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她当时不但交还玉佩,还附上一大袋物品,信上说这些物品是她从杀手尸体里翻找出来的,她搜集起来交给他做为调查的线索,其中还有一套杀手身上的蒙面衣物。
一想到她亲自将一个男人身上的衣服扒光,而且还是一具见血的尸体,就令他觉得好笑,更多的是对她的赞许,因为六弟告诉他,当他们收到密报赶去时,偷袭现场已被处理干净,除了当时跟着他的那些护卫的尸体,对方的尸体一具不留,这便是为了尸灭迹,让他无处可查。
那些人绝没想到,中途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坏他们的事,水儿把这袋物品交给他,的确对他大有帮助,同时也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这是一名聪明的女子,也让他对她更加好奇了。
这玉佩是唯一可以证明她救过他的信物,但她却不打算向他要求回报,现在回想起来,司流靖发现自己对这女人根本一无所知,他甚至没想过要问她,只因为他认定她会跟着自己,问不问并不重要,却反而让他失去了寻找她的线索。
他甚至发现,与她相处的那一个月里,是他从出生到现在最为惬意快乐的日子,虽无奴仆成群,也无锦衣玉食,但那朴实的日子却是最舒适安逸的。
她明知自己贵为王爷,却不怕得罪他,在他面前,她想笑就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平民对王爷的那股敬畏,性子很真,说她不敬他,可她照顾他时,却是尽心尽力的,耍嘴皮子时虽然可恶,但不可否认的,却很得他的心。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她爽朗的笑声、偎在他怀里时的娇嗲,还有赖皮时不怕死的顽皮,以及在他身下求饶的娇吟。
他的掌心还留有抚摸她时的柔滑触感和共赴云雨时的狂浪,这些全都在他记忆中深刻的被保存下来。
这样的女人很难让人忘记,尤其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说不定她相貌平平,不过就是个跑江湖的女子罢了,但他还是想见她,想知道她的一切,这个yu/望一旦起了头,便开始一点一点的扩大。
司流靖决定派人寻找她,他想知道她到底是谁,生得是何模样,或许只有找到她,才能把他对她的思念给抹消。
司流靖这阵子除了忙于政务,还要暗中追查杀手,以及到处探查水儿的下落,在他忙得不可开交时,却不知他要找的女人正在他的后院好吃好喝的过着她甜滋滋的小日子。
白雨潇可忙了,她昨儿半夜施展轻功偷溜出府,直到清晨才回来,背上还背了一颗大寒瓜,此刻正和朝露两人在荷池边的六角凉亭里吃着切好的寒瓜。
“小姐,这瓜真好吃!”
“这个季节吃这个最解暑了,味美又多汁。”
白雨潇不是个只顾自己享受的主子,有什么好吃的必然会分给院子里的人。
朝露一边吃,一边赞叹道:“我从没吃过水分这么多的瓜,冰镇之后更爽口,吃这个就能解渴。”
“这东西叫寒瓜,只生长在南方,咱们北方没有。”
这些寒瓜是宫中贡品,皇上得了这些贡品,便分赏给各院和各位皇子,陵王府得了寒瓜,再分送给各院,这层层分下来,每院能得到几片寒瓜就算不错了,承蒙小姐厚爱,朝露昨日吃了一口便念念不忘,谁知小姐半夜溜出府,回来后居然又弄了个大寒瓜回来。
这寒瓜是白雨潇从三师姐那儿要来的,昨晚她去找三师姐花千千讨论案情,一进门就瞧见桌上放着两颗大寒瓜,原来这是某位大商贾为了讨好三师姐,特地从南方进货送来的,白雨潇立刻厚脸皮的要了一颗回来。
过瘾啊过瘾,朝露吃着寒瓜,一脸的幸福,有个聪明又大方的主子,比去当高门贵女的丫鬟幸福多了。
“小姐,朝露一辈子就跟着小姐。”
“呿!你是跟着寒瓜还是跟着我?”
“当然是跟着小姐。”朝露谄媚的说道,被白雨潇数落她是好吃鬼。
第4章(2)
这时,霜儿从外头走进来,朝露忙挪了个位子给她,对她招招手。
“霜儿,正等着你呢,小姐赏瓜,快点谢谢小姐。”
霜儿一走近,看到一大片寒瓜,也是惊呼连连,一听之下,原来这寒瓜是小姐自己从外头弄来的。
霜儿忙向小姐福身谢恩,坐下来拿起寒瓜咬了一口,亦是幸福的模样,禁不住感叹。“还是跟着小姐好哪,不像其他院子,昨日为了个寒瓜还吵成一团呢。”
“喔?怎么说?”有八卦可听,白雨潇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只她忙,两名丫鬟也一样忙,朝露忙着易容成她的样子在院子里坐镇,霜儿则负责打探府里各种小道消息,听着府中姬妾彼此斗法的过程,亦是她们在后宅里的消遣之一。
“霜儿,你快说来给小姐听。”朝露也很好奇,于是擅于包打听也擅于说故事的霜儿,便口沫横飞的开始说书。
正当主仆三人一边吃着寒瓜,一边说着寒瓜的是非之时,另一头的司流靖正十分烦躁着。
王府里伺候主院的管事小厮都知道王爷这阵子心情很不好,大伙儿都以为王爷是为了朝堂政务繁忙而心烦,殊不知更惹得陵王心烦的,是这两个月下来,竟查无任何水儿的踪迹。
他派出去的探子各个是寻迹查踪的好手,却连个女人都找不到,这水儿彷佛如石沉大海一般,居然寻不着关于她的任何线索。
司流靖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惭疚的属下,找了两个月,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连那个赵老头也找不到,让他脸色十分难看。
“不过是个女人,找了两个月竟然找不到?是本王给你们的时间不够,还是说这女人真的长了翅膀飞走了?”
探子们跪在地上,低着头,没人敢说一句。
不过王爷给的线索实在太少了,没有名字,没有长相,只说她化名水儿,有一手好厨艺,个性爽朗大方,笑起来的声音悦耳甜美,这样的姑娘方圆百里内他们都找过了,甚至只要厨艺好,条件、年龄不符的也都被他们带来给王爷指认,却没一个是王爷要找的人。
司流靖坐在上座瞪着他们,最后他让探子各自去领罚,领罚后还要继续查,他就不信找不到那个女人,就算挖地三尺,他也要找到她。
遣退了探子,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气闷着,愈是找不到水儿,他愈想找,不知怎么着,一想到水儿这女人,他心里头就痒痒的,被撩拨得身子一股热,无处宣泄,一日一日忍得难受。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自己也犯不着烦成这样呀?为了消火,他去了几房小妾的屋子里,以为这么做可以好一些,谁知抱着那些小妾,不管他怎么折腾她们,最后都觉得意兴阑珊。
这些后宅女人敬他、畏他、爱慕他,伺候他时无不尽心尽力,但她们全身软绵绵的不带劲儿,让他兴趣大消,以往他觉得女人只要顺从就行了,但现在他却觉得顺从的女人十分没味。
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生了心魔?
尤其昨日他去了柳姬房里,一看到她瘫软在床上那娇弱无骨的模样,就让他烦躁的倒胃口,身体里那股欲火一下子全熄了,于是他命令她休息,径自转身离去,不理会柳姬的错愕。
就连他现在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属下送来的文帖,都无法平心静气的把内容看进脑子里。
看了一会儿,他烦躁的丢下文帖,起身大步跨出书房,往王府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他只是想走一走,好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但是到后花园没多久,就远远瞧见了几名姬妾也在后花园逛着,他心中一烦,转了个方向避开她们,不想让那些女人来烦他,这么弯来绕去,最后往最偏僻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径向来人少,花草种的也少,倒是两旁的树木高大葱郁,遮挡了阳光,带来些许阴凉,是个散步静心的好地方。
他的步伐渐缓,双手负在手后,悠悠的踏着脚步,忽闻尽头有女人的笑声和说话声,他眉头一皱,躁意又起,正想转身离开,却又突然停住脚步。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
他摇摇头。完了,现在听到其他女子的声音后,居然都觉得跟水儿的声音很像,他还真是着魔了。
“这寒瓜虽然解渴又能解一身躁火,但吃多了可是会一直跑茅房的。”
“但这寒瓜实在太好吃了,想停都停不了呢。”
寒瓜?对了,南方进了贡品,昨日父皇赏赐下来,陵王府也得到了一些寒瓜,不过他没尝,直接命人分给各处院子。
现在一听寒瓜解躁,他这一身的躁烦不知可否解去?他抬头,看到院子上的匾额写着“梧桐院”,便想起那碗美味的鱼汤正是梧桐院送来的,加上这女人的声音和水儿很像,莫名引起他的兴趣。
想到这里,他一脚踏进这处最偏远的院子。
他刻意掩了自身的气息,脚步无声,只想悄悄的看对方一眼。
不同于其他的院子,这梧桐院种了许多梧桐树,院内绿意盎然,深深浅浅的碧绿交迭,他目光所到之处,竟看不到一朵花,只有大大小小的草木和树叶相交。
空气中有着芳草香,闻来不如花香浓郁,却令人顿觉清新淡雅,有精神舒畅之感。
他循着说话声走去,站在树丛后,透过叶片缝隙瞧见了三名女子。
两位女子身上做丫鬟打扮,另一名女子一身水湖蓝裙,一看便是她们的主子。
司流靖仔细瞧着那个女人,她面貌清丽,笑语晏晏,身上穿着常服,没有太多的钗环配饰,头上只梳了个简单的髻,以一根发簪固定,正横躺在软椅上与两名丫鬟说笑着,那慵懒的模样倒也颇具媚色。
会送来给他做小妾的,姿色自然都是姣好的,但相较于其他十二名姬妾,她的样貌也不算出挑,但是让司流靖注意到的,是她说话时那生动的表情,以及那毫不做作又爽朗的笑声。
司流靖对这女人早就没了印象,也难怪他不记得,毕竟他才宠幸过她一次而已,因此他这时候才有机会好好的重新打量她。
司流靖刻意隐藏气息,让白雨潇丝毫没有发现他,再加上她在这梧桐院里向来放松,毫无警觉性,因此一直没发现有人在偷听她们说话,而她这时候也正被霜儿报告那寒瓜惹来的是非而引去了心神。
原来是寒瓜分下来时,各院都分到了,唯独柳姬的院子没分到,郭厨娘却说已经给过了,可柳姬的婢女梨儿坚称没拿到,仔细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寒瓜多送了一份给谢姬,原来谢姬的院子里有两位丫鬟翠玉和桃儿去厨房,其中那位叫桃儿的丫鬟本来在柳姬的院子里伺候,前阵子做错事被柳姬赶走,便跑去求谢姬收留她,后来就成了谢姬的丫鬟。
郭厨娘并不知道桃儿已不在柳姬那儿伺候,所以才会继续把桃儿当成柳姬的丫鬟,把柳姬的寒瓜给了她,偏偏那时柳姬院子里的丫鬟梨儿又姗姗来迟,寒瓜都被别人领完了才去厨房要,等到郭厨娘发现送错了院子,那寒瓜早进了谢姬的肚子里。
朝露听完之后,诧异道:“竟有这种事?也难怪那郭厨娘不晓得,这阴错阳差的,只能怪柳姬自己倒霉了。”
司流靖站在树后听着,本以为这梧桐院不同于其他院子,且这女人的声音又和水儿很像,所以才走过来想一探究竟,谁知竟听到这些后宅是非,他向来厌烦女人乱嚼舌根,自是不耐,也没兴趣再听了,正要转身离去时,后头又传来那相似的声音。
“这其中有诈,定是有人搞鬼。”
司流靖停下脚步,因为这句话而又转过头,想了想,又走回去好奇的听着。
霜儿和朝露同时看向主子。“有人搞鬼?”
白雨潇对这种后宅耍的小心机一点也不吃惊,顺道给两位婢女指点指点。
“这件寒瓜案有两个重点,一是谢姬比其他各房多一名丫鬟去领瓜,二是柳姬的丫鬟迟到了,这两个条件具备,寒瓜才能被劫成功。”
朝露率先猜测道:“是谢姬搞的鬼?”
“谢姬还不至于为了口腹之欲多抢一份寒瓜,她生性好面子,不会做这种事,再猜。”
霜儿接着道:“是那个桃儿故意多拿一份,不告诉郭厨娘,借机报复前主子柳姬?”
“丫鬟胆子再大,没主子的命令也不敢去厨房领瓜。”
朝露再猜。“那么就是郭厨娘对柳姬不满,故意把寒瓜给错?”
“郭厨娘是奴才,跟主子对干,她有何好处?”
朝露和霜儿两人每猜一次,就被主子打回票,她们把各种可能的状况都猜了一遍,却依然得不到主子的认同,连树丛后的司流靖也不禁好奇答案是什么,静静的听着。
霜儿和朝露猜不着,快被心中的好奇给憋死了,只好求教主子。
“小姐,奴婢们猜不到,您快说说到底是谁在搞鬼,真是好奇死了。”
白雨潇又吃了一口寒瓜才道:“很简单,是没领到寒瓜的柳姬自己搞的鬼。”
“啊?是柳姬?”
“怎么会是她?”
霜儿和朝露更不懂了,一脸茫然的看着主子,白雨潇决定不再卖关子,明确的指点她们。
“你们仔细想想,柳姬吃不到寒瓜,却能得到三个好处。第一,用谢姬之手,教训那个弃主投靠他人的丫鬟桃儿,她肯定使了什么手段,让桃儿以为新主子谢姬还没吃到寒瓜,命令她去厨房;第二,让人以为谢姬贪小便宜,损她面子;第三,柳姬她自己没吃到寒瓜,成了受害者,就有理由向王爷哭诉了,向来注重规矩的王爷听到这事必然不悦,虽说只是个寒瓜,但毕竟是圣上赏下来的,王爷定会另外派人送东西弥补柳姬,这么一来,她不但可以独得一份其他人没有的礼物,还能让王爷想起她,岂不是一举三得。”
霜儿和朝露一听,不禁啧啧称奇。“哇,原来并不一定要撒娇使媚,用寒瓜就可以买到王爷的怜惜呢。”
白雨潇也不是没见过后宅女人耍心机的案子,这种雕虫小技看多了,稍一推敲便能猜到,何况柳姬和谢姬这两人原就不和,再想想两人的性情,便能得出答案。
“后宅就是这样,各人凭本事玩手段争宠,还要争得让人无所觉,你们要学着点,知道吗?以后嫁人了可以派上用场。”
朝露和霜儿两人齐声抗议,主子好的不教,尽教她们坏的,主仆三人笑闹在一块儿,在这风和日丽的当下,好不惬意舒心,可惜白雨潇太疏忽了,一回到后宅就放松警觉心,没察觉到有人正一步步接近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