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株带着神秘色彩的桃花树,从没人知道这株桃花树在此经历了多少春秋。
相传这株桃花树里住着桃花精,不管男女,想知道自己心爱的对象是不是适合自己,只要在桃花盛开的时候,于子时带着一个红色的小瓮瓶前来,在瓮瓶里装半瓶山泉水,并在泉水中放进对方的一根头发及一朵桃花,以红布封瓮,对着桃花树双手合十诚心祈愿后,把瓮瓶埋在桃花树旁的土里,七天之后再把瓮瓶挖出打开查看,桃花花瓣完好无损者,代表对方是个好对象,反之则非。
一直以来,多数人皆视为无稽之谈,但春夜里总有相信传说的人前来埋瓮,直到有一日,传出了恐怖的谣言。
有太多人因为这无稽的谣言前来残害桃花,硬生生的把桃枝折下、把桃花摘下,所以桃花精大发雷霆,横生的枝桠突然像活物一般延伸,像张牙舞瓜的异兽般将想折下桃枝的人抛飞,并响起一道阴森的声音喊着,「滚!」
由于祈愿的时间得在子时,自从有了这个恐怖的传言后,再也没人敢到桃花树下摘花祈愿了。
一名男子在谣言盛传的时候,于子夜来到了桃花树下,对着桃花树说:「怎么样?把戏玩不成了?」
「你竟操控我的桃枝将人赶跑?」一名男子由桃花树中幻化而出,出言指责。
「此为宝地,你本体在此,脱离尘世、远眺碧空,数百年修炼早已仙骨具备,何不成仙,还要在此玩弄凡人姻缘?」
「成仙?多无趣。」
男子淡然一笑,给了诱惑,「成仙之后,你便不再受本体所缚,可以云游四海,尽览群山。」
只是,虽可离开本体,但本体亦不能受损,否则本体伤、你亦伤,男子在心里补了一句。
「你没骗我?我已修炼数百年,仍离不开本体方圆百里。」
「我是仙,不骗『人』的。」
「好,我信你。」
男子大喜,他的养成计划……不,是点化,他点化桃花精已经完成第一步骤—诱拐……不,是说服,接下来得循序渐进,进行第二步骤。「现在,得为你取个名字……」
好多年、好多年以后—
「相公,我不想走了,又饿又渴。」一名孕妇牵着一个男孩,一屁股坐在桃花树旁的棚子下,对着她的丈夫撒泼,她不顺心,连一旁的桃花树都招她嫌,「这什么桃花树,明明已是花期了,连半朵花也没开?」
这一家子本是有房有田、生活还过得去的人家,怎知家乡遭了洪灾,家里的田产被洪水淹没了不说,连住的地方也不能幸免。
洪水退去后,田产成了不能耕做的废田,他们只得卖了地筹做旅费,要去依亲。
「包袱里不是还有几颗馒头?你拿来吃吧。」
「我不要再吃馒头了!我要吃包子、要吃肉!」
「孩子娘,你再忍忍,这里已经是长岭县城郊,下一个县城就是晋泉县了,我那对住在晋泉县的叔公及婶婆年初丧子,我们是他们唯一的亲人,只要到了晋泉县,来日,他们的房产及田产都会是我们的,到时你要什么大鱼大肉没有?」
「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再吃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馒头了,你不是说晋泉县也在京城附近,我们进京去,一定有好吃好喝的。」
做丈夫的无奈,看了看四下又掂了掂怀里的钱袋,倒了房子及成了废田的两块地,当然卖不了好价钱,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也不是不能进京去看一看,但出了长岭县后,京城与晋泉的方向一是往南一是往北,若去了京城再加上京城的开销什么都贵,不一定有足够的盘缠前往晋泉县。
做丈夫的四下张望,看见桃花树旁是一座寺庙。
「孩子娘,我去寺里跟他们要些斋饭,你先将就一下,总比没味道的馒头好,吃完了我们再上路,到了晋泉县,我保证叔公及婶婆会给我们一顿好吃好喝的。」
要不是看在那两个老家伙年岁已大,一脚都已经踩进棺材里了,她绝不会同意跟着孩子爹长途跋涉,去晋泉县依亲。
但如今路都走了九成了,若放弃岂不是太傻了?最后,妇人只好应了。「好吧,你去要些斋饭。」
听到妻子应了,做丈夫的松了口气,连忙跑进了寺庙里。
不久后,几名小沙弥帮忙捧了几碗饭菜来到桃花树棚子下。
大老远的,做丈夫的就看见妻子蹲在桃花树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小沙弥看了仔细,这才发现她竟摘下一片生长在桃花树下的灵芝就塞进口里,还喃喃自语,「鸡肉,好香的鸡肉啊!」
做丈夫的此时才看清楚妻子手里拿着的哪是鸡肉,「孩子娘,那是灵芝不是鸡肉,来,这里有斋饭,你不是饿了吗?」
妇人听到有饭吃,大口把灵芝吞下肚后,空出手来接下斋饭,但就在此时,妇人脸色大变,抱着腹部大喊起来,「好、好痛啊!孩子要出来了。」
顿时,众人忙乱起来。
一个时辰后,那名妇人产下了一对龙凤胎,男胎先天不足,一出生就是死胎,女胎十分健康,哭声宏亮。
老住持觉得与那女婴有缘,在听见夫妻俩想将女儿随意取个名字时,看见天上的朵朵白云有如潮汐一般,便为女婴取名云汐,那对夫妇本就不在意要取什么名字,既然住持开口了,便同意了。
第1章(1)
十六年后—
一辆马车徐行在通往京城的郊道上,马车里坐着的,乃是当朝国师墨无垢。
墨无垢是一名仙人,却在十八年前向皇帝自荐,允诺保皇朝二十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大喜,立刻封墨无垢为国师。
今日,墨无垢心血来潮,在回京的途中,突然要车夫停下马车。
「国师,我们离京城还很远,这里又是荒郊野外的,前不巴村、后不着店。」
「谁说的,不是有间破庙吗?」
车夫跳下马车,取来垫脚凳方便国师走下马车,见国师往破庙的方向走去,正要跟随,国师却扬起手制止。
「别跟来,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管,有名女子跑来,你就指着她往西方而去。」
「是。」
墨无垢的说法神秘,若换做他人定是一头雾水,但这名车夫跟随墨无垢多年,早知道他的脾性,当即乖乖应下。
破庙里,几名乞儿据地而居,角落一名女子瑟缩着,蔽体的只有单薄又染了脏污的衣裳,一名女乞见她可怜,拿出了刚乞到的一个包子,分成两半,推给了她。
「吃吧!」
「那你呢?」
「我饿习惯了,倒是从你这身衣裳看来,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应也是衣食不缺的人家,不知怎的落了难,想必是饿不得。」
「多谢。」女子接过了女乞给的包子,即便再饿也没有狼吞虎咽,仍举止得宜。
女乞看了身后的男乞们一眼,欺近了女子的耳边轻声说:「吃完了快走,否则会有危险。」
女子看了看那些男乞,顾不得许多,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塞进嘴里。
女乞笑了笑,拍了拍女子的肩道:「好了,快走。」
聚集在一起的几名男乞打量起女子,几个人互递眼神,也不知道是谁先努了努下巴,几个人都露出了淫恶的笑容,见女子站起身,他们连忙拦住了去路。
「别急着走,天快黑了,留一宿吧!」
女乞见状走上前去,偎在了其中一名乞儿怀中,「头儿,别这样,我陪你好不好?」
乞丐头儿一把推开了女乞,啐了一口,「老子玩腻了,现在,要尝尝别的女人的滋味。」
女子吓得转身要逃,却被两名乞丐扯住,硬拖了回来,用力的丢在乞丐头儿的脚边。
乞丐头儿跨开双腿,用双手压制住女子的双手,将她制在了他的胯下,「你以为把脸涂黑,老子就看不出来你是个美人吗?」
女乞跪在他们身边,为女子求饶着,「头儿,她连吃个包子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你饶了她吧!」
「清清白白?老子要了你之前,你不也是清清白白的?」
「放开我!」女子大喊出声,却只换得乞丐们的得意大笑。
两名乞丐把女乞拉了开来,乞丐头儿欺身要亲,被女子躲了开,此时,突然狂风大作,破庙门窗砰砰作响,吹刮起尘沙。
众人抬起手遮眼,女子寻到机会,膝盖一顶,乞丐头儿摀着鼠蹊处痛得在地上打滚。此时,怪风骤止,女子见状往破庙外跑了出去。
「快追啊!」
几名乞丐回神要追,明明无风,破庙大门却自行关阖,众乞丐上前要开,两扇大门倏地被异力推开,让开门的乞丐应声弹飞。
这一开一阖,那名女子早已趁隙跑得不知所踪。
须臾,墨无垢回到了马车旁,车夫服侍他上了马车,才收起垫脚凳。
「国师,向东而去就有长岭县,向北而去是京城,为什么国师偏要将她指向西方,向西而去,最近的村落都得走上十个日夜。」
「她往北而去,会遇上抓她的人马,而我有私心,不能让她向东前往长岭。」
「这又是为什么?」
「说了你也不明白,让她无法前往长岭,最心痛的人便是我啊!」
「国师……」
「好了,别说了,起程吧!」
车夫不敢多问,缰绳一挥,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
然而,连墨无垢也没有算到的是,天意已定。
女子虽往西方而去,却突然遭遇一阵怪风使她无法前行,原路回不去,迫使女子转往北方而行。
两年后—
法严寺旁的桃花树在长岭十分有名,除了因为不知它的年岁,更因为它已经数十年不曾开花,就像时间还停止在隆冬一般。
百年古刹法严寺在建寺之时这株桃花树便存在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芳草鲜美、落樱缤纷的景致,总是吸引不少人前来赏花,寺方在建造法严寺时看这树桃花开得美,便舍弃了刨除桃花树在这里盖座亭子的想法,留下了桃花树,并在桃花树旁立了棚子设了奉茶,供香客及路人小憩。
谁也没有发现桃花树出了什么问题,只知道有一日,一树的桃花尽数凋零,隔年起,这株桃花树便再也没有开过花,这一过,就是数十年的年岁。
洛云汐跟着义父洛成前往法严寺,是为了医治寺旁的那株桃花树。
洛云汐两年前因一个意外被花匠洛成所救,他们两老年过半百膝下无一儿半女,便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她,留下她原来的名字跟了他们夫妇姓洛,洛云汐就这么在长岭县住了下来。
洛云汐从小就爱养花养草,神奇的是,她自小种什么花草都能活,也对培养新品种花卉十分有兴趣,被洛成收留后,她在义父的园子里工作更是如鱼得水,也由洛成身上学得了更多花匠的知识。
法严寺外那株数十年未开花的桃花树一直是长岭县的传奇,所以一听说寺方找了义父前往医治桃花树,洛云汐立刻跟来。
法严寺的僧人早已在约定的时间等着他们,所以一见到他们便把他们带到了桃花树下。
洛云汐咋舌看着这株桃花树,瞧它粗壮的树干,这株桃花树肯定至少有百年之龄。
「既是不能开花,贵寺又怎会留了这株桃花树数十年之久?」洛成一见这株只长了稀疏的绿叶,明明是花期却一个花苞也没有的桃花树,不免好奇的问。
「数十年前桃花树不再开花却还是留下的原因已不可考,但二十年前,住持的确想过刨除了这桃花树。」
「那怎么会又多留了二十年?」
「洛老可知道墨国师?」
「国师墨无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二十年前,刚成为国师的墨仙人曾来过敝寺,保了这株桃花树,希望敝寺能妥善照顾,并说二十年后他会派人前来移株,却不想二十年还未到,桃花树的枝叶便有枯黄之貌,敝寺才会请洛老前来医治桃花树。」
「我尽力便是,只是这桃花树看来病得很重,若真医治不了,还是刨除最好,不要再花费人力移株了。」
「总之,请洛老尽人事,听天命便是。」
洛云汐住在长岭县城郊已经两年,却从没来见过这株桃花树,来到此地,她竟是看着桃花树发傻。
洛成与法严寺僧人了殊说完话一回头,竟看见洛云汐对着桃花树流眼泪。
「云汐,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哭了?」
洛云汐这才回过神,用手往脸上一抹,发现自己真的流下眼泪。
她是怎么了?看着这株桃花树,心头竟有种熟悉感,还有一种听了桃花树可能被刨除的不舍及忧愁?
她轻轻抚摸着桃花树树干,无以名状的悲伤让她不住地流泪。「义父,可否让我来医治这株桃花树?」
了殊从方才就很好奇这名女子的身分,瞧她的眼神,似乎对这桃花树有着万分爱怜的情绪。
「这位是?」
洛成哂然一笑,他是个花匠,对于花草之事十分专注,一来到这里便专心的审视桃花树,都忘了该向寺方介绍洛云汐。「这是小女云汐,从小就对莳花养卉十分有兴趣,师父可别小看她,或许真能治癒这株桃花树也不一定。」
「洛老是向敝寺推荐洛姑娘吗?」
「既然云汐有兴趣,她就会倾心尽力的医治这桃花树。」
「那就有劳洛姑娘了。」
寺方与洛成算是达成协议了,所以洛成及洛云汐又留在桃花树旁观察桃花树,商量医治桃花树的方法。
了殊因为看见了住持由寺里走出来,便先一步迎上前去。
「了殊,那是花匠吗?」
「是的,洛老就住在城郊,有一座很大的园子,城里人说他是整个长岭县最有本事的花匠。」了殊躬身一应,会找花匠前来,便是依住持的交代。
「那名姑娘亦是花匠?」
「是!那姑娘是花匠洛成的女儿,名叫洛云汐,将由她负责治桃花树。」
「云汐……那名姑娘名唤云汐吗?」
「是的!住持师父认识洛姑娘?」
住持看着远方的洛云汐,微微一笑,虽然这世上不免有同名的人,但住持仍想着,莫非这洛云汐便是当年那名女婴,而她与这桃花树竟还有未竟的缘分?
「十八年前,我为一名女婴取过名字,就是取名云汐,只是,当年那女婴并非姓洛,而这洛姓花匠也非当年女婴的父亲。」
「或许……是有什么机缘吧。」
「或许吧。」住持没有对此事多表好奇,出家人凡事随缘,是与不是并不是那么重要。
与义父商量出医治桃花树的方法后,洛云汐看着树下一株植物,大皱眉头。「义父,你瞧这是灵芝吗?」
洛成也趋近去看,发现的确是株灵芝。「看来是的,但这颜色……」
「与蕈菇相同,这灵芝多彩必有毒,而且灵芝依附桃花树生存,由根部吸取了桃花树的养分,此灵芝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