阒暗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杜轩怀悄悄睁开眼转头望向她。其实他有点累,但不知为何迟迟睡不着,精神莫名的一直亢奋着。
隐约看见许初霞紧紧裹着被子睡着,只翻了一次身就不再有动静,应该是睡着了,他喉结微微动了下,忽然间涌起一股想吻她的冲动。
对这个突来的念头他没有排斥,反而告诉自己,只轻轻吻她一下就好。
他微微抬起上半身靠近她,唇瓣徐徐移向她微张的粉唇,慢慢的落下……
砰!黑暗中猛然一记拳头击上他的鼻梁,让他冷不防痛得脱口叫了一声。
睡梦中听见他的声音,许初霞迷迷糊糊醒来。
“怎么了?你要上厕所吗?”说着,她睁开眼,顺手点亮灯,看见他捂着鼻子一脸痛苦的表情,不解的问:“你干么,鼻子痛啊?”
“还不是你打的!”她那一拳打到他鼻梁,痛得让他差点飙出泪来。
“我打的?”她定睛看了看他,搔搔头,一脸纳闷,“奇怪,我只记得刚才在梦里,伸手打了一个想偷掀我裙子的色|狼,怎么会打到你呢?”
闻言,杜轩怀脸上登时泛起一抹可疑的暗红,见她神情又不像是故意在讽刺他,只能悻悻然的说:“你平常动手动脚也就算了,连作梦都不安份。”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睡癖不好,是你自己硬要我一起睡的。”许初霞没有半点歉疚,言下之意这完全是他自找的。
他讪讪的躺下,即使被揍了一拳,他仍不想让她去睡别的房间,因为有了她的体温和呼吸,这间房间突然变得很温暖,那种感觉是从心里暖起来的。
许初霞也跟着关灯躺下,她一向是很好入眠的人,躺下不久,又进入黑甜乡里。
而躺在旁边不习惯与人同床共枕的男人却辗转难眠了一夜,第二天挂着两枚熊猫眼去上班。
许初霞外出买了两份午餐回来,发现杜轩怀还没开完会,便将午餐带回他办公室。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后,便匆匆结束通话,出来交代秘书。“宋秘书,麻烦你待会跟杜轩怀说,我有事先走了,午餐帮他放在桌上,你叫他要记得吃。”
“好的,我会帮您转告执行长。”宋秘书脸上露出完美的微笑答应。
虽然许初霞自称是杜轩怀的特别护士,但有哪一个特别护士会连名带姓的直呼雇主的姓名,甚至还会对雇主大小声?
因此他们大家都暗地里猜测,她一定跟执行长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他女朋友,依执行长对她特别包容的态度来看,她说不定有可能会成为杜家少奶奶,因此大家都不敢怠慢她。
交代完,许初霞快步离开。
不久,她来到合悦,一进去便看见乔静芸在安慰一名哭哭啼啼的中年妇人。
“静芸,你刚才在电话中说有客户抱怨我们员工弄坏他们的家具,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见她回来,乔静芸连忙说明。“今天早上孔阿姨去蔡家打扫,结果扫完后,回来不久,蔡太太就打电话来说,她那组从义大利进口的皮沙发被弄破了,而且她房间里的一条钻石项链也不见了。”
孔阿姨哭道:“沙发不是我弄破的,钻石项链我也没有偷,真的,许小姐,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这种事情,我虽然穷,可是我知道不是我们的东西绝对不能去给人家拿,你相信我。”
许初霞抽了张面纸递给她。“孔阿姨,有事慢慢说,你先把眼泪擦一擦,然后再把你今天过去打扫的经过仔细说给我听。”
擦干眼泪,孔阿姨哽咽的说:“蔡家一个星期要打扫两次,礼拜一和礼拜五,我都会过去扫,今天我就跟往常一样到蔡家,过去前,蔡太太打电话给我,说她临时要出门,她会把钥匙寄放在管理室,要我自己拿了就上去打扫,所以我拿了钥匙就开门进去。”擤了下鼻涕,她接下去说。“我跟以前一样,先清洗阳台,接着整理厨房,再来是房间和客厅,最后再清理浴室,都弄完后,蔡太太还没有回来,所以我把钥匙还回管理室就回来了。”
许初霞沉吟了下,“难道是后来管理员拿了钥匙,偷偷跑进去弄坏沙发、偷了那条钻石项链吗?”
乔静芸摇头,“那栋大楼的保全公司口碑一向不错,他们员工的素质很好,按理说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那……”
听她们这么说,孔阿姨慌张的摇着手,强调自己的清白。“我真的没有偷拿钻石项链和弄坏沙发,许小姐、乔小姐,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见她吓得又哭了,许初霞连忙安抚,“孔阿姨,你不要紧张,你到公司两年多来做事一向很小心仔细,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孔阿姨的丈夫前几年在工地里从鹰架上摔下来,结果造成下半身瘫痪,两个孩子一个在念国小、一个读高中,生活负担很大,因此除了在合悦工作之外,她一大早还去送报纸,很辛苦的挑起一家的生计。
不过虽然日子不好过,但孔阿姨是个脚踏实地的老实人,许初霞相信她不会做出偷项链的事。
乔静芸微微蹙起秀眉附和,“我也相信不是孔阿姨做的,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蔡家认定是孔阿姨做的,还扬言说如果我们不给她个交代,她就要告我们。”
“我待会儿过去蔡家看看,孔阿姨,你不要担心,只要事情不是你做的,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这件事我会处理。”
“谢谢许小姐、乔小姐。”孔阿姨含泪道谢后,走出合悦。
“静芸,你怎么看这件事?”孔阿姨离开后,许初霞问。
乔静芸轻叹口气,“我也不知道,现在没什么头绪,我相信孔阿姨的人品,但是蔡太太又一口咬定是她做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我待会过去蔡家看看。”这是合悦成立三年多来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她们都没有经验,只能先去调保全那边的录影带,查看看那段时间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出蔡家。
第6章(1)
晚上十点多,坐在轮椅上的杜轩怀搭专属电梯来到顶楼,才推开门,就听见许初霞愤怒的声音传来——
“你说你那条钻石项链价值四百五十万,沙发值五十万,这都是你自己说的……你有收据,好呀,明天带过来。不过就算这样,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那条钻石项链是孔阿姨偷的?还有,我今天看过那组沙发,那绝对不可能是孔阿姨弄破的,看起来就像是有人蓄意用利刃划破的。”
她一只手横在胸前,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旁,听着对方的话,压抑着怒气。
“我没有说不处理这件事,我是希望你给我几天的时间调查清楚,事情如果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做的,我一定负责到底,但我今天一过去,你就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这太没有道理了,要赔偿,也得先让我弄清楚究竟是不是我们员工做的。”
杜轩怀不知对方又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她勃然大怒的扬高分贝。
“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勒索我们,我不会受你威胁的,没关系,你要报警尽避去,清者自清,我相信事情绝对不是孔阿姨做的。”
生气的说完,收起手机,许初霞因为太愤怒了,胸口急促起伏着,她扶着额头,一张明艳的脸孔气得都红了。
“发生什么事了?”杜轩怀坐在轮椅上问。
“你怎么自己上来了?”她这才想到自己被蔡太太气得一时忘记下楼推他上来,她走到门边,将他推进客厅里。
“刚才你在跟谁讲电话,气成那样?”
将手机丢在桌上,许初霞烦躁的伸手抓了抓头发。“今天一个客户指控我们的员工弄坏她的家具,还偷了她一条钻石项链。”
“所以她要去报警?”
“嗯,那女人还说如果我不赔她五百万的话,就要找记者和民代,把我们公司不良的行径透过电视报导出去,让合悦混不下去倒闭。”她愈说愈火,“今天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去她家看过,发现那组沙发看起来根本就像是有人刻意划破的,我提出这点,她立刻痛骂了我一顿,说我想推卸责任,一开口就要我们赔偿,连同那条钻石项链,开价五百万,让我觉得她根本就是想趁机勒索我们。”
“那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她有证据能证明那条项链真的是孔阿姨偷的,我没有二话,一定赔她钱,可是我和静芸都相信不可能是孔阿姨拿的,而且今天我去了她家,她的态度更让我觉得这件事说不定是她无中生有,存心想栽赃给我们。”
“你说这种话要有证据,而且一旦她真的提告,或是找记者报导,一定会损害你们公司的信誉。”
“我知道,可是现在问题是她硬逼着要我在两天内赔她钱,五百万耶,又不是五千或是五万,我和静芸一下子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何况事情又还没有查清楚,就算我有这些钱,也不会给她。”
“她要你两天内拿五百万给她?”杜轩怀听出疑点。
“嗯。”
低眸沉吟了须臾,杜轩怀看向她。“看来这件事确实另有蹊跷,明天上班后,我找人帮你调查看看,你把她的资料准备好。”
许初霞一愣,“你要找人调查她?为什么?”
“她急着要你在两天内拿出五百万,看起来似乎急着用钱,若是能查出背后的原因,也许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可能在外面欠了债,所以就设下这个圈套来讹诈我们?”
“我还不确定,要等调查过后才知道。”
他这些话让许初霞的心蓦然定了下来。
见她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还残留着红晕的脸颊看来粉嫩诱人,杜轩怀下意识的伸出手探向她滑嫩的肌肤。
许初霞怔怔的看着他的举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事,她拍掉那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嗔道:“你在干什么?”
“摸你呀。”他大言不惭的回答。
听他居然说得好像在摸狗似的,许初霞狠狠瞪他一眼。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摸我?”而且刚才被他那样抚摸,她竟然有种被呵护的感觉,真是疯了。
“因为想摸就摸了。”他愈来愈想亲近她、碰触她、拥抱她、亲吻她,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不太对劲,却无意阻止。
“你以为你在摸狗吗?想摸就摸!”
“我没当你是狗。”
“我该说谢谢吗?”
“不客气。”
“杜轩怀,你可以再过份一点。”
“不用了,这种事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说完,见她一脸想扑过来咬他的表情,他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低笑一声,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喂,我肚子饿了,去弄东西给我吃。”
许初霞皱眉问:“你不会从晚上到现在都还没吃吧?”
“你又没帮我买晚餐,我要吃什么?”语气里竟有一丝指控。
“你可以叫你的秘书还是谁帮你去买呀。”
“我忘了。”杜轩怀轻描淡写的说。他一埋头工作,常常连时间都会忘记,自然也就常常错过用餐时间。
她叨念,“你再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忘记吃饭,小心早晚有一天过劳死……算了,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你想吃什么?我煮乌龙面好不好?”她记得上次煮乌龙面,他全都吃光光,还吵着要她再煮一碗给他。
“好。”看她一眼,他接着说:“只要你记得帮我送便当,我就会记得吃。”听见他把没吃晚餐的责任赖在她头上,许初霞白他一眼。“我又不可能帮你送一辈子便当,等你脚好了,我就会搬回外公那里,你以后还是交代秘书帮你订便当比较实际一点。”
“为什么不可能?”
“什么?”她没听懂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可能帮我送一辈子便当?”他眉峰微蹙的睇着她。
“我刚不是说等你脚好之后就会搬回去吗?住在这里,进出时每次遇到你们明威集团的人,他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那种蓄意讨好的态度也让她不习惯。
其实她约略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说她的,但她不想去澄清,也没有澄清的必要,反正等她跟杜泽松约定的时间一到,她就会走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用管他们。”
“就算我不管他们,我也不可能替你送一辈子便当,我答应外公,跟你结婚的期限只有三年,三年一到,我们的婚姻关系就结束了。”
他沉下脸问:“你讨厌我?”所以迫不及待的想结束他们的关系吗?
许初霞老实回答,“刚开始是,不过现在不会了。”比起之前,他态度也不再那么蛮横,还主动说要帮她调查蔡家的事,算是有些改变了。
杜轩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喉结滚动了下,没有说出口。他原本想跟她说,既然不讨厌他,那就留下来陪他一辈子。
但话到唇边却陡然发觉,这么说似乎太冲动了,简直就像是在向她求婚。求婚?这个念头登时触动了他这阵子一直缠绕在心底某种模糊不清的感觉。以前,他根本不在乎婚姻,不在乎娶的人是谁,对他而言,婚姻只不过是传宗接代的一个工具罢了。
在他眼中只有事业,所以当外公提出只要他答应娶她,就让他并购光力的事,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他把婚姻当成交易的筹码,不过现在,他却想把这个婚姻的期限无限期延长下去,他强烈的希望以后生命中都能有她的存在。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由得认真的开始思索。
见他没再开口说话,许初霞走进厨房帮他煮乌龙面。
不久,她将锅子摆上餐桌,推他来到餐桌前,再扶他坐到椅子上。
杜轩怀一直没出声,异常沉默的低头吃着面。
想了想,许初霞问:“欸,你刚才为什么突然问我是不是讨厌你?”
“没什么。”他喝着汤含糊的说。
“刚开始的时候,你应该也很讨厌我吧?”那时的他们应该是相看两相厌。
“嗯。”他没否认。
“现在呢?”她好奇的追问。
静默了须臾,他才回答,“跟你一样。”
“也就是不讨厌了。”听他这么说,许初霞满意的扬起嘴角。“所以看起来我们应该能够和平的度过这三年。”这阵子他们虽然偶尔还是会吵吵嘴,但是已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互看不顺眼,这是好现象。
“三年后呢?”他举目望着她。
“什么意思?”
“三年后你就会离开杜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