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他教得很好,他是个一言既出,就不会反悔的孩子,她终于可以放心了。然而,从那之后,他不再对洁儿闻问,就连她不小心提起,他都会立即掉头而去。
唉,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孩子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她知道他心中那道负了洁儿的伤痕又深又厚,是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他的,必须靠时间来慢慢冲淡。
没想到,就在事过境迁的多年之后,他竟然会把洁儿安排在身边,这是否代表了事情有了转机?
她可以这样想没错吧?她的推敲是正确的吧?她真的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们像以前那样两小无猜的牵着手一起出现在她面前了……
“我们已经结束了。”官有炫说道。
儿子冷静白持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也打碎她的想望。
“炫儿,为什么要那么快放弃?你连试都没试不是吗?”她试着说服他。“我请征信社调查过了,洁儿到现在都没有再交往过亲密的男朋友,这代表了她心中只有你一个,你把事情婉转的告诉她,说不定因为爱你,她能接受……”
“妈,不要说了。”他阻止了母亲,眼底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吸了口气,勉强的微笑。“我不能给洁儿她想要的幸福,我没办法给她婚姻、孩子,我们永远不可能,所以你就不要再说了。”
“如果她能接受你,你们可以去领养,妈妈能接受的……”
她眼里的泪雾在扩大,虽然明知道没希望了,仍不死心的说:“现在需要父母的孩子那么多,总会有办法的,炫儿,你,不要放弃可以幸福的机会,好吗?”
“妈!”官有炫哑声打断母亲的妄想,痛楚的看着她,脆弱的说:“我不想——不想在洁儿面前失去尊严,我真的不想……所以,请你打消这个念头吧,不要再说了。”
“炫儿……”她的心中一阵剧烈绞痛,鼻酸了,也无言了。
第八章
遥远的美国……
美国跟台湾的距离到底有多远?从地球仪上来看,是很远,所以实际的距离一定更远。
没错,一定更远。
但光知道美国有什么用?美国很大耶,有数不清的州耶。
她连官有炫在哪一州都不知道,还研究地图干什么?难不成她有钱可以买机票飞过去找他?
就算见到他又如何?他是去找女朋友的耶,她去是要让自己的立场变得很白痴,然后心痛到死吗?
韩邦洁心头一乱,她把地图收起来,晃到茶水间倒了杯咖啡又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
没错,今天是星期天,所以没有人来上班,至于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她有病,自愿要来加班。
话说周五下午,宋秘书不小心把一个档案销毁了,她自告奋勇要替宋秘书重新建档,宋秘书也就很放心的把这个任务交给她了。
反正她也没事,官有炫去美国安抚女友,她爸爸虽然有叫她回去吃饭,但她知道郭晓芙一定在,她也就兴趣缺缺了。
所以喽,与其在房里百无聊赖的胡思乱想,不如做些有建设性的事,又想到平时宋秘书就很照顾她,此时不报恩更待何时?做人要“甘温啊”!
然而,一整天下来,她的进度不太妙。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这个位子上,眼睛三不五时接触到“总裁室”那三个字,她的心就是无法平静下来。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来?他已经去好几天了耶,就那么乐不思蜀吗?
当然喽,有他心爱的女人在的地方,他当然会不想回来。
如果,和好之后,他女朋友要跟他一起回来怎么办?她又该何去何从?家里已经没有她容身的地方了,对即将步入结婚礼堂的父亲和郭晓芙而言,她这颗大灯泡很碍眼。
而她的几个死党呢,通通跟她一样,才刚大学毕业,大家都苦哈哈的,毕业即失业啊,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只有家境富裕的薇冰有独立的住所。
不知道薇冰的小豪宅可不可以暂时借她住一阵子,等她存够了钱再自己找间套房住。
可是薇冰那女人有可怕的洁癖耶,又很挑剔,她们一起住的话合得来吗?她觉得自己没办法跟个女王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定会抓狂,肯定会抓狂……
嗅,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他都还没回来,她急着替自己安排住处做什么?如果他真的带着女朋友回来,了不起她回去自己家里,这样总行吧?
事情都做不完了,想那些简直是浪费时间,明天宋秘书如果看到她什么都没做好,一定会昏倒,看样子她要加班了。
也罢,加班就加班,反正她也没事,死党们一个个跑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在忙什么,她连个可以说说心事的人都没有,闷哪……
她好想知道官有炫现在在做什么?美国那边是几点?如果是晚上,他在跟女朋友温存吗?
见鬼!她想这些是想来让自己心情差的吗?他都已经在替她做媒了,她还能骗自己说,他还在乎她吗?
她在心里直犯嘀咕,闷闷不乐的瞪视着电脑萤幕,一口气喝掉咖啡,决定再去倒一杯,发誓今天一定要搞定这些档案!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夜已深,官有炫驾车从大宅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闷。
大概是下午和母亲的谈话勾起了他心中的沉郁,他想。
如果待在家中他会更加心烦意乱,不如离开一下,转换心情之后再回去。
然而,一个小时之后,他竟哑然失笑的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不自觉的开车来到泛世航空大楼。
也罢,既然无处可去,干脆进公司看文件吧。宋秘书告诉他,很多事情要他亲自处理,如果可以的话,请他尽快“归国”。
宋秘书当然知道他并没有出国,所以他也不必费心掩饰他进过办公室的痕迹,让守卫守密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把车开进他的专属车位,下了车,抬头看了眼气派的大楼外观,俊俏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寥落。
这是属于他的王国,却没人可以与他分享他在经营过程里遇到的成就或挫折,人生,真的很空虚,他在二十岁之前,从来没那么想过,没有人可以逃得过老天的安排……
他摇摇头,甩开脑中陡然侵袭的黑色思想,快步走进大楼。
“总裁好!”
这个守卫不知道他“出国”的消息。他点点头,颔首微笑,“辛苦了。”
他步入电梯,脑中冷不防跳出韩邦洁第一天跟他搭这部电梯时的情景……
他苦笑不已,怎么又想到她了?
这几天,他有哪一天没想起她?
他吩咐帮佣天天在她回家之前为她准备新鲜美味的饭菜,让她可以用最方便的方法吃到营养均衡的熟食,也吩咐司机接送她上下班,还交代宋秘书要盯着她吃午餐,不要饿坏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着,他的心里都是她。
在没有她的几年里,他是一摊死水,他也以为自己是一摊死水,与她重逢之后,她却迅速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又闯入了他的生命,她的存在令他无比的快乐也无比的矛盾,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该死,不是决定要替她找她的幸福了吗,他还在挣扎什么?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往后看,也不能再往后看,从今以后,他只能往前看。
他步出电梯,走道上的灯光令他怀疑办公室有人。
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待在公司?这层楼只有总裁室和秘书室,是宋秘书吗?
宋秘书这么晚了来公司做什么?有什么紧急文件要处理吗?经过秘书室时,他讶然的看到一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景象。
宋秘书办公桌后的助理桌上趴了个人,不必把她翻过来他也认得那是韩邦洁,冷气强得要命,而她身上连件外套都没有,就只穿一件单薄的T恤趴在桌上睡?
老天!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这里睡多久了?
官有炫不解地皱眉凝视了她好半晌,最后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离开,快速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他锁上门,立即开灯并且打开可以见面外面的监视萤幕,然后打手机给她。
手机响了老半天,韩邦洁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杏眸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搞了半天才知道在响的手机是她的。
然后,她慌慌张张的找到手机接听,看得他忍不住笑了。
“你在哪里?”他问着,眼睛始终盯着监视萤幕,看着她娇憨末清醒的脸容,他的心底涌现一缕柔情。
他看到她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人在“美国”的他会打给她吧。
“怎么不回答我?我问你在哪里。”他重复问道,
看到她恍如从梦中醒来的表情,他又笑了。
“我在哪里?”韩邦洁呆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她真的接到官有炫的电话了,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他为什么会打给她?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现在很晚了吧?他打给她要做什么?
“还要我问第三遍吗?你在哪里?”他笑意深浓地看到她傻愣愣的,那模样真是有趣。
“我在哪里?我——我——星期天的晚上我会在哪里?”她结巴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在哪里?哈哈哈,我当然是在跟伍先生约会啊!我们在约会!”最后一句是加重语气的肯定句,绝不可以让他看扁了,若让他知道她星期天晚上居然在公司里加班,她不如死了算了。
“在约会吗?”官有炫似笑非笑的睨视着萤幕里故做惬意的她,不疾不徐的问道:“你们在哪里约会?”7
他问过伍崇文,相亲那天,他一个人口沬横飞的讲了两个小时,等他表示要走时,洁儿立即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一副老早就想摆脱他的样子。
显然他的策略很成功,一个疯狂的电影迷令她倒胃口极了,而他也根本没跟她去喝什么酒,分道扬镳后,他去高尔夫俱乐部,手机没电了
至于洁儿那晚究竟是去哪里喝的酒,他猜想她大概是去找她那几个从少女时就常混一起的闺中密友吧。
“这就没必要跟你报告了吧,大总裁?”她嘴巴一努,闷声问道:“倒是你,你在美国玩得愉快吗?见到女朋友了没?和好了吧?”说完,她对手机扮个不以为然的鬼脸,看得他差点忍不住笑。
“很可惜,我们没碰到面。”他遗憾地说,唇边噙着浅笑。
韩邦洁高高扬起了眉梢。“哦?没碰到面是吗?那真是可惜,为什么没碰到?”
他们没碰到面?天啊,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高兴?
“她去东岸工作了。”
“你可以过去找她啊。”她矫情地在桌面画着圈圈,语气揶揄地道:“怎么,东岸很远吗?花不起那个钱哦,大总裁。”
“不是那样。”官有炫淡淡地说:“是我人不太舒服,所以没办法过去找她。”
一说完,他看到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神情也不一样,他的笑容加深了。
“你人不舒服?”她飞快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很关心我?”他打趣地问。
察觉到自己好像太过紧张了,韩邦洁连忙冷冷的哼了哼:“谁关心你啦?我是问看看你是不是被狗咬到,若你得到狂犬病,好离你远一点。”
他气定神闲的说:“我没被狗咬到,我出了车祸。”
他就是想看她紧张的模样,为他而紧张的模样。
“出车祸?!”她倒抽了口气,霍地跳起来,顿时方寸大乱。“很严重吗?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人在照顾你?”
“你很关心我?”他再度促狭地见缝插针。
“才不是!”她大声否认。“我是——我是怕你很严重,一时回不来,那我住的那间公寓怎么办?水电费谁付?”
天啊,他出了车祸,她好担心,她好想马上过去看他,该死的她为什么那么穷,连张机票都买不起!
“那些杂费都有专人处理,你不必担心,安心住下去。”
她心烦的撇撇唇,小脸上一团严肃。“别说那么多么多了,你的伤势到底严不严重?”
“外伤还好,但是脑震荡的现象很明显,走路会晕会吐,若较严重的话,可能会失去意识也不一定,医生表示要休息两个星期以上,并且不能独自一人生活,很危险,但我想她是言过其实,我现在就一个人住在纽约的家中。”
韩邦洁听得眉都皱了。“厚!那很严重耶!你怎么不叫你女朋友去照顾你?你受伤了,她应该在你身边才对啊!”
他微微一笑,逗她,“我不是说了,她有工作,去了东岸,我怎么可以随便把她叫回来?”
“你就这么体贴她啊!”真是气死她了,她没好气的说:“那随便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管你了!”
她气愤的挂了他的电话。
他看到她气呼呼的坐着,瞪着手机不发一语。
半晌之后,她像下定了某个决心,再度拿起手机。
她拨了一通电话,表情柔和了下来,他很想知道她拨给谁。监视萤幕应该加装收音设备才对,他如此有感而发,终于,她挂了电话,表情像暂时松了口气,她又看了手机半晌,然后一脸受不了自己的摇摇头,开始继续工作、输入资料。
要命,官有炫失笑地想,如果她一直不走,那么他也休想离开,更何况他不要她熬夜工作,这样太伤身体了。
正当他要联络宋秘书想办法让她离开时,他手机响了,来电响示是大宅的电话。
“是我,炫儿。”官太太欲言又止,“那个——”
“什么事?妈,有话直说无妨。”他以为母亲在担心他。“我只是出来散散心,你不必担心,早点睡吧,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去。”
“不是,我不是来催你回家的,是——”她期期艾艾地说:“是这样的,刚刚洁儿打电话给我,我真是吓了一大跳,她不知已经多久没打电话给我了……”他的心脏漏跳一拍。
原来,她刚刚拨的那通电话是拨给他母亲的,太令他意外了。
“只是洁儿说的事,让我一头雾水。”官太太困惑地说。
他笑了,大概猜得到她打给他母亲做什么了。
“洁儿说.你在美国出了车祸,有严重后遗症,希望我飞过去照顾你,不然你会很危险。她很严肃,不像在开玩笑,炫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了。”官有炫笑意满眸,但嘴里轻描淡写的带过。“妈,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