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在做什么……
她一面后悔愈说愈冲,却又不甘心自己被他看透,不甘心明知他对爱情的态度,她还是爱上了他。
「妳……就为这个?」他不可思议地看她。「值得做到这种地步吗?」
「值不值得那是我的事,再见!」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下车离去。
车门「砰」地被用力甩上,苗子齐的脑中也轰然一片空白。
半晌,沮丧地垂下手。
她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是气话还是目的达到了,不需要再应付他,最真实的声音?!
他一向认为自己十分了解女人的,可是,和席宝琳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他怎么就是猜不透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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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过年,是苗子齐与席宝琳最难捱的一个年。
苗子齐手边的活动还是没停过,但脑子里转的都是席宝琳遽然转变的原因,两次排错模特儿的活动通告,引来更多女人会错意、争风吃醋的麻烦,而席宝琳则猜想他会打电话给她,故意关机几天,生闷气又烦躁得什么事都静不下心做。
「余暇」和「宝阁」虽然属服务业,但席宝琳仍依父亲留下来的规矩,让大家好好过个年,也跟其他公司行号一样,放年假。
大年初四过去,各行各业渐渐恢复平日的作息,上班的上班、开工的开工,但不管走到哪里,街上的气氛仍是一片喜气洋洋。
年假结束,席宝琳首次将手机开机,等了老半天,并没有预期的一连涌进苗子齐发出的数十通简讯,她望着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萤幕,愣了好久。
她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苗子齐心中的分量?
一连几天,席宝琳都待在「宝阁」,除了忙,也是刻意不到苗子齐找得到她的「余暇」,想等他先打电话来,看他要怎么为自己的缺乏诚意道歉,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他。
不过,她仍旧不会承认自己的感情,毕竟,他的爱情观对她而言,太多风险,需要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慢慢观察,在不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前,她当然也不会轻易坦白。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星期,等到她开始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难道,他也在生她的气?气她胡乱发脾气?气她任性不讲理?
然后,他就觉得她不那么可爱了,顺水推舟,转移目标去?
他口中所说的爱,才几日就过期了?
席宝琳带着满腹的疑问和气生完了之后开始感到不安的心情,来到「余暇」。
除了开工时来发开工红包,这几日没出现,小伟见到她便热情招呼,不待她问,就自动提起苗子齐带着旗下几位模特儿和台湾设计师到巴黎参加服装展的事。
因为,他的助理小女朋友也一起去了。
「席姊一定也知道,不然不会这么巧,他们昨晚才回国,今天妳就出现了,是不是和齐哥约在这里见面?」小伟早就认定他们在交往,丝毫不察席宝琳尴尬的神情,擅自揣测。
她走往自己的老位子,气愤地扭着手指,这件事,完全没听苗子齐提过。
不过,又好像有提过……只是时间没那么确定……
如果,除夕那一晚是他的精心安排,那么这次没确切告诉她出国时间的事……是不是也有关联?
她不想如此猜测,但是却又悲观地无法否认这个可能……
坐在位子上,心绪浮动,事情被她愈想愈复杂、愈想愈糟。
每次,前方那扇玻璃门被推开,席宝琳便不自觉地抬头望去。
门,开开阖阖,人,来来去去,她的心情从怀疑到气愤到失落……最后,沈入浓黑的咖啡里,苦中带酸。
她还是输了吗?
尽管那么小心,尽管从不承认,她还是爱上他,而他,依旧是那个不肯为谁停下脚步的潇洒男子。
现在,不管她气不气他、原不原谅他,也许他根本不在意了。
一定要他证实自己真心的那股坚持,突然间变得幼稚又可笑。
蓦地,眼角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期待地抬起眼,令她错愕的,来的人竟是……王俊成?
王俊成笔直地走向席宝琳,最后停在她的座位旁。
「俊成哥……坐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对不起,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妳……硬是拜托小吴,他被我求得没辙了,才说妳下午习惯来这里喝咖啡。」王俊成满脸惭愧地说。
「没关系的……打电话给我,我就告诉你了呀!」她微笑说。「是说,刚才我在店里,你怎么没说?」
「因为……这件事想先瞒着我爸……」
「了解。」她点头,然后,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伟此时又站在护花使者的角色走过来了,席姊是齐哥的女朋友,闲杂人等一律──赶。
席宝琳知道小伟的性子直,连忙请他煮杯咖啡,并介绍给他,王俊成是她像家人一样亲的好朋友。
「看妳,走到哪里都有护卫队。」王俊成只将小伟当成暗恋席宝琳的人,她有多受欢迎,他一向都清楚的,也因为如此,他才会一直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期待自己有天能在宝阁独当一面,到那时候才有资格将心意告诉她。
「俊成哥,你说很重要的事是?」
「我设计了一只戒指,在拿给我爸评分之前,想先听听妳的意见。」
「嗯……」她了解王俊成一直希望得到王师傅的肯定,无奈王师傅是很传统的父亲,对孩子表达关心的方式通常是责备,就怕说多了赞赏的话,孩子反而会骄傲自满,咸不了大器。
王俊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盒,轻启盒口,一只样式典雅的圆戒静静闪烁着光辉,她向前倾去,发出赞叹。
「好美……好细致。」她取下戒指,仔细端详──戒面镶嵌五十颗小碎钻,戒边两侧细雕着古典花纹,金工精巧,让人爱不释手。
「妳要不要试戴看看?」见她喜欢,王俊成不觉有些激动。
「好啊!」她二话不说便将戒指套上无名指,转身向后,让阳光能映上钻石折射出绚丽火光。
反复从各个角度欣赏,席宝琳望着手上这只秀丽高雅的戒指,微笑地说:「没问题的,王师傅一定会喜欢这个设计,看来『宝阁』以后就要由你接棒喽!」
专注于戒指设计的席宝琳,完全没注意到店门外伫立着一个脸色铁青的男子,那个人,便是苗子齐。
见席宝琳满脸笑意地展示手上的戒指,证实了她之前所说的一切,全是出自真心,她想挫挫他的自信,想看看他知道自己被玩弄之后的表情,他对她的呵护与珍惜,对她来说,是应得的战利品。
苗子齐明白了……明白得很彻底。
他打消了进门的念头,忍着胸口即将爆发的愤怒,转身离去。
「先说,」席宝琳取下戒指,将它放回绒盒。「这戒指就摆在柜上喽,做为我们这一季主打的商品。你命名了吗?」
「还没……」王俊成摇头。
「那就命名为princess?我觉得它就像女人梦想中,公主应该配戴的美丽戒指。你觉得呢?」
「好、当然好……」王俊成简直心花怒放。这戒指便是他为自己心目中无可取代的公主所设计的,席宝琳为它命的名,正切合他的心意。
「喝喝看这里的咖啡,我觉得很不错。」她对自己店里贩售的商品,无论是「宝阁」还是「余暇」,都认为是能带给人幸福的能量,而不仅仅只是一杯咖啡,或是一个饰品。
王俊成啜饮一口,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
「嗯……」他正在鼓起勇气。
当他再度抬起头的一瞬间,她从他的眼神中抓到了某种讯息,她心头一紧,直觉不能让他开口,这一开口,又会发生她无法收拾的变化。
「宝……」
「俊成哥──」席宝琳抢先开口,阻止了王俊成要说的话。
「嗯?妳先说。」
「我一直想着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她边说边想,想着要讲什么……
「什么事?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还要考虑这么久?」
「呵……也对,」她脑子拚命转、拚命转,最后脱口而出的,竟是:「我交男朋友了……」说完,她咬着唇,敛眼不敢看他的表情。
「是、是……喔……这是好事啊……为什么要瞒着我?」王俊成勉强地笑了笑,却难过得说不出祝福。
终究,还是来不及……
「因为才交往几个月,还不是很稳定,想跟你分享却又怕被甩了,那就糗大了……」她似真似假地以和苗子齐之间的感情做蓝本,挡住王俊成即将说出的告白。
「怎么可能被甩?!不会的,妳这么美、这么善解人意,每个男人都想把妳捧在手心上,别胡思乱想。」王俊成毕竟深爱她多年,即使得不到她的青睐也不愿她如此贬低自己。
「我真的有那么好吗?」至少,在某人眼中,或许还不够。
「当然!」他加强肯定语气。「从小,身边的人哪个不疼妳?大家都把妳当公主般宠爱,更别说学校里一大堆跟在妳后头想亲近又不敢亲近妳的臭男生,就是因为妳值得我们这样疼妳、照顾妳。」
「谢谢……谢谢俊成哥一直对我这么好……」她感动又感伤地说着,然而,说不出口的是心底一千次、一万次的对不起。
她竟丝毫未察他隐藏在心中多年的情感,那么纯粹、那么浓烈……
「哎──说什么谢不谢的,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他抓抓头发,心想,算了,做哥哥就哥哥吧,起码她有事的时候,他还能义正词严地跳出来帮她出口气。这样……也够了吧……
「俊成哥也该交个女朋友照顾你。」她由衷希望他能幸福。
「那也得先过我老爸那一关,男人事业无成不能讨老婆。」他笑答。「我得赶紧回店里了,希望有妳戴过的这只戒指能带给我好运,这次不挨我老爸的骂了。」
「嗯,没问题的,这次我一定挺你。」
「谢啦!」他坚强地给她一个笑容,起身,忍着回头的欲望,踩着平稳的步伐,离开她。
席宝琳低下头,不忍看他离去的背影。
一直以来,她盼着寻得真爱,一份单纯、不掺入任何现实考量的纯爱,但是,她却忽略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这个人、这份爱,她能不能给予相同的回应……
爱一个人苦、不想辜负却也无法接受不爱的人也苦,为什么没有一个简单的公式,能将这些过多、不及的爱加加减减,分送到每个渴望得到爱情、得到幸福的人手中?
她将视线调回窗外,想起争吵后尚未联络过的苗子齐,一颗心,更沉重了。
第十章
日历一张一张被撕去,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新年的节庆气氛就算正式落幕了。然后,便又是日升日落,挨着一日复一日。
席宝琳依旧坐在「余暇」里,手上摊著书,就如她过去两年多来寻常的生活方式。
那个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叫苗子齐的男子,变成了一个梦,梦醒之后,无论梦中的画面曾经如何的真实,终究是空的。
近来,她看书的速度变得愈来愈慢,每看几行,书中的文字总会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苗子齐,中止她的阅读。
一个月了,他已经消失一个月了。
如此彻底地断了音讯,再怎么乐观的人也该死心,何况凡事谨慎、聪明的席宝琳。
她已不再去揣测他对她有没有过真心,不必伤脑筋要如何面对两人未来的相处,不必再梗着那股委屈,猜想他究竟是不是一开始就抱着玩弄她的心态。
因为,这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生气、怨恨,只是加深他在心中的重量罢了,至少,她庆幸自己在分别的前一刻,没有承认爱他,还能自圆其说地安慰自己,留住了一些尊严,尽管心底比谁都清楚,她彻底地输了。
原来,尽管不谈情说爱,只做朋友,分离之后还是一样痛的。
被伤害、被背叛的感觉,并不会因为关系的不同而减轻。
或许,是她太寂寞了,所以,才会让狡猾的他一步一步地走入她空荡荡的心房,当她已渐渐习惯他的存在,喜欢有他陪伴的生活,一下子人消失了,是措手不及,是不可置信,所以才产生痛的错觉。
她只是需要再重新习惯以往的生活,慢慢地清空他存在过的痕迹,记忆力有限,终有一天,关于他的种种片段都会淡去的。
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长期睡眠品质不佳而酸涩的眼,长长睫毛下覆着的是缓缓涌上的湿润。
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欺骗不了自己。
她好想他……
眼前的黑暗让她不知该往何处走,不知该如何拉起这颗沉重的心。
她静静地闭着眼,静待心中那股悲伤隐去。
今天,他不会出现了,以后、未来的每一天,他也都不会再来了……
她该离开了,这样每天每天,花整个下午的时间,等待一个不会再出现的人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她悲凄地笑了笑,笑自己真傻,一睁开眼,却被前方冷不防出现的人吓住了。
苗子齐竟就不声不响地坐在她眼前?!
她微启着口,震惊地发不出声。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苗子齐扯扯嘴角,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教人又爱又恨的自信表情。
其实,他在ㄍㄧㄥ。
为撑住男人那点无聊的死要面子,他不能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能让她知道,她将他伤得多深。
明知道她就要嫁人,他却该死地开始为她守节。
说守节并不夸张,只不过不是他自愿的就是了。
当看见她戴上那个男人送的戒指,笑得如此灿烂,对照大年初一她说过的那些话,他终于了解那不是气话,自始至终,她只是陪他玩个游戏,一场由她精心设计的爱情游戏,他却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动了真情。
为了让他明白感情被玩弄的痛苦,她居然笨到用自己的身体勾引他?
不,说勾引也不对,基本上是他色欲熏心,一头栽进她的美丽和那捉摸不定的神秘气质,除夕那晚,他很冲动,根本克制不了,她根本没有机会拒绝,才会发生……
她一定很后悔。
早知道她就要结婚,早知道她还是处女,他就不该坏了她这份完美。
爱她,就要祝福她,放手让她回到真正爱的那个男人身边。
[狗屎!]
这是他这一个月来日夜煎熬,为了表示自己不在乎这点痛、为了让自己重振雄风,才勉强用来催眠自己的说词。
那天离开「余暇」,他简直是疯了,一路以近百的时速在街上狂飙,最后,撞毁了一处建筑工地的大型广告看板,坐在差不多快烂了的跑车里,被拖吊车拖到修车厂,沿途还有劳警察杯杯「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