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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二:拓荒 page 1 作者:凌淑芬

  努力、努力 凌某人

  我很久没有这么努力的写稿了。

  以前写系列作,大多是懒懒散散,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没想到的时候,就穿插几本不相干的作品拖一下时间  。

  「烽火」系列,应该是自从我脱离新人时期之后,最努力奋发写作的一个系列。

  目前,凌某人以两个月一本的速度,很平均的在追杀……不是啦,在撰写这个系列。可能是因为一开始想写「烽火」的起源,跟缅甸新闻事件有关;当时感觉这是一件「有时效性」的事,天知道就算明年出又会怎样?但是我就是想赶快把它写出来。

  等到第一集写完了,就很努力的想再写第二集,然后一路写下去……

  亲爱的读友们,在「烽火」系列完整结束之前,请先忍耐一下凌某人的疲劳轰炸了。

  《拓荒》  是西海的故事——有读友曾来信问是不是「基顿」的故事,害人家吓一跳。

  有吗?有吗?真的会有人想看这座大肉山的故事吗?他老婆嫁他的时候已经年纪不小啰,只怕比《  传说》  的凌曼宇更大了,如果我真写他们故事的话,就又把「年龄最大女主角」往上推了一级,詹姊脆弱的心脏可能会承受不起啦,哈哈!

  其实,我对西海这孩子一直是很心疼的(当然后来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又让我想到缅甸或金三角地带曾被报导过的「童兵」。这些孩子才十几岁年纪,就被迫拿起枪杆、面对现实而残酷的世界。

  所不同的是,缅甸童兵们是被政府或游击军强制征募得多,入伍的年纪也比西海小很多(据说有十岁就被迫带离父母身边,加入军队的)。十五岁的西海,好歹在大人的保护下过了好几年,他的参与战争,完全是一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就这样转变了他的人生。

  如果西海是生活在像你我这样安稳的环境里,最后八成会变成个影视红星之类的,因为这家伙实在长得太毁天灭地、惨无人道的帅了。可是,他的国家带给了他不同的人生。

  根据弗罗伊德的理论,我们都被我们童年所牵绊住,所以,我不认为西海的人生应该因为内战的结束就一帆风顺;必然有些因子,会对他影响至深,因此他有了牢狱之灾。

  像西海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见。

  在许多第三世界的国家里,尤其是从战乱走入承平时期的国家,都有这样迷失的一代。

  所以我想写《拓荒》

  拓荒,与其说在拓勒里西斯的荒,不如说是在拓西海内心世界的荒。

  藉由一个来自完全不同环境的女人,与他所在的荒芜是一个对比,他必须能够平静地接受他周围人事物的变迁,才能让内心世界绿意盎然。

  ……糟了,越说越玄了。

  还是直接来看小说吧。

  这是西海的故事——《  烽火二:拓荒》

  第一章

  「许平蓝,把这些脏纱布拿去后面烧掉!」

  面无表情的护士小姐把一盆带血的纱布递进她怀里,然后走人。

  「……」许平蓝无言地看着手中的盆子。她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话说,今年她已经把这辈子的霉运都走完了。

  先是年初她和男朋友分手了。这一次勉强可以说是她甩掉他,因为分手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农历年期间她决定和他复合。事实证明,这是一大错误,她根本就不该一时心软,听那家伙苦兮兮的说他一个人在台北举目无亲怎样怎样,一个人过年多冷清又怎样怎样,这个决定导致接下来的那个霉运——

  农历年后四个月,她再度和男朋友分手,这次她是被甩的那个,因为那家伙最后决定跟他劈腿的那个女人走了。

  好吧,少了个烂男人说不定算她走运,她如是说服自己。

  然后六月她大学毕业,接下来三个月求职完全碰壁。她看得上眼的工作,人家不要她;她看不上眼的工作,人家依然不要她。私立大学兼冷门历史系的悲哀。

  老爸老妈已经放话不会再养她了,她大学时期打工的钱也全部用完了。

  总的来说,目前她集失业、被甩、破产、被赶出家门的边缘等恶运于一身。

  那她到底是哪一点长得像个好心的大善人,竟然跟人家跑到「勒里西斯」这种远得连孙悟空驾筋斗云都要三百年才到得了的国家来?而且还是来义诊的!

  义诊耶!天知道她这个历史系毕业生跟人家义诊什么?家里唯一有医疗背景的是她那个当了二十几年护士长的妈妈,她?她只是一条比米虫好不到哪里去的人而已。

  许平蓝把掉到额前的刘海吹开。

  刘海又掉下来。

  呼!她吹到面红耳赤,都快没气了,那络发丝仍固执地黏在她前额不动。

  「可恶!」她忿忿把脸盆往地上一丢。现在连头发都要和她过不去了吗?

  「许平蓝!妳这是什么意思?妳不甘愿做是不是?」刚才消失的护士小姐怒气冲冲地冒出来。

  「没事,没事,我手没拿稳。」她连忙把满盆脏纱布捡回去,一溜烟消失在义诊区的后方。

  现在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跑来勒里西斯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娘是一个慈善团体「随喜会」的义工妈妈,本来今年要跟着来勒里西斯义诊,结果临时跌断了脚;而她这个可怜的女儿,为了替自己迟迟无法自立争取一点同情分数,才自告奋勇代母从军。

  长年耳濡目染之下,她的医疗常识还是比一般人好上一点,而且「随喜团」也需要一些打杂跑腿的角色。她这个堂堂大学毕业生——好啦,也没多「堂堂」,毕竟台湾现在一个招牌掉下来砸死三个大学生——就这样成为小厮一号。

  负责安排他们食宿驻点的是当地的一个组织,叫「烽火基金会」

  这个基金会来头可大了,它是由勒国的副总统兼司法部长夫人朱菲雨一手创办的,而这位菲雨夫人,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台湾人,堂堂的台湾之光。

  菲雨的丈夫阿比塞尔,当年带领勒里西斯反抗暴政,建立新国。而今新政府掌权已经十三年了,整个勒里西斯一扫内战时期的萧条紊乱,经济快速起飞,吏治严明,渐渐成为邻近国家里的一匹黑马。

  台湾媒体向来是最好事的。要是有哪个国民在外国声名大起,媒体们当然不能免俗要做一系列采访报导,所以台湾人对于「勒里西斯」和「朱菲雨夫妇」的名声完全不陌生。

  简单来说,「烽火基金会」是以救济贫童妇女为主,在民间声望极高,如今在勒国已经有一个总会、两个分会;也因为菲雨的缘故,勒国人对华人相当友善,台湾的慈善团体也会定期来他们的边远地区照顾穷人。

  他们义诊团这次就是驻扎在东北部的一处农庄里。

  犹记得刚抵达这处农庄时,许平蓝非常的意外。

  这么大一片麦田,算算也有好几公顷,不知道是属于谁的?

  整片农庄除了一望无际的麦田,另有五间木造的农舍。第一间是拓荒的工人住的,第二间是管理阶层的宿舍,第三间是行政中心,另外两间就是工具棚和仓库。

  后来负责接待他们的解说员告诉他们,原来这片实验农庄是属于国有产业,政府会派专人来开垦。

  「我们勒里西斯的麦种和一般麦种不同,比较耐旱,结出来的麦子虽然较小较硬,可是有一种特殊的甜香,和你们常吃的外国麦子不一样,政府就想试试看,可不可以在东北部比较有水气的地方进行开垦。

  「你们不要看现在一整片麦田很壮观,其实中间经过好几年的失败。本来整个东漠都是一片不毛之地,只有游牧民族和少数农民居住,经过拓荒队不断实验,改变灌溉的周期和方式,并改良麦种,最近这三、四年才慢慢种了起来。

  「再过几年,等整个麦种和农地的质量稳定下来之后,政府会将农地分割,卖给东漠穷苦人家,大家就都能有个一席之地安身了。」接待人显得对自己国家的农业成就相当骄傲。

  听起来倒是一大德政。

  他们抵达时,工人刚盖好一座新仓库,就先给他们做义诊处,旁边的工具棚则做为晚上睡觉用的宿舍。

  每一天基金会的专人安排了三趟车,往返于各大部落之间,接送有需要的人过来就诊。

  今天已经是她义诊的第三个星期了,算算还有一个星期要熬。

  「唉!」

  平蓝找个空地,拿几块石头围成小灶开始烧纱布。

  头顶热,四周热,火堆热,热热热热热——

  「为什么勒里西斯这么热啊?」她哀号。

  据说往东南方去只会更加干热,东北方起码还有一点从地中海飘过来的水气。

  她把垂下来的刘海再度吹开,它锲而不舍地飘下来。

  早知道就等回国之后再剪头发,现在这个长度夹不起来,只好让它一直掉下来,实在很痛苦。

  「很难想象这么大的农庄都是一群犯人开垦出来的吧?」一名义诊团的实习医生陈俊仁偷到后面来抽烟,顺便找她磕牙。

  是的,这个农场上的拓荒者,竟然是一群囚犯。

  「我记得刚开始听到的时候吓死了。」她承认。

  犯人呢!会变成犯人,当然就不会是因为日行一善、热心公益之类的。

  他们整天要和一群犯人混在一起,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不会啦,我们的犯人都很安全!」农场上的管理人兼拓荒队的头头拉斯尔向他们保证。「能够加入拓荒队的人大部分只是一些小罪,恶性并不高,而且我们狱警会二十四小时轮流监督,请大家不用担心。」

  尽管如此,刚开始大家小心翼翼的,连在路上跟那些穿蓝衬衫、灰长裤的犯人错身而过时,眼睛都不敢多看对方两下。

  后来发现,这些犯人还算满守规矩的,每天晚上七点一定被召回「宿舍」,除了大门上锁之外,工寮外头还围了一圈通电的铁丝网,管理相当严密。

  最重要的是,勒里西斯对逃狱的罚则很重。一旦被抓回来,刑期加倍从头坐起。平时若蓄意惹事或伤害平民,处罚也很严厉。这些人既然犯的是小罪,犯不着为了两、三年的牢狱之灾得不偿失,而且待在拓荒队也比一般坐监好多了。

  虽然牢役又多又辛苦,可是起码有事可做,每天还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所以,目前为止据说拓荒队还没有逃狱的例子。

  农场上,除了二十几个灰长裤蓝衬衫的犯人之外,还有十二个狱警,以及六个叫「狱政」的行政人员。狱政通常是由签约的平民任职,有点像一般学校的行政人员,目的是在协助整个拓荒队的正常运作。

  「没想到妳也有吓到的时候。」陈俊仁把一口烟吐到她脸上。

  「咳咳咳咳!你没听过拒吸二手烟吗?」她低声说。

  陈俊仁笑了起来。

  照理说,脾气像许平蓝这么无礼无赖兼无良的人,理应配上一副巨大凶恶的外表,虎背熊腰,嘴上长毛,出去会让人误以为是男人之类。

  事实上,她长得又甜又可爱。

  她的身高就算努力挺直,最多也只能量到一五五。白嫩秀气的鹅蛋脸配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唇红齿白,脸颊如苹果般;如果她不说,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今年刚上高中而已。

  据她自己的说法,为了让自己的「分量」看起来大一点,她曾经往头发发展,大二那年特地烫了一头又蓬又松的长发。

  事实证明,除了让自己看起来像头大身体小的摇头娃娃之外,别无益处。最后,她终于放弃了,乖乖把大蓬发剪掉,重新留成清汤挂面,当回她清纯的学生妹。

  白T恤牛仔裤,和两条松散的麻花辫,让她成为黄沙烈日下一抹清新可爱的俏影。

  陈俊仁常觉得她是一尊故障的布娃娃——「布娃娃」的部分是因为她外形甜美可爱,小孩见了想抱抱,大人见了想拍拍。

  可是正常的布娃娃,手按下去会说「你好吗、我爱你」之类的甜蜜话,她这只布娃娃,手按下去只会飘出「没事干嘛捏我?欠揍」。

  百分之百的故障品。

  「好啦!妳慢慢烧,我要回去继续奋斗了。」陈俊仁把抽完的烟屁股往她的灶里一扔,悠哉走回去。

  突然,风向转变了,烟迎着她的脸飘过来。

  「咳咳咳!」希望这些纱布里没有什么连火都烧不死的超级病毒。

  风儿一卷,几条带着火星的脏纱布突然飘走。

  「啊,回来,快回来。」她连忙追过去。

  纱布飘呀飘,飘向旁边一整排布袋堆去。

  那堆布袋不知道是装什么的,可能是肥料吧。平蓝努力想将半空中的纱布抓下来,无奈人矮腿短,连风都欺负她。

  纱布飘向布袋的另一侧,她连忙往前一勾——

  没接到。

  「什么东西……妈的!纱布?」一阵叽哩咕噜的诅咒突然飘了出来。

  平蓝维持身体探得长长要勾东西的姿势,愣在布袋上方。

  「这是什么鬼?」一个她所见过最英挺、最貌美、最俊俏、最好看、最……总之,所有用来形容英俊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的男人突然冒了出来。

  平蓝呆掉。

  老天……世界上竟然有一张这么完美,甚至找不出一丝缺点的脸庞——虽然这张脸正写满怒气,却无损于他的悦目。

  一头过长的黑发洒在他的肩头,增加他张扬狂放的气质。他的蓝色衬衫没有扣,一大片结实平滑的胸膛让人目眩神驰;短袖下的双臂肌肉纠结,不是那种很夸张的大肌肉,而是一种长期劳动的男人会有的线条。灰长裤下的瘦臀让她咽了口口水。

  简而言之一句话:核弹爆炸级的帅。

  她呆呆迎上一双喷火的黑眸。

  他起码高她三十公分,即使两人隔着一排肥料袋,看起来都像会从她头上压下来一样。

  「这条纱布是妳掉的?」不等她回答,俊美男人往她身后的火堆一看,剑眉一轩,人赃俱获。「小不点,妳脑袋坏掉吗?在这种空旷的地方烧东西,如果火星吹到干草堆里怎么办?」

  小、小不点?所有遐想一扫而空,她的水眸渐渐瞇起。

  就像聋子最忌讳人家笑他们听不见一样,矮子最痛恨别人笑他们矮。

  「我就是看过四周没有易燃物,才在这里烧的,而且我已经烧了三个星期了,也没事!」别看她历史系出身,她高中时期狂迷欧美影集,英文自修得吓吓叫,跟人对骂绝对没问题。

  性感俊男瞇了瞇眼,指了指那堆布袋向她质问。

  「妳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化学肥料。」

  「很好。」

  「妳知道化学肥料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吗?」

  「什么?」

  「氮和磷和钾。」

  「喔。」

  「妳知道氮和磷和钾的性质吗?统统都是易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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