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个穿着长衫,留着一把山羊胡,一双细长眼的中年男子,冷冷的站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刘俊则从来可没有半点的敬老尊贤的想法,他看到那人嫌恶的眼神,心里就忍不住冒火。
他指挥着自家剩下的几个还站得住的家丁,张狂的吼着,“把那个老不死的给我拖过来打!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够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不?!”
那中年男子身边的两个男人立即上前一步,他们身高体壮,脚步沉稳,两边太阳穴凸起,有点见识的人一看就知是修炼内家功夫的高手。
中年男人听着刘俊则的“豪迈之语”,连道了三声好,然后语气一冷,拿出了身上的官牌,大声斥喝。“我乃廖知州,谁敢动我?”
刘俊则一个纨裤子弟,对于官场几乎不懂,嗤笑了一声,并不退让,“知州又如何?照样给我打!打死了人就算我的!”
廖知州第一次见到这样不知所谓的人,冷笑了声,也对身边的人下了命令。
“无知小儿,本以为那密状里说的言过其实,如今看来居然是半点不差,说不定事实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来人啊!将这顽劣之人给押下去,我今儿个就瞧瞧,这茶城的土霸主又能够将我廖知州如何!”
刘俊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甚至还要牵连了整个刘家,还兀自嚷嚷,却被廖知州身边的人给押了下去,而守城的百户不是个没眼力的,一见那官牌就知道是大人物来了,一想起刚刚城门口的闹剧,就恨不得今儿个自己不在这里,却偏偏撞上了这样的事情。
“大人……”
廖知州脸色不佳的看着他,也知道跟这样随风摆荡的小人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嗯!别的事情不说,先把这些共犯一起押了下去,等我开堂审理再说其它。”
百户哪里敢说个不字,调动手下连忙将那些平日嚣张的不行的刘府家丁都五花大绑起来,连推带拉的送进了衙门。
不说茶城里又是如何的一番热闹,彭黎华和宫丞楠则是站在船边,不断的往茶城的方向看。
彭黎华一点也不懂,宫丞楠明明就舍不得一个人离开,却偏偏要故做大方的意义在哪里,他冷着一张脸,看起来还颇有点欺骗性,只是若站得近了,却可以听见他快速的嘟囔着。
“明明就是个小心眼的,还要装什么大方,瞧瞧!现在船都要开了,却还没见到人,只怕人家都把他当成妖怪了,哪里还会跟着他?我就说他总有一天会被那个故做大方的个性给坑了一把,这不就是现世报吗?!”
忍了他大半天的宫丞楠,忍不住回头一瞪,那眼里的冷意把人冻得可以刮下一层霜来。
“闭嘴!”他早知道这个蠢货绝不会放过挖苦他的机会,但是现在他可半点也不想忍着他。
彭黎华见他终于给了点响应,反而更有兴致了,摆着高贵不可亵玩的脱俗美,嘴里却毫不留情的继续批评。
“还说什么你懂得女人心,知道那姑娘一定会舍不得你跟了过来,还说我就是不懂!结果瞧瞧现在,人呢?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人……噢!”
“再啰唆我就扔你去河里清醒清醒!”觉得自己有可能真的被傻姑娘给抛弃的宫丞楠这时候的脾气可一点都不好,完全无法忍受他继续在自己的耳边废话,送了一拳给他。
这个心狠手辣的!彭黎华捣着被打到的伤口,痛哼了一声,再也不敢说话了。
“呦——船要开了!还没上船的快点咧!”
船老大的声音响亮的回荡在码头上,宫丞楠一听见这声音,心中忍不住又更焦躁了些。
难道她是真的狠下了心不来了?
难道真的是他对她的感情估算错误,她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他?
他心里焦急得不行,脸上却不显,只是等到船老大招呼了第二次的时候,就是他表面上装得再平静,也再也无法真的泰然处之,他往前踏了好几步,似乎这样就能够在最快的时间见到她出现的身影。
假如她真的会出现的话。
然而时间过得好像飞快,好像才等一会儿,船老大又喊了两次,他心中的烦躁升到最高点,等着船老大喊了最后一遭,他眼里的黯然再也无法掩饰。
他咬咬牙,转身往船舱的方向走去。
他不能不走,皇上还在都城里等着他们,为了不让安王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占了这天下,他必须回都城一趟。
只是他绝对不会就放手的,就如同他早已在心中对自己说过的,他的人,就是跑到天边他也不会放手。
忽然,站在船头上的彭黎华大呼,“回头!回头!傻子啊!你等的姑娘来了!”
码头上突然起了风,彭黎华的喊声他听了两次才终于听清,他想也没想的直接回头看去,远远的那一端,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有些踉跄的往他跑来。
他忍不住咧出一个笑,迈开了步伐跳下船,快速的往那个身影奔去,最后在她差点撞上他的瞬间,紧紧的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他满是害怕的说着。
洛蜀葵喘得很,一路跑了过来,她觉得这一段路像是长得没有尽头,随着天色渐渐暗下,她越跑越觉得没有希望,但是脑子里一直想着他说的话,她就想也不想的继续往前奔跑。
“我来了!大郎,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我怎么能够一个人等着?怎能天天担惊受怕的想着回来的是完好的你,还是……你的冰冷身体?”她喘着,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是眼睛却像是在发光一样,充满情意。
“我怕你怕我,怕你听见了我是怎么活过来的之后会厌了我!我……”
“一开始是我想错了,我就是怕两个宫丞楠,哪一个是对我好的人?哪一个是会说爱我的人?我就是怕,怕在你的眼里,我会成为一个笑话,我……”洛蜀葵想起自己的蠢笨,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她顿了顿,然后双颊发红的粲笑了起来,“但是我想明白了,哪一个人都是我的大郎,哪一个人都是爱我的,也是我爱的,我不能就这样放了你一个人走,所以我就收了包袱来了!我……”
她再也不能说话了,他火热的唇舌盖住了她的,两个人闭上了眼,只想用最单纯最直接的方式去体会彼此的激动。
她软着身子,一次次的迎合着他,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贴靠在他的怀里,两个人的身躯没有任何的空隙的贴合,似乎就这样吻着就是最幸福的时候。
船老大看着两人,忍不住挠挠头,转头看向还在船头上的彭黎华。
“公子,这船是真的要开了,赶紧把人叫回来吧!我可是不等人的!”
彭黎华看着那两口子甜蜜蜜依偎在一起的模样,心中升起了浓浓的羡慕。
可恶!这是炫耀啊!欺负他童子鸡吗?!
见那两人还难分难舍的搂着走路,他忍不住就对着他们大吼,“抱着怎么走路啊!也不怕拐了脚!走快点!”
听着那充满怨气的声音,宫丞楠和洛蜀葵忍不住相视一笑,只是她的眼里还多了几分羞涩。
“走了!”
他们牵着手,快步往船上奔去,紧握着的双手,再也不肯松开。
第9章(1)
三个人按照宫丞楠的计划在郎水下了船,然后快速的赁了一辆马车,日夜兼程的赶往都城。
起初路程还算平顺,但在距离都城不过一日的路程时,路上突然多了许多拦路人,彭黎华早知道敌人不可能让他平安返回,早已经准备好了武器,和宫丞楠下车应战。
会被派来拦阻,代表他们也不是等闲之辈,宫丞楠和彭黎华两个人对战起来已经有点吃力,以至于当发现有两个人往马车里攻去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法抽身去救。
只是下一瞬,当敌人都以为宫丞楠和彭黎华会因为马车里的那个女人被挟持,而束手就缚时,掀开车帘那两个人却突然双腿一软直接倒在马车边上。
彭黎华忍不住一边打一边猜测的道:“这安王也太抠了吧!居然连饭都不让人吃饱?这种紧要关头,那两个人居然腿软了?还晕倒?”
宫丞楠大约知道是洛蜀葵动的手,却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只想着赶紧解决了对付着自己的三个人,回到她的身边守着。
就算她身有神力,但是她怎么说也是女人家,这样的危险自然是能免则免。
从骨子里来说,宫丞楠也是一个大男人,即使她壮得举起一头牛都不是问题,但对他来说,她还是柔弱、需要人保护的一个傻姑娘。
围攻着两人的黑衣人也知道正面迎击这两个人只是浪费时间,所以互相使了眼色,其中一个人从手里洒出了一把暗器,逼得宫丞楠两个人快速的退开,两个黑衣人就趁着这个机会,又奔向马车。
彭黎华才刚站稳,就看见那两个黑衣人的动作,心中自然明白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忍不住啐道:“有够不要脸!有种就直接对着我们来,老是想找一个女人的麻烦,你们还有羞耻心这东西吗?”
“啊——”一声尖叫声从马车里传来。
宫丞楠原本已经摆脱敌人,奔到了马车边,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个黑衣人直接穿破了马车飞了出去。
两个大男人以一个弧度飞在空中,再摔落在地上,除了宫丞楠只瞄了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到洛蜀葵身上外,剩下的四个黑衣人还有彭黎华全都傻住了。
“呜呜……好吓人啊!”洛蜀葵抹着泪慢慢的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木块似的东西,上头还沾满了血。
那血迹显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刚刚那四个倒霉蛋的。
她抽抽噎噎的站在官丞楠的身边,受惊的扯着他说,“我不是故意要将人砸出血来的,那两个人一进来就拿剑要刺我,我忍不住一人往头上来了一下,就这样了,结果他们又倒在我身上,害我吓着了!如果他们跟前两个一样往外倒,我就不会……”
宫丞楠哪里管对错,反正他家傻姑娘说的就是对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哄着,“别哭,都是那些人不好,你也别进去了,就在这站着,等我把那些人都给解决了之后,我们就走了!”
哄得差不多了,他才回头跟着彭黎华一起料理剩下的四个人,刚刚三个黑衣人围攻一个的时候都讨不了好,更不用说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他们应付得勉强,却没有人再去打洛蜀葵的主意。
他们可一点也不想重复自己同伴的下场,刚刚那女人砸过的四个人全都还躺在地上起不来啊!
黑衣人几次进攻都得不了手,再次使了一个眼色,边退边打,然后在靠近树林的地方,直接跳上树,正打算撤退时,其中一人突然看见哭得可怜的洛蜀葵笑了笑,接着一道急速的风声急速袭来,而他下身一阵剧痛,整个人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彭黎华目瞪口呆的看见黑衣人捣着奇怪的地方,自己从树上滚落,不由得的又看向洛蜀葵的方向。
她一脸无辜的对着他笑,“我刚刚看他上树,就想着以前打鸟的时候就是这样打的……我错了吗?”
彭黎华干笑着转过头,看着黑衣人痛得蜷缩,而一颗小珍珠滴溜溜的在黑衣人的腿边滚动。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吞了一大口的口水后,夹紧了腿。
怎么办?忽然之间,他有点同情这个黑衣人……
经过了这次的突袭,宫丞楠决定不再走官道,而是绕着小路走,毕竟只剩下大约一日的路程而已,绕了远路也不会耽搁太久,而宫丞楠的决定也没有错,在后来的路上,除了一小波敌人以外,他们没再遇上麻烦,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都城的外头。
只是城门多了许多看起来就不像普通兵士的人,正在他们一个个的审视每一个要入城的百姓,马车或者轿子更是撤底搜查。
宫丞楠皱着眉,想着硬闯是不可能的,但是走密道的话……他回头看着这几天跟着他们一起吃苦的洛蜀葵,犹豫的道:“蜀葵,城门那儿我们是过不去了,我们只能走另外一条路,只是那路……很不好走。”
洛蜀葵不懂他为何迟疑,眨了眨眼,有些担心的问:“是怎么了吗?不好走的意思是……”
“那条路的确是挺不好走的,我看你就先在城外随便找间民宅借住几天,等我们回来就好。”彭黎华出着主意。
说起要走那条路,他也面露苦色,只是现在他们也无法可想,只能冒着险,去走走看了。
洛蜀葵左看看右看看,咬起了唇,她大约明白了他们是觉得自己是个拖累,想要让她在外头等着,只是一路上她也听说了这件事情有多危险,她怎么能够一个人躲着,让大郎一个人去闯?如果躲着,那她干么坚持要跟来的呢?!
“不!我也要去!”她坚定的回答着。
“你确定?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提醒过你。”彭黎华好心的劝着她。
洛蜀葵才不理他,只是可怜的望着宫丞楠,“大郎,我都跟着你走到这了,我想跟着你走到最后,不……不行吗?”
宫丞楠看着她不停对着他眨的水汪汪眸子,片刻就已经弃械投降,“行!怎么不行呢。”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放在城外,他也不安心,若一起走,就算危险也能够一起面对。
她瞬间绽开一抹可爱的笑容,举起手来发誓,“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扯你们后腿的。”
宫丞楠拍拍她的头,不发一语,彭黎华则是冷哼了一声,本来要说的话全都憋在这一声冷哼里。
届时,她可别哭哭啼啼的!彭黎华在心中暗忖。
三人说定了,就往密道走去,却是一路进了都城外的一座山。
皇宫里有多少密道寻常人大约无从得知,即使是知道的人也无从得知那些密道通向何方。
安王以前也是在宫里住的,说不得他知道的密道都比宫丞楠和彭黎华还要多,所以他们选择入宫的密道是最偏僻的一条。
这个道理洛蜀葵也懂,只是没想到这条密道居然是从瀑布的峭壁上下去。
宫丞楠比着瀑布下方的一间祠堂,解释着,“那里是前朝宫里的一座冷宫,后来因为地处偏远,宫里有许多上了年纪的宫妃,并无法入皇家祠堂,又不能送出宫,为了让她们也有一个受供香火的地方,就将这里改成了祠堂。”
彭黎华这时候已经从一个山洞里掏出了一条绳子,只是那条绳子年久受潮,看起来不大结实,宫丞楠看着又皱了皱眉,只是现在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在去找能用的东西,只能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