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同在房里的思蓉一听到安于曼的痛若呻吟声,便赶紧靠到床边,“你受了不少伤,别乱动,免得伤势更加严重。”
安于曼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这里是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
“这……”思蓉沉默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们现在在西邵的罗城,这里是席广的威远将军府,要是她讲出来,安手曼恐怕会不顾伤势,就算用爬的也要离去。
“思蓉。”席广此时突然进到边里,“她的状况好些了吗?她已经整整昏迷五日了。”
安于曼错愕的瞧着他,“席广?怎么会是你?”
“你可终于醒了。”席广欣喜的来到床旁,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苏醒,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只是一时间太过兴奋,反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
“你把我抓来到底想干什么?”安于曼愤怒的瞪着他,“要杀要剐随便你,既然我已落在你手里,技不如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呀!”他终于说出口了,语气难掩激动,“我是你的哥哥,亲哥哥!”
她错愕的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手上的胎记,你的年岁生辰,还有你身上的金锁片,在在都证明你是我从小失散的妹妹,你姓席,叫做席璎。”
当年大邵国分裂成东、西邵时,曾有一段时间的混乱,他的父亲本是大邵国将军,当然是效忠大邵皇室,也就是分裂后的东邵,但东邵内却有人陷害他,说他和西邵挂钩,逼得他不得不逃离东邵,转而投靠西邵。
当年逃跑时,席父让妻子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女儿及女眷们先一步撤往西都,他和儿子及男眷们最后才走,但没想到席父带着儿子顺利逃到西邵后,却发现妻子和女儿并没有来到西邵。
后来才知道她们在途中遇难了,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席父虽然之后曾多次偷偷潜回东邵寻找她们母女,却一无所获。
这么多年来,她们始终没有出现,席广和父亲从犹抱着一丝希望到最后心灰意冷,只能当她们俩已死。
只是没想到十九年后,安于曼出现了,席广在战场上见到安于曼手背上的胎记时,就出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回西邵,不能让她再继续为东邵卖命。
因为就是东邵皇族害他们家破人亡的,他恨东郡皇族,东邵皇族和他们席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呀!
安于曼傻愣愣的听着席广述说当年离散的经过,久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席广对于东邵皇族的恨,她感受不到,因为她对当年的事情根本就没印象,她从小快快乐乐的长大,从来就没有恨过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孤儿。
因为她有师父疼惜、有师兄宠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她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因此她根本无法接受席广要她背叛东邵、背叛东方毓,她办不到!
她就叫安于曼,不是什么席璎,是安、于、曼!
“别下床呀!”
安于曼不顾思蓉的阻止,激动的从床上挣扎起身,她的右脚才一踩到地,一股锥心的刺痛就从脚踩直传到脑门,她忍不住痛倒在地。
“你、脚踝扭伤得非常严重,别再轻举妄动了。”思蓉担心的查看她的伤势,安于曼身上的伤全是她理的,所以她非常清楚伤势的严重性。
“让我走,我要离开!”安于曼继续死命挣扎。
“这里是西邵,你已经回不了东邵了!”席广紧抓住她的双臂,逼她面对事实,“况且大家都认为安于曼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就恢复席璎的身份,回到席家来吧。”
“为什么大家会认为我已经死了?到底做了什么?”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反正她迟早会知道,席广也不打算隐瞒,“他们在战场上找到伪装成你的尸身,当然认为你已经死了。”
席广这次的计划能够成功,思蓉功不可没,如果没有思蓉的巧手,照着安于曼的样貌做出一张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贴在已准备好的尸身上,也无法顺利骗过东方毓。
思蓉正是千变门门主吕易的孙女,她不想接任门主之位,而其它的师兄们忌惮她的存在,于是派人追杀她,不会武功的她才会落难被席广所救,从此便芳心暗许,甘愿跟在他身旁。
“你--卑鄙!”安于曼还是死命挣扎,“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这,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她如果不回去,毓怎么办?她不能让毓真的以为她死了,他会痛不欲生的呀!
席广紧紧抓住安于曼不放,情急的瞧向思蓉,“思蓉,快帮我想办法。”
“喔,好。”
思蓉拿出金针一扎,安于曼顿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便立刻昏倒在席广怀里。
席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开始苦恼起来,不知该如何让她放弃安于曼的身份,放弃回东邵的念头,“思蓉,你有办法吗?”
思蓉想了一会才回答,“我可以封住她脑门上的穴道,让她忘了所有事情,这样你想让她重新以席璎的身份过活,可能会比较容易些。”
“真的?”席广欣喜的再问,“那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只是如果受到刺激,被封住的穴道很有可能会再度打开,她就会重新想起以前的事,只有这一点需要特别注意。”
“那好,就这么办,让她将过往属于安于曼的记忆全都忘掉,以席璎的身份重新开始在西邵生活吧。”
“嗯。”思蓉点点头,只要能帮上席广,让席广重视她的存在,她就很开心、很满足了,就算她的心里其实有一丝丝愧疚不安,对安于曼感到有些抱歉……
席璎猛然从昏迷中挣扎转醒,冷汗遍流满身,昏眩感依旧存在,但她却不敢再闭上双眼,就怕又会陷入沉睡。
她知道自己体内的药性还没退,随时都有可能再度昏过去,所以她得想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才行。
她踉跄的跌下床,顾不得一身的虚弱疼痛,挣扎着来到桌前,将桌上的茶壶往地上一摔,刺耳的碎裂声响起,茶壶应声破裂。
她趴倒在地,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片,狠狠插向自己的大腿,让强烈的疼痛驱赶她的昏意,终于勉强能够保持清醒。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她当了十九年的安于曼,在失去记忆之后,重新以席璎的身份活着,她身上流着席家人的血,席家和东邵皇族有着陈年旧恨,但这依旧阻止不了她爱上东方毓的事实。
怎么办?一边是她至亲大哥,一边是她最爱的男人,她夹在中间,真的是左右为难。
第9章(2)
房外的丫鬟听到房里传出不寻常的声响,赶忙进房,没想到席璎这么快就醒来了,照理来说,她不该这么快清醒的。
“席姑娘?”丫鬟来到席璎身边,发现她竟然伤了自己,担心的蹲下查看,“你还好吗?奴婢马上去唤大夫--”
席璎紧抓住丫鬟的手,不让她离开,“告诉我,我昏睡了多久?”
“这……”
“快告诉我!”
“已……已有两日。”她被席璎惊人的气势给吓到,只能老实回答。
“那王爷呢?他和西邵将军战得如何了?”她继续问道。
“听说还没结--席姑娘,你要到哪去呀?”
席璎奋力站起身,不顾身子的虚弱及脚上的疼痛,硬是冲出房,她一定得去阻止东方毓和席广互相厮杀不可。
他们谁都不能死!趁现在还有转圜余地时,她得赶紧到战场上去阻止他们,要不然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席姑娘!”东方毓临走前特地吩咐留下来看着她的侍卫瞬间出现,挡住她的去路,“请席姑娘回房,静待王爷归来。”
席璎将插在脚上的碎片拔起,转而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道,“你们是想让东方毓回来见到我的尸体吗?”
侍卫心一惊,没想到她会以死要胁,“席姑娘,请三思……”
“快让开!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侍卫犹豫再三,还是只能让路,就怕她真做出什么傻事。
一没了阻碍,席璎便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马厩,牵出一匹马,策马狂奔离府。
她一定要赶上,她不能失去他们任何一个!
她一路急赶,不顾危险的闯入战局,两方军队厮杀得正猛烈,她心急的寻找东方毓和席广的身影,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们。
到底在哪里?快点出现、快出现吧!
突然间,一张熟悉的鬼面具映入她眼帘,她终于发现前方不远处那激烈打斗的两人,东方毓和席广都像是豁出性命似的攻击对方,身上尽显杀气,招招致命。
没有人敢靠近他们,就怕被他们对打的攻势波及到,此刻的两人早已杀红了眼,谁想插手,就要先有非死即伤的觉悟。
但席璎顾不了这么多,她立即策马冲了过去。
此时席广一个失手,瞬间居于劣势,东方毓见机不可失,锐利宝剑直往他的心脏刺过去,“席广,纳命来!”
“不--往手!”
席璎奋力飞身扑过去,抱住在马上的席广,两人一同滚到地上。
东方毓看清来人之启,错愕的硬是收回手,免得误伤了她,“于曼,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应该还在王府内昏睡的吗?是谁让她来的?
“璎儿?”席广又惊又喜,没想到能再见到她。
席璎跪在席广面前,用自己的身子保护大哥,“毓,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大哥,他是我的亲大哥!”
“你说什么?”东方毓不敢置信你别被他给骗了,他--”
“他没有骗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以前的事我全都想起来了,包括他为什么会想尽办法将我带到西邵,包括我的身世。”
席广心一惊,所以她连之前身为安于曼时的记忆都想起来了,知道自己曾和东方毓相爱过?
东方毓紧握着剑,原本打算杀死席广的念头开始动摇了,如果席广真是她的亲哥哥,他杀了席广,他要如何和她在一起?
席广发现东方毓有一丝犹豫,牙一咬,将预藏在袖中的短刀趁机射向他。
东方毓慢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席广的小动作,但已经来不及躲开射向自己胸口的短刀,只能举起左臂抵挡,让短刀直接插进他的手臂,“唔!”
“毓?”席璎震惊的起身冲向他。
席广伸臂想要阻止她,“璎儿,回来!”
“放开于曼!”东方毓将手中的剑抛出去,回敬席广一记,同样让他的手臂受了伤。
“大哥?”席璎停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她现在到底该护谁才好?
席广顿时改变态度,不再恋战,带伤跳上马匹准备撤离,“璎儿,我会等你主动回来的。”
席璎瞧着席广快速离去,百思不解他话中的意思,直到背后的东方毓痛苦的闷哼声,她赶紧转过身,上前查看他的情况,“毓,你怎么了?”
他受的伤和大哥差不多,应该不怎么碍事才是,为什么他会这么痛苦?
东方毓封住自己左手的经脉,却还是抵挡不了麻痹感快速蔓延,他的意识遂渐变得模糊,“该死的……席广……”
接着他身子一软,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席璎心惊的紧抱着他跌坐在地,才没有让他摔伤,“毓?别吓我呀,毓--”
她看着他受伤流血的丰臂,猛然倒抽一口气,因为他流出来的血……是黑的!
短刃上抹了毒,他中毒了!
席璎赶紧带着半昏半醒的东方毓离开战场,回到东邵军营里,其中有一些将士们还认得她的样貌,看到她带着东方毓回来,无不万分错愕,那表情就像是大白天见鬼一样。
其中一人吓得伸手指着她,连舌头都打结了,“你……安……安……”
“先别管我,王爷受伤中毒了,快叫军医过来!”
他们猛然回过神来,一个人赶紧去唤军医,其它人就帮东方毓抬到主帅营帐里。
他们将东方毓扶上榻躺好,东方毓始终挣扎着不想昏去,抓着最后一点意识不放,“于曼……”
“我在这里。”她靠在榻边,让他紧抓着她的手。
“于曼……别走……”
她柔声的哄着,“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
“军医来了!”
军医急急冲入帐内,二话不说,马上诊治东方毓臂上的刀伤。
他一看到黑血,双眉紧紧蹙起,感到万分棘手。
军医动作利落的处理好伤口,便急着问一旁的席璎,“你知道王爷中的是什么毒吗?”
“我不知道,你无法处理吗?”
“如果不知道王爷中的是什么毒,我就无法帮王爷解毒,现在只能暂时延缓毒性蔓延至心脉,如果不尽快解毒,王爷的性命将会不保!”
席璎心一凉,嗓音微颤的问,“那……能帮王爷延缓多长时间?”
“长则十几日,短则……五日左右。”
“五日……”
璎儿,我会等你主动回来的!
原来大哥是这个意思,大哥要她主动回到西邵去,好换回毓的一条命,如果她不回去,就不知道毓中的是什么毒,那么毓就必死无疑。
没想到大哥竟会如此阴险,但为了救毓,现在的她根本没得选择。
“于曼,不准你回去……”东方毓用仅存的力气死抓着她,“你曾经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我的……”
她没忘,她知道自己曾经答应过他,但此时此刻如果她不违背诺言,他就无法活命了……
“于曼……不准回去……”
“好,不回去,我不回去。”她只能选择暂时安抚他的情绪,以后再来想办法。
军医离开榻边,“我马上去替王爷煎药。”
东方毓感到很痛苦,全身发热,像是在沸水里煎熬,不断地喘息,但就算他再痛苦,抓住席璎的手还是不肯放。
她心疼的轻趴在他胸膛上,柔声哄着,“毓,放轻松点……”
他根本不敢放松,因为他很清楚,她只是在哄他,只要他一放手,她就会回到西邵,顺了席广的意。
他好不容易才寻回她的,怎能让她离开?所以他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但就算他用尽全力想保持清醒,却还是抵挡不过毒性发作,没多久,就连仅存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涣散。
他不甘心,他不想再度失去她……
过了好一会儿,军医将刚煎好的药端入主帅营帐里来,“赶紧让王爷服下,这可以减缓王爷的痛苦,也能暂时抑制毒性蔓延。”
只不过此时东方毓已经神智不清了,根本无法自己将药给服下,席璎马上说道,“让我来吧。”
她接过药碗,含下一小口药汁,将碗放到一旁俯身吻住东方毓的唇,让他慢慢将药汁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