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位专建焚化炉、纳骨塔!”咬牙切齿的说。
说到那一位,她就有气!她三十岁,居然被一个四十二岁的男人嫌年纪大、有没有搞错?他是打算找个二十出头的,将来他倒了好做自己的看护吗?
赵淑美的话让大伙笑闹起来。
张质殊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隔音玻璃门,将喧哗隔绝在外。像滩烂泥似的倒坐在旋转椅上。
太阳穴仍隐隐作痛,该死的,她没事干啥喝那么多!不过就是个Case,丢了下次再争回来就是,唐珍娜那种以色为手段所抢得的生意不可能长久,她就不能忍一忍吗?
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她知道,她都知道!也许她不能忍受的是败在同一个女人手上两次,一次是情场,一次是商场。
大伙只道她是案子被唐珍娜拿走心生不快,却鲜少人知道她们曾是同所大学前后两届的学姊妹。
唐珍娜的前男友是她当时的男友,但他却在和她交往的同时,吃了回头草!更可笑的是,找她谈判的不是劈腿男,而是唐珍娜。
她永远忘不了她那段犀利如刀的话—听说你有性障碍?我觉得有这种毛病的人在找男友之前,该先去找医生。
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她一定从某个烂人那边听到什么。
张质殊对异性的兴趣无论在哪个时期都远低于同龄女孩。
国中,当同龄女孩已经开始注意异性时,她还是觉得书中自有颜如玉。
高中,当班上女生忙着参加联谊想吸引异性注目之际,她努力想吸引的是甄试学校的教授。
大学,当室友忙着交男友,她却勤于往返图书馆和寝室,再怎么迟顿也发觉自己是不是有点与众不同?
要知道,人是群居动物,除了多金、多智、多才外,当一个人太与众不同时就很危险,例如,当这世界异性恋当道,同性恋就会被歧视。又例如当众人都很愚昧迷信,偶尔出现一个脑袋清楚的,那个人的下场很可能是被当成异端一把火烧了。
总之她想说的是,一个女生,当她是年轻,长得还不赖,书也念得不错,一切的条件都符合“有人追”的标准,追她的人的确也多,却没人得手时,问题就来了。
第1章(2)
有人说,她爱的是女人;有人说,她是某财团老板的情妇;还有人说,她和八十几岁的荣誉教授有一腿。
好吧,既然只是不谈恋爱衍生出的问题就这么多,她只好顺应潮流,以求自保。
所以和学长交往,也不是因为多喜欢他,只是不讨厌。像她这种人要对男人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她想,日久生情可以吧?
可后来她才知道,现在的爱情太速食,她等不来她以为的日久生情。在这种情况却要有着亲密关系?
她努力的说服自己,还搜集了一堆资料,知道一般而言,男女朋友从交往到上床,撇开特殊情况,例如,男方不能人道、女生的MC来了、彼此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约莫三个月。
她也做好心理准备迎接那天到来。可天有不测风云,再多的准备也抵不过个……“临门一脚”。
那一夜在无数次升降旗中度过,并以桅杆差点折了作终,因为学长被她一脚踹中某处,久久直不起身,最后铁青着脸离开。
性障碍?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种毛病,可是这件事由抢了自己男友的女人口中说出,对于当时年轻不经事的她是很深很深的伤害!
没想到多年后,唐珍娜又在工作上赢了她一回,用的还是同样的武器。
张质殊长长的吐了口气,输都输了,不甘心又如何?反倒是之后衍生出的问题才大吧!
这下可好,酒后乱性,对象还是哥儿们,更可怕的是,还一连发生两回。
她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她一直不敢面对的性障碍问题,就这么简单获得平反的机会!
有人喝醉了酒,期间做了多荒唐、多丢脸的事一概不记得,这种人真是好福气,哪像她,喝得再烂醉,只要给她时间,记忆可以钜细靡遗的完整呈现!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昨晚,
那家伙说要剥光衣服后并没有剥到一丝不挂,看她笑倒在地上,他就凑过来帮她脱,一件一件的往后丢。这种时候怎能输?她当然也致力让他袒裎相见。
彼此的肌肤烫得吓人,当昕皓把手抚上她脸的那刻是一切错误的开始!那种感觉就像骑着煞车失灵的脚踏车奔驰在大斜坡,一路往下是必然的结果。
Stop!不要再回忆那过程,脑海中一再的播放自己领衔主演的A片,她怕相由心生越长越猥琐。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无痛离开人世的,她真的好想死!
早上在浴室隔着水气相见不如不见后,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她把昕皓推出浴室外,然后将门用力甩上。
“质殊?”他在门外语带错愕的喊她。
“你听好!暂时别跟我联络。”
“我们……”
“停!我目前心思紊乱,只适合想‘我’自己的问题,‘我们’两个字会让我又混乱起来!”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昕皓是她的避风港,是可以倾诉心事的对象,现在这样的对象没了,她突然有些无助,在这种没人可以商量,只能靠自己的时候,不自觉的,她的语气更加强势起来。“你先回去,有些事我得想想。”
没办法跟他面对面讨论商量,她现在只想当只鸵鸟!
仰望着天花板,张质殊又长长的吐了口气。想想、想想……她想了许久,几个小时过去,除了混乱,也没想出什么。
厚!如果有时光机,她只想回到昨天晚上,改写胡涂事!
门被叩了声,赵淑美推门而入。“心情不好?”进门前才看到她在叹气。“为了耀东的那案子?也难怪,那案子咱们挹注了那么多心力,煮熟的鸭子却拱手让人。”
“没事了。”本来的确是因为这件事而闷,但现在有更闷的了!
也是,质殊是好胜,却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赵淑美顺手将资料夹往她桌上搁。“禾普集团下一季的几个广告和活动表在这里,第一个企划上个星期开会有了结论,接着要和他们那边开会。”说到这里,她注意到上司的眉头皱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
“禾普不是你那万人迷死党的公司,我以为提到这个你会心情好些。”
心情好些?是乌云压顶吧?张质殊吸了口气,心中默念:公私分明、公私分明。
她垂低眼淡淡的开口,“一样是工作,比照办理,哪有什么特殊待遇?”
“这倒也是,没看过你们这么公事公办的哥儿们了。”质殊亲自写的企划也不是没被禾普退过,听说不满意的正是她的哥儿们。那次企划重写了五遍,历时三个星期才过关,当晚这对哥们儿在会议桌上唇枪舌战、互不相让,结束后居然还可以约着去吃饭庆祝!
“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八成贺尔蒙失调。你啊,好好去谈一场恋爱啦,有了爱情滋润就不会成天这么阴阳怪气。”
“最好是啦!”张质殊没好气的说。
“喂,你条件那么好,可我认识你多年,除了那个哥儿们,你好像就没和其他的异性走得太近,真命天子不曾出现过。”绯闻男友倒是时不时的出现。她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偶尔八卦,如今一听说质殊又和谁传暧昧,她除了当笑话听,再也没别的反应。
“是没出现过啊。”她才刚出生就见识到男人的可恨,成长过程中又有人一日三省的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挂在嘴边,这辈子她注定带着成见看男人。
“你是蕾丝边?”
张质殊故意抛媚眼。“要试着交往吗?”
赵淑美马上表明立场。“才不要!我的梦想是找个男人爱,亨受付出,也亨受被爱!”她笑了。“我爸妈都很平凡,可是他们让我觉得人生中一定要找到那个对的人,不管要花多少时间。”
张质殊也笑了。“阿美美,有这样的父母,你真的很幸福。”哪像她,家中成员就外婆、老妈和她。外婆成天歌颂有男人真好;老妈终日诅咒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打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还真不知道该听谁的?
“是啊,我现在不断的相亲,不放弃任何可能和对的人相遇的机会,正走在前往幸福的路上。”
“我为你祝福。”
“除了祝福,你也要提供机会啊。”
“我?”
“你那个哥儿们堪称高富帅,有女友吗?”
怎么话题绕了半天又回到他身上!张质殊不自觉的皱眉。“怎会提到他?”
“哈哈,我一向承认是外貌协会一员,盛昕皓活脱脱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王子。之前没问你,是因为那种三高男旁边一定有个相衬的对象,可你和他又三不五时凑在一块,于是我就想,有哪个女人有这样的度量,容许自己男友有个大美人哥儿们,还常常单独约会的?”
女友?昕皓的确没有女友,对他来说,生命中来来去去的那些女人,顶多只能称为“伴”,彼此间没有承诺,合则来,不合则分。
但她今天真的不太想谈到那个男人。“你不是很迷那一档红到发紫的‘我可能不会爱你’?男女主角各有男女朋友时,还不是时不时的凑在一块。”
“结果咧?不都引起双方交往对象的不满吗?”
“……”
“厚!你不提我倒忘了,你和盛昕皓不是学生时代就认识了?那档戏的男女主角也是这样耶!不会他以前就暗恋你,或你以前就暗恋他吧?”
张质殊白眼一翻,“电视剧看太多了你。”
“不会你们一开始也是互看不顺眼吧?”赵淑美仔细的打量着她。“你在学生时代应该也是那种成绩不错、长相好又很骄傲,同龄毛头小伙子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沈佳宜’型吧!”
从“我可能不会爱你”跳到“那一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她们只是在谈昕皓有没有女友吧?怎么扯到这些?
不过这样不着边际的东拉西扯,竟还真被阿美美说中不少事。她和昕皓的确有个很不对盘的开始。张质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想让这话题在沉默中结束。
一个铜板拍不响,只要她不再接话,阿美美的独脚戏演不久的。
可惜她太小看赵淑美,独脚戏算什么,默剧她都可以演下去。“那种毛头小伙子对高高在上,只能仰着头看的‘班花’,心情是很纠结的,既爱慕,也清楚人家看不上自己,最常上演的戏码就是一群豆花男拱出全校最具卖相的白马王子,起哄打赌要他把上她。”
张质殊笑了起来。“阿美美,像你这样的人才不去当编剧太可惜,我和昕皓没有这么纠结的开始好吗?”他们原是两条平行线,她一直知道他,那个全校女生都风靡的白马王子,当然,她是那个例外。
后来会成为哥儿们,只能说缘分真奇妙。
那一年,她国二,他国三,那是个夏日炎炎,凤凰花开得狂野缤纷的季节……
第2章(1)
把书包打开重新检查一遍,水壶、手帕……一一确定没有遗漏后,张质殊又对着镜子打量一下。
镜中映着一张明丽中带着清纯的脸蛋,干净俐落的马尾,烫得笔挺的白衣黑裙。白衣上绣着XX国中,两条年级杠,以及学号。
一切妥切,这才打开房门。
一下楼,果然看见妈妈沉着脸坐在客厅,八成还为昨天有男同学打电话到家里而生气。
看到女儿,张母开口交代,“早餐我帮你弄好了,别忘了先喝完牛奶再出门。”
“好。”
看着女儿那十四岁就美得像花一般的脸蛋,张母不由得又多唠叨几句,“女孩子要端庄、矜持,别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年纪轻轻就交男女朋友!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充实自己。”
老妈十八岁就生下她,她没敢问她是什么时候和她那无良老爸走在一块的。看老妈这样大义凛然的连自己也一并骂进去,她只得乖乖等她说完,才解释,“妈,我是班长,昨天那位男同学只是打来问我今天调课的事。”
“那只是亲近你的借口,妈学校里一堆男女学生就用这招,否则,一班四十几个学生,其他人都知道调了什么课,怎么就他一个不知道?你要警觉一点,早告诉过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质殊静静的听训,好一会儿才得以离开家门。
她生长在单亲家庭,才呱呱落地没多久,父亲就外遇了,听外婆说,她老妈本来是活泼外向的性子,也许是觉得以前的自己个性太轻佻才会情路坎坷,不想女儿步上自己的后尘,所以对她的要求格外严厉。
走在巷子里,一名看起来四十几岁的美妇走向她。“质殊,上学啦?”
“外婆。”别怀疑,这一点都不像有五十七岁的欧巴桑正是她那性子热情奔放的外婆。
她外婆是名保母,性子好,又疼孩子,最重要的是负责任,经她手的小孩只怕有几十个,甚至百个!有些还是父子两人她都带过。大概是受外婆的影响,她也很喜欢小孩。
除了帮人带小孩,外婆每天早晨还会到公园教老人跳舞,这是她的娱乐。
外婆今天好像比较早下课呢。
“你老妈方才又发表一次“男人是人渣说”了,对不对?”见外孙女只是笑了笑没否认,刘贵子哇哇怪叫,“哎哟,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吗?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外婆除了风韵犹存完全看不出年龄外,思想还超前卫,和母亲一再重申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持不同想法,外婆是肯定男人的存在的。
“那要问外婆才对吧?”张质殊打趣道,只有在外婆面前,她才有比较轻松的一面。
刘贵子怔了一下,宠溺的笑骂,“你这孩子。”之后带着有些八卦的表情问:“昨天打电话到家里来的男生,真的不是你男朋友?”
“真的不是。”男友?她才国二!更何况她是学校里有名的“骄傲冰山”,谁想碰钉子?
不过昨天那件事,她也对老妈说了谎,那男的不是她同班同学,是高她一届的学长盛昕皓。
在他们那所贵族学校里,提起盛昕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目前稳坐学年总成绩第一名,运动项目几乎是全才,尤其射箭和跆拳。长相更是偶像级的,还是出身豪门的大少爷。
问她怎么知道?她位子四周,除了前头是男生,左右和后方的女生都是盛昕皓迷,时不时的交换偶像快讯,她想不知道都难。
本来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是因为她捡到他的学生证而有点交集,他还特地打电话到她家表达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