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外面天色不大好,我们趁下大雨前下山回家吧。」丁萌萌感觉得出他的情绪好了一点,便主动走上前拉着他的手,如往常般用柔柔的声嗓撒娇道。
那柔软的掌心透出的温暖让他眷恋,更让他想起,她是哥哥的未婚妻,不是他的……
他像触电般地甩开她的手,狼狈地藏起对她的情感。「你别管我!」
言哥哥从未用过这么凶的语气跟她说话,丁萌萌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圆圆的美眸不争气地泛起一层水雾。
他的眼神一冷,深吸口气,试图管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但是一想到她撒娇的可爱模样,是对「季柏言」而不是对他,这个想法让心头那一股火气瞬间飙了出来。
但他知道,丁萌萌没有错。
他因为天生残缺,独自一人被藏在山中别墅,根本没办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也没办法照顾任何人。
他知道,只有哥哥才有能力照顾丁萌萌,两人会日久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嫉妒。
可笑的是,他嫉妒的对象竟是被他占据身躯的亲哥哥?
还有什么状况比交换灵魂重生还要诡异而不可思议?
他只能闷闷地压抑住这股闷气,转过身,不再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
丁萌萌觉得好奇怪,此刻季柏言透着孤寂的背影,真的好像阿拓哥哥喔!
看着季柏言处在沮丧、内疚的情绪里,心疼他、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心情充斥胸口。
她到底能为言哥哥做什么?
丁萌萌将洋娃娃放在一旁,眨掉眼中的水雾,强扯出笑容。
「好吧,你一个人静一静,我不吵你。」
话落,她落寞地离开房间。
季拓言眼角余光瞄见她垂头丧气的背影,心头感到一丝愧疚,握住轮椅把手的手不禁因为用力压抑情绪而发白。
她不是他的……
他这个占据哥哥躯体的怪物,又有什么资格接收属于哥哥的幸福?
离开房间的丁萌萌并没有离开别墅,而是直接走到厨房,打算为两人煮点东西来吃。
既然季柏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那她就留下来陪他、照顾他。
不过自从一个月前发生那场意外,爸爸打算卖掉这栋别墅,所以里面有很多东西都已经清空,连厨房也收拾得很干净,根本没有新鲜的食材可用。
偏偏外面的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离这边最近的超市,来回至少要花上一个小时。
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丁萌萌无奈地叹气,她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到两碗泡面。
看了看泡面外包装上的日期,幸好还没有过期,而且屋里还是有瓦斯、水电,丁萌萌乐观地想,至少今晚他们不用饿肚子了。
她边拆着泡面包装,边思索着季柏言喜欢的面条口感,她记得他喜欢吃软烂一点,因此等到开水滚开,她特意将他的泡面闷久一点后,才将自己的泡面加水。
很快的,丁萌萌处理好不需要任何烹饪技巧的泡面,用托盘将两碗泡面端到房间。
「言哥哥,我煮了泡面,你要吃吗?」她笑咪咪地问,完全将刚才不愉快的气氛抛到脑后。
这就是丁萌萌的脾性,永远不会记恨,别人对她不好、对她凶,她一转过身就忘了,事后还能甜甜地对着人笑。
也就是因为她这可爱善良的个性,才会得到周遭所有人的疼惜和喜爱。
季拓言经过一段时间的独处,沉淀了心情,将对她乱发脾气的内疚压了下去,逼自己坦然面对她。
他闻到空气中浓厚的泡面香味,心想这种闻起来永远比吃起来好吃的垃圾食物,确实很能挑起人的食欲。
见他不为所动,丁萌萌很故意地挑起面条,让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言哥哥,我好饿,要先吃了,不等你喽!你喜欢面烂一点,可以闷一下再吃。」
「我不喜欢太烂的面。」他冷着脸看着她说。
「咦?」她不可能记错他的喜好啊!丁萌萌朝他露出一个疑惑的可爱表情。
季拓言皱着眉看着那碗因为吸满汤汁而涨得肥肥烂烂的面条,露出嫌恶的表情,转而看向丁萌萌手中的泡面。
「我要吃你这一碗。」
丁萌萌吃面的喜好与他一样,都喜欢吃没泡熟的面,既然要吃,当然得吃她那一碗才合胃口。
「什么嘛!你不是老笑我和阿拓哥哥像在吃没熟的面?」她宝贝似地捧住自己的泡面不放。
想到丁萌萌记住哥哥的饮食喜好,他的心突然一阵酸涩。「那你吃吧,我不吃了。」
没想到他直接就说不要吃,丁萌萌原本玩笑的心情一下子就不见了,紧张兮兮地说:「好啦!你想吃我这碗,就让给你吃吧。」
可他哪里舍得让丁萌萌饿肚子?直接摇头拒绝。「不用了,你吃吧。」
丁萌萌也怕他饿着肚子,不由分说地将筷子塞到他手中,端着面来到他面前,可爱地说:「那我们一起吃,这样谁都不会饿到了。」
他想再拒绝,但看她一脸坚持的可爱表情,仿佛他要是不肯吃,她也跟着不吃了,只好勉为其难接受她的好意。
其实在这推来让去的过程中,面条也软烂了,但在你一口我一口的共食下,两人居然把两碗泡面都吃光光了!而且他还觉得这两碗泡面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丁萌萌也吃得心满意足,能陪在心爱的男人身边,既使是吃泡面,也会让她觉得像在吃大餐一样幸福。
眼看气氛和谐,丁萌萌试着将她特地回国的打算说出口。「言哥哥,我陪你一起做复健好不好?」
闻言,男人脸部表情一僵,放下握住筷子的手不说话,气氛在一瞬间又降到谷底。
他原本天生残缺,失去双腿,这辈子根本不指望能站起来。
然而他现在的这副身体完整无缺、身强体健,但他却莫名地不想复健,一直逃避着这件事。
因为他被迫接收哥哥的好意,占据了哥哥的身体,他根本没资格得到幸福。
「好不好嘛?」丁萌萌软声央求着。
季拓言抿紧嘴角,根本无法抗拒她的请求,只能冷着声说:「我想静一静。」
丁萌萌不知道他内心的起伏纠葛,但有了先前几次的经验后,她也不敢将他逼得太紧,只好轻轻地说:「嗯,我不吵你,我先将碗筷收拾下去。」
她心事重重地端着碗筷,心里一直想着言哥哥的转变,走到转角时,一个不留神,被角落摆设用的小茶几绊倒。
「啊——」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想撑住自已,没想到反而将手上原本拿着的碗压碎,手掌重重地压在破碗上。
她痛得眼眶都是泪,被划破的手掌一下子就冒出血来,滴落在白色大理石上……
第3章(1)
季拓言一听到声响马上推着轮椅出去,一转过转角,立刻被眼前触目惊心的画面吓到。
光可监人的白色大理石上有着点点红色血迹,丁萌萌趴在地上,娇小的身躯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害怕而微微颤抖着。
季拓言赶紧来到她身边,但坐在轮椅上的不便让他不能马上察看她的状况,他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行动不便和无能为力。
「萌萌……你还好吗?爬得起来吗?!」他的语气慌乱,拼命伸长了手想将她拉起身。
丁萌萌全身都痛得不得了,听到他的声音,努力撑起身子,哽着嗓说:「好痛……」
她直起身,终于让他可以碰触到她,他立刻抓起她受伤的手查看。
幸好破碗的碎片没有刺得很深,只是划破她掌心的嫩肉,血流得比较吓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挑掉,紧张地问:「你走得了吗?要不要去医院?」他担忧焦急的神情让丁萌萌有些不好意思,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故作坚强地说:「没事……我没事。」
她看起来似乎很痛,疼得脸色煞白,但却顾及他行动不便,所以强忍着痛,不愿造成他的负担。
虽然她没说出口,但季拓言就是知道,善良如她,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这一瞬间,她的坚强跟勇敢,更显得行动不便的他有如废物般无用。
这是他头一次兴起自己应该做复健,不该辜负哥哥代替他死去、把身体让给他的美意。
他是不是该好好珍惜这一副健全的身躯,尽情享受人生?
季拓言推着轮椅跟在丁萌萌身后,紊乱的思绪在脑中纠扭拉扯,让他头痛不已。
宽敞明亮的复健治疗室里,季拓言正配合着物理治疗师做着复健的运动,才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做完复健运动后,紧接着是冰敷的时间,丁萌萌赶紧拿着毛巾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
治疗师看着她体贴的动作,很识趣地走出了治疗室。
病人的未婚妻本身就是护理专业,因此他除了辅助病人做复健运动,其他后续的冰敷、电疗、按摩,她都主动一手包办,所以他也不当电灯泡,直接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治疗师离开后,季拓言神色淡淡地任由丁萌萌帮他冰敷完接着做电疗,目光却落在稍有萎缩的小腿上。
丁萌萌察觉到他的目光,以为他在担心,便安慰他说:「言哥哥你放心,这是正常现象,只要常做复健和运动,恢复大腿的运动量,肌肉就会长回来了。」
其实当时季拓言的伤势不是很严重,腿骨虽折断,却没有产生小碎骨,因此不用开刀,只需要上石膏。
但是因为石膏上到大腿,因此在拆掉石膏后,断骨虽然接上了,但膝盖不大能弯曲,大腿肌肉也有萎缩现象,再加上他没有遵照医嘱做复健,才会拉长了复原的时间。
对于这种状况,他并不后悔,毕竟他直到看见丁萌萌在别墅受伤的那一瞬间,发觉自己无法即时保护她,才开始后悔自己不做复健的决定。
如果不是因为丁萌萌,对兄长仍怀有愧疚的他来说,能不能站起来,根本没有差别。
此刻看着丁萌萌玉白的额心冒出细小的汗珠,他握住她的手说:「别按了,这些事让治疗师来做就好。」
对她,季拓言一直抱持着一种很矛盾的心情。
明明很喜欢她,却又碍于她是「哥哥的未婚妻」,而不敢放纵内心情感,光明正大地对她坦露爱意。
即便他因为一场意外与哥哥交换了灵魂,成了她名副其实的未婚夫,他还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关卡。
「没关系,我不累。」她扬起一抹甜笑,能为他做这些事,让他早日康复,再苦再累,她都觉得很值得。
季拓言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想无视她,却反而越发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软嫩的手持续在他的腿上揉捏着,舒缓了原本紧绷的肌肉;她身上淡雅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沁入他的呼吸,一再考验着他的意志力。
她每碰他一次,他便紧绷一次,非得用尽所有的耐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对她产生任何反感。
这样的煎熬,让他痛苦不已。
丁萌萌不晓得自己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总是笑容甜美、温柔有耐性地帮他按摩,在他的下半身「吃尽豆腐」后才肯收手。
终于完成今天的复健疗程,丁萌萌甩了甩发酸的手,才拿出手帕擦汗。
季拓言看着她起身背对自己,暗暗松了口气,略定了定思绪后,他拉过轮椅,就要将自己的身体移动到轮椅上。
没想到今天的轮椅放得比较远,他的手一勾没有拉到,反而因为重心不稳而从诊疗椅上跌了下来。
丁萌萌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就赶忙伸出双手想要扶住他,但她的身形娇小,力气又不够,根本撑不住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反而被他压倒在地板上。
季拓言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手护住她的头,让她的头免于跟地板碰撞,他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言哥哥你呢?也没事吧?」丁萌萌反问。
「没事。」他摇了摇头。
确认彼此都没有受伤,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却忽然发觉此时的动作亲密又暧昧——
他们的下半身紧密贴合,两个人四条腿互相纠缠着,他的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一只手撑着地板,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丁萌萌看着几绺发丝散在他的宽额上,忍不住伸手为他拨开,那动作让他的眉心一皱。
见到他眉心的皱摺,她下意识移动小手落在他浓俊的眉上。「我不喜欢看到言哥哥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的言哥哥不该这么阴沉忧郁、心事重重。
「为什么不喜欢?」
「我希望言哥哥像以前一样快乐。」她喃声说,指腹轻柔地抚触他的眉心,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像要将那些纹路抚平才甘愿。
快乐?季拓言暗暗讽笑,在他的人生里根本没有快乐两个字,就算变成他那有如天之骄子、幸福得像是拥有全世界的哥哥季柏言也一样。
可这些话他没办法说出口,不过紧皱的眉宇却因为她的碰触,渐渐地舒缓了。
丁萌萌看着他渐渐变得柔软的英俊脸庞,心头评动不已,全心全意的爱恋让她再也无法多作思考,抬起头在他颊边印上一吻。
季拓言凛然一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吻他。
她的双唇触感柔软,轻轻印在他的脸颊上,就像蝶栖般带着微微的麻痒,直透入心房。
他声嗓略哑地开口。「萌萌……你——」
丁萌萌双颊染上红晕,不等他将话说完便直接表白。「言哥哥,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虽然他们已经订了婚,名义上是未婚夫妻,但他待她总是亲切温柔,无论是肢体上还是言语上,都让她觉得他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她从小就喜欢他,一直梦想着能够嫁给他、当他的新娘,因此其他男人的追求根本无法打动她的心。
知道他答应父亲的提议,愿意娶她,她开心地好几天都睡不着,直到订婚仪式都完成了,她还是觉得自己像在梦里一样。
可惜他待她的态度始终如一,起先她还能安慰自己,可能因为自己年纪小,所以他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照顾,但现在她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她希望他能将自己当女人般看待。
不等他回应,丁萌萌一鼓作气将话说完。「言哥哥,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我二十二岁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能对你献出我的初吻。」
话一说完,她的心跳如擂鼓,嫩白粉脸也因为羞意而变得艳红如花。
季拓言虽然喜欢她,但因为自己的缺陷,从来不敢对她产生任何妄想。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从十六岁与哥哥订婚至今,他们竟然连亲吻都没有过?
此刻她那像玫瑰般娇艳欲滴的唇瓣在他眼前张合着,光是想到她纯净甜美的气息从没被其他男人染指过,他的内心犹如被狂浪袭击,几乎就要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