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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保安康(上) page 9 作者:绿光

  这事昨晚睡前她就一直想,总觉得拖愈久对他的伤害就愈大。

  他认不清人,对人必有诸多防备,想要信任他人得要花许多时间培养,一旦护卫们也不信任他时,可就要上演主奴相斗的戏码了,何必呢?

  易承雍没想到她竟替他想了这么多,还有这番鞭辟入里的见解。

  他心底清楚,动摇空武卫是那些人的后招,一旦空武卫的众人受影响,他这个主子想再重整也得费上一番心力,吃力又不讨好。

  「对于如何解决此事姑娘有何高见?」他倒想知道她有多大的本事。

  「高见是没有,但有个法子。」昨晚她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说出来讨论讨论也是成的。

  「说来听听。」他挪了位置靠近她。

  她也不避嫌,凑近他,附耳将简单的计划说过一遍,他听完诧异极了,这法子确实相当简单,而且不寒人心就能擒到内鬼。

  易承雍听完她周密的计划,不禁猜想也许她根本就猜到他的身分了,正思索着要不要开诚布公,外头来人低声禀报道:「主子,八爷来访。」

  雷持音回头,就见易承雍的护卫后头跟了个男人,身形与易承雍差不多,而最教她意外的是两人的面貌竟有几分相似,身上穿的还是暗紫色繍云龙如意的锦袍,这不是规制里的王爷常服?

  欸,肃王只剩皇上一个兄弟了吧,偏偏这两人就像是兄弟一样,该不会是当年宫变还有幸免于难的其他王爷?

  可是,八爷……肃王不就是行八吗?

  亭子里,炉烟渺缈,冲进壶里的茶水翻腾出一股清香,伴着空气中弥漫的李花香味,让阴霾的天候另有一番风情。

  易玦倒出茶水,递了一杯给对面的易承雍,无奈地道:「皇叔,我知道昨儿个你遭遇剌杀,身上还受了伤,心里定是不痛快,可也没必要一直摆冷脸给我瞧吧,我又不是专程来瞧你的冷脸的。」

  易承雍不语,只因他内心不快纯粹是因为他坏了他开诚布公的好时机。

  面对易承雍足以冻死人的冷脸,易玦当没瞧见,继续道:「好端端的,空武卫里怎会出现内鬼?」

  一大早得知消息,他便差人先问过空济,才挑了正午来访,虽然不想在这当头对上皇叔的臭脸,可有些事就是得趁早解决,他不得不走这一趟。

  「这事我会处理。」

  易玦捏着白玉茶杯,微微转动着,「我自然相信皇叔能查清这事,可是今早我收到宫里的旨意了。」

  「然后?」

  「皇上派了个御史宣读诏令,要我在十天内查明赵进之死,缉拿凶手回京审讯,启程入京面圣。」

  「嗯。」易承雍应了声。

  易玦简直想翻白眼,「皇叔,通阳城都快让我给掀翻了,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瞧见,要我怎么缉拿凶手?他这不是要逼我造反?」

  「时机也不错,你可以准备准备。」

  易玦掏掏耳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皇叔,连你也打算送我去死了?」他手里兵马是不少,可要真是一路从通阳打到京城,光是京城三大营就能踩烂他的尸体,他何必急着送死?

  「赵进之死和护送他的禁卫首领楚宁有关,而楚宁是楚尚书同族子弟,你想这是怎么回事?」

  易玦思绪转得极快,听他这么一说,思索了下便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年宫变之后,皇上登基,想当然耳,楚皇后一派与万贵妃一派开始互相牵制,然而对他们而言,最碍眼的莫过于他和皇叔。

  如今赵进因为赈灾来到通州,却横死在通阳,这事要算在他头上,合情合理得很,然后再将皇叔派来,要是能栽赃个罪名,或是派出几名大内高手除去,那真是皆大欢喜。

  这个计谋乍听之下、循着线索去查,会以为是楚皇后一派所为,可他们这些从宫中出来的皇家人哪个不精明,岂这般容易被糊弄?

  假设真要将楚宁杀人灭口,那就不该丢在乱葬岗,而是直接埋了,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放消息,诱引皇叔一路追查。

  「只要逮着那个凶手就能水落石出。」

  易玦险些翻了个大白眼,「皇叔,这不又是回到原点了?就说了,我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人。」

  「昨儿个我的人在闻香楼撞见了,可惜没逮着。」易承雍一派平淡地道。

  「真的?皇叔,你怎么没跟我说上一声?」易玦啧了声,就怕贼人藏得更深。

  「我已经用你的名义封了城门,不论身分,可进不可出。」

  易玦一听就知道里头大有文章,「皇叔,你这么做的用意是……」

  「之前我忽略了一个线索,凶手将尸体载往乱葬岗时,所驾的马车上头有葵花纹样。」他也不提是雷持音漏讲了这么个线索,省得麻烦。

  「……矿官!」易玦诧异道。

  他的封地占了通州十三个县城,但唯有矿业不算在他的食邑,也不是他管辖,因为王朝中无论任何矿业全都直属京城,唯有玉矿可归于民间,但还是有玉官监看,上等而稀有的玉必须上缴户部。

  而王朝里头,通州是矿业极为发达的地域,不乏铁矿玉矿等等,先皇更是在通阳设立总管府,矿官则是隶属于当地知府管辖。

  「原来如此!」易玦怒得重拍了身旁的石椅,那椅面碎了一角,「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人,分明是蛇鼠一窝!」

  「接下来这事就交给你,事成之后你再随我回京吧。」

  瞧易承雍一副气定神闲,易玦也敛了一身怒气,呷着茶,道:「皇叔,要是让我随行,恐怕圣上那把剑就悬到皇叔头上了。」

  「不是一直都在?」

  易玦忍不住笑了,「皇叔这是要逼皇上出手不成?」

  「不管我逼不逼,横竖他都会出手。」易承雍轻啜了口茶,语气不咸不淡地道:「待你逮着人,回京之后必定要捅破那层纱,楚家讨不到好,万家也要遭殃,我就等着看皇上怎么处置这两家。」

  第六章  揪出内鬼(2)

  易玦把玩着玉杯,忖着许是皇上玩着帝王心术,给了万贵妃一个盼头,万家才敢大动作地布局,想来个一箭双雕,除去皇叔与他之外,还能将楚家牵扯在内,最好是楚家垮台,万贵妃才能上位。然而,皇上也必定给了楚皇后一个承诺,就是想借着双方人马除去他跟皇叔,至于那两家最后谁能得利……他再怎么看都觉得唯有皇上得利。

  「可皇叔,如果皇上想对付的是你,你又该如何?」

  「他不出手,我哪来揭旗起义的理由?」

  易玦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皇叔,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五年前你就是这么干的。」当年宫变前,皇叔要他留在通阳别轻举妄动,他可是听话得很,结果就是一夕政变,江山易主。

  「我能让易珞坐上皇位,自然能将他拉下皇位。」易承雍沉声道。

  当初让易珞上位,不过是为了易珞嫡皇子的正统性罢了,原以为他的秉性不差,谁知道不过几年光景,心思就变异得教人莞尔。

  是权势让人心腐化?不,从一开始人心就贪恋着权势。

  易玦听完,大口呷完茶,稳了稳心神才道:「皇叔还是赶紧找出内鬼吧,要不回京的路上,天晓得还会闹出什么事。」有叛徒是最可怕的事,犹如身边埋了火药,却不知何时会引爆。

  「我心底明白。」

  「那就好。」反正皇叔向来是不需要他帮忙,易玦思忖着一会要怎么前往整治知府,突然又想到什么,凑向前问:「皇叔,厨房里与你坐一块的姑娘是谁?」

  「问这个做什么?」他眸色不善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像是在哪见过她。」

  「你见过的姑娘何其多,也许是个相似的。」

  易玦摇了摇头,「不,皇叔,那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少有相似的,而且我真的见过她,似乎是在宫里。」

  「宫里?」朱嬷嬷头一次跟他禀报关于她的事时,曾提过她身上所穿的是规制的衣裳,代表她是个世家贵女。

  世家贵女还能进出宫阖的,除了是后宫妃子的娘家女眷,不然就必须是公侯世家的千金了,可是一个京城的世家千金怎会出现在通阳城?

  若是无人带领,又无路引,她要如何前来?

  也许他该抽空先查一查,她这副躯壳究竟是何来历。

  「皇叔。」

  「嗯?」

  「那姑娘和皇叔是什么关系?」他更在意的是,他一出现,皇叔就把她掩到身后,不让他瞧见,他和皇叔相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能这般被他宝贝,甚至与他坐在一块儿……真是太教人好奇了。

  对于他的疑问,易承雍只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瞅得他头皮发麻,即刻起身。

  「皇叔,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先走一步。」

  等易玦夹着尾巴跑了,易承雍独坐在亭里,半晌才道:「空济,备纸笔。」

  亭外的空济立刻差人备妥了纸笔送进亭内,就见他提笔作画,空济看得惊诧不已,只因他画的竟是人物画。

  他知道王爷擅画,可已经许久不曾作画,甚至根本不曾画过人物画。

  难怪,近来天候瞬息万变。

  过了约莫两刻钟,易承雍停了笔,问:「空济,依你看来,可有她的七八分像?」

  他不画人物,是因为他根本画不出也不想画,所以他自认在人物画上,他比不上雷持音画得那般鲜活。

  「……主子说的是谁呀?」空济怯怯地问。

  易承雍睨了他一眼,「真画这么差?」

  「这……不差啊,只是属下不知道这画中的姑娘是谁。」春寒料峭,他却急得满头大汗,只因他绞尽脑汁地想,还是想不出王爷凭空画出的到底是谁。

  「当然是雷姑娘,她天天跟在我身边,你却认不出?」莫不是空济也跟他有了同样的缺陷吧。

  空济愣神了下,意会过来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要是说太白会很伤人,可要是说得太含糊,雷姑娘瞧见了却不知道王爷画的是谁,到时候王爷的脸要搁到哪去放?这情况真是太为难他了!

  「真不像?」易承雍再问。

  空济张了张口,试着用最委婉的方式道:「主子,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而是主子画的就像是另一个姑娘,雷姑娘她有双很勾人的桃花眼,天生媚骨之姿,眼波流转之间凝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气息。」

  说到最后,他放弃了,横竖他委婉不起来,这番话也就比「主子画错人了」好一点点,可王爷怎会画错人?这凭空画出的姑娘到底是谁?要知道,王爷记不了人脸的。

  易承雍听到最后,浓眉微蹙。雷持音确实容貌娇媚,可那双澄澈杏眼带抹英气,硬是消减了几分媚态,这和空济形容的媚骨之姿大相径庭。

  难道,他所瞧见的是真正的雷持音,而不是那具躯壳的面容?

  目光落在画像上,他提笔稍作修饰。

  原来,他瞧见的是雷持音真正的模样。他原本是要让人将画像带回京城,让人暗中去查探,没想到会意外得知这消息。

  他不自觉地微勾唇角,为了唯有自己才看得见她的美而喜悦着。

  后院里,众人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事了?」刚从外头回来的空澧瞧着同袍聚在一块,搭住其中一人的肩低声问着。

  「找到内鬼了。」其中一人道。

  「……谁?」空澧心尖一抖。

  「空溟。」

  「怎么可能?」

  「咱们也不相信,可是听说在空溟房里搜出东西,王爷已经亲自审了空溟,如今还留着他一口气,是因为他说还有内鬼,只要王爷留他一命,他愿意供出那人,如今人就押在柴房里。」

  空澧愣怔地瞪着他,好半晌才道:「王爷冤枉空溟了,空溟怎可能做这种事?可别是胡乱栽赃,随意处置咱们,咱们可是都跟在王爷身边十几年的。」

  「空澧,空溟自个儿承认了,我跟空济是亲眼瞧见的。」空汶从房里走出来,无奈地叹口气。「王爷发话了,要将空溟押回京城再审。」

  「要真是如此,会不会是空溟不想死,所以想找个垫背的?他要是胡乱指个人,咱们也是百口莫辩。」空澧满脸愁容,像是怕极了惹上事端。

  「别担心,王爷说了,这事他会详查,绝对不会让人有机可乘,挑拨咱们兄弟的情谊,横竖这事就交给王爷,回京之后就能水落石出了。」空汶拍了拍他的肩,便要朝外头走去。

  「你去哪?」

  「准备守夜,王爷说了,让我看着空溟。」话落,空汶便径自离开。

  空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身旁的同袍拍了拍他的肩,各自回房。独自站在原地好半晌,空澧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决心,无声地跃上屋顶,疾驰而去。

  来到柴房旁的屋顶,只见两名同袍看守。

  同为空武卫,对彼此的身手都是清楚的,空澧心知要一口气撂倒两人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抓准时机。

  空澧深呼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在底下两人察觉的瞬间,闪身到他们身后,飞快地朝后颈一劈,两人随即应声倒下。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短匕,大步踏进柴房里,就见昏暗的柴房中间,有个人坐在椅上,他大步流星,举起短匕——

  「空灌,你在做什么?」

  话音迸现的瞬间,他的手被握住,想反击又被反折手臂,被迫单膝跪地,几乎同时,柴房里点上了烛火,教他瞧见坐在椅上的人不是空溟,而是——

  「王爷……原来……」

  原来这真是个陷阱!空澧愤恨地垂下脸。

  他想过这可能是个陷阱,毕竟他所知道的内鬼只有他一人,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人,可他就是担心万一是真,自己的身分会跟着曝光,才狠下心想除之而后快。

  易承雍静默不语,举步来到他面前。他真是不得不说雷持音的法子真是好,竟如此有效,才刚放出消息内鬼就自动上够了。

  「空济。」

  「属下在。」

  「毒哑他的嘴,再卸下他的四肢关节,回京时将他带上。」

  空澧蓦地抬眼,目光阴狠,「王爷连问话都不想问?」

  「有必要?」易承雍冷声道。

  他出现在厨房门口时,如果不是雷持音喊出他的名,他会以为他是空济,因为他很刻意地模仿空济的站姿,因此在雷持音喊出他的名时,他已经心生怀疑。

  但他不能当着空济的面道破,因为他不愿空济有任何质疑他的时候。

  空澧突地放声大笑,「确实,确实没有必要,可就算王爷毒哑我也来不及,王爷的秘密我早就已经回报京城了。」

  「那又如何?」

  「王爷的秘密一旦被他人得知,就算有空武卫也护不住王爷。」

  「废话说完了?」易承雍神色始终淡淡的,朝空济递了个眼色。

  空澧感觉空济正要扯着自己走,顿时挣扎起来,「难道王爷不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收买我,甚至空武卫里头还有几个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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