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昕皓打电话来,第一句话就问:“张公馆吗?请问,张质殊学妹在吗?”
她愣了一下,应道:“是,您哪位?”
盛昕皓有礼貌的接着说:“您好,我叫盛昕皓,你是学妹吗?”
她正要回答时发现妈妈从二楼走下来,立即机警的改口说:“明天的第二堂数学改成英文,和后天的英文调课,别带错课本。好了,不要再叫我重复,就这样。”
盛昕皓被她挂电话挂得莫名其妙,每每思及此,还真有种恶作剧的快感。想想,她也满幼稚的!
刘贵子惋惜的说:“不是男友啊?真是太可惜喽!不过我家外孙女这么漂亮,怎么没哪个小子想追?我好久没看到年轻小鬼站岗的蠢样,也没看到咱们家门口有人偷偷放了朵玫瑰、礼物什么的。”
“外婆上回看到的小子,不会就是我那无良老爸吧?”
“还真是欸~”
张质殊比了个“嘘”的手势。“这个在家不能说,会出事的。”祖孙俩挤眉弄眼的,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外婆真是好浪漫。妈妈说,浪漫的男人都花 心,这可能是她的经验谈。你就不怕我遇到坏男生?”
“要我说呢,只要谈恋爱都是有收获的,无论和你相恋的人是好是坏。和好男人谈恋爱,你可以变成最幸福的人;和坏男人谈恋爱,你可以变成最有智慧的人。当然,如果遇到坏男人你没长智慧,你可能会变成最尖酸刻薄、最会批评的人!Like your mom!”
张质殊笑了。
“总之,我想说的是,谈恋爱不是坏事!你将来交了男朋友,一定要让我知道。”
张质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老实说,她喜欢外婆的浪漫和勇气,可影响她最深的人却是妈妈,对于异性她总是莫名的防备,不相信爱情会永恒。
唉,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干么想太多?
七点进了校门,放好书包,张质殊来到旧音乐教室的顶楼,这栋楼要打掉重建,顾及学生还在上课,噪音、灰尘及安全上的考量,施工日订在暑假期间。
她无意间发现这里,时不时的上来吹风。兴致一来,还会把外婆教她的华尔滋练一练。对老妈来说,除了芭蕾,其他的舞蹈大概都是不正经的,她只能偷偷的跳。
“一、二、三,二、二、三……”她独舞跳了一小节,她个头虽然不高,可比例好又纤细,舞姿格外优雅好看。她脸上有着难得的愉快笑容,最后连拍子也不数了,胡乱的融入芭蕾、华尔滋……
玩得正开心,早自习的钟声响了,她忙停下来。正要往下走,却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糟,好像是学校老师的声音!
顶楼空旷,唯一的躲藏处是那个废弃的大型木制物后。她想也没多想就躲了进去,这才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而且那个人还是——
盛昕皓?!
据地为王的人态度不见惊慌,懒洋洋的朝她笑了笑。“早啊,学妹。”
张质殊嘴角一阵抽揞。这人怎会在这里?那方才她乱舞一通,他不就全看到了。苍白的脸色迅速的染红。“你……”
上楼的人已经走上顶楼。“这边视野真不错。”
“可不是吗?陈老师,如果从这角度拍几乎可以拍到学校全景。今天天气好,适合拍照。”
“刘主任倒细心,居然发现了这个地方。”
发现老师们只是上来拍照,张质殊紧绷的心稍稍放松,这才注意到和盛昕皓的身子居然挨在一起,她喉咙发紧,身子往外一挪再挪……
盛昕皓突然伸手拉住她,用力一带。“你不要命啦!”
她神情一滞。这温暖并带了些清新薄荷香的气息,耳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张质殊平时灵活的脑袋突然当机,一张脸就这么红了!她居然在盛昕皓的怀里!下一刻浮现脑海的是同学们的八卦。
“你们知道吗?星期日我看到盛学长和三年级的静茹学姊一同去逛街欸,他家的劳斯莱斯超炫的。”
“盛学长好像和二年级的李明明在交往。”
“盛学长和外校的女生手牵着手……”
“学长好像跟隔壁班的赵小乔很熟,两人有说有笑的……”
印象中,和盛昕皓的出色齐名的还有他的花 心!她不就曾在某个隐密一角,亲眼目睹他亲吻某个长相清秀的学妹?她记得那学妹羞红的脸,可一转眼,她又看到他抚过学妹脸的手搭在某学姊肩上,一股恶心的感觉冲上脑门!他拥着她的这一幕要是被谁看去,她不会也成为他花 心名单中的一员吧?
像是无法忍受一般,她用力的推开他,在完全没防备下,盛昕皓的身子撞上后头的木墙。
还在商量拍摄角度的两个老师听到声音往这边看来。“谁!谁在那里?”同时走了过来。
盛昕皓讶异的看着她。
张质殊脸上的惊慌只是一瞬,旋即恢复往常的冷静,她扬高下巴,眼神骄傲,似乎准备出去诚实的面对一切。但抢在她之前,盛昕皓开了口,“老师,是我!”
他钻了出去,手上拿了台VCR.
“盛昕皓?你在这里做什么?”
“无意间发现这里视野好,我都快毕业了,想拍一些校景当纪念,之前因为阴天,光线不足拍得不满意,所以想来重拍。”
两位老师点了点头。“这里危险,规定不能上来。不过,你这么有心,老师很感动,下次要上来记得去教务处申请一下。好了,快升旗了,回教室吧。”
“是。”他礼貌的欠了下身,先下楼。
两位老师也随后下了楼。
好一会儿,张质殊才闪了出来。心里有些闷,感觉像她欠了盛昕皓一份人情似的,话说回来,这人在所有老师心目中还真是好学生,偷上危楼违反校规就这样三两句话带过?
张质殊皱了皱眉,叹了口气。直到要下楼时,她才想到一件事。
盛昕皓说,他之前来这里拍校景,不满意所以又来重拍。也就是说,他之前就上来过,而且不只一次?!天,她一直以为这地方是她发现的,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不会她在这里不顾形象的躺在水泥地上看着天上云彩变化,或是即兴哼歌跳舞时都被人看了去吧?
方才他手上又有拿着VCR,而她却毫无所觉的跳着舞!
张质殊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这地方以后不能上来了!
张质殊平静的校园生活在国二下学期发生第一波波澜!
自从在秘密基地遇上盛昕皓后,她再也没上去过顶楼。至于VCR的事的确困扰过她,可她想,不管盛昕皓有没有乱拍,他没说什么,她也就不必理会,凡事先沉不住气的人就输了大半。
日子一天天过,校园虽然不小,她也不可能完全遇不到盛昕皓。有几次擦身而过,有一次在福利社排队买热腾腾的特制卤蛋和豆干,她隐约又嗅到淡淡的薄荷味,直觉的回过头,盛昕皓果然就排在她后面,两人视线交会一秒,连句话也没说。
即使有过些微交集,两人依旧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某天几个三年级的学长拿了台VCR似乎在看什么,讨论的声音之大远远都听得见。
三年级毕业在即,很多学长姊甄试都上了,这几天不少人拿了相机、VCR到学校狂拍,拍完三五人聚在一起讨论也不奇怪,只是边讨论边往她这边看过来,神情又轻佻就教人有些不太舒服。
张质殊冷着一张脸,以不变应万变。
第2章(2)
有个学长朝她大声的说:“冰山学妹,看不出来你舞跳得不错哦?”
“裙子飞起来了喔~”
“靠,看不出来人像冰冻库拿出来未退冰的,跳起舞这么骚。水啦,早该这样一就有人追了啦!”
张质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她眯了眯眼,一步步的往他们走了过去。几个男生发现她脸色不对,一时间居然怕得沉默了下来。
“盛昕皓呢?”
“……”
“这VCR是他的吧?”
几个男生被她的盛怒吓得直觉的点点头,闪神间,手上的VCR已经被她抢了过去。“喂,你……”下一刻眼一花,那部昂贵的VCR就被重重的惯在地上,还一脚踹得远远的。
“无耻的小人,王八蛋!”
待她转身离开,几个男生才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捡起伤很大的VCR.“这女的好恐怖。”
“铁达尼号就是这样沉的啦!”
“完蛋了!都是你啦,昕皓不过把东西交给我保管,你就怂恿要偷看他拍的东西,这下好了,昕皓等一下来拿VCR时,我要怎么解释!”
另一头,张质殊铁青着脸回教室,也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怎样,头忽然痛了起来,勉强撑到下午第二堂课上完,她就去填假单早退。
下了公车,她走了一段路,在住家附近的小型公园坐了下来。想起稍早之前的事真的很烦!这事可大可小,要是学校做出处分,到时候闹到通知家长……张质殊眉宇舒展不开。
又呆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要回家,一抬眼,不远处的高瘦身影又惹得她冒火。
“你是迫不及待索赔才跑到我家来是不是?”
“影片的事,我很抱歉。”
“伪君子!”她一点也没兴趣听他解释,更遑论接受道歉。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这样传阅我的影片!”午休时间,毕业生代表和三年级各班班长被叫到教务处集合,他把VCR交给同学保管,哪知道他们会去看里头的东西。
张质殊投给他一个“鬼才信你”的眼神,越过他朝自家方向走,盛昕皓忽然伸手拉住她,她气愤的旋过身给他扎实响亮的一巴掌。“放开你的脏手!”盛昕皓脸色变了变。“我告诉你,也许你在很多女生面前吃得开,可我不吃这一套,看似诚恳真心,实际上是小人一个。”
颊上一阵火辣,盛昕皓没恼羞成怒,反倒想起同学在描述他相机被张质殊摔坏时,她全身像冒着火般的恐怖事件。明明他们形容得很惊悚,可此时此刻他却笑了出来。
张质殊原本打算走了,听到笑声又恶狠狠的回过头。“你在笑什么?”
“学妹,我道歉的部分只有未经你同意拍下的影片,其他的,既然是别人的错,我没必要概括承受。”
张质殊火气烧得更旺。
“还有,我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没有真的相处过你又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有点自以为是,我没有办法接受。”
还没办法接受咧?!她冷笑的看着他。
“为了让你更了解我,我觉得我们该多多相处。”
她连多一眼都懒得给他,他爱怎么想是他家的事,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回家,然后好好的掏洗耳朵!
反正这种花花公子大概没被女生凶过,才会觉得她这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生很稀奇。所以,只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摆脸色给他看,久了他就觉得不稀奇了,也就会放弃。
张质殊所没想到的是,盛昕皓花花公子的另一面是死皮赖脸的疯子!
有人说:你可以低估任何人,绝不要低估疯子。
后来张质殊才知道,盛昕皓是那种一旦把任何人事物当成目标,无论小事大事、无论花多少时间,绝对会完成目标的人。
很多事因为相识不深而估算错误。
和几名负责专案的部属走出会议室,张质殊边走边吩咐着,“这回的合作厂商是业界有名还好面子的老董,所以活动经费他没有特别说什么,我们也不用太缚手缚脚,但务必让他觉得物超所值。
“他们钦点当主持人的那位女星十分情绪化,注意她近来的一些新闻,她喜欢有意无意的问一些事,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很注意她的动向。和她接触的人记得别高个儿的,那女星个头不高,讨厌有女生比她高;长相也不要太出色,她会不高兴……”
助理皱了皱眉。“真的很多规矩哩!看来适合和她接触的人就只有哈比人。”又矮又丑。
张质殊一笑,“没那么惨啦,她真要哈比人我上哪里找给她?这事就交给你们了,记得,这案子的成败关键在这位女星,大家辛苦了。”
时间不早了,回到自己办公室已经快七点。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在开会,从早上九点到现在,连中午都是在会议室叫外送。
公司经手的一桩百货公司周年庆Case和另一家百货公司开幕活动太近,他们决定抢先开跑,拉长周年庆时间,所以企划的时间被压缩,同时又有几个大案子在进行,这个星期真是忙翻了。
正因为这样,在“某件事”上,她像是获得缓刑一般。
工作量爆满,她除了忙还是忙,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也会拿去睡个好觉。这个星期她哪天不是忙到连吃饭时间都没有?一踏入家门,洗个澡倒头就睡了。还有一次是一沾床就睡死,天亮时才发觉自己连外套都没脱,皮包还挂在肩上!
昨天回到家都凌晨了,近四点才爬进被窝,差点迟到的她可是像逃难一样的逃出家门的。衣服挑最简便的,发型也是最简便的马尾,连妆都来不及上只涂了防晒,脚下踩的是平底鞋,她甚至连隐形眼镜都来不及戴,只好把居家时戴的眼镜戴出门。
进公司时,每个人看到她都像看到外星人,然后开始大笑,说公司里啥时请了工读小妹,还好另一名最近也操很大的主管分走众人对她的注目。那位老兄比她猛,全身上下西装笔挺,脸上的深色太阳眼镜镜片掉了一边也没察觉,远看真的有够Kuso.
他还自嘲的说,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他瞎了的事!
好笑归好笑,其实也很无奈。再继续下去,她真的会成为过劳死一员!
这些天,昕皓曾经打来几次电话,她都没接,有次他传了简讯——老地方见个面吧!
她想都没想就回传——我很忙,过些时候再联络。
她很忙,昕皓更是个大忙人!即使是这样,只要在国内,他们还是偶尔聚聚,在对方心情低落,或者想要分享乐事时陪着对方,甚至出了国也约好,回国的当天,无论多晚一定一起到“老地方”喝一杯。最后一项其实是有点疯狂,昕皓有好几次就拖着一大箱行李出现在那间酒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离家出走。
除了这些习惯,他们其实还有个默契,就是在两人吵架或冷战时,如果想通愿意原谅对方,或者等着被原谅也会出现在“老地方”。
昕皓的简讯是在暗示或提醒她什么吧,可她……张质殊长长的一叹。
十多年的哥儿们呐,真的很不容易,而今却发生这样一件事!
五天前昕皓传了简讯给她,告诉她要出国一趟,五天后回来。以往她一定下班就往“老地方”走,可现在呢?总觉得哪儿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