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茉莉则是一脸忐忑不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厉害,听白绍文说,狄氏目前只有一位继承人,换句话说,除了过世的父亲之外她还有一个哥哥,她就要见到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对方究竟长什么样子?他知道她的存在吗?
“喀”的一声,厚重的实心木门打开了,茉莉的身子抖了一下,抬起头,发现进来的只是方才领路的管家,并不是她期待的哥哥,心里小小失望了一下。
管家捧着一个像是医疗箱的东西走到茉莉面前,以平淡的语气开口说道:“麻烦请你卷起袖子让我验血。”
“验血?为什么?”茉莉一脸错愕。
“对啊!好端端的干什么要验血?”白绍文一惊,头一个反对。
“这些年来狄氏认亲的至少有十几个人,验血完全是按照律师的意思,只要证明确实和过世的主人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可以留下,如果是假的,那么……”管家停顿了一下,使用同一招应付每一个上门认亲的人。“狄氏会保留控告的权利。”
茉莉觉得十分难堪,这管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神情已经透露出鄙夷,分明认定了她也只是一个想上门来占便宜的骗子!
“我并不是为钱而来的!”她又羞又怒,激动地双手握拳。“什么财产好处我全都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还有我的亲人,只是这样而已。”
“对啊对啊!她真的是狄老头的女儿!”白绍文也在旁边喊着。开玩笑,一旦验了血不就全都完了?该死的!自己怎么没事先想到这一点,还以为只要上门编个故事就行了!“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偷偷把血调换?”
“所有验血资料都是送到具有公信力的医院做检验,不可能会出错的。”管家语气依旧平淡,但已经添加了不耐烦。“如果不是心里有鬼,简单的验血动作为什么令你们这么为难呢?”
狄明威还没走进书房,就听到里面疑似抗议的声音,他嘴角勾起冷笑,伸手推开门,以再冰冷不过的声音说道:“连验血的勇气都没有,还想来这里行骗吗?狄氏——”
从门口传来的声音让茉莉一震,虽然说话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但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很像足……
“茉莉?!”狄明威和茉莉几乎是同时抬眼看到对方,两个人在一瞬间都怔住了。
一定是谁在和她开玩笑吧?再不然就是有哪里弄错了!
当狄明威喊出她的名字的时惧联,茉莉原本想高兴地回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就像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虽然她曾经想过,如果能在伦敦和狄明威不期而遇那该有多好,但……她来这里是因为白绍文说她是这个家的女儿,来这可以看到跟她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哥哥,但那个人怎么可能是狄明威呢?
狄明威……他只是刚好姓狄而已,或许只是这个家族的朋友,刚好过来这里帮忙,对!一定是这样没错,狄明威不可能是她哥哥,老天不可能会对她开这种玩笑的!
“少爷,我已经解释过了,但这位小姐并不愿意验血。”管家踏前一步,向狄明威解释事情的经过。
“这件事我来处理。”狄明威语气冰冷地开口,目光从茉莉身上移到白绍文身上,黑瞳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嫌恶之色。
别人他无法确定,但白绍文肯定是上门来骗钱的,只是没想到白绍文真的可以寡廉鲜耻到这个地步,抛弃茉莉多年不说,现在居然还带着亲生女儿来这里冒充别人的女儿,真是笑话!
“少爷?他为什么喊你少爷?”茉莉听到这里心中一冷,身体开始剧烈地发抖,不由自主地走到狄明威的身边,颤抖地抓住他的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对不对?你只是受雇于人的普通人,怎么会是这个家的少爷?”
她慌乱的想从狄明威的身上找寻答案,这才发现,眼前这人只是长得很像狄明威,她认识的狄明威从来不抹发油,也从来不穿西装打领带,因为那会让他很不舒服,而且,她认识的狄明威,脸上从来不会有这种冷冰冰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狄明威长得这么像?”接二连三的打击把茉莉吓坏了,小手绝望地抓着他,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就是狄明威。”狄明威见她脸色死白,知道她完全误会了,所以才会这么伤心绝望,但这复杂的情况一时片刻也解释不清楚,他只能伸手握住她,以目光安抚,希望她不要害怕,多相信自己一点。
“不可能!不可能!”狄明威的答案让茉莉心碎了,她承受下了这个事实,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茉莉!”狄明威及时伸手抱住她,他咬牙狠狠的瞪向白绍文一言,随即将白茉莉一把抱起,转头对管家吩咐道:“请医生过来一趟。”
说完后,他抱着茉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被单独留在书房里的白绍文起初有些莫名其妙,但之后回想茉莉和狄明威两人的对话,心里也猜出了一个大概。嘿嘿嘿……看样子他就要发大财啦!原本只打算靠茉莉冒充狄老头的女儿,多少骗一点钱,但想不到现在情况变得对他更有利了!
狄老头唯一的儿子,似乎对茉莉有相当大的好感啊!不然不会一见到她晕倒就急成这样。而且看这两个年轻人的样子,像是早就已经认识,还培养了不错的感情。
嘿嘿!如果茉莉和狄家少爷真的在谈恋爱,那么他非但不用担心被赶出去,相反的,以后他在这里还会有拿不完的好处呢!
想到这里,白绍文心情愉快地从口袋掏出烟,跷起二郎腿,在书房里悠哉悠哉地抽起烟来了……
第九章
经过医生的诊断,茉莉是因为一时情绪激动而晕倒,只要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听完说明后,狄明威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将茉莉安置在自己的房间、睡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坐在床边凝视着睡得很沉的茉莉。短短几天不见,她似乎瘦了不少,狄明威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脸颊,心里忍不住又咒骂起白绍文。
“茉莉,虽然那家伙是你的父亲,但他确确实实是一个混蛋。”狄明威喃喃低语。“小东西,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那全部都不是真的,你绝对不是我的妹妹,你无须为这件事情感到伤心难过,当然一开始我也曾怀疑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妹妹,为了确认这件事,我做了DNA比对,不可否认,得知结果的当时我是有点失望,因为如果你是我的妹妹,我就可以把你接回家好好捧在手心里疼爱,也不用伪装长腿叔叔的身分找机会照顾你了。”
狄明威拉起茉莉的手,凑到嘴边印下一个吻,以更温柔的声音倾诉;“对不起,我对你隐藏了自己真正的身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有时候我甚至以它为耻,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不管你要怎么打我、骂我,我都愿意接受,只求你千万不要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谎言而感到伤心……”
突然之间,狄明威感觉到茉莉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他欣喜若狂,立刻低头看向茉莉,注意到她的眼睫颤了颤,最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茉莉,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狄明威关心地问,见她神情有一丝抗拒,他立刻开口解释:“你放心,你不是我的妹妹,绝对不是!”
为了不让茉莉误会,他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次,包括当年亲眼目睹白绍文和茉莉的母亲私奔的情形,他因为好奇派人调查他们的下落,后来在布莱福意外遇到她,又如何确认她不是自己的妹妹……全部巨细靡遗,一字不漏地详细说明。
茉莉始终沉默的听着,一直到狄明威说完了,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让他十分紧张,第一次猜不透茉莉的想法。
“所以,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过了好一会儿俊,茉莉才开口提问。
“对。”狄明威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目光因为陷入回忆而变得十分温柔。“我第一天在庄园住下的时候就遇见你了,当时我在想,如果这个小女孩真的是我的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既然你已经验了我的DNA,知道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这正是茉莉觉得不明白的地方,算起来,她是狄明威父亲的情妇和另一个男人生下的私生女,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嫌弃她,反而还大费周章地虚构另一个角色当她的长腿叔叔?
“我从来没有和你聊过自己的父亲对不对?不是我不想谈,事实上是我不齿谈论他。”狄明威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深吸一口气,决定向茉莉坦承一切。“以世人的眼光来看,我的父亲……或许称得上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吧!他对女人,有一种想要搜集的变态欲望,举凡他看上的女人,不管花多少代价他都会弄到手,再使尽各种方式虐待她们,对于比较喜欢的,像是你的母亲,更会被他安排在特殊的住所,当他私人豢养的情妇。”
茉莉双手紧握成拳,内心很不认同这样恶劣的所作所为,但依然忍耐着听下去。
“大部分的女人因为无处可去,一方面也畏惧我父亲的权势,只能将恐惧藏在心里,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狄明威摇摇头,继续说道:“但是你母亲不同,她外表看起来温柔娇弱,却有足够的勇气逃离我父亲,当年我因缘际会去到她住的地方躲雨,亲眼看见她逃出那里。”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当时她已经怀孕了,唯有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勇气,为孩子的未来不惜一切豁出去!
“因为钦佩她的勇气,所以我私下派人调查她的下落,不希望她被父亲抓回去。”说到这里,狄明威微微苦笑。“或许这么说是大大的不敬,但我确实很高兴我父亲当时中风倒下了,若不是那样。我相信你们一定躲不过他的报复。”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听到这里,茉莉神色一黯。
一直以来她始终不懂,妈妈为什么要对爸爸这么好?明明他懒惰不去工作,只爱赌博和喝酒,但妈妈依然把他当成世界上最好的人,原来那是因为她曾经在地狱待过,所以即便是爸爸那样的人,妈妈也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
“明白什么?”狄明威好奇地问。
“明白妈妈为什么始终觉得爸爸是一个好人,她一定很感谢他将自己救了出去。”茉莉语气平静地开口,只是,随着真相大白之后,更残忍的事实也就摆在眼前了——她的亲生父亲为了钱,宁愿不认她,在明明知道事实的情况下,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说她是狄家的女儿,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什么好哭的!茉莉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难以抑制的泪珠依然一颗接着一颗从眼眶里滑落,狄明威见状,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无声地给予她安慰。
“我明明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为了骗钱,居然狠下心对我说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茉莉紧紧地搂住狄明威,尽情哭泣,释放她内心的悲伤。
“如果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那么许多痛苦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为了转移茉莉悲伤的情绪,狄明威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也始终不明白,彼此仇恨的两个人要怎么当夫妻?但我的父母就是这样,他们彼此看不起对方,单纯只是因为利益而结合,我母亲生下我之后,觉得自己已经为这场婚姻尽了义务,于是立刻返回法国继续当她的贵妇人,从来不管我,也不曾来看过我,只是不停地寄钱来,以及聘请最好的老师来教导我,但那绝对不是出于爱,只是担心被其它上流社会的人嘲笑,所以勉强在尽自己的义务。
“父亲倒下后将所有的产业全都交给我,每个人都很羡慕我,哈!这种家庭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的母亲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我的父亲在所有人眼中,更是一个嚣张、没血没泪的恶棍,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孤独的活着,甚至也相信自己会一辈子孤单的活下去……”
狄明威说到这里停住,紧紧握着茉莉的手,发自内心真诚地说道;“直到我在山丘庄园遇到了一个神奇的女孩,她和我一样都是不被家人疼爱的孩子,但她始终很乐观,努力地不让现实生活打倒自己,甚至,在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给了我最温暖的笑容,无条件的接受我,只有在她的身边,我才能感觉到平静和快乐。”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茉莉俏脸一红,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
“当然有!你是上帝为了弥补我,特别送到我身边陪伴我的。”狄明威微笑,忍不住低头吻她。“我刚才告诉你的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其它人,所以请你看在我这么坦承的分上,原谅我过去对你说了谎。”
她先前昏倒的模样确实吓坏他了,一切都是他不好,倘若他早点对茉莉坦承身分,说出过去的故事,她就不会被白绍文欺骗,甚至伤心难过的昏倒了。
茉莉已经不怪他了,尤其听完他成长的故事,她心里只是更充满了浓浓的怜惜和爱。
曾经都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孤单的人,直到他们遇见了彼此,一加一大于二,两个人因为有了彼此,所以从此不再孤单、不再寂寞。
“说谎真的很不好,我得好好想一想才行……”虽然如此,但茉莉仍故意板起一张脸。
“茉莉……”狄明威苦恼地皱起眉。
“骗你的啦!”娇笑的同时,茉莉伸长了双手,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扑入狄明威的怀中,并且主动献上双唇,无限温柔地吻上他。
两人缠绵了许久,狄明威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开,抵着她的额头问道:“那原谅我了?那么留下来陪我。”
茉莉摇摇头,见他一脸错愕,这才伸手捣住他想抗议的嘴,温柔笑道:“这里是伦敦,不是我们的家,我不习惯,所以要先回去,不过你别担心,因为我会像过去那样,在家里乖乖的等你回来。”
“好。”狄明威也笑了,低头在她的额心印下一个吻,诚心地允诺道:“等我把这里的事情解决,我很快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