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挑食喔,樊圆圆。」为父的义正词严教育女儿,难得那个超级溺爱女儿的人竟没有陪着胡闹,严正表明立场。
「不吃鱼鱼。」很坚持。
「樊嘉微,我说过了,从今天开始你要饮食均衡,我不会再纵容你了,偏食是不好的行为,再不听话把拔生气喽!」
「不吃鱼鱼……」眼儿浮起两泡泪,可怜兮兮。
真难得,此人今天如此具有长辈风范、如此坚定立场、如此威严帅气……不过……白痴!那是动物造型鸡蛋糕耶!这样也叫挑食吗?他根本是存心惹哭女儿!
接收到太座警告的眼神,某人立刻收敛,不敢再玩。「好好好,那鱼鱼我吃,你吃狗狗。对了,龟龟要吗?」
要吗?她偏头想了想,一时遇上人生最大瓶颈,难以抉择。
不愧是樊圆圆的爹,很快便帮她想到解决方案。「不然我吃一半,gui头给你!」
话未说完,一只抱枕丢来,正中脑门。
「你在乱教女儿什么鬼?」什么……头啊!简直不堪入耳。是能跟两岁小娃说这个吗?有这种父亲……唉,她真的好替女儿未来的教育担忧。
「乌龟的头咩……」他好委屈,这样也不对喔?
女儿捂着小嘴,秀气地偷笑,显然看父亲挨打很乐。
「樊圆圆!」他咬牙。「这是麻吉该有的反应吗?」起码也该替他哀恸几秒,抱个屈什么的嘛……
这个人,都会恶搞到女儿的名字上头了,还想要人家有什么反应?
大家来评评理,任何正常的人,谁会给女儿取名叫「圆圆」的?
「哪里没有?还是中国史上的大美人,还拐到一尾笨蛋为她冲冠一怒呢!叫你读书不读书,学识贫瘠,这样我出去怎么说你是我老婆!」
「……」
由于她以死相拚,说什么都不肯让女儿取这个会从出生被一路笑到进坟墓的名字,他勉强让步,改换第二方案。
「可是樊嘉微笔划好多。」她依然有意见,很怕女儿学写字时会生气地摔笔,从此怨恨父母。
「不爽她还是可以叫樊圆圆啊!」本来就圆还怕人叫喔?他们是老实人,表里如一,不行欺世盗名那套。
哼,讲得冠冕堂皇,明明就是记恨父母给他取的名字,也以牙还牙,报复到下一代身上。
拗不过他的强辞夺理,她也认了,各让一步,就叫樊嘉微,小名圆圆。
笔划多总好过和熊猫同名,她再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当娘的一把辛酸泪,如是想道。这个人完全没有一点父亲样,薛舒晏见他这副德行,愈想愈觉得无法信任,于是问:「你刚刚在跟圆圆说什么?」
「你想知道吗?」那简单,才刚被修理过的人立刻忘记前车之鉴,朝女儿勾勾手指头,一副哥俩好的依偎姿态。「来,告诉妈咪,你刚刚跟谁一起玩?」
「派大星叔叔!」答得好快乐。
薛舒晏皱眉。「谁?」他们巷子里有这个人吗?
樊君雅白她一眼。「你是不看电视的喔?女儿,告诉她!喔,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海绵宝宝、海绵宝宝!」
「方方黄黄伸缩自如?」
「海绵宝宝、海绵宝宝!」
二部合唱,默契满点,薛舒晏却听得脸上黑线掉三条。
「好?停!」她决定放弃,自行理解。「临江?」
他们跟隔壁朱小姐依然不太熟,但是和朱小姐的男朋友熟到不行,这是极诡异的状况,但事实就是如此。与朱宁夜在街头巷尾遇上,最多问候几句:「你好。」、「吃饱没?」、「吃了。」、「谢谢。」再想谈下去就会冷场。
可是和临江就不一样了,他也是话不多的人,可是她家白目的老公最懂得怎么调戏老实人,有办法连昨天晚上的菜色到床上用什么姿势都问出来,临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以致被认定呆到与派大星划上等号也不是没根据的。
樊君雅双眼一亮。「老婆,我发现我们愈来愈有默契了耶,这是爱的证明。」
不,这只是我太了解你痞性的证明。
他眼中过分明亮的诡黠笑意,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他接着指向自己。
「海绵宝宝。」小的那只继续回答,好快乐地手舞足蹈。
他再点点小家伙鼻尖。
「小蜗!」海绵宝宝最爱的宠物。
他指指巷尾那个前任屋主兼巷内房东的住所方向。
「蟹老板。」有够嗜钱如命又刻薄。
又指了指前头神情复杂的女人。
「章鱼哥!」好乖巧、好纯真,完全不知其父死期将至。
什么?他居然跟女儿说她是章鱼哥?那个心肠歹毒的章鱼哥?那个阴险狡诈的章鱼哥?那个总是欺压海绵宝宝的章鱼哥?那个——
秀致脸孔愈见扭曲,名为理智的那条弦终于宣告断裂,她忍无可忍扑上前去,气愤地张口便往他肩颈狠咬。
「这就是传说中的家暴吗?圆圆快帮把拔打165——」
「那是反诈骗。」他是笨蛋吗?
「就是诈骗啊!有人骗了我的财还骗我的色,用合法的诈骗手法——唔!」好痛,腰也被掐了。
「你真的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她气得张口又想咬他,从很早以前就有被虐倾向的男人低低轻笑,准确无误地凑上前噙住朱唇。「圆圆说,想要一个弟弟。」
「你想得美!」反正她是只会欺负他的章鱼哥嘛!
樊君雅不理会她的推拒,坚定噙吮柔唇,轻尝舔弄,臂膀接抱住娇妻。「我对生不生第二胎是没什么特别的坚持,不过考虑到独生女会很寂寞,生一个给她玩也不错。」
生一个给她玩?!有人宠女儿宠成这样的吗?
「晚上哄睡小圆仔,来把那本剩下的招式练完吧!」
「你的腰?」
「……你就不能忘记它吗?」他悲情地弱了声音。
年幼稚儿不解父亲悲愤,兀自天真地啃啃啃,发现小乌龟快被她啃过头,很守承诺地将掌心抓扁的半块鸡蛋糕递去。
「吃。」
「恶心死了,樊圆圆,谁要一颗满是口水的gui头啊!」
「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你就死定了。」她阴沈地警告。
他赶紧抽了张面纸帮女儿擦嘴,顺手捞起娃儿出房门,一面还传来父女俩正在上演的对峙。「吃。」
「我才不要,来洗手。」
「吃。」小小年纪的圆圆非常重承诺,说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她会很执着。
「勋,你有够卢耶,这个性到底是遗传到谁呀……」
还能有谁?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这种一旦坚持就完全无法沟通的性子……
她随后跟着走出房门,靠近楼梯口时,稍早的晕眩感再度袭来,像是被人掐住心脏般疼痛得无法呼吸。
她蹙眉,难受地大口喘气,前头的樊君雅察觉到她的异样,回头瞧了她一眼。
「怎么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伸手抓住他,他一脚踩上女儿随手丢置在楼梯口的小布偶,失去平衡的身体被她向后拉,一起跌坐在阶梯间。下意识紧护住女儿的樊君雅,惊魂甫定地张大眼,与怀中人儿对瞪。
「樊嘉微,我是不是警告过你,自己的玩具要收好,不能乱丢?」差那么一点点,要真跌下去,不头破血流也满天金条,要不是晏晏及时——
他这才发觉她的异样,脸色苍白得全无血色。
「晏晏,你怎么!」
回应他的,是失去意识软倒下去的身躯。
「我们发现樊太太左脑下方有块不寻常的阴影,目前仍无法判定是何原因,必须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等报告出来才知道。」
樊君雅坐在病床边,凝视妻子熟睡的容颜,医生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脑中迥绕,无法控制内心涌上的惶惧。
不管她脑子里那个不寻常的东西是什么,一旦脑部出现异状,都不会是简单可以处理的问题,他真的害怕……
几乎是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的身边就有她了,她很凶、脾气又不好、爱管东管西,不过只会针对他这样,他也习惯了什么都听她的,除了求婚那天。那一天,他告诉她:「只要今天听我的就好,以后我什么都会听你的。」
于是,往后的每一天,冠上樊太太头衔的她,管得更严。
管他日常作息、管他花钱方式,管他每天抽几根烟、管他口没遮拦、管他不准欺负隔壁的派大星、管他……
她真的管很多,尤其在掌管家中财务上头,他一点藏私房钱的机会都没有,简直和巷尾那个嗜钱如命的蟹老板一样,有时都觉得自己很可怜。但是,也因为她缜密有条理地收支调节,他们在今年还清了房屋贷款,也开始规划了圆圆未来的教育费用,这些从来都不用他操心,他只要负责玩小孩就好。
她凶归凶,他遇上低潮时,也看得到她温柔的一面,无论得意失意,她总在他身旁,甘苦与共,不离不弃!在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时。
她每次都不准他胡闹,那套「人生得意须尽欢」的说词全然不被采纳,可是在闺房情趣上,她也是尽可能配合他男人的下流幻想,只要不是变态得太离谱。她用这种方式在宠他。她是个好老婆,无可挑剔。他完全无法想象,樊君雅的人生中没有她会是怎样。
一直以来,她都在为他付出,他知道自己孩子气、玩心重,让她太辛苦,如果不是选择了他,她可以过得更好,他真的亏欠她很多……
就在他指尖轻触沈睡面容,爱怜而缓慢地抚过眼睫时,她睁开了眼。
「怎么了?」他的表情很少如此严肃又正经的。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他顿了顿。「嫁给我,有让你幸福吗?」
不会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他竟然会问这种问题。
「你不是总说,你年轻、帅气、潇洒、体贴又多金,嫁给你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要我有空时偶尔感恩一下吗?」
「那,你幸福吗?」他完全不为所动,专注又问了一遍。
既然他都问了,那她就不客气了。「你这个人,说话不正经,乱教小孩害我时时要担心圆圆的身心发展,还很爱欺负邻居,你不知道我每次看到朱小姐都很心虚,然后工作压力大就抽烟,每次说那是摧残健康你都阳奉阴违,比圆圆还难教;还有上次那个囚犯与典狱长的角色扮演真的很低级,为什么不是你穿囚衣被铐在床头动弹不得,这样我至少平衡一点!」她停了下来,对方难得不回嘴,认真聆听的模样让她好不习惯,再也批斗不下去。
叹了口气。「但是,你很爱我、爱家、爱小孩,出门从来不用担心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交代的正事你都会做到,虽然爱玩爱闹却也懂得分寸,尊重我的想法还有我做的每一个决定,如果不是你,今天不会有这个在教育界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的薛舒晏。」
「所以?」
她轻轻笑了。「当然幸福啊,笨蛋!不幸福干么要嫁给你。」
「我以为是为了圆圆。」
「不。是因为我看见你的决心,那种想改变自己,带给我幸福的决心。」结了婚都能离婚了,谁规定有小孩就非得在一起不可?如果他仍是原来的樊君雅,她不会与他复合,当时的分手绝非跟他闹着玩。
显然这个答案让他满意多了,他轻笑,俯低了身子亲吻她,在她耳畔悄声说:「下次换我被铐在床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她笑捶他肩头。「我才没你那么变态。」色情狂。
「我只对你变态,其它女人,我一点幻想都没有。」
「我知道。」要不然她打死都不会去配合那种一整个就很低级的游戏。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公是她的,稍微不对劲她随便一个眼尾都能瞄得出来。
他身躯僵了僵,坐起身,思忖该如何欧口。
「没关系,你就直接说。」
「我……那个……刚刚医生……」
「要不要我来说?」像是抓准了时机进场,孙旖旎推开病房的门,完全没有打扰到夫妻间的情话绵绵,又能准确切入关键话题的开端。
樊君雅皱眉。「你怎么会知道?」啊,对了,他将小孩托给隔壁照顾,应该是临江说的。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以为的还要多更多。」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刻,怎么可能轻易错过。她大步上前,指了指薛舒晏脑门。「你这里,有东西。」
「你不能婉转一点吗?」樊君雅不爽地瞪她,一脸忧心地偷瞄老婆,怕她承受不住。还有,医生刚刚才跟他说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你偷听!」
「这么没品的事,我以为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不然……」
「你们!可以稍微停止一下吗?」床上的患者开口请求。虽然每次见面都会例行性的斗几句,她只打断这一次不为过吧?
「我到底怎么了,谁能说得更清楚一点?」
「没怎么样。」孙旖旎抢先回答。「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们很难相信,但这是真的,是医学也没有办法解决的事。你脑袋里的东西,不是具体的形物,而是一种能力,一种能够回溯时空的能力,不过它本身并不是属于你的东西,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寄放在你这里的,因此你无法驾驭它。但是当你情绪非常强烈时,有可能会不由自主地引发它——」
「你该吃药了。」樊君雅忍不住打断。从头到尾没一句听得懂,果然44巷愈来愈多疯子,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搬家了……
「不然你怎么解释中午、还有今天下午的事?如果不是你老婆用这种能力救了她学生,她会成为植物人,如果不是你老婆,你会骨折躺一个月的病床……她的能力太微弱,只能回溯到她身边前几秒的事情,再多就没办法了,但是这种能力不是她能承载的,每发生一次就会耗损自己的寿命与体力,更别提是一天内用两次,会头晕目眩,虚弱到昏倒并不意外。」
「你愈说愈玄了。」也让他更想按铃请精神科医生过来了。
孙旖旎彻底放弃那个老是和她唱反调的男人,转头问当事者。「你呢?相不相信我?」
「坦白说,这种事真的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她没有办法怀疑她。而且对方能点出她身边所有发生的事情,连她会头晕目眩的虚弱感都说出来了,尤其后面这一点,她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我……相信你。」
「我还是不懂,你干么要跟我们说这么多?」樊君雅忍不住又插嘴。这好像不关她的事吧?她那么努力说服他们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啊?」不提还好,一提就满肚子不爽,孙旖旎逮到机会就开始靠夭。「你们这对有多难搞你知道吗?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去帮愚公搬那座山都不想管你们的事,谁教我家主子刚好把东西寄在你老婆身上,就算是寄放,也已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不同意谁也拿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