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气愤不已,都为自家小妹感到委屈。
凌父走上前。
从头到尾应骍东笔直站着,任由三兄弟怒骂,见到岳父后,他恭敬地叫了声。
“爸。”黑眸搜寻着最想见的人。“飞扬呢?”
凌父没打算隐瞒。“飞扬去日本了,短时间不会回来,她临走前,要我和你说清楚并祝福你幸福。”
应骍东自嘲。“我的幸福就是她,她走了,我怎么会幸福?”
再一次,他有被抛弃的感受,只是不同前一回被背叛的委屈,这一回他的心充斥着满满的痛楚,他承诺过不会放她一个人,他承诺过一辈子不离不弃的陪伴,只是……
他却再一次被抛弃。
为何飞扬感受不到他的真心?
“那是你自认的幸福,不会是飞扬的,没有家人祝福的感情,怎会幸福?”应骍东冷哼,不管是哪一家,他已经厌烦了这些旁人的多事。“我和飞扬只想过拥有彼此的生活,你们根本不需要插手,没有你们介入,我们会很好。”
三兄弟大爆走。“好什么好?!双方家长都不同意,你们是能结婚吗?还是你只想把她当小老婆养着?!王八蛋,要是你有这个念头,你就死定了!”
凌父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他是商场上许多人畏惧的强者,作风铁面霸气,但是那又如何?如果他不愿放手,哪怕是奉上凌家所有家业,他也会保护唯一的女儿!
“不要怨飞扬,她心底受的伤绝对超过你想象,你应该考虑的是,即便你们相爱,但是现实的压力,你避得了,那我女儿呢?你父母会善待她吗?我话已至此,也把飞扬留下的祝福送给你,抱歉让你跑这一趟,不送。”
应骍东转身,不再多言,凌家有凌家的方法,他也有他的,他坐上车,手机直拨日本友人。
凌家生产的五金材料有三分之一是供应给日本买方,凌家在东京设有办事处以方便接单联络,目前在东京管事的是岳母嫁到日本的妹妹——那一次飞扬晚归的第二天,基于不想让不安感重蹈覆辙,他已派人查了飞扬的所有资料,也包括凌家,所以,要找到飞扬的落脚处,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结束通话后,应骍东通知秘书,要秘书将护照和机票备妥,他由宜兰直接赶去机场。
飞扬想结束?
应骍东苦笑,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一紧,怎么舍得?
凌飞扬抵达日本后,马不停蹄陪着二阿姨赶到公司处理回台度假时所堆积的工作,办事处规模很小,只有会计、业务和二阿姨三个人,却很有效率完成每件事。
凌飞扬在一旁看着,隔行如隔山,她当然不懂这些事务流程,只是如果要在日本待一段时间,她也必须进公司帮忙。
但到了日本,她也有工作要交接出去,这时候又要感谢妈祖的保佑,因为业绩不好,她手头上的case自然少,要交接也就没那么困难了,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范姜红听到后,反倒是安心了。“这样好,昨天晚上梅律师还在问我是不是要送你出国度假,免得你的状况让我跟着紧张。”
“梅律师是心疼老婆,想把身为麻烦人物的我赶出国吧?”
“也可以这么说。”
凌飞扬轻笑,当然也感受到身旁人对她的关心。
是啊,不被祝福的爱情怎会幸福?她必须放下。
“小红,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公司的事没有我在旁边帮着,你自己也不要逞强,可别累坏肚子里的小宝宝。”
“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小宝宝?”
“连这醋也吃?”
电话两端的两人不约而同轻轻一笑。
“等我孕期稳定了,去日本找你聊天。”
“千万别来,我不想惹梅律师生气。”
“男人不懂咱们女人的友情!”
“说不定等小宝宝五、六个月大的时候我就回台北了。”凌飞扬安抚着。
“这倒也是……你好好照顾自己,飞扬。”
“嗯,你也是。”
两人结束通话,看来二阿姨应该还要再忙一阵子。
满腹心事的凌飞扬当然也无心逛街,她坐着望向窗外发呆,心绪飘浮不定,却也不勉强自己不想他的事,她是过来人,有过前一次的经验,这回对抗心里的忧伤倒也找到了方法……
等来到二阿姨家的时候已是黄昏。
她放好行李,踱步来到二阿姨家外的小庭院,小庭院布置得很温馨,还有一张看似很舒服的摇椅,她坐了下来。
夕阳西下,少了白日日头的闷热,凉凉的风吹拂,很悠闲。
凌飞扬闭上双眼,享受这难得的放松,突然被人注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睁开眼,想都想不到已经决定放下的人,居然站在自己面前——
应骍东。
“怎会是你?”
见了他,她的泪必当不请自来,知道要遗忘,但这过程好难好难,才分开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就像要她的命一样。
应骍东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平视她的眼,渴望地凝视,她是如此美丽和脆弱。
“你再一次抛弃了我。”
她的泪水奔流得更加急切。“这是最好的选择。”
“对你还是对我?”
她凝视着他,为了遗忘,她选择在伤口上撒盐。“骍东,很抱歉,我必须放弃你,我相信你,是我自己没有勇气,我没法拿爱情当武器,我不想战斗了。”
她强撑着笑,却比哭还要狼狈难看。
应骍东倾身,轻轻将她纳进怀里,淡淡地扯开了苦笑。“不,是你不够信任我,打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认输了,输给那些给我们压力的人,我爱你,你真的不能为我再进入战场?”
他磨蹭着她熟悉的馨香。“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凌飞扬闭上眼,闪过脑海的画面不是这一个月的恩爱甜蜜,反而是那十一个月里,婆婆对她的指责、那苦得无法咽下的汤药,还有每当亲朋好友怀孕的消息传回应家,婆婆眼里的嫌弃几乎让她不能呼吸……时隔这么久了,每每在梦中回到过去,她还是会吓醒!
她可以和他进入战场,他们相爱,爱就是力量,但现实里她所要面对的还是如恶梦般的一切,她甚至相信,婆婆的火力必当加倍,应家不能无后,没有人可以对抗他们家的传统。
凌飞扬平静的目光迎向他。“骍东,没有战场了,就像你说的,打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认输了。”
应骍东发出一记闷哼,他紧紧拥抱住她,急切地、热烈地封吻她的唇,是那么悲伤,是那么凄凉……
“你不能离开我。”
凌飞扬感受到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她的脸颊一片湿漉漉,她的泪水根本停不下来……
她轻轻推开他,垂首,握紧拳头。
“应骍东,我们分手吧。”
应骍东万念俱灰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她,过去的一切伤害像道深厚的城墙,在得不到家人的祝福下,这道城墙还是存在,他终将失去她。
他苦涩惨笑。“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我们会很快乐。”
凌飞扬闭上双眼。“可惜,我们不是只有两个人。”
他凝视着她,看着他今生最爱的女人,她痛苦挣扎着,为她自己没法跨出那一步的勇气而自责着,她爱他无庸置疑,却也充满恐惧的心。
他怎么舍得见她如此折磨自己?
应骍东神伤,轻抚着她的唇。“老婆,我不会放弃,我不同意分手,我会等,等到那一天,你愿意回来。”
他拭去她颊上的泪。“我会等你,不论多少年,我都等。”
凌飞扬的泪流得更急了,在泪眼之间,她似乎看到他的眼眶也盈满伤心的眼泪。
第8章(1)
由清晨到日正当中,由黄昏到夜幕低垂,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应骍东这三个月来,完全符合外界对他的评论——
铁面霸气、像虎豹豺狼没有心,他以全然蜕变的气势和狠劲,将商场上的对手攻击得节节败退,丝毫不给别人活路,股市分析师甚至铁口直断,今年应氏机械获利将再创新高……
啊,那又如何?
应氏机械全体同仁感受不到半点喜悦,要知道钱赚再多也要有命花,如果再被应总压榨下去,就算老板再大方,奖金成数再高,别说花钱了,肝要先爆了!
此时,就有人问了,之前真善美般的和乐世界是不是一场梦?
还是其实他们每天过的就是这样爆肝苦役的生活,根本没有那段美好日子,那些都是因为太渴望而产生的幻想,像海市蜃楼一样,假的啦!
其它员工可以质疑,但身为老板贴身秘书——林秘书当然知道那不是幻想,也不是海市蜃楼。
三个月前凌小姐还待在老板身边的时候,他们的确拥有美好的日子。老板会笑,老板有温度,老板还懂什么叫下班;只是好景不常,打从凌小姐离开后,他们的世界全变了,老板不开心,老板全心全意投入工作,还完全不懂“下班”是啥鬼玩意!
老板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吓死人,这让员工怎会开心?
办公室的落地窗非常干净明亮,应骍东透过玻璃窗冷漠看着窗外的黑夜,漆黑的眼眸里透出的彻骨寒意令人不敢直视。
“应总。”林秘书走了进来,虽然已经习惯,还是被老板透出的寒意吓得气息不稳,他呐呐地打了声招呼。
“什么事?”应骍东没回头,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
“应总,这是日本传来的消息。”
每周二日本那边都会传来凌小姐的最新状况,(想想日本厂的秘书也挺可怜的,还要充当FBI呢!)呈上相片后,林秘书就要开始祈祷了,如果照片上的凌小姐会笑,那老板就会有好心情,跟在身旁的人就能喘口气;要是照片上的凌小姐皱个眉头,惹老板担心,老板就会不开心,跟在身旁的人只能皮绷紧,千万别在这个时间点出错,否则绝对扫到台风尾!
今天的相片应该是很开心,因为老板难得勾起了嘴角。
应骍东凝视着照片里的人儿,飞扬的点点消息,总能引发他情感的波动,似乎在她离开之后,他就忘记了怎么微笑,飞扬是他心上唯一的柔软。
日本那边进入初冬,飞扬已经穿上外套,长发斜斜披在左肩,明亮的笑眼美丽极了,照片上她和二阿姨一起去医院,应该没有大碍,因为她脸上有着灿烂无敌的笑容。
他抚着相片里的她,哪怕只是在相片里,她的笑对他还是万分重要。
应骍东将照片收好,看到林秘书还站在一旁,时间已近晚上八点。
“林秘书,你可以下班了。”
林秘书真想高呼万岁,他向远在日本的凌小姐遥献感谢!
“是,也请应总早点下班休息,我先离开。”
林秘书离开后,应骍东望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相对于白天的热闹,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也更凸显他的形单影只。
以往工作是他唯一的信念,工作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工作可以让他投入其中无其它心思。可现在,工作不再具有强大的魔力,即便再努力工作,他还是觉得莫名的空虚。
他深呼吸,转身,关灯,离开。
宝马休旅车驰骋在宽敞的马路上,已过了下班尖峰时间,路上车辆明显变少,他车速不快,甚至有些意兴阑珊。他想着,幸好飞扬在日本不开车,否则一想到她爱开快车的恶习,他怎会放心?
他想她,想念的心情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消散,连逛个超市眼前出现都是她的影子。他这么想她,他也想知道飞扬是否和他一样,深受思念之苦?这可能是他永远无法求证的答案……
回到应家,不意外见到等门的母亲。
“骍东,吃了吗?要不要让人把饭菜热一热?”应母招呼着。
应骍东没有表情。“不用。”
他没有停下脚步,笔直地走往楼上。
见儿子这番反应,应母也只能叹气,儿子是回来了,离这个家却越发的疏远。三个月前,当老爷告诉她骍东和前媳妇住在一起时,她气炸了,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想不到帮儿子找再婚对象,反而牵起骍东和前媳妇联系的桥梁。
她急着找人出气却找不到前媳妇,当然也急着找儿子当面问个清楚,那天儿子是回家了,只是脸上掩不住的哀伤,让她明白无须再质问……
儿子是自己生的,哪怕他个性再淡然,也能猜到三、四分,或许在婚姻刚开始时,他对飞扬是没有心的,但她清楚知道,现在的骍东心态不一样了,他对飞扬不只上了心,还是谁都取代不了的地位。
“明天安排一下,尽快让骍东和苏小姐见个面,人家苏总裁催了好几次了,工作再怎么繁忙,也不是一拖三个月吧。”应父交代着,对于儿子的冷漠并没放在心上,他计划的是联姻后的好处,虽然公司已非他主事,但为儿子找一门有利的婚姻,当父亲的责无旁贷。
应骍妍望着大哥离开的方向——她不得不回来,妈说大哥变得好憔悴,在她看来何止憔悴?他根本伤透心了。
“爸,哥不快乐。”
应父无所谓地回道:“男人志在四方,儿女私情不重要。”
父亲的回答让应骍研无话好说。
应母望着冷淡的丈夫,梗在喉间的泪意却越发强烈……
三个月以来,她看着儿子的变化,不说话不代表他不在意,更不能以为反正锌东本来就不爱笑,所以笑或不笑没多大差别——偏偏应父正是这么想的。
身为母亲,她深深感受到骍东哀伤的灵魂正在无声哭泣。
头一回,她有种想法,只要骍东开心,只要骍东的眼睛再亮起来,只要儿子不要再这么折腾自己,其它的,她真的都不再觉得重要了。
离开三个月后,凌飞扬一身轻便回到台北,除了回公司复职,她还带回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由机场回到家里,意外地并没有见到那位八卦主委,值班的保全也是新面孔,但因为她有磁卡,所以没特别查问。
离家一小段时间,在开启家门的那一刻,她竟有种近乡情怯的忐忑,只是没想到的是——家里居然出奇干净,一尘不染,像是天天有人过来打扫?
凌飞扬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她失笑,不是吧,莫非他还住在这里?她不知道这时候该是怎样的心情,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时间毕竟是“遗忘”的良药,他们只热恋了一个月,却分手了三个月……她走进主卧室,房间整整齐齐,不像有人居住过。
她逐步找着他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在自己家里还像小偷一样到处乱翻?这感觉很有趣。
她的宝贝厨房依然干净明亮,惊讶的是冰箱里甚至还摆放着新鲜的蔬果和食材,证明在她不在的这三个月里,某人时常在她家开伙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