了皇上的责骂,并罚他在太子府里反省思过,心生怨愤,才会举兵谋反。我想孟老将军他们这时应已弭平这场叛乱。”
闻言,四皇子一脸不敢置信。“太子竟因为这种原因就谋反,他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如今皇上驾崩,太子也身亡,皇子中只剩下四皇子与九皇子一四皇子最好心里有个数,也许明日大臣们便会前来拥立四皇子为帝。”封清澜温言提醒。
“可你不是我三皇兄吗?要拥立皇帝,也该是拥立你啊。”安明靖诧道。
封清澜一口否认,“我不是三皇子,我姓封,乃荔城封家子弟。”
“但我方才分明听万瑞说……”
“三皇子早在十八年前便已被杀死。封家的族谱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我封清澜是封家第十七代子孙,四皇子切莫错认了。”封清澜不容置疑的说道。
四皇子愣了愣,须臾后了悟了他的意思,他宁愿当封家的子孙,也不愿再为皇子。“但不是还有九皇弟?”
“他尚年幼,若是登基,大权定会被有心的大臣把持。唯今只有四皇子是最适合的人选。”封清澜接着温声劝道:“时候不早了,四皇子还是早点去歇着吧,明日之后,只怕会有忙不完的事要应付。”
“这一切……太突然了,我何德何能,怎么能当皇帝呢?”安明靖一时无法接受这样大的转变。
“是很突然,但四皇子只要记住一件事,便能做个贤明的君主。”
“什么事?”
“等你登基后,记住要以皇上为鉴。”
“我……真的可以吗?我身有残疾,也配当一国之君吗?”安明靖仍旧很怀疑自个儿真有能力担负起这么大的责任吗?多年来他事事隐忍,只想平安度日,从未奢想过有一天能成为皇帝,如今这样的重责大任竟落到他头上,简直像在作梦。
“你只是脚有残疾,并不妨碍你治理朝政。这些年来,你能躲过兰贵妃和太子的猜忌,是因为你懂得内敛隐忍,最后是因为皇上有意要易储,才累你遭罪。我相信这几年你定对于朝廷情势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明白哪些大臣可信、哪些不能信,你只要能做到明辩是非、知人善任,便能治理好朝政。”封清澜早已暗中调查过他的品性,这才放心将皇位交给他。
安明靖怔怔望着他。
封清澜微笑的轻拍他的肩,劝道:“快去睡吧,明日以后你可就没时间好好休息。”
他神色茫然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待人离开后,凤喜有些担忧的朝封清澜说道:“少爷,若是日后四皇子登基,会不会容不下你?你再怎么说都是三皇子,万一他对你心生猜忌……”
封清澜暖笑道:“你放心,我方才已向他言明我是封家子弟,不会再回宫中,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他没理由容不下我。”
翌日。
封辰刚与孟老将军来到别院,求见安明靖。一如封清澜先前所预料,他们是来请他回宫,准备登基事宜。
由于封清澜已事先告诉过他这件事,安明靖心里有底,在封辰刚与孟老将军向他禀明昨夜发生的事后,他已能十分镇定的询问,“此刻宫中情况如何?”
“昨晚参与太子叛乱的侍卫和士兵不是被诛杀,便是被捕下狱,宫中已恢复平静,请四皇子放心。”孟老将军禀报完,接着躬身一揖,“皇上不幸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四皇子随末将回宫主持朝廷事宜。”
安明靖下意识的望向封清澜,他鼓励的朝他轻轻颔首。
安明靖缓缓起身,走到封清澜面前,郑重施了一礼道:“封兄当日的救命之恩,我会永远铭记于心,就此告辞。”“四皇子保重。”封清澜也回了一礼。
他送四皇子等人出去,一回来便见万瑞拎着包袱,对凤喜说道:“我要走了。”
亲手报了灭门之仇,他心愿已了。
“你要走?你要上哪去?”凤喜讶问。
“我打算浪荡江湖,累了便找个风光明媚的地方建个山寨,然后收些手下喽啰,当个土皇帝。”万瑞瞅睨着她,邪笑的扬扬下颚,“怎么样,想当我的押寨夫人吗?”
对他的引诱,她无动于衷。“我要留在少爷身边。”
“你想这样一辈子没名没分的跟着他,看着他和那赵家小姐恩恩爱爱、出双入对,然后自个儿暗自心碎吗?”他语带挖苦。
“谁说少爷不给我名分,他昨晚已向我求亲,说要娶我为妻。”凤喜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怯,打从昨夜亲耳从少爷嘴里听到这件事,她便欣喜得几乎整夜没睡,喜悦之情到现在仍未褪去。
“是妻不是妾?”万瑞有些意外。
“少爷亲口说要娶我为妻。”她肯定的道。
瞟见她那掩不住的欢喜之色,他忍不住哼道:“那可要恭喜你了,你怕是高兴得一夜没睡吧?”嘴上虽说得轻蔑,但对于封清澜说要娶她为妻,他心里还是为她感到欣慰,封清澜能给她平妻的身分,已是最好的安排。
瞅她流露出满足的微笑,他心里隐隐有些发酸,不过这样也好,她有了归宿,他便能走得安心。
抬头,望见封清澜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走过去。“我走了,好好待她。”
封清澜取出一面玉牌递给他。“这是我的信物,你随时可以到珍珑轩的分号提取银钱。”他早已明白,一旦大仇得报,便留不住这位表兄了。
他坏笑的接过。“你不怕我一口气把珍珑轩的银子给全提光?”
“你若想要,全拿走也无妨。”封清澜笑道。他什么都可以给万瑞,唯一不能给的只有凤喜。
“哼,故作大方,我走了。”万瑞勾着笑,潇?的举步。
凤喜忽地唤道:“万瑞。”
他回头,调笑道:“怎么,难道你改变心意想跟我走了?”
她没理会他的轻佻,只是轻轻说道:“保重。”
他摆摆手,转过身大步离去。
凤喜上前与封清澜并肩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
就宛如送走一位老朋友似的,她心头有些不舍,这些年来,他说话虽然老是不正经,但待她却是不错的,今日她能与少爷在一块,其中也有他暗助之功,她心里是很感激他的。
不一会儿,封清澜握住她的手。“出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回荔城了。”
“嗯。”她清丽的脸庞漾开微笑,轻点螓首。
他伸手轻抚着她受伤的腮颊,她脸上的伤疤在用了除疤膏后已淡去不少,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除疤膏的药效看来不错,你再擦一阵子,应就能复原。”
“少爷,这药膏这么好用,若是能公布配方,也许能造福不少人。”
她难得有所要求,他宠溺的一口答应,“好,我让人把这配方公布出去,好让更多人能受惠。”
第8章(2)
从京城返回荔城途中,经过孚城,封清澜带着凤喜前往赵府。
先前太夫人已找媒人前来提亲,也取了女方的八字合过婚,聘书与礼书不久前也送来了,媒人一块送来了几个吉日让两家挑选。
他来此便是要与赵家商议成亲的日期,并且告知他将娶凤喜为平妻的事。
男子三妻四妾是很寻常的事,赵全荣倒不觉得有什么,虽说是娶平妻,但按理女儿是元配,所以名义上还是以女儿为尊,这就够了,但是赵楠贞却愤怒不已。
她不敢相信两人才订下亲事不久,他竟然就要另娶一妻,且对象还是那卑贱的丫头。
她气得几乎要咬崩一口银牙,更不禁怀疑是那贱婢把救人的真相告诉了澜表哥,然后挟恩要求澜表哥娶她,要不然澜表哥最多也只是收她为妾,哪里能让她成为平妻?
见女儿一脸愤懑,赵夫人叹息一声,安慰道:“娘知道你心有不甘,不过丈夫要娶妻纳妾,咱们女人家是管不了的,横竖你是元配,等以后进了门,她还是要尊你一声姊姊,以后若她胆敢对你不敬,你再惩治她就是了。”她丈夫也收了一个侧室和三个通房丫头,她很明白女儿心头的感受。
赵楠贞越想越不甘。“娘,定是那贱婢迷惑了澜表哥,我要去和澜表哥说。”
“他都决定了的事,你能说什么呢?”
“至少不能让他纳她为平妻,只能收她为小妾。”
“都快成亲了,你可别为了这事与清澜闹得不快。”怕她还没进门便被认为善妒,赵夫人赶忙劝阻。
“女儿自有分寸,娘不用担心。”她不会傻得去与澜表哥大吵大闹。
离开母亲的院子后,她立刻前来客院。
进去时,看见封清澜正好在为凤喜上药,他动作很轻柔,清俊的脸上含着笑,细细的为她抹匀脸上的药胥。
那温柔的神情是她不曾见过的,顿时胸口一股妒意几乎要撑破胸膛。
他怎么能用这样的神情对待|个丫头,这样的神情应当是嘱于她的才是。
她不禁想起那时他染了风寒、昏睡不醒时,嘴里不停呓语着的也是那贱婢的名字,后来还不惜撑着病体,到珍珑轩亲自调人去寻她。
还有,为了她身上的伤,他还找来了上等的玉镯子让她戴在身上,好让玉温养她的身子。
思及这些,赵楠贞脸上闪过一抹浓烈的嫉妒。
上好药,封清澜收起药盒时,发现她来了。“贞妹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她很快敛去脸上的怒色,挤出了抹笑,跨过门坎走进去。“澜表哥,今日天气很好,我们去花圜走走,好吗?”
“好。”
听他答应,为了不让凤喜跟来,赵楠贞回头朝幸儿吩咐,“我屋里摆在桌上那套首饰要送给凤喜,你带凤喜过去拿。”她指的是今早她挑出的那套有瑕疵的首饰。
“是。”幸儿机伶的福身应道。
凤喜略微迟疑,目光不自觉飘向封清澜,接收到他要她安心的浅笑,这才跟着幸儿离开。
见碍事的讨厌鬼走了,赵楠贞笑道:“澜表哥,我们走吧。”
两人缓步来到花园,她故作平常地闲聊了几句,才将话头拉到正题上。
“澜表哥,我听娘说你要纳凤喜为平妻?”语气轻轻柔柔的,似只是询问罢了,没有其它意思。
“嗯。”封清澜轻应一声。
“可娘说以凤喜的出身,不适合给她平妻的身分,我想,若是澜表哥非要纳她,不如就收为小妾好了,以免有人非议。”她神情温婉的说道,把问题推到娘亲身上。
闻言,他不疾不徐的表示,“我不在意凤喜的出身,她跟了我多年,我希望日后你们俩能不分大小,好好相处。”
听他竟然将那贱婢与她相提并论,她恼得紧咬着牙,就怕一开口便会忍不住发怒,待稍微冷静下来后,才勉强说道:“澜表哥,她只是个下人,而我是赵府的小姐,你让我们不分大小,这不合礼数。”
“我没把她当成下人,希望你也不要这么想。”他从不在乎什么礼数,事实上,若不是看在她救了自己的分上,今日他要娶为正妻的人只会是凤喜,而不是她。
“我没有轻视她的意思。”赵楠贞努力忍住怒气,接着试探的问,“澜表哥这么看重她,是不是她同你说了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事?”封清澜不解。
“就是……”那日客船沉没的事,但话到嘴边她又有所顾虑,不敢直接说出口。她忽然想到,若是凤喜真说了什么,那么按理他该询问她才对,可他到如今都未曾提起过,莫非……她并没有说?
“是什么?”见她突然打住话,他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澜表哥这么看重她,也许是有什么原因。”
封清澜只是平淡地道:“我想你是个有雅量的女子,凤喜是个不会去争去抢的人,希望今后你能好好待她。”
他与凤喜之间的情感不需要对外人道,那是十几年下来一点一滴堆累起来的。 十几年的相伴,凤喜早已渗进他的生命里。
“好。”赵楠贞勉强挤出一抹笑。
他错了,她没有容人的雅量,她此时此刻真恨不得凤喜能立刻死去,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她满腔的怒火。
在孚城待了两日,议定好成亲的吉日,这日一早,封清澜准备要起程返回荔城,凤喜正在屋里收拾物品。
这时,赵楠贞走了进来。“澜表哥,你们要回去了吗?”她看到马车巳在外头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