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的混蛋,竟这般羞辱她!他和其它男人都一样,假装欣赏她的才华,实际上却只看上她的美貌和身体,亏她还因为他的信任而感动,岂料这一切都是虚假!
说什么爱,他根本就不懂爱,只是想以势欺人罢了!
她才不要替他做裘垫,更不要替他做鞋了,就让他光着脚,在这雪地上看他怎么走,到时候她一走了之,他就待在这里自生自灭。
荆轲悻悻然的想着,却还是走向回竹屋的方向,沿路又找着一种可以疏通血路的药草,悻悻然地抓了一把丢进竹篓里。
“老大,原来阿轲是怕那家伙冷,杀了老虎要取皮。”徐夫人道出他精准的猜测,压根不管身旁的盖聂已经被雷给劈了好几轮,脸都快焦了。“老大,阿轲不是不懂爱,她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现在,她遇见了。”
光看她那么护着一个外人,在在显露不寻常的讯息,他更加肯定了。
“闭嘴!”盖聂接过老虎,大步朝前走去。
徐夫人赶忙小跑步跟上,嘀咕道:“忠言逆耳。”
突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唤声,两人顿了下,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就见荆轲已经飞步朝竹屋的方向跑去。
“你没对他下药?”盖聂举步如飞,同时问道。
“有,我下了可以让牛睡上一整天的量。”徐夫人大惊失色,开始怀疑阿政不是人,要不他怎有本事离开竹屋,照他的估算,阿政应该会到晚上才清醒,而且就算醒来,也会全身乏力不能动弹。
然而,待他俩回到竹屋附近时,竟见阿政趴在雪地上,一把抓住荆轲的脚,那卑微的态度教两人同时傻眼。
“卿……别走,我错了,我认错了,别离开我。”赢政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着她的脚,哪怕意识逐渐模糊,他还是坚持不放手。
荆轲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气着恼着,偏偏又对他心疼不已。“你竹屋里不待着,怎会跑到外头?”她蹲下身将他扶坐起来。
“我以为你抛下我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吗?!”她直瞪着他,却见他一边脸颊一片猩红带瘀,想起这是她昨晚干的好事,心又是一阵抽疼。
“可你说要与我恩断义绝。”他是真的怕了。
“就算要恩断义绝,也要等你伤好。”荆轲嘴硬着,不表露半点怜惜。“我是跟师兄们上山打猎罢了,胡思乱想。”
“不……咱们的恩不断义不绝,我说错了话,你罚我便是,罚我便是……”赢政气心紊乱地说道,也不知道是看见她安心了,抑或是他身上的伤所致,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是要厥过去。
“你……真是教人又恨又气。”身上有伤走不动,竟然用爬的爬到外头,是故意要她担心吗?
他将头枕在她的肩窝,看着她喷火的潋濡瞳眸,微微咧嘴笑着。“卿……我保证,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做,只求你待在我的身边……卿,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能不要我。”他可以连爱都不说,只求她陪伴一世。
荆轲直睇着他,隐隐能感觉他的妥协。
这对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是何其不易的事,但他愿意对她妥协,还说得这般诚挚,这一次她是真的可以相信他吧。
她抿了抿嘴,轻应了声,就见他笑得更开心了,一双殷红的眼也闪动着教人跟着喜悦的眸光。
瞧瞧,一国之君为了她如此狼狈,就算他不是爱上她的才华,也肯定是爱上她的人了,而且是一心一意地待她,甚至一再退让。
荆轲叹了口气,憋了一晚的怒火瞬间被消弭,连她都感到错愕,可是她也确实不愿就此与他断绝往来,相处久了,他要是突然不在身边,她难免失落。
“聊够了,该进屋了吧,要是伤上加病,可别说是咱们造孽。”盖聂在后头看了半晌,冷言冷语地提醒道。
荆轲这才意识到赢政还半躺在雪地上,但凭她想要抱他进房,根本就办不到。
“我来。”盖聂以力拔山河的气势独自将老虎给抛到屋前,再走到赢政面前,准备将他扛进屋里。
当然,这是赢政认为的,当他瞧见盖聂双手的姿势时,立刻道:“我宁可用爬的进去。”拜托,用抱女人的方式抱他,盖聂不觉得恶心,他却很想吐。
盖聂耸了耸肩。“由着你。”
“阿政,我扶你,你也使把力吧。”荆轲忙道。
“嗯。”说是这么说,但赢政真的是全身无力,别说站,他连动都快动不了。
见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荆轲干脆把竹篓卸下,先把他架在肩上,就在他要惊叫出口时,她已经将他扛起,大步跑进屋里。
“这样有比较好吗?”盖聂皮笑肉不笑地回头看着徐夫人。
“差不多。”可怜的阿政,想必被阿轲一身蛮劲给吓到了,从此以后肯定更抬不起头了。
第10章(2)
徐夫人说对了,赢政有长达三、四天的时间没脸见荆轲。想他昂藏七尺之躯竟被个女流之辈扛起,他就觉得很羞愧,尤其扛他的还是他最爱的女人,要不是行动不便,他真的考虑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省得继续丢人现眼。
但是荆轲看待他的目光很平常,所以他也只好逼迫自己慢慢卸去羞恼。说真的,放眼天下,能扛起他的女人有几个?不多,刚好是他最爱的那一个,也算是他的幸运了。
更幸福的是,过了几天之后,他有了一张虎裘垫,夜里裹着他俩更是暖得紧,而后她天天炖煮虎肉给他品尝。说真的,她的手艺一般般,但他对吃食向来不注重,能吃就好,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意。
等到赢政能下床走动时,他有了双新鞋,虽然针脚不匀,样式也简陋,但这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他做的。
他感动得紧抱着她不放,不禁想,她不爱他,但她的所做所为根本就像他的妻子一样。
“好了,可以放开我了。”荆轲有些不自在地道。
“不要。”
“阿政,放开。”她嘴角抽动的下着命令。
赢政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在她的搀扶下坐在床板上,就见她拿了长剑打算到屋外巡逻。
“你非得值夜?”他闷闷地问。
打从两天前徐夫人到燕山脚下的城镇采买物品,回程时在山里遇见几个眼生的人后,他们三人就轮流值夜。
“总不能老把事情都丢给师兄他们。”
赢政暗骂她那两个师兄没人性,竟让她一个女人独自巡逻。“卿,会不会是福盛他们?”
“我也不知道,二师兄说得不清不楚,如果是他们最好。”毕竟遇劫后,彼此了无音讯,也不知道状况如何。
“卿,我跟你去。”见她搭上裘袄,他跟着起身。
“阿政,你身上有伤,要是有什么事,我顾不得你,你甚至还会拖累我。”荆轲不容置喙地道。
赢政悻悻然地撇了撇嘴。早知道就不该贪求她的照料,而把伤装得这么严重,虽然他的伤并未痊愈,但也好了大半,至于那天为何会全身无力,他只能猜想是受到过大的惊吓所致。
“在房里等我,要是真有什么状况,喊一声,师兄们就在隔壁。”
“你也小心,有什么状况要记得唤人。”就怕她傻得啥事都不说,只会自个儿闷头苦干。
“赶紧歇着。”
赢政乖乖躺下,目送她离去,随后静心注意着四周动静,要真有什么状况,他得要立刻赶去才成。
没多久,门外出现极轻的脚步声,他在张眼的瞬间,屋里的油灯就被吹熄,他立刻翻身下床抽出荆轲替他藏起的长剑。
长剑才刚拿妥,剑风已扫到面前,他快速往一旁闪过,随即扬剑格开连续攻击。对方的力道极猛,他虽能挡住,胸口却隐隐作痛着,他牙一咬,随即反守为攻,长剑在黑暗之中激迸出火花。
赢政劈挑横砍,下手毫不手软,就怕荆轲在外头也遇上追兵,他得要赶紧去救她才成,可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哪怕他身上带伤,他也打定主意在几招之内就要拿下对方,岂料都过了十几招还未能将对方逼退一尺。
究竟是谁派来的人,竟如此强悍,这人如能生擒最好,愿降为他所用更好,若是不能,他绝不会留。
他才打定主意,门外随即响起荆轲拔尖的怒吼声——
“盖聂,你在做什么?!”
赢政愣了下,没料到盖聂竟有如此高超的剑术,心神一闪,盖聂举起长剑直朝他的胸口刺来——
铿的一声,盖聂的刀被荆轲一把格开,还奉送了一脚,硬是将他给踹倒在地,随即她回头伸手抚上赢政的胸口,焦急的问:“没事吧,没刺中吧?”黑暗中,她只能用双手在他胸膛不断摸索,确定他有无受伤。
赢政赶忙拉住她的手,要是再让她这么摸下去,他就有事了。“我没事,你呢?”不过她的担忧溢于言表,他甚是受用。
“我没事。”她松了口气,握了握他的手,回头瞪着早已经爬起身的盖聂。
“大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是替你进行未竟之事罢了。”盖聂哼了声,抹去嘴边的血渍。
荆轲神色一凛,明白他的话中之意。“我没有未竟之事,不劳大师兄。”
“就算你没有未竟之事,这暴虐的秦王人人得而诛之。”盖聂把话摊开,实在是他已经受够了秦王这个卑鄙的家伙,明明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还装痛,硬是把她骗得团团转,他真的看不下去了。
真他妈的无耻、下流!没赏他个几刀,他心头上的痛就磨得他难受。
“不对,那是燕太子丹在外造谣生事,秦王是位贤君,否则我不会甘心服侍他,再者,他救了我两回,我尚未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你要真打算杀他……那就先杀了我。”荆轲拾起地上长剑,不惜与盖聂短兵相接。
“不,想杀我的主君,得先过我这一关!”门外突然响起福盛的声音。
“福盛别动手,这是我跟我大师兄的事。”荆轲赶忙出声。
福盛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已经提剑攻来,然而不过眨眼功夫,他就飞了出去。
盖聂将他一脚踹飞,显然是把被打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赢政无声捂着脸,不想承认福盛是他的卫尉。
丢脸!
最终,在荆轲的强力镇压之下,总算让两派人马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相互介绍之后,便进入了主题——
“所以最近在燕山上徘徊的就是你们。”赢政目光一一扫过福盛、阿蕊和秦舞阳,一个个看起来都没带伤,当然,福盛刚刚才被踹的那一脚不算。
“大王,臣派侍卫沿着山径找,一路往山谷找来,其间问了一个有胡子的大美人,他说这儿只有他一人。”福盛说话的同时,瞪向正偷偷躲到门外的大胡子美人。
赢政把这些蛛丝马迹凑在一块,大抵上也推论出个结果——徐夫人早就知道他的底细,所以隐瞒福盛找来的事实,还要荆轲轮流值夜,为的就是让盖聂有机会杀他……杀得好,他的卿卿又欠他一份情了,他可以讨得理直气壮。
荆轲脑袋里推想的和赢政不差毫厘,她冷眼看着已经摸出门外的徐夫人,决定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
“可有查清对方底细?”赢政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段期间内,太郎中派人传令,说郑夫人似是与外人有所接触,要咱们防备,可惜已来不及。”福盛抚着肚子,觉得自己此行带劫,大哥传来的消息慢了一步,大王已经出事;刚刚荆轲也说得太慢,害他硬被踹了一脚,肚子还痛着。
“郑夫人?”
“难不成她是燕太子丹埋在秦国的眼线?”荆轲问。
赢政沉吟了下。“有可能,当初燕太子丹在秦国当人质时,郑夫人便是他献上的美人,我将其丢在后宫,久了就忘了有这个人存在……早知道在她企图毒杀你时,不该心慈的留她一命。”
“你让你后宫之人毒杀阿轲?!”盖聂恼火地拍几起身。
“寡人已经处置了!”赢政怒目瞪了回去。
“大师兄,是阿政救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现在已经是一堆白骨了。”荆轲没给好脸色地瞪去,肃杀而冷戾的目光盯得盖聂只能乖乖坐下。
“咱们师门可没有半个忘恩负义的。”
最后那句话,如刀般杀得盖聂有苦说不出,他着实懊恼自己动作不够快,要不早就杀了赢政那个稼伙。
“所以说,该是燕太子丹派人埋伏追杀无误。”福盛自顾自的禀报着,横竖那家伙有荆轲盯着,他不怕。
“肯定是了。”赢政一脸确信地道。
“这般确定?”荆轲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想杀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连福盛都搞得定的刺客,的确是燕军无误。”赢政再一次无比肯定地道。
话一出口,教人一时难辨是褒是眨,但荆轲听出来了,因为他俩交过手,福盛的底子她也算摸透了。
“你的意思是说,燕太子丹派来的刺客比他弱,而他被我一脚踹飞……燕军烂成如此,难怪只会使刺客突袭一招。”盖聂不禁摇头叹气了。
“无礼之徒,在下乃是秦国卫尉,方才不过是一时轻敌罢了。”福盛哪里吞得下这口气,硬是要扳回一点颜面,端出身分好让他这个穷乡僻壤的荒野布衣知道,自己不是他能得罪的狠角色。
“你是秦国卫尉?”盖聂惊诧地倒抽了口气,见福盛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他忍不住道:“阿轲,他那种剑术竟是宫中卫尉,秦国有这么弱?”最后那句话是问着荆轲,带着几分讪笑的目光却是落在赢政脸上。
“你听错了,他是洗马,不是卫尉。”赢政神色不变地道。
福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主君竟开圣口,将他连降数级,洗马……洗马哪里是官呀,那是体制外的预备官而已,纯粹洗马而已耶!
“他刚才说是卫尉。”
“他现在是洗马。”正所谓新仇旧恨,就在此一眨泯恩仇吧。
盖聂轻喔了声,看向脸涨得通红又无比哀怨地垂下脸的福盛,突然觉得他有那么一丁点可怜,要是联合他一起计杀秦王,不知道他意愿高不高。
“好了,这牢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刺客是燕太子丹派来的,那么咱们要前往燕国的路上必定还有埋伏。”荆轲忧心忡忡地将话题导回重点。“我现在担心的是,高渐离恐已遭遇不测。”
“不会。”嬴政和盖聂不约而同地道,两人互瞪一眼,像是暗骂对方干么当个学人精。
“何以见得?”荆轲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又问道。
“因为他必须留下高渐离才能将你吸引前去,才能设下另一个局逮住我。”赢政抢先一步解释道。
盖聂微眯起眼,思索着和燕太子丹合作的机会有多大,但想归想,一想到就是那个始作俑者把荆轲和秦王给系在一块,他横想竖想都认为头一个该先杀的就是燕太子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