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东西”落在狂人加那手中,委实太过危险,这才是霍德最忌惮的。
在他确定那个“东西”的下落之前,他不能和加那翻脸。
“我们抓到阿比塞尔的女儿才四天而已,这四天对他们来说一定像四十年一样。我打算让他们再多受一点精神折磨。”他平稳地道。
加那怀疑地眯起老眼。“你不会对那个黄毛丫头心软了吧?”
“你见过我什么时候对任何人心软?”霍德冷冷地道。
加那想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回答还可以接受。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霍德对他的急切感到不耐,但是他勉强自己隐藏下来。
“加那叔叔有什么建议呢?”
“这个女孩是阿比塞尔最疼爱的女儿,我要阿比塞尔亲自尝到丧失爱女的痛苦!”加那阴森的脸孔闪过一阵狠戾。“我们每隔一天,寄一根这个女孩的指头回去!十天之后改寄脚趾!放心,我们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让她解脱的。我们会好好地照顾她的伤口,确保她会活到我们把她的心脏取出来,送给她父亲的那一天为止。”
霍德神色一阴。
把乐雅的手指和脚趾剪下来?
他想着她柔软洁美的玉手玉足。她的掌心嫩呼呼的,似乎被他长茧的手稍一用力紧握就会磨破。她的十片指甲像花瓣一样,可爱地覆盖在手指的顶端。她不爱擦指甲油,所以指甲片儿是天然的粉色,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抓趄那十根藕白的玉指,在嘴边啃咬。
每次他一吃她的手,她就会格格笑地钻进他怀里,笑他一定是去亚马逊河旅行时被食人鱼附身了……
砰!一只档案夹重重摔在桌上,霍德倏然起身。
“这个女孩我会处理,而且我希望‘其它人’不要干涉这件事情!”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被那个小娘皮迷住了,对不对?不要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分,你的父亲又是谁!”加那像只毒蛇一样地嘶嘶作响。
“我不会忘记我父亲是谁的,你们每分每秒都确保我不会忘记,不是吗?”他讥刺地道。
加那血红的眼中写满恨意。“她的母亲是个东方来的妓女!生的女儿也是个小妓女!我绝对不容许你以一个阿比塞尔家的妓女来污蔑你死去的父亲!你不要以为你长大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霍德的眼神冰寒到极点。
“哦?不然呢?”
加那抽了口气,老脸涨红,威吓地走上前一步。
“你这个小畜生——”
霍德不会主动惹他,但是加那若想动手的话……他的心里涌起浓浓嗜血的冲动。
从小生长在暴力的环境下,他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暴戾,残酷,必要的时候可以和毒蛇一样阴险无情。
如果让他的狂怒冲掉理智,管它什么“东西”不“东西”!只要加那再靠近一步,只要再一步——
加那脸色阴沉,衡量了一下两人的实力差距之后,终于偏头啐了一口。
“好,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做!”
老人怒气匆匆地离去。
霍德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血意反而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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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房门被粗鲁地推开。
窗前的人儿正靠坐在一张贵妃椅上,听见开门的声音,放下正阅读的书抬起头。
一看见来的人是他,她的唇角直觉地扬起,愉悦的光彩跃进那双明亮的眼眸里。
金阳洒在她的发丝间,让她整个人淡淡地融进阳光里,跟窗外那片完美的大自然融成一体。她仿佛被光之精灵包围着,随时会幻化成一道纯洁的光影消失。
霍德的胸口发紧。
在知道他是将她带离家人身边,并极有可能对她不利的人之后,她怎么还能够用那毫不设防的灿烂笑容迎接他?
“你为什么总是看起来这么生气的样子?”乐雅把书往窗台一放,轻叹了口气。
一个人质,应该这么优闲地占据绑匪的房间,还大大方方看他的书吗?
霍德的心情更加恶劣了。
“我没有!”
“有。”她很肯定地点头。
他大步走到躺椅前,居高临下的想以体型压迫她。
“你!你就是让我总是生气的原因。”他低吼。
乐雅顿了一下,慢慢垂下头,委屈万分地露出洁白的后颈。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霍德一顿。
……该死的!他一点都不必有罪恶感!天下没有绑匪对人质产生罪恶感的道理!
“哼!”因为没有台阶下,只好用哼的。
乐雅的俏颜微微一偏,露出半张脸,嘴角上分分明明是调皮的笑意。
霍德为之气结。
大手将这个不知道害怕的女人抓进怀里,嘴用力堵住。
乐雅柔软地偎进他怀悝,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唇在他的压力下温柔地轻启。
霍德从来不特别喜欢“吻”这件事。个性里隐藏的孤拐让他觉得“接吻”是一种对个体的侵犯——这个个体是指他。
但是他喜欢吻她。
她整个人抱起来就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可以在他怀里任意塑形,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枕在他怀里而存在的。
她的唇舌香软,吻到激情处,喘不过气来时,会发出一种细细的嘤咛声,听起来可怜又可爱得要命。
抱着她,就像抱着一道光一样。明朗,清亮,开怀,舒畅,所有他性格的阴暗面,好像都因为有她在怀里而暂时消失。
阿比塞尔为什么可以养出这样的一个女儿?那么污秽险恶的男人,却养出了一个如此光丽玉质的女孩……
他终于松开唇,两人都气息急促。
她双颊嫣红,有如一只猫咪,软绵绵地伏在他的怀里,刚才那满肚子的气恼,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窗外望出去是一片森林,这间房子的地势略高,二楼看见的是整片森林树冠的部分。
远远的,某样东西闪了一下亮光,乐雅不禁好奇。
“那是什么?我白天偶尔都会看到它闪一下闪一下的。”
“那是……”他直觉要回答,猛然停住。顿了顿,他低头阴森地看她,“你是想知道自己的地理位置吗?没用的!你的爸爸和哥哥永远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地方,你更不可能有机会向他们通风报信。”
乐雅不开心地推开他。
“你这个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好奇而已,根本没想到那么远。”
“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霍德看着这小精灵在卧室里游走,对他的藏书摸摸看看。
“我应该感到害怕吗?”乐雅拿起一本书翻了几下,随意丢给他一眼。
“应该!”
她面对着书柜,想了一想,把书放回去,慢慢走回他的面前。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眼看就要贴在他的脸上了。
霍德冷着脸,和她对看。
乐雅踮起脚尖,鼻子触着他的鼻子,几乎是斗鸡眼的和他对看。
半晌,她突然咯的一声笑出来,揽住他的脖子,淘气地对他笑。
“我才不相信呢,你根本不会伤害我!”她柔嫩的颊轻轻和他的脸摩挲。
老天!霍德胸口仿佛受了重重的一击。
他该拿她的天真怎么办?他快要受不了她用这种全然信任的眼神看他了,因为,他很可能会让她失望……
他举手想把她推出他的怀里,她突然又说了起话来。他的手一顿,慢慢环抱着她。
“但是,有一个人我很害怕……”她突然一阵细微的颤抖。“那个人……你叔叔……我很怕他……我知道他一定会做很残忍的事,他很可怕……霍德,你千万不要让我单独和他在一起,好不好?”乐雅在他怀中抬起头央求:“我很怕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很可怕……”
霍德也毫不怀疑,加那一有机会一定会对她痛加折磨。
他想到他稍早的威胁——把乐雅的手指一根根的切下来,身体一吋一吋的切开……
他黑眸一寒。乐雅是他的!
他的所有物!
他的!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碰她一根寒毛,只有他自己!
她抖得越来越厉害,水眸中闪着惧意。他的手不自觉地轻抚着她的背心。
“我不会让他靠近你。”
乐雅心情一松,又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
夕阳已渐渐西斜,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的心头温和而宁静。感觉上,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么平静的感受了……
是不是就因光和暗的差别,所以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无法推开她?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对她痛下杀手了。
她代表着他从不曾拥有过的天真和善良,一旦将她完全撕碎,他整个人会真正的沉沦。
如果在以前,沉沦对霍德而言并不算什么,他从六岁懂得用刀开始,就沉沦了。
可是她让他看到生命的另外一面,有美好的家庭、正常的成长、父慈母爱兄友弟恭的那一面。
毁掉她,便等于毁掉他才窥得一角的人生。另一种人生。
霍德突兀地退开一步,她身前的温暖霎时移开。
“我要把我的房间要回来!”
“啊?”她迷惑地眨眨眼。
霍德对她没有笑意的一笑。“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要把它要回来。”
她又眨了眨眼。
“噢,那我要搬到哪里去?”
“你哪里也不去。”
满意地看到她一脸飞红后,霍德转身走出门外。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脸上所有的天真和笑容,立刻消失。
乐雅静静看着那扇上锁的门,静静等待。
第六章
三天后的夜里,房门突然打了开来,半睡半醒的乐雅立刻惊醒。
进来的人当然是霍德。
他说他要把房间讨回去,害她连续好几天睡不好,没想到三天来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还在想,他是不是故意说这种话让她寝食难安,结果今晚就来了。
霍德看也不看她一眼,把袖扣解开,手表放在门旁的置物几,然后解开衬衫钮扣,转头直接往浴室走去,动作一气呵成得仿佛他每天晚上都睡在这里一样。
乐雅跳下床,呆呆地站在床边看着他。
十分钟后,他一身清爽地走出来,墨发濡湿,上身打赤膊,露出精壮的胸膛,下半身穿着一条宽宽的四角裤当睡裤,然后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准备睡觉。
乐雅又站了一下,看看床上那个高大的身体,再看看四周。最后,她委委屈屈地抽出他旁边那个枕头,走到窗前的贵妃躺椅,拍松了枕头躺上去。
眼睛闭不到五分钟——她整个人突然腾空了!
“啊!”她吓得睁开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她又被抛回大床上。
在床上弹了两下,肺里的空气都震出来。她火速坐起来,旁边一只热烘烘的大脚丫直接压过来,把她扣在床上。
“睡觉!”霍德低吼,脸埋进她的头发里闭上眼睛。
乐雅只能侧躺,整片背后贴在他又热又硬的胸膛里,他的大脚跨在她脚上,手臂沉重地压着她,她形同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这是她第一次跟家人以外的男人躺在床上,而且从她不再是小孩子开始,她爸爸和哥哥也没再陪她睡过了。现在这样子,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的男性味道在她鼻间流转,两人的气息在床帷之间交融,她没办法睡,连想翻身都动弹不得,整个人只好僵着。
十分钟过去,她心头惴惴了半天,耳畔却响起霍德均匀的呼吸声——他真的睡着了?
“霍德?”
“……”呼吸声。
“霍德?”
“……”还是呼吸声。
“霍……”
“吵死了!叫什么叫?”被吵醒的男人低吼。
她委屈地翻身躺平。“我睡不着……”
一只漆黑的眸子睁开。“你再不睡觉,我可以想点‘有趣的事情’来做。”
其实霍德也不知道自己在装什么绅士!通常他跟女人躺在床上的原因都是为了让两人搞得满身大汗,可是这女人在他的手里已经好几天了,他竟然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他看得见的那只耳朵迅速染成深红色,乐雅冒险地看他一眼。
刚刚她一直僵僵地躺着,目不敢斜视,只知道他手啊脚啊都在自己身上,却不知道两个人实际上是什么样子。现在看明白了,不禁想笑。
他简直像只超大无尾熊,双手双脚圈着她,将她锁在怀里;只是他们两人的体型差很多,对比之下,更像一个紧抱着芭比娃娃的小孩——当然,她相信他小时候也绝对不是抱着芭比娃娃睡觉的男生。
“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话好不好?”她软软央求。
“不好。”
一听她想做的是“说话”,他不感兴趣地闭上眼,又准备睡觉。
男人有这么长的睫毛真是罪过!乐雅扁了扁嘴,过不一会儿,又推推他。
“霍德——”还是软绵绵的叫声。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不耐烦地撑开一边眼睛。
“我们……我们……”她搜索枯肠,勉强想出一个主题。“你不是说你有个母亲吗?告诉我你妈妈的事好不好?”
“她死了!”简单利落,话题结束。霍德闭上眼准备继续睡。
她吃了一惊。“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女人真的不打算让他好好睡一觉!霍德懊恼地睁开眼。
“我十六岁的时候,她出车祸死了。这样够了吗?”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显然不够。
“冰冷,严厉,没什么感情的女人。我和她不亲。”他翻个身侧过去。
“好吧,那我跟你说我妈咪的事好了。”所有的热情尝试都碰了个冰钉子回来,可是乐雅完全不气馁。
“我对你的家人一点都不感兴趣!”霍德受不了地翻回来瞪着她。
“我妈妈是个台湾人。”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她认识我爸爸的那年,才二十四岁而已。当时整个国家还在打仗,聪明的人早就夹着尾巴逃走了,但是我妈与众不同。她认识我爸爸,爱上我爸爸,于是为了他留了下来——”
阿比塞尔和朱菲雨的爱情故事,在幽暗的床帐里淡淡地飘浮着。
霍德闭上眼睛装睡,以示他完全不感兴趣。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竟然很认真地在听。
在这样黑暗的笼罩里,故事人物可以很简单地被抽离。他们不必是“杀父仇人和他的女人”,可以只是很遥远的一对男女。
他听着一个勇敢的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在烽火间穿梭。
他听着一个男人为了见心爱的女人一面,不惜穿越重重炮火,只为回到她的身边陪她一个夜晚。
有些事他听了,只是无稽地哼一声,觉得太不切实际了,任何有脑筋的人,尤其是在前线作战的男人,都不会做这种事。但是故事中的男主角做了。
也有些事他听了,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女人一定就是这样。可是当他听见女主角是因为怀了身孕,怕对男人造成负担才离去,心里又是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