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拉心头一揪,她不敢回头,害怕看到奇陌就不想走了。“不要回头……绝对不要回头……”怀着愧疚,她不断警告自己,奋力对着警车挥舞双手。
赶来的俄国警察发现一个东方女子大力挥手用英文求助,他们赶紧停车。
琉璃子想不到安琪拉会转向警方,她牢牢的抓住奇陌,严正警告他。“Z,你不能去追那个女人。”
“放手!”奇陌气极的一把推开琉璃子。
“Z,快走吧!”巴察叫人过来,帮着琉璃子硬是将奇陌拖回车上,奇陌大声咆哮,他就吼得比他更大声,“你是金斯基先生的代理人,绝不能被俄国警察发现!否则引来联邦安全局的人追查,那就麻烦大了,安琪拉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趁那些警车还没注意到我们,快点走吧!”
奇陌被手下强力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安琪拉越来越远,他很气很不甘心,又无法否认巴察所言是对的,权衡轻重之下,他还是只能暂且搁置安琪拉,让车子飙速离开。
也为了避免再度遭到追杀,奇陌临时取消搭乘直升机,叫手下变换车道,先行前往某个地方……
邱丰年待在局长办公室看公文。
而因为安琪拉下落不明,让他又记起十一年前的过往。
当时怎么处理安雅各布、怎么清掉留在现场的血迹、怎么狠下心对着自己开枪、又是怎么编造说词好让局内的同事相信他……这些着实花费了他不少力气,住院治疗也十分辛苦。
伤害安雅各布非他所愿,只怪安仔不听他的劝、不懂他养家的难处,让安仔背黑锅,害琪拉没了父亲,他也很难受,不过他想过了,如果时间倒转再让他选择一次,为了一亿,他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只是他会做得更好、更不留痕迹,要说后悔的仅仅只有一件,就是没有当下就拔走行车记录器!
当他想回收时,记忆卡已经不见了,负责调查的警方推测或许是接应尤里·金斯基的人为了不曝露行踪才拔走。
而他猜最有可能的就是被尤里·金斯基偷走了,那是唯一能够证明他伤害安雅各布的东西,为此,他曾经好长一段时间忐忑不安,怕哪天记忆卡录下的内容被播放出来,会有损他廉正好警察的形象,坏了升迁之路。
可这么多年了,那东西一直没有出现,他总算能稍微松口气,想着或许尤里·金斯基拿走SD记忆卡只是图个保险,并没有想对他怎么着,更何况是他帮了那个俄国佬脱逃,他应该没必要整他,这么想之后,他就渐渐的没有那么多恐惧了。
拥有一亿后,他养家的重担终于减轻,他骗周围的人说自己投资股票赚了点钱,因此大家对于他能给儿子请家教、送儿子出国留学一事并没有产生怀疑。
每每儿子跟琪拉玩在一起,那天真可爱的样子,他就不由得替安雅各布惋惜,出于愧疚,他照顾琪拉,让她有家的感觉,安雅各布负责的案子,他也接手好好的处理完了,算是对他的补偿。
如今,他不再是小小的基层警员,而是北区警察局长,儿子敏德同在警界,表现优秀,琪拉也健康的长大了,什么国际通缉犯、谁收下一亿的事情,都随着时间统统结束了。
现在,邱丰年只想做好局长的职务,估计以自己的声望,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警政署长的候选人,至于那些陈年往事老早就不能影响他了。
他却万万料不到,一直防堵琪拉去碰跟安雅各布相关的事物,居然在敏德这边破功,让那丫头混进贾昆的俱乐部,还被掳走!
她被抓去哪里?是否有见到尤里·金斯基?若是他们真的见面,尤里·金斯基会不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琪拉?
想到这里,邱丰年就很不安,他丢开公文,靠在椅背闭目养神,忽地听到敲门声。
“进来。”他马上坐正身子。
“局长,驻俄罗斯代表处的人员来电,要接听吗?”
“驻俄罗斯代表处?接过来。”邱丰年疑惑,鲜少互动的外交单位为何打电话过来?听说在二线,但他还是拿起电话接听,同驻外人员确认彼此身分之后,对方所言令他惊吓,“什么?你确定是我们的警察安琪拉?她人正在你们那里?”
安琪拉透过翻译,向俄国警方坦白火烧车及枪击事件和追杀尤里·金斯基的手下有关,她是在双方开火的空档趁机逃跑。
警察在案发现场拿到有人用手机拍下的画面,质疑她和尤里·金斯基的人合作,她表示是为了活命,逼不得已才跟着金斯基的手下一起开枪反击。至于她为何被抓来俄国、这段期间被关在哪里、尤里·金斯基的手下有哪些人……她犹豫了下,并没有照实回答。
她隐匿了奇陌、巴察和琉璃子的名字,他们在西伯利亚的据点也没有供出,只向俄国警察透露她跟金斯基的手下语言不通,每天碰见的人也不一样,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也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只晓得他们把她带到森林里面的一个房屋。
安琪拉握住米迦勒项链,面对俄国警察的频频怀疑和审问,她有些心虚,很怕他们会看穿她有所隐瞒,到时把她关入监牢要怎么办?
在她惶惶不安之际,幸好外交部的人员赶来协助,向俄方证实她的身分,说明她是被尤里·金斯基的手下劫持出境,俄方看到她身上的确留有枪击的伤口,外交部人员带来的文件也经验证过确实不假,最后终于同意安琪拉离开,她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之后,她被带往医院做身体检查,确定健康无恙,从圣彼得堡的警察局被带到外交部驻莫斯科的处所花了好些天,又耗掉三天的时间跑公文,最后由外交部的人员陪同,让她从莫斯科搭飞机离开俄国。
和俄国人交涉的这些天,她孤单、忐忑、恐慌、紧张,又期待能看见自己国家的人前来帮助,心情如同泡在三温暖里面忽冷忽热的,可不论在何时何地,总有一个声音不断盘旋在她脑海——
“小安回来!”
那个男人的声音她完全无法忘怀,甚至作了噩梦,看见他还困在车内出不来,他受重伤频频呼喊她,吓得她半夜惊醒,热泪两行全身直冒冷汗,即便将米迦勒按在胸口也没法缓和她剧烈起伏的情绪。
奇陌·金斯基!这个名字令她心痛,她忘不了那些亲密的吻和拥抱,他笑脸凝视她,他戴着她送的项链,他救过她保护过她、表白对她的爱意,反观她却趁机逃离他,一句话都没说。
当安琪拉来到驻俄罗斯代表处,第一件事就是借用驻外单位的计算机上网,急于查看那天街头枪战的相关消息,她用网络翻译转成中文,见报导里面并无捕获奇陌、巴察和琉璃子他们的新闻,爆炸的车辆里也没有尸体,她不禁松了一口气,这表示奇陌他们应该成功离开了。
“阿奇……”她忍不住愧疚的低喃。
如今她人在机舱内,准备回国,想到不可能再见到奇陌,她鼻头酸酸眼睛发热,原来,离开奇陌竟会如此难受……
第十章 锲而不舍(1)
安琪拉下了飞机,看到入境柜台和指标的中文字样、还有周围的人说着她能听懂的语言,这才有了回国的踏实感。
她跟随外交部人员走过长长的通道,前往机场大厅,不料在出口等待着她的人竟是邱丰年。
邱丰年听驻外人员说明情况,才知道安琪拉是被抓去俄国,所幸她够机智,才能成功脱逃,为免她被媒体打扰,他决定低调不发布消息,也没有通知敏德,省得影响儿子工作的心情。
他原本想派主任秘书接机,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亲自开车过来。
“邱伯伯……”再看到邱丰年,安琪拉的心情已然不同,对他不再充满感激。
邱丰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由衷的说:“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和敏德、你警局所有的同事一直在找你,很担心你被坏人伤害……老天爷保佑,你平安健康的归来了。”接着,他转向一旁的外交部人员,“安琪拉是我老友的女儿,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晚辈。”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在想这位小姐究竟有什么来头,竟能劳动局长自己开车过来接机。”外交部人员笑了笑。
“我不辛苦,你一路陪着琪拉从莫斯科搭机回来,才是真的辛苦。”
邱丰年向陪伴安琪拉的外交部人员表达谢意之后,遂带着安琪拉离开机场大厅,驱车载她离开。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今天来我家住吧,我还没告诉敏德你在莫斯科的事情,你的分局那边也还没通知,等敏德下班回来看见你了,他一定很惊喜。”邱丰年说道。
接着,他表明今天之所以过来接机的重点,就是想询问她当时在贾昆的俱乐部里面看见了什么?又为何会被抓走?抓她的金发眼镜男是谁?
安琪拉将对俄国警方讲的话重复一遍,既然提到俱乐部,她也询问了贾昆的情况,听了不禁大吃一惊。
“贾昆死了?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邱丰年说贾昆是在警方攻入俱乐部的隔天死的,死因是背负的降落伞给人动过手脚,从高空坠下惨摔身亡。
一听,安琪拉不禁冒冷汗,头一个就想到凶手是奇陌,十分确定是他干的邱丰年打量着身旁的安琪拉,发觉她神色有异,觉得她没有讲真话,直接问说:“我怎么想,还是无法理解尤里·金斯基的手下为什么要把你抓去俄国,还给你动手术疗伤,这太不合理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有说出来,比如那个金发男人是谁?”
安琪拉直视邱丰年,认真地说:“那邱伯伯呢?对于十一年前我爸爸的失踪,你是不是也有什么没说出来?”
闻言,邱丰年吓了一跳,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收紧,“你在俄国,该不会已经见了尤里·金斯基?”
安琪拉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瞬间,邱丰年沉下脸,“十一年前的问题,我们回家再谈。”
这天晚上,邱丰年家里没人,他老婆前天回娘家探亲小住,儿子今天留在局里值夜班。
既知无旁人,安琪拉也不啰嗦,就在邱家客厅的笔记型计算机插上SD记忆卡,直接让影像说话。
消失十一年的行车记录器画面重新出现,甚至他和安雅各布争执的声音都录得清清楚楚,看得邱丰年脸色大变,想赖也赖不掉。
“这是尤里·金斯基交给你的?他知道安雅各布,还有你是安雅各布的女儿?”
“是的,尤里·金斯基知道我,才会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也把行车记录器的影像交给我。”安琪拉再次看到爸爸中枪倒地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眼前这个慈善的长辈,和屏幕里为了一亿脏钱不惜开枪伤害好友的是同一个人吗?她真的很难把两者联想在一块。
“我不懂,你为什么能狠得下心对我爸爸开枪?”
邱丰年沉着脸不语。尤里·金斯基为什么把记忆卡给安琪拉?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安琪拉在俄罗斯究竟经历了什么?
“你说话啊,是你拿钱,为什么要我爸爸背黑锅?”安琪拉哭着问道。
邱丰年被哭声干扰思绪,恼火道:“你还要我说什么?这影片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他瞥过安琪拉,两眼盯住笔电屏幕,“当年若不是你的父亲扛罪,就是我要负责,可不能是我啊,我很需要那笔现金,还有老婆小孩要养,我不能为了拿钱放走通缉犯这种小事情,就被安仔抓住。”
安琪拉不可置信,泪眼瞪着那张毫无悔意的脸,怒说:“拿钱放走通缉犯怎么会是小事情?!邱伯伯,你这是犯罪啊,你在污辱警察!”
“犯罪?哼,你跟安仔居然讲一样的话,不愧是被他养大的,脑子同样古板愚蠢不知变通。”被一个小小后辈教训,惹得邱丰年老大不快,“警察又如何?警察也是人,也要赚钱养家,就是一份工作而已,还比一般的工作辛劳又高风险,有机会赚点外快,为何不赚?”
安琪拉瞪大眼,忽然间不认识这个一直照顾她、疼爱她的长辈了。
她颤抖着双唇问:“你冲着我的爸爸背后开枪,之后把他怎么了?他是活是死?”
面对故人之女的泣诉,邱丰年一时之间也不免语塞,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前途的忧虑。
他一直很擅长做计划,从还是基层小警员的时候,他就决定自己的人生不会只有如此,虽然中间发生枪杀安仔的插曲,但他很快就把事情导正回来,虽然对不起安雅各布,可他还是会依照计划一步一步往上爬,广结人脉加上活用钱的力量,才能够坐到如今的高位,他很努力且确实地做到了。
做好警察局局长的职务,接着前进警政署,他连儿子未来的道路也铺好了,凡是列入他一生计划里的每件事情每个人,他都有准备应对的措施,却怎么都料不到安琪拉会带来十一年前安雅各布受害的证据……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爸爸他到底在哪里?”
哭泣声令邱丰年心烦,现下并非透露安雅各布消息的时候,他苦思该如何危机处理?
陡地瞥到大门玄关多出一个人影,那人缓缓走来客厅,灯光映出来人的脸庞,令他惊吓出声——
“敏德?!你、你不是值夜班吗?怎的这时间回来?”
安琪拉循声回头望,也被邱敏德吓了一跳。
邱敏德神情苦涩。他为了安琪拉的案子没日没夜地调查,甚至拜托警校同期的同学和关系交好的机场人员,帮忙多留意私人飞机的起降。结果还没追到当时溜出境的飞机,却接到同学打电话来,说安琪拉找到了,驻外人员陪同她从莫斯科回国,班机在今天抵达,是父亲亲自开车去接机。
他没空去想父亲为什么不先通知他,琪妹妹又为什么在莫斯科,只晓得父亲应该不会放她一个人回去租屋处,而是会让她到他们家休息,他等不及要确认她是否安好,哪有心情继续值班,于是请同事帮忙代班后,火速赶回家。
邱敏德一踏入家门,欣喜日夜思念的琪妹妹果真在家,可喜悦维持不了五秒钟,听到她和他父亲的对话,他顿时有如青天霹雳。
“琪妹妹,你刚才说什么?”见她落泪无语,他转而询问父亲。“爸,你对安伯伯开枪?这是什么意思?”
邱丰年没回答,只盯着桌上的笔记型计算机,邱敏德见状,抢在父亲之前拿走它。
“不要看!”
邱敏德不顾父亲警告,按下键盘让档案重新播放,看到内容,瞬间有一种世界崩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