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咒我啊。不过带来看看嘛,能让尹青彦喜欢的一定很不简单。我猜猜,年纪比我们大对不对?」
以往蓝安信怎么逼问他都不会说的,可能是相机里汪彦君睡得香甜的脸,让他想要说出来炫耀的情绪驱使下,他透露了点自认为无关痛痒的事。
「嗯。」
「熟女!这种的要小心,哪天把你吃干抹净。外表怎样?」
脑海中浮现汪彦君清秀的脸,「腿瘸了。」
「残疾?不是吧?那她哪一点吸引你啊?」
「嗯……以前是爹地的情人,但很疼我。」
「不——不伦——」蓝安信垮下了个脸,「这种关系还是停止的好吧?」
有残疾的老女人,而且还是跟自己老爸上过床。尹青彦这种到处吃得开的阔少,怎么会踏进这条烂船?那个女人跟蜘蛛精一样下了法术还是药?
「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关系啊!」
「我们……」
「怎样?」
「我只是把他关起来。」尹青彦笑得可开心了,「他是我的。」
「关?」蓝安信的眼睛似乎没有极限地一再睁大,「开玩笑还是真的,犯法吧?」
「不用这种方法,他一定会跟以前一样抛下我。」想到不愉快的回忆,尹青彦肯定的回答:「等他想起以前喜欢我的感觉,便会好好待在我身边,这就不算犯法了。」
「其实你是在跟我聊哪个连续剧的剧情?」
「是啊,就你傻傻的还相信。」尹青彦大笑出声,他拿起背包往教室内走,「蠢蛋。」
蓝安信在身后猛地比个中指,用力大叫:「你要去哪?喂!再跷下去你准被当!」
一旁走过来的李育勤,见到的便是被尹青彦抛下的蠢蛋,以及蓝安信的中指,他忍不住问:「安信,你干嘛管他那么多?」
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讲话尖酸刻薄,偏偏又长了副让人嫉妒的脸及身材;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这种人要是没啥隐疾或性格缺陷,那全校的男人哪还有花采?
「他只是个性怪了点。」
蓝安信心里惋惜着没看清相机里的人——差个三秒他就能看清了。
想他可是远视,尹青彦不知道才会让他靠这么近才收起相机。不过那人也鲜少关心别人的事,不需交际就能过生活,就某方面来说也算是天才。
「哼,还长得怪——眼睛是长在头顶的。」
「唉呀,你干嘛这么讨厌他?」
「对了,昨天在餐厅,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
「可精采了!隔壁系花不知为何泼他水,重点是,还被他反泼回去!」李育勤啧啧称奇地摇头,「我看这人的父母若不是怪胎,就是已经被他气死了。」
「哈哈!很像他会做的事啊!」蓝安信脑海中浮现画面,涌上的笑意让他眼睛都瞇了。
「这种人真让人看不顺眼。」
「既然知道碰他会满头包,我不懂怎么总有不怕死的喜欢靠近他呢?飞蛾扑火难道还能怪那蜡烛吗?」
被反驳得有点词穷,李育勤不死心地说:「那你呢?喜欢被骂是吧?」
「这你就不懂了。」蓝安信从容的笑着,语带保留的说:「交朋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你还想跟他交朋友?」李育勤不可置信地大叫。「为什么?」
「反正说了你也是跟我争辩,不如不说。我好饿,先去吃饭了。」蓝安信做个鬼脸后拿起包包,手长脚长的跨了几步就离李育勤好一段距离。
他一边运球一边上了楼梯才收起球,并到餐厅买了两人份的汉堡再往图书馆去,果不其然,那人就在最内侧的大窗边。
睡着了。
蓝安信看了尹青彦的脸好一阵子,才赞叹地拿起素描笔涂涂画画。
这人的比例怎么这么漂亮呢?幸好他不是生在古代,混血可是下贱杂种,不过要在现代,可是符合美学极了。西方人的轮廓深得过分老气,东方人的轮廓又平板得没特色,这中西融合的脸可是比画室里的雕像要有个性多了。
他的练习画册里有许多的速写,但真正算上精细的只有一张未完成的尹青彦特写,那是他拿照片回家画的。
照片是跟女生拿的,绝对可以找到各种角度,毕竟开口要求一个男生当他模特儿有些别扭,但是画照片感觉就是不对——那股个性缺少了些什么。
这时,阳光下的青年微微睁开眼,暗蓝色的眼珠半瞇着。蓝安信赶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啊,要不要吃汉堡……」
「你在画什么?」语调慵懒地打断了蓝安信的话。
「这个……」蓝安信似乎感到空气里有些不对劲,他迟疑地说:「我在画你。」
尹青彦撑起身,伸出手,「给我。」
虽然感到有点不安,但蓝安信其实带点期待地将画册递出去。但绝对没想到,尹青彦的画像会在他眼前变成了数小张。
过分惊讶让蓝安信忘了去抢救,他只能瞪着大眼看。
「不准画我。」尹青彦命令式地说,并将画册丢回给蓝安信。
而做了这么过分事的人,却丝毫不觉任何尴尬地拿出汉堡来吃。他将汉堡掀开,像个孩子似地挑出起司丢掉,再一口口优雅地吃着。
「你怎么可以撕掉!?」蓝安信这才恢复正常,他跳起来大声问。
「在图书馆请安静!」一旁上书的管理员金阿姨出声警告。
听到不悦的警告声,蓝安信先抱歉地低个头,才又转回去圈着嘴巴问:「你……怎么可以撕掉……」
「我有允许你画我吗?」
「是没有。」蓝安信搔搔头,愁眉苦脸的蹲下身捡起残破的心血,「可是撕掉也太激烈了吧!」
「怪我?」尹青彦漫不经心地问。
「也不是……我们可以打个商量嘛,比如我付你模特儿费……」
「不要,总之不准再画我。」
「小气鬼。」蓝安信气结,他一把抢过汉堡,「六十块,付钱!」
「身上没带钱,回教室还你。」
「不行!」
「我吃过的你拿走又不能吃。快点给我,等下付双倍钱总可以了吧!」
「就吃给你看!」说完,蓝安信就真的狠狠咬了下去,而且三两口全塞进去。
尹青彦脸色难看了一下,但随即他嘴角微微上扬地冷笑着,「原来如此。」
「什么?」
「我就想你干嘛老缠着我,又偷画我,现在又吃我吃过的东西。你离我远点,我对你没兴趣。」
「你你……你说什么!」蓝安信忍不住大叫。
「在图书馆请安静!」金阿姨怒斥,「再吵都出去!」
「死老太婆。」尹青彦拿起背包,悠闲地从蓝安信身边走过,同时,他低头小声地在他耳边耳语:「变态。」
蓝安信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尹青彦的衣领,「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喔,说你是GAY的事吗?」尹青彦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充分地传达到所有人的耳朵。
「跟金阿姨道歉。」蓝安信铁青着脸说。
「在图书馆吵闹的又不是我。」
「你不该骂他。」
「她本来就是死老太婆……」
话还没说完,蓝安信的拳头已经招呼上尹青彦的肚子。
「Shit……」尹青彦发怒的拳头也跟着招呼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金阿姨这辈子还没看过两个大男人扭打在一起,她惊叫地边喊边找人帮忙拉开。
「呀!书要掉下来了!」金阿姨眼尖地看见无辜被踹中数脚的书柜最上方,几本书不安稳的摇晃几下,终于重重地掉下来。
***
「妈的!」
再看了眼镜子里瘀血加绷带的脸,尹青彦又补了一句脏话。
在脱离行动迟缓的肥胖后,他一直到国中才学会打架跟骂脏话;能够将以前欺负他的人都打倒在地,虽然常被责备,但是做这两件事却能发泄某些他说不上的情绪。
所以在高中的时候,他甚至会挑衅根本不认识的人,好招来一场恶架;而做这些事可能只是因为下雨心情不好,或是早上太无聊。
步出浴室看到坐在餐桌旁的汪彦君,本来前晚累积的好心情,在受伤及汪彦君慢吞吞吃饭,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之下,又染上点蓝色。
「不好吃?」
汪彦君低低地摇头,没吭声。他又吃了一口才小声的问:「青彦,有时下午会有菜车经过,我可以跟他买菜自己下厨吗?」
他犹豫了很久才敢问,每次看到传统菜车经过,他都会想到尹青彦才刚上大学,每天吃外食根本一点都不营养。
尹青彦坐到餐桌的另一边,「随便你,钱我放流理台抽屉。」
汪彦君这时抬头才发现眼前精采的脸,他惊讶地问:「你、你怎么了?」
「打架。」尹青彦无所谓地说。
「为什么?」
「我高兴。」
「没有理由,有必要打架吗?」看到绷带离眼睛如此近,心里想着若偏个几公分伤到眼睛怎么办?
「有人偷画我。」
「偷画又不会伤害到你,打架受伤——」突然一阵恶心感冲上喉咙,汪彦君忙捂住嘴。
听到这样的回答,尹青彦的心情跟他的眼睛一样,整个染成蓝色了。他赌气地反问:「让别人画我也没关系吗?」
等待恶心感退去后,汪彦君才又开口,「我以前也常画你……」
尹青彦哑口无言。其实他本来不想说的,但汪彦君的追问让他有些高兴——同时却也让他了解,坚持着某些「专属」的,其实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会画你表示欣赏你,不要再为这种事打架了。」
这种事……
「那个人是男的。」
汪彦君歪着头,不解地看他。
「他画我的时候,表情很怪。」
脸色有些不自然,汪彦君闷着声音说:「别想太多,我画你也不代表有什么意图。」
「我变成同性恋也没关系吗?」
「这是两码子事。」
「我知道了,反正我变成怎样,对你而言应该都没感觉吧。」尹青彦用力戳餐盒中的肉块,叉子的撞击制造出不小噪音。
「我……」
「反正我既不是你的小孩,也不是尹正!」尹青彦丢下叉子,用力将脸上的绷带拆下,伤口沾黏纱布的部分,随着纱布扯离又开始渗血。
汪彦君待在餐桌的另一头,想阻止却又被他的怒气吓得不敢动。应该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不知道他到底在愤怒什么。
「不是想拿回戒指吗?」尹青彦瞪着安静的汪彦君,他突然说:「说过讨好我啊!」
「怎、怎么做?」
「过来。」
汪彦君动作僵硬地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尹青彦面前。
尹青彦用力地搧了个巴掌,打得汪彦君耳朵嗡嗡作响时,他的声音好像隔着墙壁远远的传来,「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啰唆。」
尹青彦心情非常差,而且已经持续许多天,图只是跟蓝安信打架的引爆点,虽然他没发现。
户头里的钱只剩下一万多。
直到上周去提钱,按下两万元的选择键却出现余额不足的讯息,尹青彦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本来以为可以撑两个月,但毫无金钱概念的消费习惯,根本没去计算过那随心所欲的花费,于是竟然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户头已经快见底。
这个问题让他十分困惑,理所当然户头就是会定时汇进钱,现在经济来源被切断,那他要怎么跟汪彦君一起生活?
纵使是富家公子也会有的「赚钱」想法,但是要如何赚,想法就跟学步的小孩一样,思索的是应该要问人还是上网找,要找什么工作等等的问题。
而且白天要上课的他若晚上打工,那回家跟汪彦君相处的时间就会减少了。
虽然汪彦君以前有画绘本出版,若他再动笔应该也是一项收入,但毕竟这是尹青彦国小的事了,他根本没想到这点。
就算联想到,尹青彦也不会跟汪彦君谈起经济被要挟的事;因为如果说了,那就是他没能力拥有现在的两人生活,他也绝不会允许汪彦君离开。
先赚钱!
只要等大学毕业拿到继承权,到时他一定会好好回报尹力。尹青彦在心底这么发誓着。
早上的阳光照进房间时,学校上午的第二堂课已经上完了。低血压的尹青彦出席率快到被当的边缘,课业也落后,有门课因为一直不出席,连分组的事也不知道。但他最近无心思考这些,上网找工作才发现自己不会的事太多了,他必须要转个方向找。
「我去上课了。」尹青彦跟闭着眼睛的汪彦君这么说完,低头吻他后才离开。
等门一关,汪彦君随即睁开眼睛,一跛一跛地走到浴室漱口。
已经持续了几天。吻的模式跟单纯的以往不同,嘴唇相碰变成伸进舌头的缠吻。汪彦君越是躲,只会引来更加固执的追逐,尹青彦简直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而不管是多么让人感到喘不过气的吻,但也只是仅止于此而已。
汪彦君不感到害怕,或许因为对方是尹正的孩子;跟自己的小孩一样,两人间是辈分的关系。他难受的是,跟尹正如此相像、却又不是他的人接吻,太令人难受了。
总之,不应该有吻这个行为出现。
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汪彦君无意识地摸着光裸的无名指。
***
尹青彦无聊的在座位上发呆,他总是坐在最后面靠窗的位置,上课时不是睡觉就是看窗外发呆。大学联考也根本没去,至于怎么进大学的……自然是走后门。
纵使国中智力测验显示他智商算高,但是无心学习的他,在高中开始便常常交白卷。
问他喜欢做什么事也说不出来,爷爷希望他能接管尹氏便替他决定了国贸系。
而除了因为从小跟爷爷、奶奶讲英文而有外语能力,其它的成绩根本是惨不忍睹;但只要出席率够,能意思意思交差就好。
台上的讲师口沫横飞,台下的尹青彦早就神游几百遍了。身旁的轻微声响没让他回过神,直到有人出声后,他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坐了蓝安信。
「咳……你的脸没事吧?」蓝安信不自然地说。
他看到尹青彦完全没包扎的进教室时,发现那道伤口还满大的,他万分犹豫地挣扎很久,才过来跟尹青彦讲话。这个人,不包扎是想让他良心不安吗?
「你说呢?」尹青彦懒散地回答后,又转头看向窗外。
「对不起啦。」蓝安信支支吾吾地说。
尹青彦根本不想跟这个人讲话,他完全没反应的继续看窗外。
「我都说对不起了,你好歹也回应我一下嘛!」
「回应什么?」尹青彦不耐烦地说:「拿东西丢你扯平吗?」
「医药费多少,我可以负责……」
正想说不用的时候,尹青彦想到了户头里空虚的数字,他闭上嘴,又开口说:「你要负责多少?」
「伤口好之前,去医院擦药的挂号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