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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姑娘 page 7 作者:典心

  俏脸一沉,怨念可重了。「要不要我全说一遍,让你好好回想?」

  「不用不用。」他都快被瞪穿了。

  又吞了几口木耳粥,她的妒意才褪去,脑子重拾理智,回到最初,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上。

  「强迫女人,不是你的手段。」追踪他那么多年,她很肯定这件事,于是就更怀疑。「这就让我想不透,如果大小姐受辱一事,不是你所做的,那么这些年来,你为什么要冒着丧命的风险,把罪名担在身上?]

  杜峰笑了一笑,故意望住她,不答反问。

  「既然你有所怀疑,为什么这些年还追着我跑?」他故意要问,看着那张脸儿,瞬间红得像是一颗诱人的苹果。

  娇娇双颊热烫,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追捕他归案,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气恼与愤怒,多半是嫉护作祟。两人交手无数回,他为救她,几次身受重伤,她又非无情无义之人,早就己经对他动了情,才会几次都被他乱来……

  起先,她逮他是为报仇,之后追他,却有大半原因,是想搞清楚这男人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事。

  追了他那么多年,她对他的行踪几乎了若指掌,其中还有几回,甚至是有人刻意让她得知他的消息,她又不是笨蛋,总也知道这事有问题,只是还搞不清头绪,所以才想逮住他问清楚。

  可是,要她对他承认?承认她对他动情?承认她每回,都被他与不同女人胡混在一起,惹得火上心头,嫉妒得忘了该问的事?

  不行不行,她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

  何况,现在发问的是她,她要听取的,是他的答案。

  好不容易恢复呼吸频率后,娇娇再度抬头,迎向杜峰的黑眸。「你说,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

  「没错。」

  「怎么个特别法?」

  他眸光一浓,语似低吟。

  「很特别。」

  「那么,就告诉我实话。」她索讨着。

  杜峰的回答,不带任何迟疑。

  「我不能说。」

  困惑袭上心头,她的心微微发痛。「为什么不能?」

  「我说过,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她心一紧,万分希冀,真是另有隐情。

  他却叹了一口气。

  「现在先别问。」粗糙的食指,轻轻点住她的唇。他唯一说出口的,只是一句遥遥无期的承诺。「总有一夭,我会把一切都向你坦承的。」

  第6章(1)

  夜深人静,屋外的风雪稍停。

  始终心绪紊乱,面对着屋墙而躺的娇娇,不论如何努力,连数羊都数到不知几千只了,却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的心里,充斥着杜峰的言语,以及他说话时的神情,连心里默数的羊,最后都变成他的面容,说着他说过的话,扰得她心里更乱。吃完木耳粥后,她只说声累了,就转身躺下,刻意背对杜峰,不再去看他。但是,她无法不去听,他所发出的声音。

  像他这种武林高手,举手投足都能静默无声,但她却不时听见,他哼着南方小调,忙于刷洗锅子、搁置木杓,开门铲雪,把雪块放进大瓮里,放在炉火旁,让雪融化为适温的水等等,所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提醒着她,他就在屋内一她不是独自一人。

  娇娇猜不出,是因为身在隐蔽住所,让他放松防备,还是他刻意出声,就为了安抚她的不安。

  卧在毯子下的她,不必竖耳聆听,也能知道他正在做什么。

  忙完琐事之后,杜峰大声打了几个呵欠,一边说着明夭要再去抓鱼,该要煮锅热水,让她擦洗身子,或许会更舒服些,梅花开了几朵之类,明明是说给她听,又没有逼她回答的琐事。

  然后,他将皮毯铺地,躺卧而下,道了声晚安后,室内才恢复寂静。

  娇娇躺着不动,听着身后三尺处,不一会儿就传来规律深沉的鼻息,知道他己经睡去。他总睡得很快,对官能掌控自如。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她与他的呼吸,听不见别的声音。

  她又等了许久许久,终于才偷偷的、悄悄的,翻过身来。

  杜峰侧着身子面对着她,迷人约双眼轻合着。因为如此,她才容许自己放肆的望着,他沉睡时的模样,让视线滑过他的发、他的眉、他闭上的眼、微张的薄唇,以及即使睡卧,也有强大存在感的健壮男性身躯。

  这些天来,他总是睡在地上。

  入夜之后,虽然炉火未熄,屋内不至于冷得冻人,但是比起温暖的床榻,地上肯定冰冷许多。

  他只盖着狼毛斗篷,强壮的身体,有大半都摊在斗篷外,睡态就如他的人,粗犷豪迈,大刺刺的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娇娇静望着他,想着他连日来的细心,与粗犷模样有多么矛盾。

  游走的视线在瞧见,他翻起的袖子下、黝黑手臂上,一道暗红色的伤口时,陡然停滞不动。她心儿一揪,不自觉将身子朝前倾靠,努力想看得仔细些。

  那伤口该是新伤一还是被刀剑划开的血口子,虽然血己凝结,但是伤口却没有痊愈,肌肤甚至有些红肿,看来休目惊心。

  算算日子,那道伤口应该是在猎户的小院落,十来个身分不明的杀手围杀时所留下的。

  就如杜峰熟悉,她身上的伤痕,其实她也偷偷记住了,他的旧伤,知道他的左手臂,有两处疤痕,右手则是一处,甚至膛上还有着一道,从左肩直砍至腰际,几乎要把他砍成两半的巨痕。

  那些伤痕都很旧了,该是他初踏武林,甚至是踏入武林前所留下的。随着他的武功愈练愈高,这十年内己经无人,可以伤及他的身体一若论起小伤,倒也还有,就是他逗她玩时,被虎爪所划的轻伤……

  不由自主的,娇娇悬着心,像是被催眠般走下床榻,被那道新伤吸引,感觉自己的同一处肌肤,仿佛也疼了起来。

  她也跟那些杀手们交手过,知道凭他们的武功,就算全力围杀,也伤不了杜峰一根寒毛,更别说是在他身上留下伤口。她手儿颤颤,即刻就猜出,他受伤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她。

  那时,她身中春毒,被杜峰救离杀手的战围。

  他在那时分心了,为了保护她,才会让其中一人有机可乘,以利器伤了他。

  她摇摇晃晃的走上前,缓慢蹲下身去,靠得更近,就连心口也痛了起来,只觉得双眼莫名发热,要连眨好几次,才能眨去水雾,看清暗红色的伤痕

  杜峰不仅因她而受伤,这几日又忙干照料她,日日泅泳去捕鱼,伤口沾了水,加上没有治疗,才迟迟没有收口,不但皮肤裂开,连皮下的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教她移不开视线。

  为什么要为了她,不但受伤,还连伤口都忘了治疗?

  这该是最简单的事,也是最切身的事,他却没有处置,反复弄湿伤口,才会恶化到这种程度。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手,轻而又轻、柔而又柔的抚上那处伤,心里的疼,无端加剧,教她抚着他的指尖轻颤微抖。

  难道,他就不会疼吗?

  她望着那道伤,蓦然觉得喉间,被满满的心疼噎着,几乎无法呼吸。

  不,不可能不会疼。

  很疼的,她知道,她也曾被刀伤过,知道那会有多疼。但,又是什么让他忘了疼?

  答案,如旱天雷延,穿透怀疑、猜测与别的可能,清楚得教她不得不承认--一切,全是为了她……

  她屏住了气息,只觉一颗心被狠狠的紧抓着。

  「别哭。」

  沙哑的声音响起,惊破深夜静谧。

  她错愕的睁眼昂首,与深邃黑眸相望,这才发现杜峰不知何时,己经从睡梦中醒来。也是他的低语,才让她发现,泪水己经滚落眼眶。他醒多久了?又看着她多久了?

  娇娇甚至不敢去想,他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任何端倪。那是她没有防备时的表情,是她没能藏住的心思,有着她的脆弱、她的心疼,以及她对他的惊慌失措的她,用最快的速度,抹去脸上的泪,也急忙退回床榻,仿佛他稍有动作一就算是最轻微的,也能教她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才没有哭!」她狼狈的武装,躲不过他的注视,只剩嘴上还能逞强。「这、这是汗,我不过是觉得热罢了。」最鳖脚的谎言,是她仅存的防卫。坐在冷寒空气中的他,只是注视着她,眼神里不带半点嘲弄,更没有戳破她的谎话。

  他嘴角微弯,乌黑的双眼晶亮如星,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珍藏,才能在往后,无数次的重复回味。

  愈是被他看着,娇娇就愈局促,连呼吸都困难。

  「怎么还不睡?」他开口问,早己知道,她只是躺卧着,却没有睡着。

  「我睡了。」谎言一个接一个,从她嘴里说出,试图遮掩己经泄漏太多的秘密。「是你吵醒了我。」

  「喔?」杜峰挑眉,好奇的听着。

  无计可施的她,没有别的选择。「你会打鼾,好吵。」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我也会吗?」

  也?

  慌乱被一个字,瞬间冲淡得让她忘了躲避,匆匆迎上他的双眼。

  「什么意思?」

  杜峰满脸无耐。「嗯?」

  「那个『也』字!」她不敢置信,急于追问清楚,情绪乍然松懈。「你是说,我会打鼾?」她想都没想过。

  「是啊,像小猫似的,听得入耳,就让我觉得舒服。」他坦荡荡的说着,就是凭着这一点,知道她是真睡还是假睡。

  「你、你一不许你听」她俏脸羞红,急急慎着,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非但没有半点女镖师的威风,反倒满是女子娇态。

  「但是,我耳力很好啊,想不听都难。」他双手一摊。

  「那就塞上棉花。」说到棉花,她才又想起,他手臂上的伤痕,尽可能用最冷淡嘲讽的语气,说:「还有,快去把伤口上药,省得我看着碍眼,小心伤口溃烂穿孔得砍了手,到时看你怎么再去乱摸女人。」

  杜峰咧着嘴,露出白亮的牙,莞尔的点了点头。

  「有道理,一个淫贼没了手,能发挥的地方,就少了一样。」他乐呵呵的说着,还不忘保证。「不过,你放一百个心,我多的是花招,就算少了一只手,也能让姑娘们满意,个个用过都说好。」

  听着杜峰满嘴胡话,往昔那些,他跟女人们并肩而行、同进同出的记忆,就像开了闸门的水道似的,汹涌澎湃的冲入脑海。她喉里酸酸、心里酸酸,比跌进醋桶里更恼。

  「那你何必留在这里,还不快去找她们?」她赌气的躺下,懊恼的翻过身去,还把毯子拉高,盖住头脸不让他瞧。

  男性的笑声歇止,轻轻一叹,用那又宠又怜,好像无奈又似心酸般的语气,唤着她的名。

  「小娇娇……」

  那低沉的声音,以认真的语调,钻透了毯子,钻进她的耳朵里,竟也让她耳身软,心跳加快。

  「对我来说,即使全天下的女人加在一起,都没有你来得重要。」他说着,认真的说,不带一点调戏玩弄的意味。

  一时之间,心头被那些串起来的字包围掌握,教她屏息,

  他的声音,回荡一室,每个字,都如此清晰,仿佛是今生最重要的肺腑之言。

  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却听身后男人,竟又缓缓的、真切的,吐出一句让她心头一震的言语。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清晨的时候,杜峰出门去了。

  因为彻夜难眠,双眼里满是血丝的娇娇,确定他走远后,才撑起身来,试着伸伸懒腰,伸展因为整夜僵躺,而酸痛不己的筋骨。昨夜,他的那句话,让她连呼吸都乱了,藏在毯子下的脸儿,热烫有如火烧,险些就要谎言成真,热得流出汗来。

  她不该在意,他所说的话,但是那认真的语调,却让她听入耳、记人心,只怕会终生难忘。

  双足下了床榻,娇娇像是困兽一般,在屋里踱步,困惑的绕着圈子,反复猜测他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因为真假的差别,对她而言己如夭堂与地狱般回异。

  想得烦了、闷了,她都觉得累了,却还是停不住思绪,索在屋里东看西瞧,努力想转移注意力。

  在屋子的一角,堆了几件衣裳,她考虑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拿,抖开来瞧了瞧,发现全是他穿过的衣裳,另一个共通点是,上头都被划破不少口子,不论或长或短、或大或小,都是同一种兵器所留。

  这些,都是被她用虎爪,划破的衣裳。

  她咬着红唇,看着为数不少的「战果」,眼角无意中又瞥见,一堆乱糟糟的针线。

  或许,是基于一人做事一人担的责任感。或许,是因为她不要欠他人情。或许,是因心疼的情绪难散,让她想为他做些什么。总之她拾起针线,拿起一件衣裳,低头开始缝了起来。

  她缝得很用心,但是效果却很差,埋头忙碌的成果,活像是偷懒蜘蛛所织的网,举起来看时,仍能从缝隙,清楚的看见屋子的另一头。江湖儿女,拿得顺手的当然是刀剑,这类姑娘家的针线活儿,她根本不擅长,一旦做起来可说是挫败连连,针尖还在手上扎出好几个洞,冒出几滴血珠子,把衣裳都给染污了。

  不服输的娇娇,气恼的把线拆了,重新再缝。

  这次,她缝得很努力,为了不让缝隙出现,在每一处都重复下了好几针,直到线厚得针再也穿不过,才换到下一处,用尽所有耐心密密缝着。直到她手上无处不是小洞,颈项也因为长时间低着,而觉得酸痛的时候,一件衣裳终于补好了。

  带着满满自信的她,再度展开衣裳,美丽的大眼却又立刻黯淡。

  的确,这次衣裳上没有缝隙了。

  原本是破洞的地方,这会儿全有着蜈蚣般狰狞厚重的缝线,一条条都纠结得像疤痕,过多的缝线还让衣裳变重了。瞪着手中成果,她不觉仧出声,彻底明白自己对缝补交裳,没有半点天分可言。

  好胜的她,哪里容得下这个失败品,低头挑线又想拆开。

  只是缝线太满,拆开不易,而还没能拆开一条缝痕,屋子的门就被推开,杜峰拎着肥鱼,再度满载而归。

  「你在做什么?」他一眼就瞧见,她谎忙藏东西的动作。「为什么要藏?藏了什么?让我瞧瞧。」他兴致勃勃的靠过来。

  「没有、没有……」她连声辩驳,但是握在手里的衣裳,却被他俐落的探手,轻易就抢了过去。「啊,不要、还给我!」她急忙叫着。他笑呵呵的在屋里兜转,却在看清得手的战胜品,是被费心缝缝补补的衣裳时,蓦然身躯凝冻。

  那是他的衣服,他多年来,扔在角落的衣眼。

  不过如今,衣服上每道被划开的口子,都缝上了线。那些缝线笨拙无比的在衣上交缠着,似千丝万缕般纠结一起,分不清线头在哪儿、线尾在哪里他脸上的笑意散去,神情化为深深的感动,柔情无限的低下头来,凝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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