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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财妻(上) page 4 作者:绿光

  他忖着,多了几分耐性,可等到天色微暗还是不见尹挚的身影,教他一肚子火又逐渐烧了上来,正打算甩开庞定直接潜入后院,厅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他回头望去,越过了那家管事,瞧见了身后那人。

  “欸,这不是庞护卫吗?”那人越过了晁枢引,朝他身后喊着。

  庞定愣了下,忙迎向前。“小的见过三——”

  “欸欸,不用多礼,我是顺道来看看郡主的,她人该是在府里吧?”盛珩赶忙制止他往下说,噙笑问着。

  “是,郡主在后院里,小的差人送三……公子过去。”庞定说到一半,见盛珩微眯起眼,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称谓。

  盛珩满意地轻点着头,正打算要跟庞定走,却见一抹身影挡在面前,一抬眼,佯讶道:“哎呀,这不是晁大人吗?”

  “……小的见过三公子。”晁枢引磨着牙道。

  “晁大人也是来找阿挚的?”盛珩很像一回事地问着,玉白面容满是挑衅的笑意。说真的,他看晁枢引不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在他失忆之后更是万分不爽。

  “是,我是奉皇上之命找郡主商议要事。”

  “喔——”盛珩拉长尾音,黑眸微转了下。“既是商议要事,你怎会在这儿?”

  “正等着郡主。”

  “我明白、我明白。”盛珩拍拍他的肩。“肯定是阿挚有什么事脱不开身,我去跟她说一声,庞定,咱们走吧。”

  “是。”庞定头也不敢回,带着盛珩快步往外走。

  站在原地的晁枢引定定看着盛珩离去,突地掀唇笑了声,俊美面容瞬间凶恶如煞神,一个箭步冲向前,不管不顾地朝后院而去。

  第三章  换粮的条件(1)

  书房里,尹挚正听向野说着江南一带的农作收成,其中尤以棉、稻、蚕丝等几种说得最钜细靡遗。

  她边听便点头,脑袋里想着除了银子之外,海外贸易还能以布匹做交易,而蚕丝更是最大宗,她忖着这些细项也能跟皇上说一说,与其让白银外流,不如将布匹当另一种选择。

  “不过,古怪的是,听说扬州涝灾,折损了近半的粮获,可是咱们扬州庄子的粮收并未折损,我问过了,听说是扬州底下的几个县出了事,全都封城了。”话到最后,向野刻意地压低了音量。

  尹挚抬眼,秀眉微扬了下,想到晁枢引说奉旨找她商议,莫不就是这桩事吧……可是地方各司其职,这地方涝灾的善后处置,怎么也轮不到他去管。

  还是说,县城出事还封城,内有文章?

  她正想得出神,外头突地传来多静的喊声——

  “大人、大人,您不能进去!”

  蓦地,门板被踹开,发出巨响,她懒懒侧眼望去,就见晁枢引大步走来,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门板都被他踹烂了……嗯,还挺不错的,至少忍耐到第三天,训练只狗也差不多这时间。

  晁枢引冷冷地打量坐在案后的她,一身湖水绿缠枝月季衫裙,长发随意地挽了个髻,不见任何簪钗点缀,只以绢丝系在髻上,尾端缀着小巧玉叶,随着她身形微动,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这看起来很随意的打扮,少了几分端庄,更令人鄙视的是,她竟跟个外男关起门来在里头独处。

  莫名的,他有些恼火,毫无理由的想将那人丢出去,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就在晁枢引将向野揪起,一把丢向门外时,里头的三人加上在外头的多静,一共四人都傻住了,始作俑者甚至无法理解的看着自己的手,而跌坐在地的向野也一脸怔愣看着对他行凶的恶人。

  至于尹挚……她的小嘴还微张着,毕竟她还不曾亲眼瞧见他如此粗暴的一面。

  “……晁大人这是在拆我的台不成?”回过神,她冷着声质问,以眼神示意门外的多静和向野都先退下。

  晁枢引也回过神来,朝她作揖。“有事想与郡主商议,无意间动作大了些,还请郡主见谅。”

  尹挚哼笑了声,不接受他毫无歉意的道歉。“晁大人好大的威风,想与本郡主商议,就直接将本郡主的人给扔出去,真不知道晁大人究竟有没有将本郡主放在眼里,又到底是不是有心与本郡主商议?”

  晁枢引自知理亏,没吭声。他也不明白方才怎会做出这种事,也许是因为那家伙可以堂而皇之地抢在他之前与尹挚碰头,再加上三皇子也能理所当然地往后院走,才会教他一时气不过,以致于不经意就出手了。

  “郡主,我拿的是皇上的旨意,迫在眉睫,有所冒犯还请见谅。”最终他只能如是说。

  “别拿皇上压我,刚才被你丢出去的是我的大掌柜,我正与他谈的也是皇上托付的事,一样都是皇上发派的差事,怎么我的差事就比不上你的重要?”尹挚双手环胸坐在案后,冷冷地注视着他。

  晁枢引暗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的不快才沉声道:“郡主,杭州前后卫所的粮仓遭火劫,眼看上万卫所兵下一顿伙食不知在哪,要我如何不急?”

  尹挚微扬秀眉,这事她是知晓的,但……“还没处理好?”

  遭她这么一问,晁枢引的脸上闪过一抹狼狈。他是武职,论缉捕防卫等等事宜,自是难不倒他,偏偏调粮找粮……这原本就不是他分内的差事。

  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道出,“原本在我来到杭州之后,京里就会派粮过来,可等了近半月无果,我着信送回京里询问,皇上说是扬州涝灾,所以赈粮先送往扬州了,既然杭州无粮可调,郡主方巧下江南访亲,所以要我找郡主相助。”

  尹挚沉吟着,原本对于扬州涝灾就相当存疑,既然已经封城,意味着里头可能有疫病发生,这种情况皇上怎会派赈粮过去?还是皇上糊弄他的,就只是为了逼他低头,求她调粮?

  不管怎样,扬州这种大粮仓发生疫病都不是闹着玩的,皇上不可能不知情,与其让晁枢引留在杭州处理粮库失火与调粮一事,为何不将他派往扬州处理疫病?

  晁枢引见她沉默不语,浓眉微拢地道:“郡主既是食君之禄,本当担君之忧、忠君之事,也许我先前对郡主诸多冒犯,可眼前是国之大事,卫所兵要是食不饱,又哪有体力作战锻链?要是没有卫所兵,一旦江南发生涝旱,流民四起,又有谁能够护百姓周全?要是……”

  “够了。”尹挚没好气睨他一眼,打断他未竟的话。“你求人就是给人扣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

  “所以郡主是答应调粮?”

  尹挚微眯起眼,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你要拿什么跟我换?”

  “郡主什么意思?”他沉声问着。

  “晁大人该不会以为拿着皇上旨意,就能要我立刻调粮吧?秋税已过,许多粮税已经送往京城或各卫所,要不就是在粮行,你突然要我补足杭州前后两卫的粮库,你以为是嘴上说说就能成的事?”

  晁枢引沉吟了下,这当头要她调几万石的粮作恐怕也不是件易事,于是便道:“郡主要是有需要我出力之处,尽管吩咐。”

  “本郡主身边得力的人多的是,不用晁大人大材小用。”她哼道。

  “既是如此,郡主想要我怎么做?”他捺着性子,也认定她不会简单放过自己,可只要能让她出气,不过是小事一桩。

  尹挚纤白的指在案上轻敲,笑得很坏,道:“这样吧,咱们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只要你完成我要你做的十件事,我就帮你调粮。”她够义气吧。

  晁枢引浓眉微扬,几乎不假思索地道:“可是调粮一事迫在眉睫,就怕等十件事完成后再调粮会来不及。”

  他很自然地认为她恶意刁难,说是十件事,可天晓得她会让他用多久的时间完成?说不准她十天半个月才要他做一件事,等到他完成了,他的卫所兵也差不多要造反了。

  “晁大人,要一口气调足所有的粮,不是件简单的事,别说银钱,光是船运就要耗上不少时间,所以十件事,自然是每达成一件,我就给一笔粮,直到你完成十件事,也就补足所有的粮了。”

  他想了下,认为她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不知道郡主要我做的会是什么样的事?举凡违反律例,违背良心……”

  “你到底把本郡主当成什么人了?”她没好气地打断他。

  “既是如此,还请郡主先道出第一件事。”他只想速战速决,将这恼人的事尽快处置。

  她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突地勾唇道:“学狗叫个两声吧。”

  晁枢引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怀疑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

  尹挚乐得忍俊不住,瞧他脸色黑了大半,才忍住笑,道:“说笑的,我怎么可能让晁大人学狗叫呢。”

  晁枢引可笑不出来,冷着脸等她下文,因为他心里清楚,她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多静。”她突喊着。

  守在外头的多静迅速踏进屋里,等候差遣。

  “咱们这一路下江南,我应该堆了不少衣裳要洗,你拿出来交给晁大人吧。”她不假思索地吩咐,彷佛早就有了决定。

  多静闻言,微愣了下。

  “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晁大人等着呢。”她催促着,笑露梨涡,睨了晁枢引一眼。“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必难不倒晁大人,对不?当然,要是晁大人连头件事都办不了,那么今天的约定就不作数了。”

  晁枢引撇唇笑得极冷,很清楚她不过是藉机羞辱他罢了。

  洗她的衣裳?行,有什么不行的?

  横竖这等惊世骇俗的事从她口中说出,他一点都不意外。

  当多静抱着一篓早就洗好的衣服走来时,偷觑着她家郡主的神情,却怎么也解读不出她的用意。

  郡主哪可能有未洗的衣物?只是要折辱晁枢引罢了,可教她想不透的是,当初晁枢引突然转了性子追求郡主,郡主为了逼他打消念头,也对他开出了十个条件,第一件就是这样,为何郡主要拿一样的事物来折辱他?

  法子多的是,是不?随便要他学狗叫学猫叫就够污辱人的了,而且也会让人感到格外痛快。

  屋子西边的园子有座水井,尹挚让多静把那篓衣物交给晁枢引,特地领着他到水井边,把一应工具交给他,再让多静搬了张椅子,很大方地坐在离他几步外的地方,好整以暇等他洗衣裳。

  晁枢引黑着脸瞪着那篓衣物,不知道怎地,他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从未洗过自己的衣物,更遑论他人的。

  于是他只能站在水井边,死死瞪着那篓衣物和一旁的洗衣器具。

  “快呀,晁大人,早点洗完,我就能差人赶紧将一部分的粮给送到粮库去,你要是多拖一天,那些卫所兵就要多饿一天,你自个儿斟酌。”尹挚笑得很乐,尤其当他一张脸已经黑如炭时,她有种小小报复的快意。

  不能怪她,实在是这家伙失忆之后对她的态度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要是不能出一口气,早晚憋出病。

  晁枢引的大手握了握,最终还是妥协了,坐在小凳子上开始动手。

  而拱门外,左旭轻步到来,低声问着守在拱门边上的多静。“这是在做什么?”

  “你没长眼吗?”多静面无表情地道。

  左旭一脸悲愤地瞪着她。“我家主子失忆得罪你家主子,跟我一点干系都没有,你犯得着迁怒到我身上?”

  “他是你的主子,你怎能脱得了干系?当初你要是能护住你家主子,不让他受伤,他就不会失忆,就不会性情大变,就不会伤了我家郡主,你怎会傻得以为你能撇得一干二净?”多静满脸惊吓,不敢相信他蠢到这种地步。

  左旭无言,因为实在有那么丁点道理。“可当初那是遇袭,能够全身而退已是不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漏风声,半路上就被袭击了。

  “没能将主子护得周全,那是你失职、无能,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儿?如果我是你,早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面对多静刻薄无情的指责,左旭沉痛地闭了闭眼,抚了抚疼痛的胸口,再看向已经开始洗衣的头儿,对于他俩这悲惨的命运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是,郡主为何又要我家头儿洗衣?”这事他家头儿也曾经干过,不过当初是因为郡主拒绝头儿追求,故意刁难头儿的。

  多静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驽钝到极限的蠢蛋。“左千户,因为你家头儿急着要调粮,你别说你跟在你家头儿身边却不知道。”

  左旭脸上忽青忽白,恼着又不能发作。“我当然知道他急着调粮,我是指郡主刁难为何故技重施,她不会以为这么做会勾起我家头儿的记忆吧?”他是不忍心泼冷水,因为他家头儿的脑袋是真的撞坏了,大半年了都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用这种法子怎么可能有用。

  多静微攒着眉头,美目微眯,半晌才道:“不会,我家郡主是铁了心不想睬他,要不是因为他要调粮是皇上旨意,郡主根本就不打算再见他。”

  “既是如此,干么老调重弹?”羞辱人的方式很多,洗衣物真的是不值一哂,记得当初郡主如此开条件,头儿一点犹豫都没有,洗得可欢了,跟眼前那张黑炭般的脸相比,天差地远。

  多静不语,她也猜不透郡主的心思,所以……她故意在衣物里添了样东西,也许能藉此看出端倪。

  那头,尹挚静静地看着晁枢引洗衣。

  从一开始的恶意羞辱到此刻的怅然若失,她托着腮,眼前的情景与记忆重叠,她彷佛还可以瞧见当初洗得很欢的晁枢引,对照他此时一脸烦躁不快的表情……她内心五味杂陈,万般滋味难述。

  水井边,正在努力揉洗衣裳的晁枢引浓眉攒得死紧,下颚紧绷,倒不是因为倍感屈辱,而是因为他真的生出一股熟悉感。

  真是吊诡极了,尽管他的动作不熟练,就是有种无法漠视的似曾相识感。

  瞪着手上的藕色绣银丝牡丹的罗襦,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既然想不透,他也懒得再想,毕竟得赶紧将这篓衣物洗好,省得她又冒出什么坏心眼恶整他。

  将洗好的罗襦搁到一旁的水盆,再从篓子里取出一件,却觉得这件衣物分外轻盈,再仔细一瞧,这大红色绣莲枝的……

  “停住!”

  正思索着,耳边传来尹挚的低喝声,他才抬眼,她已经朝他跑来,作势要抢他手上的衣物。

  她又要使什么坏心眼整治他?

  忖着,他立刻站起身。“不!这也是郡主的衣物,我定会洗妥,郡主尽管放心。”

  “你给我住手!这个不用洗!”她羞恼地跟他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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