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擦了下她脸上的泪,“但我确实因为他救了你一命。把眼泪擦干,我有事要你办。”
她连忙擦干泪,仔细的听着。
“这两个人就交给你处置,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好。”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了她的话,温柔的目光给她信心,“你仁慈心善不想取人性命,但若真是罪大恶极,自然有天收,未必要自己动手。”
她沉默的想着他的话。
“还有,”他点了下她的鼻子,“别再把我的伤怪在自己头上,你该想着是我这个夫君没能耐护着你,让你差点被害才对。”
才止住的泪水又涌上她的眼眶。
他伸出手拥抱着沮丧的她,不再试图劝阻她的泪,今日她也该是吓坏了,就让她放肆的好好哭一场。
接下来几天,谢元恽在良好的照护下,慢慢的恢复体力。
而叶养则是被齐初彤押到了马氏面前,让马氏看清楚自己房里出了怎样胆大妄为的家伙,试图谋害侯爷与侯爷夫人,暗指马氏就是主使者。
流言很快的在京城里传开,马氏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不是贪恋侯府的权势,想要霸着当家主母的位置,只能如同自惩般,将自己禁足于院子里,不再过问侯府上下的事。
达到目的之后,齐初彤将叶养交给官府处置,因为罪大恶极,终究逃不了一死。至于张虎,纵使不喜欢这个墙头草,但看在他通风报信的分上,她还是赏了些银子,但却要他远离京城,永不回京。
她不知道自己处置的是好是坏,但至少谢元恽没有对此评断过半句。
今天的天气好,一大早齐初彤正在交代陈氏房里的嬷嬷给陈氏上些清淡的食物,却接到下人通报说是齐家二小姐来访。
齐凝语?
这段时间侯府事多又要照顾谢元恽,让齐初彤几乎都快忘了这号人物的存在,她的脸色一沉,人来了,于礼不能不见。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曾几何时,她也在乎起礼数来了……她让小杏侍候她回房换了件衣裳,然后在屋子里等着齐凝语。
“姊姊。”齐凝语一进门,看到齐初彤甜甜一笑。
齐初彤神色自若,微笑的对她挥挥手,“过来坐,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来侯府?”
齐凝语端坐在一旁,柔声的说道:“早想来了,但嫡母说前阵子侯府事多,交代我别来打扰。最近听说侯爷的伤好了,已能上朝,嫡母才特地命我挑了些补品来给姊姊。”
看着齐凝语带来的下人送上摆满一桌子的东西,齐初彤脸上的笑意依旧,“回去叫母亲放心,侯府里什么都有,不会委屈我的。”
“嫡母也明白,只是还是放心不下。”齐凝语打量着齐初彤的气色,“看姊姊的样子,似乎很疲累,可否让妹妹把个脉?”
“不用了。”齐初彤柔柔的拒绝,“气色不好,只是有些累。毕竟侯府人多嘴杂了些,要处理的枝枝节节不少,常忙不过来。倒是你,我一忙倒忘了关心你的婚事准备得如何?”
齐凝语微低下头,柔顺的回答,“姊姊有心,亲事全由母亲安排,凝语只是侧室,没有姊姊出嫁时那么多礼数。”
看着她娇柔的样子,若是以前的齐初彤,肯定会心生怜惜,赏她一堆金银首饰,让她能嫁得风风光光,但现在……在经过叶养的事之后,她算是真正的明白了点道理,一念之仁有可能会害死自己。
“妹妹提到侧室,难道是心中有委屈?”她故作不解的看着她,“若真不愿意,我可以替你跟娘说,毕竟女人都不想跟人共事一夫。”
“不。姊姊误会了,”齐凝语摇头,“以我庶出的身分,能嫁入侯府,纵使只是二公子的侧室也已经是幸运,更何况还有姊姊这个侯爷夫人在,更是不委屈。”
她得体的应对,令齐初彤无法挑剔,不禁有感有发,“你心里一定苦,毕竟以你的美貌和才能,坐我这个位置都能说委屈了,现在你却只能嫁给二公子当侧室,心有不服也是应该。”
“姊姊快别这么说。”齐凝语一惊,连忙摇头,“凝语可从来都不敢妄想些什么。”
“跟你说笑罢了。”齐初彤安抚的给她一笑,这一瞬间,她好像理解了些什么,齐凝语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她聪明又貌美,但就因为出身不如她,所以得要屈于下位,心有不甘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纵使再不甘心,也不能为了夺权而泯灭天良,她能理解她,却无法放任她。
她站起身,打量着桌上的东西,“娘这是把府里的好东西全都送来了。”
“姊姊值得最好的东西。”齐凝语也跟着起身,站在一旁,“这是熏香,睡时点上一些,可以安神。还有这些,是我特地为姊姊调配,让姊姊调养身子,早生贵子。”
“你真是有心了。”
“还有方才我进府时,做主把自个儿在府里做的杏花糕分给了这院子里的下人,说是姊姊打赏的。”
“你果然想得周全。”还没进门,就已经懂得做人了。齐初彤的手轻抚过她送来的药包。
“只是不想丢了姊姊和太傅府的颜面。”
齐凝语总是这样的巧笑倩兮,重生前,侯府的下人们也喜欢她,自己不也一样败在她的八面玲珑,步步算计上头。
“相信你入了侯府,一定很懂得讨众人开心。”
齐凝语听出了齐初彤话中有话,露出迟疑的表情,“姊姊是在生气凝语的自做主张吗?”
“不会。”齐初彤压下思绪,轻摇着头,拿起其中一个药包,没有看她,“你能替我做面子,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气你。”
第8章(2)
她嘴巴虽这么说,齐凝语却意识到了古怪,齐初彤向来天真,但不过一阵子不见,她却像脱胎换骨似的变了一个人,令她感到陌生。
她微敛下眼,思索是否是自己多虑了,从她知道自己将嫁入侯府为二公子的侧室那一日,她在心中反复思索无数次,从小到大在太傅府里用尽一切努力得不到重视也就算了,她不想出嫁之后,还得屈就在齐初彤底下过日子。她打定主意要取得二公子的全心爱慕,之后就能一步步的除去齐初彤和侯爷,到时齐初彤这个位置就轮到她来坐了。连齐初彤自己都知道,以她的才能和聪慧,没道理得要屈就侧室的位置。
“你难得来一趟,”齐初彤将手中的药包给放下,叹了口气,“原该多陪陪你,但实在有些累,想睡会儿。”
齐凝语闻言,立刻善解人意的开口,“姊姊累了就快些休息。只是方才在外头,看菊花开得美,可否允许妹妹摘几朵回府欣赏?”
还有心思摘菊花?!齐初彤若有所思的瞄了她一眼,她得派个人去盯着才行,“去吧!但外头太阳大,我得给你找个人打伞,侍候着才行。”
“谢谢姊姊。”齐凝语也不疑有他。
齐初彤要小杏把张晋找来,交代了他几句,就让他去替齐凝语打伞遮阳。
当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后,齐初彤立刻将桌上的药包打开,当归、白芍、熟地、女贞子——虽然这阵子跟在王太医的身边认得了不少药材,但还是有些不认得。
她立刻叫唤小杏,“派人去请王太医过府一趟。”
小杏机警的点头,立刻去办。
没多久,张晋回到跟前,跪在齐初彤的面前。
“二小姐走了?”齐初彤问。
“是。”张晋点头,从自己的衣襟中拿出一锭金子,双手呈上。
齐初彤没有伸手拿,只是静静的看着,“二小姐赏的?”
“是。”张晋老实的回答,“我照着夫人说的,二小姐问什么就答什么,除了自己怎么进府的事之外。”
“很好。”她轻喝了口茶,“二小姐还说了什么?”
“二小姐知道小的无父无母,在府里当差,还得养两个弟弟,所以就赏了这锭金子。还说日后待她进府之后,需要她帮忙的,小的都可以去找她。至于在她未进府前,若是夫人有受到任何委屈,也要抽个空去太傅府知会她一声,二小姐的意思是怕夫人在府里受了委屈。”
明明就是要监视她,想要收买张晋在侯府里替她跑腿办事,探询侯府的状况,还说是怕她受委屈,齐凝语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实在是她远远不及。
“她要你去禀报府里的事,你就照着做。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得清楚明白。”齐初彤倒想看看齐凝语还没进府,能玩出什么把戏。
“是。”张晋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齐初彤的言下之意,“只是夫人,这金子——”
齐初彤对他一笑,“既是赏你的,你就拿着吧。我看这阵子,你会因为二小姐发笔小财。她打赏你的东西好好留着,给自己将来存点老婆本也好。我听小杏说,你喜欢府里的一个小丫鬟,过些日子就把人指给你,你可别让人跟着受苦。”
张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齐初彤见他脸红,忍不住想笑,但一看到小杏带着王太医走进来,她神色一正,“你先退下吧。”
张晋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太医。”
“夫人。”王太医有礼的一个拱手。
“你替我看看这些药材。”齐初彤指着桌面说:“我看都是些滋阴养血的药,对吧?”
王太医仔细的审视着,最后点了点头,“确实是滋阴养血、助生子的药方子,只是——”他拿起了其中一个药材,“怎么会有马钱子?”
“马钱子?”
他点头,“马钱子不可久服多服,不然有中毒之虑,而且这帖药明明就是助生子,但马钱子却是孕妇忌服。夫人,这药方子是谁开的?”
她如何去跟王太医说,这是她的妹妹送来想要毒害她的呢?
小杏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气愤,原以为二小姐是个善良的,却没想到有毒害自己嫡姊的心,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太医,还劳烦你替我隐瞒此事,尤其不能让侯爷知晓。”
王太医心中疑惑,但向来擅于察言观色的他也看出齐初彤似有难言之隐,于是恭敬的回答,“是。”
“小杏,替我送太医。”
齐初彤坐在屋子里,看着外头的一片晴朗,早料到齐凝语在她还没嫁进门就开始算计,只是她还没想到方法可以一劳永逸的对付她。
她低下头,脑子不停的转着,她大可以去问问谢元恽的意思,但他忧烦朝堂上的事已经分身乏术,在这个时候,她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可不打算再增加他的负担。
她的手轻抚着额头上几乎淡到看不见的疤痕,要不是当初她死缠着非他不嫁,他应该是看不上她吧?
她的眼神一冷,决定这次齐凝语的事,她要自己处理,证明自己的能耐。
幸好拿着叶养当理由,让马氏自囚在自己的屋子里,她有把握等齐凝语嫁进侯府的那一日,侯府内务她更能一手掌握在手里。
纵使断不了她与谢庆瑜的缘分,但至少在她嫁进府后,自己也有能力独当一面,不让她有机会掀起任何波澜。
夜已深,齐初彤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在想什么?”谢元恽伸展躯体躺到她的身旁,有点惊讶这么晚了,她还大睁着眼没有睡着。
齐初彤一看到他,立刻柔柔一笑,翻身压在他的身上。
“没什么。”她隐瞒了自己心里被齐凝语所拨动的不平静,他的伤才好,就为了朝政早出晚归,每每回府之时已经疲累,她不会也不愿增加他的负担。
他抬起手,用指背轻抚她的脸颊,“心里明明有话。”
“也没什么,只是不太习惯。”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话没头没脑的,到底怎么了?”
她窝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原本心烦意乱了无睡意,他一回来,在他的身旁,她就感到安心,开始觉得困倦。
“不等到这个时候,连跟你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窝在他怀里的样子看来柔弱,他心头一软,“再过些时候吧!我会多抽些时候陪你。”
她舒舒服服的倚着他,“别挂心我,我没事的,只要能这样靠着你就好。”
她的轻声细语拨动了他的心弦,他疼惜的轻吻她的额头。
他的温柔令她的喉咙发紧,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感觉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安心。
她不会让任何人,有一丝机会破坏他们之间的幸福。
等到她睡着之后,他才轻轻的放开她,低头凝视着她,不知不觉的皱起了眉头,敏感的察觉她心中有事。
想到芳儿今日派人密报近来查到的事,齐凝语私下与谢庆瑜有了联系,而且还替谢庆瑜进出齐王府医治府内的人。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实在不想朝廷的纷争最后牵扯到太傅府的人,这阵子虽然齐初彤绝口不提,但他看出她依然对他受伤一事耿耿于怀,若再让她知道她妹妹的事,心里肯定更难受。
感觉身旁的她不安稳的动了下,他立刻上前,抱住了她。
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他原不知道为何而来,但她身上传来的温暖令他心安,就如同见她第一眼时,悸动的情感至今未变,所以他绝不可能让任何事伤害到她。
一大清早,谢元恽前脚才出府,齐初彤后脚便去求见马氏。
马氏有些意外齐初彤会一大清早求见,在罗知湘的服侍下梳洗好了之后,就端坐着等她进门,一看到齐初彤她也没拐弯抹角,淡淡的开口就问:“这么一大早的,有什么事?”
对坐在一旁的罗知湘点了下头,齐初彤这才坐了下来,“回母亲,我来是为了小弟的喜事。侯爷担心我失了礼数,所以要我来请教母亲,看要怎么办才好?”
马氏冷冷一哼,“现在侯府是你当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她看着齐初彤,一股气恼堵在心里。
“虽是如此,但还是得要尊重母亲的意思。”她要一旁的小杏把账本拿过来,“这是为了这次喜事要采买的东西,请母亲过目,若没问题,我就交给下人处理了。”
马氏没伸手去接,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进门的是你的亲妹妹,相信你是不会令她委屈的。”
“虽说是妹妹,但毕竟嫡庶有分,她是侧室,总不能让她跟知湘平起平坐,让知湘受了委屈。所以打算若是凝语进门,也不用再多派个院落给她,就让她在知湘那里侍候,就我所知,知湘那里还有个小房间,清一清给她当新房就是了。”
马氏闻言有些意外,毕竟在她属意齐初彤嫁给自己儿子的时候就打听过,齐初彤在太傅府里,深受父母、兄长的疼爱,跟齐凝语这个庶妹更是感情甚笃,所以她还打算在齐凝语进门后,好好利用这颗棋子应付齐初彤,一步步将失去的东西给夺回来。但现在看齐初彤一副淡然的样子,难道探听的消息有误,齐初彤与齐凝语之间并不和睦?不然偌大的侯府要空出一间院落给她也不是难事,齐初彤却要自己的妹妹跟个下人似的住在小房间,还跟罗知湘同一个院落,这不摆明了把她当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