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东方毓在山上已经待了十年,今年也二十二了,该学的东西都学得差不多,是时候该离开了,但她不希望他离开,她知道他一下山,她的心也会跟着空了一块,她光想就觉得难受。
你喜欢你师兄吗?我指的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哦,你别搞错。
你在想什么?他就只是我师兄,怎么,我和师兄感情好,你吃味了?
所以你……只把他当成师兄而已?
是呀……
她对阿青说了谎,她当然喜欢师兄,而且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只是……她不敢承认。
她知道村里有许多姑娘偷偷倾慕他,而她也同样恋慕着他,她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将他给牢牢放在心上的。
起初她只觉得他真好看,而且学什么东西都快,能够有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师兄真是幸福,等到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情感从崇拜转成迷恋时,她的一颗心已经完全陷下去,来不及收回了。
或许是两人从小便朝夕相处,所以她才会对他日久生情,但她却不敢让师兄知道,因为自从恭嫦娟出现后,原本天真乐观的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自卑。
恭嫦娟长得漂亮,和东方毓郎才女貌,而且她还是个郡主,和东方毓的家世相当,而她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就连长相也非常平凡。
那时她才意识到,东方毓是王爷,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总有一日会离开忘忧山,回去当他的王爷,迎娶和他身份相当的女子作王妃,而那一位王妃,很有可能就是恭嫦娟。
而她呢?她只会是他的师妹,不会有其它的可能,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她甚至偷偷的希望过,师兄永远不要下山,永远不要回国都去,就陪着她一直隐居在忘忧山里吧。
只可惜,现在她的梦该醒了,因为他刚才已经决定要离开,再过几日就会动身了……
“于曼。”东方毓见她出门之后便迟迟没有回来,便凭着直觉寻到崖边小屋,果然发现她的身影,“郡主已经跟使者先下山了,你不必再不开心的窝在这里了。”
他知道她不喜欢见到恭嫦娟,总会刻意避开,等到恭嫦娟离去后才会现身。
“谁说我不开心了?”她的嘴翘得半天高,根本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东方毓失笑的摇摇头,经过这十年的相处,她的性子难道他还不清楚?她就是因为不开心,才会一个人躲到这里来呀!他迈开步伐想要靠近,“于曼……”
“我真的没事!”她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从长凳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才转过身对他漾起笑容。“师兄,你放心下山吧,别对我和师父有任何牵挂,只要记得偶尔回来看看咱们,这样就够了。”
她得要成熟一点,不能再自私的希望他永远不要离开,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终于要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她应该要为他开心才是。
但她却笑得好勉强、好僵硬,因为她真的开心不起来,心正前所未有的隐隐抽痛着。
这一次分别,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这种事情没人可以保证,或许很有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她的强颜欢笑让东方毓的心头突然一阵刺痛,他向来舍不得见她失落,舍不得让她难过。
他从使者那里知道,皇上想交派任务给他,所以才会召他回京,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任务,但他也明白,并不适合将她带在身边,不是怕她给自己添什么麻烦,而是怕如果任务有危险,他会无法顾及她,甚至会连累她。
但看着她明显失落难过的模样,他却无法理智的面对即将分别的事实,他多么想自私的将她带在身边,因为他不希望她难过,他要她重展笑颜。
冲动的私心压过理智的劝阻,他还是朝她伸出手,不顾一切的开口,“于曼,和我一起下山吧。”
“呃?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和我一起下山。”他对她扬起温柔的笑容,“你不是因为要和我分别所以不开心?那就跟着我一同下山,咱们继续在一起。”
她没想过他会这么说,原本沉闷的心情瞬间变得兴奋激动好想马上冲过去握住他的手,就怕他反悔,却又有些顾忌,“但是……师父会答应让我离开吗?”
师父从小养育她到大,就跟她的爹一样,女儿要离开,当爹的肯定会不开心,甚至会好好教训要拐走自己女儿的浑小子一顿也不一定。
她和师兄毕竟不同,师兄离开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她就不一样了,师父肯定会说话的。
“只要你想跟着我,我就会想办法说服面父,让师父答应你跟我一起下山。”
他也觉得师父不会轻易放人,不过他有办法让师父答应的。
只要她点个头,他会让她如愿的,想尽办法都会让她如愿。
在东方毓的保证下,安于曼终于漾起发自内心的灿烂笑颜,不再犹豫的紧紧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的答案,她不想和他分开,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就算两人之间不会有结果,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她也该满足,不能再贪心了。
不贪心……很难呀,但就算难,她也会努力克制自己,努力珍惜着这个机会,绝不轻易放手……
三日之后,安尘子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目送东方毓和安于曼一同下山。
果然,安尘子一听到一手拉拔长大的安于曼要跟着东方毓下山便颇有微词,是万般的心不甘情不愿才同意她离开。
但师兄到底是怎么说服师父的,他没有说,她也完全不清楚,反正结果就是她顺利地和师兄一同下山了!
她跟着他一同回到繁华的国都,并住进他已经十年没有回来过的陵王府,王府一直有总管打理一切,所以和十年前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她被当成贵客安顿在王府的客房内,第一次住在如此华丽舒服的地方,她真的很不习惯,一连失眠了好几日,才渐渐适应那张柔软的大床,终于能够一夜好眠。
而皇帝并没有在东方毓一回到国都便马上召他入宫议事,等到他回来半个月之后,认为他已经得到充分的休息,才派人召他入宫。
东方毓一大清早就起身漱洗,他换上一袭白色暗云纹的锦衣,腰配墨绿色黑纹腰带,并佩上有黄色挂穗的上等翠玉,打扮虽然简单,气质却飘逸出尘,不光是女的,就连男的也会忍不住被他吸引。
“哇……师兄,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好看得让人嫉妒呀!”安于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窗边,大胆的直盯着他瞧,一点都不害臊,“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十年,却完全没有分到你任何一丁点的气质,到现在还是平凡无奇的野丫头一个?”
他在山上时,只穿着简单的白色布衣,气质便已出众不凡,现在一身锦衣,更多了一股贵族之气,果然不傀是皇族出身的大人物。
东方毓没料到她从窗外正大光明的伦看,不由得好气又好笑的瞪她一眼,走到窗边敲了她的脑袋一记,“别胡闹。”
“说你好看,你害羞了?”她笑着调侃。
“你呀,嘴皮子迟早会被人给缝起来。”他奈何不了她,或许该说是纵容她的,他乐于见她始终都是如此快乐,甚至有些调皮的模样,“你乖一点,我去去就回。”
东方毓离开房间,坐上总管已经备好的马车,起程前往东邵皇宫。那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以红漆为底,绘上金色的繁复图纹,建构出一座又一座华美的亭台楼阁,在阳光之下闪耀着灿烂光芒。
东方毓来到议事房内,皇帝早已在议事房里等候多时了,他对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下跪行礼,“微臣东方毓,参见皇上。”
“毓儿,起来吧,不用这么拘谨。”皇帝吩咐一旁的太监,“赐坐。”
“谢皇上。”东方毓落坐之后,马上询问,“不知皇上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虽然皇帝态度亲切,但他仍恭敬的执君臣之礼。
“毓儿,朕考虑了很久,打算派你到边境去,负责抵御西邵的进攻。”皇帝开门见山的道。
东方毓讶异的微挑眉,“为什么?边境不是已民有叶将军驻守?”
“叶将军年事已高,朕皂有撤换的打算,另外,朕的主要用意是要你到边境立战功,有了战功,便容易取得朝臣及百姓们的认可,以后……对你有好处。”
皇帝和皇后没有生下任何子嗣,虽然后宫有其它妃嫔,但也同样没有怀上龙种。
对于将来继承皇位的人选,皇帝决定从子侄辈里寻找有能力的人继位,他看中的第一人选就是东方毓。
东方毓虽然看似温文谦逊,但皇帝很清楚,他文韬武略,心思缜密,只是还没有机会展现,要是有能让他发挥的空间,必定会一鸣惊人,况且他的父亲东方庆当年也是出色的将才,所以皇帝相信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东方毓一定不会是个普通角色。
而他若想让东方毓继位,就得让东方毓从现在开始累积威望,其中最好的方式就是派他去边境,负责抵御西邵的进犯,他也可以从中试探东方毓的真正实力,是不是如他所想的一样,有办法继承皇位。
东方毓听懂皇帝的暗示,皇帝丢给他的其实是一个考验,如果他通过考验,东邵的江山将来就是他的,他会成为东邵的皇帝。
但他一点也不开心,对于东邵江山,他完全不感兴趣,更不喜欢带兵征战。
东、西邵本是一家,两国的百姓也曾经都是大邵国的子民,在上位的人为了争权夺势才会导致战争,但受害的都是可怜的百姓,百姓们何其无辜呢?
他不愿见两国百姓因此受苦,可皇上此刻却丢给他一个这么大的难题,要他亲自带兵作战。
皇帝见东方毓沉默犹豫,他也没有马上让他做出抉择,倒是提起另外一件事,“对了,毓儿年纪也不小,是时候该成家了,不知毓儿有对象了吗?”
东方毓马上回过神来,“皇上,婚姻之事,微臣并不着急。”
“说不着急,就是没有了。”皇帝淡淡一笑,“毓儿觉得德平郡主如何?”
他知道当年他们俩差一点就订了娃娃亲,恭嫦娟身家背景雄厚,为了拉拢恭家,才会赐给恭嫦娟郡主的身份,如果恭嫦娟能够嫁入皇家,对皇室更是有绝对的帮助,而他也知道,恭嫦娟对东方毓有意思。
“郡主美丽无双,微臣匹配不起。”东方毓婉转的拒绝。
“毓儿,你太过谦虚了,朕倒觉得你和德平郡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除了你之外,恐怕再无第二个男入配得上德平郡主了。”
东方毓暗自苦恼,他对恭嫦娟无意,始终只把她当成爹的故友之女,没有其它的感觉,如果皇帝硬要乱点鸳鸯谱,他该如何是好?
他与皇上虽是叔侄关系,但皇上毕竟是皇上,向来没人敢顶撞,如果他接连拒绝这两件事,皇上说不定会生气,这对他来说很危险,所以他势必得答应其中一件事,不能让皇上颜面尽失这样他也暂时还有其它退路可走。
斟酌过后,东方毓才回答,“既然皇上要派微臣到边境,还是不宜在此时谈论微臣的婚‘事,毕竟此次一去,不知道会在边境停留多久。”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去边境了?”皇帝点点头,暂时愿意不再谈论他的婚姻大事,“毓儿,朕对你的期望很高,你可别让朕失望。”
“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很好,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离开议事房后,东方毓才轻叹出声,对于皇帝交给他的这个难题,他只感到异常棘手,得小心应付才行。
第4章(1)
东方毓回到延陵王府后,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独自一人看著书册。
安于曼非常清楚他的习惯,他要是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就是有让他心烦的事,和他在山上时一样,只要心烦,便一个人待在房里看兵书,想借此冷静下来,理出个头绪来。
她大概猜得出来他在心烦什么,他刚回府时,她便问过他今日被召入宫的原因,皇帝命他驻守边境,负责和西邵之间的战事,这就是他在心烦的事情。
她这个师兄呀,虽说文武双全,但就是心地太好,本不愿见百姓因为战乱而受苦,所以宁愿隐藏自己的实力,当个闲散王爷。
就像他帮村民抓盗贼一样,他一直叮咛村民以保护好自身安全为优先,抓不抓得到盗贼是其次,而他设下的陷阱也以尽量不会危害到盗贼性命为主要考量。
但现在的情势已经由不得他选择,他是非战不可了。
晚膳之后没多么,安于曼便提着一大壶酒来到书房外敲门,“师兄,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
她推开门走进去,笑嘻嘻的来到他面前,“师兄,咱们好久没一块喝酒了,我在王府的酒窖内发现好东西,咱们俩一块分了它吧。”
东方毓将看到一半的书册阖起,微勾起一抹淡笑,“你哪时变得这么贪杯了,还去酒窖寻酒?”
“反正我在王府也没事做,就到处走走看看,一不小心就发现了好东西。”她从一旁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替两人倒了第一杯酒,自己先举起酒杯,“来吧,今晚咱们就来个不醉不归。”
东方毓心里正闷得慌,的确需要放松一下,她来找他喝酒正好,他便拿起酒杯和她轻碰,“不醉不归。”
两人豪气的饮尽第一杯酒,安于曼再次把酒斟满,他们就这样接连喝下好几杯,她本是希望东方毓喝点酒后心情多少能放松 - 点,只不过他的眉心还是紧锁着,想必心里还是挂记着那件事。
他从不对人说心事,总是搁在心里闷着闷着,闷久可是会闷出病的。
她瞧着还有半杯酒的酒杯,心想该如何起头,引出他的心事来,“师兄,如果我现在和你下棋,你下得赢我吗?”
他不懂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还是答道,“当然能赢。”
他们俩的棋艺,他高她不少,就算喝了酒,他也不可能输给她,除非他是故意想让她赢。
“那如果我要你不输我,你能吗?”
“当然能。”
“那……如果我要你不输不赢,故意和局给我,你能吗?”
东方毓一愣,终于明白她提出下棋的真正意义所在,内心隐稳震撼着。
她居然看透他的心思,像是和他心意相通,不必他开口,她就明白他的喜怒哀乐为的是哪椿。
安于曼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她的弦外之音了,“所以说,非战不可也是可以选择如何战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