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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跃龙门 page 10 作者:绿光

  夏无且进宫也约莫十年了,倒真没听内侍那头提起大王宠幸了谁,需不需要避子汤,换句话说,大王一直过着禁欲的生活,再换个角度想,大王该不会是……他偷偷地拉起被子遮住他俊美的脸庞,很怕被看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从来就是个很欠揍的模样,现在露出唯恐发生不幸的恐惧嘴脸是怎样?

  “臣怕过晦给大王。”他夏无且是谁呀,一点说词信手拈来就能应付。“大王确实无恙,顶多有点上火,要真是有所需,自然得稍解,否则对身子反是戕害。”

  赢政未置一词,只是在心底骂了声庸医。他千百年都这样过,哪来的戕害?

  夏无且逮住机会进言。“其实大王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大王会将她留在寝殿,必然是因为大王对她有所……”

  房里,突然一片静悄悄。

  赢政推门而出,门外等候的内侍微抬眼询问是否回殿时,余光瞥见夏无且瘫睡的姿势十分古怪,像是整个人都趴进床褥间,他是厥了吗,不知道会不会被闷死?

  “回书房。”赢政口气平淡地道,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同时心里愤愤地想着,一个庸医也敢胡乱揣测他的心思,将他对荆卿的心思想得那般邪恶污秽,踩他一脚是他节制了。

  荆轲让福隆一路护送回太平殿,却直挺挺地站在殿门口不肯踏入。

  “荆使节?”福隆站在身后低问道。

  “福大人,我能不能先回庆平阁一会儿?”

  “可否先让在下请示大王?”

  “请。”荆轲假装乖巧的踏进殿内,待福隆一离开,二话不说,两脚踹晕代替福隆守在殿前的两名内侍,随即朝庆平阁而去。

  第6章(2)

  庆平阁外,侍卫正在操演,福盛带着几名军头沿列调整阵形。

  “荆轲,怎么来了?”福盛余光瞥见徐徐走来的荆轲,吩咐了属下几声,便快步跑到她身边,确定她身后无人,不禁笑问:“怎么不见我哥跟着?”

  “怎么,我这是被囚禁了吗?”荆轲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他扬高浓飞的眉,思忖了下,问道:“你……心情不好?”

  “还好。”她淡淡回道。

  “是很不好吧。”拜托,光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也没有。”不过是她发现,不管她做再多,一切皆是徒劳罢了。可一方面,却也是因为她内心的纠结。

  因为她根深柢固的想法被动摇,更因为她长久以来的梦想被摧毁,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拜那个教她痛恨又欢喜的男人所赐。

  福盛想了下,便道:“不如这样吧,我差人送点酒过来,咱们喝两杯,喝过之后定教你神清气爽。”

  宫中一向都是来这一套的,昨儿个御史大人才找他喝过酒,哭了两个时辰,今儿个精神抖擞的上朝去了,所以同一招用在她身上,肯定也有效。

  “好啊。”喝点酒,心麻了,就不乱了。

  赢政来到书房时,适巧福隆前来禀报荆轲想回庆平阁一事,他手头上有事忙着,也怕荆轲在太平殿里待得闷,便允了。

  待赢政忙完荆轲提议的由罪犯牢灾替代造渠一事,便直接前往庆平阁,想找荆轲一道用膳,岂料——

  “这是怎么回事?”一进庆平阁,就见阿蕊满脸通红地靠着墙边睡着了,秦舞阳则是睡在她身旁,荆轲独自捧着酒杯坐在窗边,而福盛就趴睡在她腿上。

  荆轲睨了他一眼,“他们喝醉了。”

  “大白天的怎么就喝起酒来了?”更恼人的是,怎么没邀他?

  “庆祝大王即将完成霸业。”荆轲举杯敬他,咧嘴笑着,带着几分飒爽,眉眼间却凝着愁与怨。

  赢政浓眉沉下,低声问着福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王,臣回太平殿时,荆使节已经来到庆平阁,待臣赶来时,她早和福盛等人喝了起来,这会喝过十几巡了。”福隆咬牙切齿地道,目光凶狠地瞪着不知死活的弟弟,他方才试了几次想把弟弟拖走,弟弟却总是硬巴在荆轲身上,弟弟胆敢沾染大王的女人,是有没有那么想死?

  “十几巡?”赢政皱了皱鼻子,难怪室内的酒味如此呛鼻,可他见荆轲的神情未变,赞道:“荆轲倒是有分寸,饮酒不过量。”

  “不,荆使节喝得最多,她喝了至少六壶。”该说过了六壶之后,他就没细数了。

  “嗄?”六壶?可他一点醉态都没有。“荆卿,你不要紧吧?”

  “再好不过了。”荆轲笑眯了眼道,一口将杯中酒饮尽,随即又斟了一杯。

  “大王要陪在下喝吗?”

  “要喝也成,不过咱们回太平殿再喝。”赢政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让荆轲要这般喝酒,但他很清楚荆轲的笑容失色了,不似以往光芒万丈,甚至虚弱得连点丰采都找不到。

  “嗯……也好。”待他喝醉,杀他就容易了,她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赢政走向前,才要拉起她,却差点被趴睡在她腿上的福盛给袢倒,他轻踹了福盛一下,岂料福盛却将她巴得更紧,见状,一股无明火疾速窜起,教他毫不节制地一脚将福盛给踢到墙边,接着他将荆轲一把拉起,见她踉跄了下,他赶忙扶住她的腰,却被她一把拨开,力道之大,教他错愕了下。

  “抱歉,大王。”荆轲没啥诚意地说道,尽管她的神色不变,但走起路来明显不稳。

  “不碍事。”见她走得歪七扭八,也不管她允不允,赢政硬是将她给打横抱起,瞬间她像只温顺的猫儿,他随即加快脚步。

  一回到太平殿,赢政差内侍上膳,硬是哄着荆轲用膳,岂料她难得拗起来,非要酒喝不可。

  赢政没辙,只好差内侍取来一壶酒。

  话都还没搭上,菜也没用上一口,荆轲便抱起酒壶牛饮。

  赢政连忙快手抢走了酒壶。“你这是在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荆轲不悦的扑上前想抢回酒壶,可赢政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轻松的背过身,把酒壶搁在矮几上,回头打算制伏她,岂料反被压倒在地,咚的一声,撞得他的后脑杓发疼。

  “荆卿……”他无奈轻唤,暗暗记下他的荆卿是个酒品不佳的人,下回绝不能再放任他饮酒过量,导致发酒疯。

  荆轲一头长发随着簪落而披散,灯火下的她清丽绝美,虽然凛着脸看着他。

  赢政不禁屏息。

  他,真的很美。

  美的不只是他的五官,而是他眉眼间的凛冽神韵,那是谁都仿不来的倨傲气质。

  然,此刻的他,不只是杀气腾腾,眉间还有着一抹纠结,像是化不开的浓愁,教他为之不舍。

  “怎么了,心底有什么愁事不能跟寡人说?只要你开口,寡人能力范围内,必定为你排除万难。”赢政一边低喃,一边轻抚着她美丽的容颜,诧异她的肌肤竟细腻如玉,柔滑细致。

  荆轲直瞅着他好半晌,接着痛苦地微眯起眼,压在他胸口上的手,蓦地扯着他的衣襟和腰间细绳。

  “荆卿?”赢政擒住她的双手,竟遭她封口。

  荆轲生涩地吻着他,柔软的舌探入他的口中,教他狠抽口气,忘了挣扎,忘了抗拒,自然而然地接受这个吻,甚至放肆地勾缠响应。

  天啊,怎会与他梦境中的滋味如此相似?不,更加令人贲张数倍。

  当荆轲的手抚上他的胸口时,他顿时如遭雷击,出手抓住那不安分的手,气息微乱地道:“不成,唯有这事,寡人不能。”

  猛然清醒,他忖度,难道这就是荆轲愁眉不展的主因?

  可男人和男人……怎么可以?别说男人,他就连女人都嫌无趣了,何况是男人,可吊诡的是,他却又隐隐有了反应。

  荆轲瞪着他,突然狠狠地反握住他的手。

  “荆卿,还有无其它事是寡人可以帮你的?”赢政哑声问道。

  她痛苦地闭起双眼,垂着脸不语。

  他为何不霸道,为何不荒唐,为何如此顾及她、礼待她?!只要他有一丝的淫恶之心,一丝的危害天下之心,她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杀了他,或者是死在他的手上,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为难苦恼。

  “荆卿?”感觉到暖热的湿意落在颊上,赢政不舍地捧着她的脸。“说呀,别哭……告诉寡人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荆轲无言,只是无声落泪,乖顺的任由他搂进怀里。

  她很累,只因她已分不清所谓的是非对错,没人能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做。

  赢政见她流泪,一颗颗泪珠好似落在他的心版上,他只能拥紧她,笨拙地安抚,词穷地哄着,直到她在他怀里入睡。

  他将荆轲抱上床,不舍留下她一人,他坐在床边,深深注视着她连入睡都皱紧的眉,抬手,他轻轻抚平那眉间的皱折。

  他还有许多事得做,但他却怎么也走不开,膳食未用,政事无心理睬,这一刻他只想这般陪在荆轲身边。

  荆轲未醒,赢政就一直守在她身侧,就连天黑了,他也依旧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荆轲的睡颜。

  他想了一夜。

  如果荆轲的愁是来自对自己的喜爱,那……是不是只要他接受了,就能让荆轲别再掉泪?如果是,他可以为荆轲破例。

  那般倨傲张狂的人,竟在他面前像个女人般哭泣,说不出满腔的不舍,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这份痛。

  他想了一夜,只想用荆轲的开怀大笑,医治为荆轲不舍的痛。

  这是唯一的办法,他找到的唯一答案。

  “大王,时候差不多了。”

  “知道了。”

  如往常每日四更天的对话,赢政又凝视着荆轲一会儿才起身,怎料他的身子才微微动了一下,荆轲随即反应,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彷佛他有多需要自己,眷恋自己,教他情不自禁将人拥入怀中。

  “荆卿别怕,寡人在这。”他哑声哄道,不住地吻着她的发顶,才教她再次安稳入睡。

  殿外内侍每过一刻钟就通报一次,直到第四次略微惊动了荆轲,赢政便不快地斥道:“五更再道!”

  “奴才遵旨。”

  直到五更天,内侍再次通报,赢政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外室让内侍梳洗更衣,上朝前,他忍不住又踅回室内,瞧荆轲眼角涌出新泪痕,他烦躁地坐到床边,想将荆轲唤醒,又怕她酒意未褪,只好捏起袖角替她拭泪。

  一刻钟后,内侍报时,赢政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起身,却发现袖角不知何时被荆轲紧抓在手,要抽回,不难,但他不想使力过大将荆轲扰醒,可使力太小,袖角又不动分毫。

  眼看着又过了一刻钟,想着昨儿个手边政事全搁置着,今儿个要是不上朝,恐怕事情又得再拖上一天,思来想去的,他干脆一把撕下玄衣的袖子,露出底下的襦衣窄袖。

  是难看了些,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赢政走到外室,无视内侍瞠圆的眼眸,径自匆匆地上朝料理政事。

  待赢政处理完手边急务回到太平殿时,就见荆轲已醒,神态慵懒地蜷缩在他留下的袖管上,姿容清艳诱人,有种教人不敢放肆的雍容华贵,像绚丽的花团正张狂盛放,教他不禁看傻了眼。

  他的心怦动着,悸动更甚以往,一时间还没摸透是什么样的感觉,外头内侍的问话打断了他的遐思——

  “大王,可要备膳?”

  哪怕内侍尖细的嗓音已经很克制地放到最轻,荆轲还是猛然回神,呆呆地看着不知何时进入内室的赢政,再见他的目光落在床面上,她心尖一跳,想将袖管拨到床下,又觉得太过欲盖弥彰,只能故作镇定的冷着脸,徐徐起身。

  “荆卿可饿了?”赢政哑声问。

  她觑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无奈地把头垂得更低。

  真是要死了,她再也不喝酒!

  有人喝醉可解千愁,有人醉后把前事忘得一干二净,可偏偏她醉得一塌糊涂之后,愁绪依旧,前事也尽在脑海中。她还记得她强吻了他,扯他腰间系绳企图轻薄他,以上皆为色诱他以伺机杀了他,真正教她觉得丢脸至极的是她趴在他怀里哭。

  最惨的是,在大醉之后,她的内心异常脆弱,想起了灰暗的童年,想起了无人能依靠的恐惧,教她哪怕在睡梦中也要抓个人相伴,她一直很清楚她抓的人是他……她搞不懂,到底是她喝得太醉,导致她自傲的冷静彻底出走,还是纯粹因为这个人信她宠她,所以她才愿意在他面前显露脆弱。

  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绪,醒来时只能看着他留下的袖管发呆,而他也真的少了一边的袖管上朝去了……

  她想,如果他不是赢政,如果他们不是在这种对立立场中碰头,凭他的信任抬爱,她可以把命,甚至他想要的一切都交给他。

  可惜,这些都只是空想。

  他是赢政,她是刺客荆轲,她的酒醒了,任务还要继续,只是……方寸乱了。

  而现在,她什么都不愿多想,只想静静地陪他吃一顿饭,感谢他不离的陪伴。

  “荆卿,怎么这般不小心?”

  荆轲回过神,就见他正以袖子擦拭着她手上和身上的汤渍,她才意识到自己把汤给洒了。

  “先去沐浴吧。”赢政说完,起身唤来内侍,带着荆轲到后头的涤清池。

  涤清池原是座天然温泉,后来用夯土砌起,四周筑上土墙,成了他的沐浴之所。

  就在内侍带着荆轲前往涤清池时,赢政也暗自决定陪她共浴。

  要是裸裎相对,一时天雷勾动地火,也许能解荆轲的心头愁,是说……男人跟男人到底要如何……走到涤清池外,赢政停下脚步,对于新领域的挑战他实在一点把握都没有,而且荆轲真的希望他这么做吗?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借口,荆轲手臂上的伤没上药,他可以说是怕他不方便,所以与他共浴。

  打定主意后,他也下定了决心,先屏退内侍,褪去衣裳,大方地推开木门,正要开口之际,却见荆轲正褪去身上衣衫,说真的,他那胸膛、那胸膛……是不是太饱满了一点?而且下头没有……真的没有!

  他错愕的抬眼,瞧着那张同样错愕下一瞬间又哂然一笑的美颜,她鸦色长发披肩,在氤氲雾气的浴房里,犹如自水中而出的水神,美丽清艳得教人不敢逼视,美得不可方物,美得……

  “啊——”是女人!他的荆卿是女人!赢政抱头嘶吼,崩溃了。

  第7章(1)

  当日,荆轲被送回了庆平阁。

  当晚,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覆盖了咸阳。

  大雪如鹅毛般绵密地从天而降,皇宫外寒冬笼罩,皇宫内雪虐风饕。

  赢政难得的和气彻底消失,彷佛忘了还有荆轲这个人的存在,他再度恢复成急驰狂奔的野马,东驱使西下令,忙得三公九卿抱头痛哭,而每日的朝殿上百官暗自叫苦,谁也不愿面对如恶鬼的大王。

  可偏偏能上朝殿的全都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也就是最近哭得很惨的二公九卿,朝议中要是有人一问三不知,轻者遭嘲笑辱骂,重者竹简伺候,再白目一点的,直接拖到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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